第27節(jié)
49、第 49 章 ... 樂令不敢相信師父會出現在這里,眨了眨眼睛重新向那處云間看去。 前方果然仍只有一片飄渺云層,看不出有人在的蹤跡。樂令暗暗苦笑:“師尊當日教導我一回,已經是天大的情份,現在怎么會來見我?!?/br> 一聲輕笑在他耳畔響起。樂令驀然轉過頭去,正看到玄闕老祖負手站在他身旁,探出兩指捏住他腰間的黑蛟,用力一抻,將他甩向空中。 樂令忙剎住劍光,對玄闕躬身行禮,快速說了一聲:“師尊,這是我從清元洞天收服的靈寵,名叫湛墨?!?/br> 玄闕老祖點了點頭,隨手一指,將湛墨化成了原本大小。巨大的黑蛟在空中咆嘯掙扎,目中射出一片兇光,向著樂令與玄闕兩人這邊撲來。可他的動作雖然猛烈,卻似乎被什么東西困住,一寸也無法靠進二人。 湛墨掙扎得越發(fā)激烈,仰起頭高聲嘶吼:“殺……搶我……死……” 樂令皺了皺眉,怕他說話不知死活,惹怒玄闕,忙指揮真炁壓制住他,對玄闕解釋道:“這蛟的靈性被人壓制了,性子又不討喜,我正要替他重塑性情,讓他馴服懂事些?!?/br> 玄闕卻是滿含興味地看著空中黑蛟,淡淡笑道:“這蛟兒的確不錯,若非被人壓了靈性修為,也輪不到你收服。至于性情都是小事,懂得忠心護主才最重要?!?/br> 巨大的黑蛟在他手下如同小蛇一般,隨著他的指畫亮出全身爪牙鱗片,叫玄闕老祖看了個遍。 樂令陪在一旁,直到感覺著湛墨身上壓制之力消失,便將他重新縮小,直接收入靈獸袋中。雖然這蛟不喜歡呆在靈獸袋里,每回出來都要加倍鬧一陣,可也比讓他在師尊面前放肆吵鬧的強。 收起黑蛟后,他才得空問玄闕:“師尊怎會出現在此?弟子這些日子過得順風順水,氣色也極好,不像是要有災禍的樣子……” 玄闕擺了擺手,轉頭看入他眼中:“你方才不是想念為師了么?” 樂令都有些怔住了。他的確是想念師父,可師父怎么會為這么一點小事,就將分神化身重新投回下界? 玄闕老祖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挑起他的下巴,指尖在他臉上游移:“這一世我可不想等你魂飛魄散了才知道你出了事。怎么,你想為師只是口頭說說,并不想真見著我?” 樂令連連搖頭:“絕無此事。弟子只恨不得仍像從前一樣侍奉在師尊膝下,怎么會不想見到師尊?” 玄闕滿意地點了點頭,召手將樂令拉進自己懷中,托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長大了幾歲,果然比小時候更可愛了,抱在懷里時的感覺也更好……玄闕老祖細細摩挲著他頸后滑膩如脂的肌膚,輕輕在他臉頰上咬了一口:“對著師父何需害羞。你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什么樣子我沒見過。” 樂令臉色微紅,心跳得幾乎要躍出喉嚨,眼前不禁浮現出上回在蓮華宗與師父采戰(zhàn)的情形。雖然頂在他衣帶下那處尚沒有什么動靜,但在他身上游走的手和近在咫尺的香氣卻是令人無法不心旌搖蕩。 他暗暗期待著師父再讓他采補一回,又因為兩人身份之差,實在不敢說出——哪怕是在心里想一想,也覺著自己是在褻瀆師父。 他半倚在玄闕懷中,眼簾低垂,模樣確實十分乖巧。玄闕憐愛地看著他,心念微動,將腳下踏的那塊云擴大了數步,讓樂令與自己一同乘云。 樂令收回飛劍,稍稍退了一步,想像從前一樣侍立在師父背后。玄闕老祖便抓著他的手將他拉上前來,淡淡說道:“我沒叫你退下就不必退下,你如今已不是幽藏宗中人,在我面前不要這么拘禮?!?/br> 樂令還不明白他的意思,臉色一下子煞白,苦苦求道:“弟子心中唯有師尊與本門,絕無投奔正道之意。若是師尊不喜,我就立刻回幽藏宗去,待修為高了,再殺上羅浮,將秦休碎尸萬段?!?/br> 玄闕見他聽不懂暗示,也有些無奈,只得把他拉起來,壓在自己身旁:“我只有你一個衣缽傳人,不要你還能要誰。不提此事了,你把這些日子在羅浮的見聞都告訴我?!?/br> 樂令稍稍放心,便將自己這些日子所為,連同這一趟出門的目的都告訴了玄闕老祖。正好這一趟路途遙遠,有的是工夫,他細細講了數個時辰,玄闕竟也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意思,陪在他身旁從頭聽到了尾。 只是樂令講完之后,他忽然問了一句:“你和秦弼交接之際,怎地不用采補之法,將他的元精采來?” 這件事樂令方才卻是不曾提過。他本以為那處洞天獨立于三界之外,又有星軌圖遮掩,師父應當看不到;那件事又不是能見人的事,就不想讓師父知曉……可惜師父早已知道了。 他有些尷尬地垂下頭認錯:“秦弼對弟子一向有些愛慕之情,又曾救過弟子一命,有因緣糾纏。我想正好借那次機會償了他的心愿,也算了斷因果,以后與他沒有牽絆了,省得對問道峰動手時還要擔心道心蒙塵?!?/br> 玄闕高深莫測地盯著他,盯得他的頭越垂越低。他心中一緊張,就忍不住按著前世習慣,手指纏著著玄闕腰間絲絳撒嬌:“秦弼當時才剛筑基,修為又是丹藥堆上去的,弟子也看不上眼。再說有師尊珠玉在前,我哪還看得上旁人的……” 說著說著,樂令才想到采補之事于他是好事,對玄闕老祖來說卻是極丟面子的。若非為了他這個不肖的弟子,師父何至于做出這種事體來? 他頓時沉默下去。 玄闕老祖心中卻是當真有一絲驚喜,重新托起他的下巴,直盯著他問道:“你方才說的可是真心?覺著與為師歡好比旁人更強?” 那不是采補嗎?也算不上歡好吧?樂令雖然對當日之事的性質有些含糊,但聽出師父是真不在乎當日之事,心中愧疚感也減少了許多,毫不猶豫地答道:“這是當然,世上無人可與師尊相比?!?/br> 玄闕老祖摸了摸他的鬢發(fā),含笑夸贊道:“好徒兒,你對為師這樣上心,我定然要獎賞你。就獎你……再采補一回……” 腳下層云漫上,化作一輛云車將兩人重重裹住。 樂令一聲輕呼還未出口,便被玄闕老祖緊緊堵了回去。眼前晴空朗日頓時被云壁完全遮住,就在眼前光亮消失之際,他身上的衣物也同時落盡,胸前挨上了一片溫暖厚實的胸膛。 他陷身在柔軟而又結實的云層中,點點火苗從胸腹間燒起,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身體已被那火燒得綿軟無力,雙手卻緊緊摟在玄闕背后,隨著云氣波蕩,無意識地聲聲叫著:“師尊……” 玄闕老祖的大半身體也陷在云中,而緊貼在胸腹間的肌膚亦如云一般柔軟。皮膚下飽滿堅實的肌rou將他的徒兒與云車區(qū)分開來。樂令這回比上次表現更好,沒有上回那樣的隔閡和畏懼,重又回到從前承歡膝下時的親昵與仰慕。只可惜還差一點,他的心仍沒完全拴在自己身上,也沒把自己當作可以傾心愛慕的男人。 慢慢來吧。至少如今樂令已愿意主動迎合此事,不需要在他腦中預眼采戰(zhàn)之法。而且承納他身體時亦是完全放松包容,甚至有些求歡之意。 云車中一片黑暗,玄闕老祖也不用神識察看,只將徒兒抱在懷中,憑著肌膚相觸,感受著樂令此時的情狀,一分分將兩人推入另一重云端。 文舉州西南一處縣城里,正有一群人聚在一座客棧下方,個個都是滿面怒氣,不停呼喝,其中許多人更執(zhí)著木棒繩索。人群當中的地上倒著一名被綁成了蝦子的黑衣人,滿頭滿臉皆是被周遭眾人打出的血跡傷痕,神色卻是十分狠戾,嘶聲呼喝道:“我是侍俸仙君的人,是陸地神仙!你們敢這樣對我,天上立刻就要降下大禍來!” 一個敞胸露懷的壯漢狠狠在他腰上踢了一腳,大笑道:“你在我們阮丘縣坑蒙拐騙,散播邪神異說,私建yin祠,害得縣里無緣無故地死了十幾口人,還敢自稱神仙?若不是縣太爺仁慈,留你個全尸,老子就把你活活燒死!” 那人蜷縮在地上,痛得臉色都變了,卻還是狠狠地盯著眾人,目光直直在他們臉上掠過,口中仍是死死咬定他所供奉的代間仙君是真神仙,這群人若不信他,頃刻就會大禍臨身。 那名壯漢又踢了他一腳,招呼眾人:“不必和這妖孽廢話,咱們把他綁到菜市口,叫縣太爺把他吊死安心!” 周圍眾人呼應著他的話語,七手八腳地把黑衣人抬了起來。正欲往縣衙處走,那黑衣人忽地高叫起來:“是仙君!仙君派人來救我了,你們這群褻瀆真君的愚人,都會有報應的!” 眾人紛紛喝罵,卻有人順著他的目光向天上看了一眼,頓時臉色慘白地高叫起來:“云、云……云掉下來了!” 幾個年長的漢子喝斥他不許胡說,更有許多好奇的人也轉過頭看著天上——那里有一朵宛如馬車車廂的云塊正向他們飛來,越飛越低。其速度似緩實急,不一時便落壓到了古樹樹頂那么高。 雖然那云離他們還有幾條街便停住,眾人心中還是難免忐忑。黑衣男子更是有恃無恐地高叫道:“代間仙君降臨了!代間仙君親自來救我了,你們這些愚民馬上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些膽小的人雙腿都開始打顫,托著黑衣男子的手上也失了力道,將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黑衣人被摔得鼻血橫流,精神卻越發(fā)振奮,在地上蠕動了一陣,直起上身呼喚:“信男楊德,恭請仙君降臨!” 在他的呼喚聲中,那朵云當真發(fā)生了變化,上半段漸漸消散,只余一片畫上祥云似的云片,而那片云上竟緩緩走出了一名身著淡淡青衫的男子,就那么無依無憑地站在空中。 真是神仙! 許多愚昧膽小的人當場跪下,祈求代間仙君饒恕他們的罪過;一些機靈的甚至去解楊德身上的綁繩,希望他能在仙君面前替自己求情;僅有幾個膽大的人還站在場中,卻也不敢再提半句邪神之說,而是強撐著向眾人喊道:“那位神仙也不一定就是他說的代間仙君,說不定是位過路的神仙……” 云上走出來的仙人正是樂令。 他看著腳下凡人居住的街市,實在難忍心中驚訝,回首問師父:“師尊就是要回上界,也不必把云駕停在凡間的地方啊。難不成這些凡人還能知道池煦在哪兒了?” 玄闕真人點了點頭:“你要救那個羅浮弟子,中間還要經些波折,也有許多危險。這也算是對你的歷練,為師不能插手太多,今日送你到這里已經是照應不少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尋找。還要好生運化為師渡與你的元精……” 他看著樂令的臉慢慢變紅,大有深意地笑了笑,連人帶云一同消失在虛空中。 50、第 50 章 ... 前生今世加在一起,這是頭一次接近凡人。 樂令看著腳下塵土飛揚、充滿污物的土路,以及低伏身體跪在路上,將他當作神仙崇拜的凡人,心里滿是為難。若有幾個修士在,直接拷問或搜魂也就夠了,可要在這么多凡人之中找到池煦下落——別說挨個搜魂多么麻煩,他也不愿無緣無故造下這么多殺孽。 他散開神識,一寸寸向身外鋪去,尋找著修士和法寶靈物的氣息。師父能將他送到這兒來,就說明池煦一定在這里留下了痕跡,不過是個小縣城,里面能藏住什么東西? 神識掃到幾條街外,樂令的心忽然動了一動,仿佛有什么東西感應到了他的神識,并順著那道神識攀爬上來,如細不可查的霧霾向他身上侵染過來。 樂令當下斷開神識,目光隨即掃向那東西所在之處,體內真炁透上雙目,以望氣之法將這縣城間不可見之物收入眼中。 這座城中,竟浮著一點淡得幾乎看不出的死氣。 他嫌惡地皺了皺眉,透過那層淡薄死氣看去。隔著幾十丈距離,一點微不可查的信仰愿力從人群中隱隱散出,以那群人當中半掩著的一個黑衣人身上最清晰,輕薄煙霧在他身后凝結,形成了一個搖曳不定的模糊輪廓。 目中兩道清光散去,樂令一步步在空中行走,跨過數條街巷,落到了那群人面前。人群在他身前主動分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誠惶誠恐神色,和從心底透出的敬畏,在他的腳步終于落到地面上時,忽然齊齊伏下身高呼:“代間仙君恕罪!代間仙君饒命……” 隨著他們每一聲呼喊,身上泛起的淡薄煙霧也更濃厚幾分,點點沒入空中——那道煙氣的去向,莫非就和池煦有關? 被眾人擁簇在當中的黑衣男子喜極而泣,虔誠地撲到樂令腳前:“弟子楊德,終于盼到仙君下降了。請代間仙君降下神威,給這個城里不信仙君的愚民一點教訓!”他身上模糊的影子更清晰了些,明明是信仰凝結的煙氣,卻又摻了一分幽暗陰冷的意味。 樂令身上護體罡氣大漲,彈開向自己纏來的煙氣,順著楊德的話問道:“教訓?你是要指使本君么?” 楊德嚇得縮了縮脖子,顫抖著趴在地上。周圍之人卻是既恐懼又期盼地偷看樂令,不停向他求饒。這些人口中反復提到代間仙君的名字,身上的愿力氣息也越來越重。 恐懼也是一種愿力,眾人越是恐懼,對那代間仙君的信仰自然也就越深。他來此是找人的,無謂給別人增添信眾。 樂令再不多話,隔空向楊德抓了一抓,將他提在空中,而后召出飛劍,化身一道玉色劍光向外飛去。就在飛行之際,樂令還能感到城中散布的愿力越發(fā)濃厚,應當就是他方才當著眾人現身,被人當作那位代間仙君的緣故。 收取信仰愿力,這應當是神道手段,可是仙君這種不倫不類的稱呼又是怎么來的?難不成是哪個魔門中人冒充神道中人,收集愿力以助修行? 他將楊德提到眼前,平平淡淡地問道:“你住在哪?給我指路。” 楊德被飛劍的速度嚇得額頭青筋暴露,結結巴巴地答道:“回仙君,小人就住在、就在城西附陽橋下,第二間宅子,宅子前不遠有一家賣餛飩的……” 他越扯越遠,聲音含混不清,樂令也沒耐心找什么餛飩泡茶的攤子,向西飛了一陣,便按落劍光落在一處無人的短巷中,吩咐他在前頭帶路。 楊德點頭哈腰地走在前頭,不時提起自己對代間仙君如何誠心,這縣中的人多么可惡。特別是縣令鄒某,不僅不許他傳教,更對那位仙君無禮,砸了楊德供奉的神像,還勒逼他好容易發(fā)展出的信徒都不許再信奉仙君。 樂令一路默默聽著,大體上明白了這位縣城里根本沒有仙魔兩道的同道中人存在。之前他放出神識時,侵染上來的只是那位代間仙君順著愿力投向此處的力量。 空中漸漸染上了一絲常人聞不到的煙火香氣,樂令終于找到了指路的東西,一把抓起楊德,順著那道香氣向前走去。他雖然也是一步步走得并不快,可每一踏一步就能跨過數丈距離,一會兒工夫便走到了一處破舊的小院前。 院中煙霧凝成繩狀,直升到半空中才消散。見樂令像是發(fā)呆般看著天空,楊德努力地擠出笑臉:“小人就住在這院里,仙君的神像小人一直供在堂屋,不敢稍有懈怠。只可恨那鄒縣令故意叫人砸了小人的院子,又叫人抓了小人……” 大門已上了掛鎖,又貼了官府的封條。樂令伸手一指,將大門打開,提著楊德直奔那間愿力煙霧最濃郁的房間,然后扔下人,俯身看著幾塊砸得碎爛的木塊。 四面八方傳來的信仰愿力仍舊源源不絕地涌入那幾塊木頭里,而一點淡淡的陰寒之氣卻仍從木塊中透出,無法被愿力壓下。樂令揮手將楊家門戶閉緊,布下九宮八卦陣鎮(zhèn)壓靈氣,終于開始詢問楊德:“你是從何時起信仰仙君的,將這神像傳予你的人是誰?說得詳細些,仙君才能相信你的虔誠。” 這一句話比什么威脅利誘都好用,楊德忙答道:“回仙……”他悟出樂令并非代間仙君,也就不敢以仙君稱之,轉眼便改了稱呼:“回道長,小人是在三年前開始信奉仙君的。當時小人在魏郡做買賣,在鄺江邊見過仙君顯圣,又蒙仙君保佑殺了我一家仇人,所以誠心信奉仙君,還請了一座仙君圣像回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神神秘秘地說道:“道長,我請回神像后,還悄悄殺了兩個乞丐給仙君上供。是不是仙君知道了這件事,才會派道長下來救我?” “只有兩個乞丐?”樂令冷冷盯著楊德。這座城上浮著淡淡死氣,雖然他也花了些力氣才看出,但絕不是僅死了兩個人就能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