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鄭飛點點頭走進屋去,便見一個人正從書桌前站起身來,年約三十多歲,然后笑著走向自己。 鄭飛也面含笑意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細細看著那人,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復雜的感情。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燕云嘴中所說的趙良嗣! 那燕云雖然沒有說,但鄭飛卻知道此人的真名乃是叫作馬植。 鄭飛清楚的記得以前在高中學歷史課時,當學到北宋這一段的歷史,自己那個胖胖的歷史老師曾略帶些憤怒的大罵過此人。 之所以罵他,卻既不是因為此人貪贓枉法,為非作歹,也不是因為他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而是因為正是因他的那一個“聯(lián)金滅遼”的計策,才間接的導致了北宋的滅亡! 其實,馬植的“聯(lián)金滅遼”本該是一個偉大的計策,而在當時遼國日衰,女真崛起的背景下,確實是大宋攻取燕云,收復故地的最佳時機。 只可惜……從小在遼國長大,滿懷一腔報國熱血的馬植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祖國軍隊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下降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面對金兵時潰不成軍的遼軍竟依然可以將宋軍打得落花流水,金兵由此才發(fā)現(xiàn)了宋軍戰(zhàn)斗力的底下,繼而毫無顧忌的繼續(xù)南侵。 一個偉大的報效祖國的計劃,卻最終加速了祖國的滅亡。 但是……。 歷史又是誰能說得清的呢? 像金人那樣一個富有侵略性的民族,在滅掉遼國之后,對宋國下手那是早晚的事,歷史也并不會因為馬植的計策而產(chǎn)生重大的改變! ……。 正思索間,二人已走到近前,鄭飛回過神來首先拱手拜道,“鄭某多謝趙會長搭救之恩……” 卻不料馬植居然伸手托住鄭飛,鄭重道,“不,是在下要替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多謝鄭公子才是!” 說罷,馬植竟真的退后一步彎腰朝著鄭飛就是一個大禮。 鄭飛一愣,趕忙扶起馬植,“趙會長您這是……?” 馬植看著鄭飛,眼中果真是一片感激,“兩天前,圣上突然緊急宣我進了宮,命我又將遼地女真人之事詳細敘述了一遍,看圣上的意思,極像是要再行收復燕云故地之計!三年前我自燕地歸宋之后,雖然承蒙圣恩賜了國姓,但我那計策卻不知怎的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沒了動靜,這一等就是三年。我本以為此事再無任何希望,卻不料竟出現(xiàn)了此等轉機!在下驟然驚喜之下更是心中大奇,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居然能令圣上又轉了性子,直到后來才知道,原來竟是因為公子你?。 ?/br> 鄭飛卻是心中猛地一驚! 先是蔡京父子,如今又是馬植,都在向自己明確無誤的傳達著一個信息只因自己那晚在上元詩詞會上的意外表演,已經(jīng)對宋徽宗趙佶產(chǎn)生了一個無法確定的影響! 難道自己這個歷史的不確定因素是否已經(jīng)成為了“蝴蝶效應”之中的那只弱小而又強大的蝴蝶?! 鄭飛只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若是宋徽宗此次真的決定提前重啟“聯(lián)金滅遼”,那是否會對歷史的進程造成什么不可預知的后果嗎? 甚至……提前造成靖康之難的發(fā)生? 尚若真是如此……! 鄭飛只覺心中不由一亂……! 不行!自己必須提前加快整合梁山的步驟!再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自己還沒擁有屬于自己的力量,那金兵怕就便已……! …… 馬植見鄭飛臉色變了又變,奇道,“鄭公子,你怎么了?” 鄭飛回過神來,只覺心中一片苦澀,他本就是想要改變歷史的,但當歷史的改變真的已到眼前的時候,他卻感到了一絲莫名的茫然甚至……膽怯! 這不同于發(fā)現(xiàn)自己穿越大宋時的震驚,亦不用于數(shù)次險些喪命時的害怕。 而是一個人在厚重的歷史面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真實的自我! 自己這是怎么了? 就憑這樣的自己還想匡扶華夏? 不行! 鄭飛你必須要堅強……!就算你再害怕,這一步既然已經(jīng)走了出來,你就必須堅定的走下去! 記住你的目標!救梁山好漢于朝廷jian計之下,扶華夏于靖康傾倒之前! 鄭飛心中一定!朝著馬植一笑,“多謝趙會長關心,不過,對于您那‘聯(lián)金滅遼’之策,在下有些話想說?!?/br> 073,心生計將錯就錯,為馬植點明失策(上) 鄭飛話音剛落。 果然就見馬植的臉色一驚,脫口道,“我的‘聯(lián)金滅遼’之策?請鄭公子指教?!?/br> 鄭飛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踱步走到門前看著外面,心中確在快速的計較著。 大宋在與金國在商議聯(lián)合滅遼并謀取燕云十六州的過程中犯了很多處錯誤,而其中最大的錯誤便有兩點。 一是沒有看清金國狼子野心的真正面目,與狼謀食卻沒有可以震懾金國的力量,反而將自己過早的在金國面前暴露出孱弱的實力。 二是決策層在與金國的談判中猶猶豫豫,一味退讓,更是說話不經(jīng)大腦,處處自縛手腳,為靖康之難埋下了誘因。 而自己剛剛的思索是肯定沒錯的,無論靖康之難是否會提前到來,自己都必須盡快盡早的建立起自己的力量,只按目前的進展是肯定不行的。 除此之外,便要在大宋、宋徽宗和馬植這三點上提前下點功夫了……。 反正“蝴蝶效應”的第一翅已經(jīng)扇了出去,歷史改變的大輪已經(jīng)啟動,自己就不要再有什么顧慮了! 可以說,大宋面對金國支撐的越久,留給自己的時間也便越多! 細細算來,金國完顏阿骨打稱帝還有一年,滅遼還有七八年左右,自己現(xiàn)在通過馬植之口提前給大宋點明日后必犯的錯誤。 就算是時間有點緊……。 只要馬植能聽得進去并如實的傳達給宋徽宗及大宋決策層,就應該會有一些積極的作用。 甚至……能否避免靖康之難的發(fā)生也說不定! 鄭飛想定,終于轉過身來,只見馬植正在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鄭飛心底一笑,開口道,“趙會長,我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聽宋云兄弟詳細的介紹了一番您的‘聯(lián)金滅遼’之策,鄭某實話實說,此策的確不失為一條絕世妙策,只可惜……” 鄭飛說罷便故作失望的重重嘆了一口氣。 馬植又是一愣,幾步上前急切的問道,“只可惜什么?!” 鄭飛依舊沒有回答,而是看著馬植問道,“趙會長覺得我大宋戰(zhàn)力如何?比之遼國?!?/br> 馬植想了想慢慢回道,“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br> 鄭飛一笑,這馬植看得倒也清楚,而且還算誠實,繼續(xù)道,“那請問趙會長,遼國目前的戰(zhàn)力又如何?” 馬植又沉思了一番,才說道,“大遼雖強,但這幾十年卻已露了衰敗之像,尤其是當代遼帝耶律延禧,此人繼承的本就是遼道宗留下來的千瘡百孔的爛攤子,卻不知勵精圖治,回挽頹勢,反而對待臣子拒諫飾非,生活窮奢極侈,更是信用讒諂,搞得綱紀廢弛,人情怨怒!在下久居遼國官場,看得極是清楚。” 鄭飛繼續(xù)問道,“那你可曾見過女真族的人?他們的戰(zhàn)力又如何?比之遼國的話。” 馬植立刻回道,“遼國不同于大宋,境內(nèi)除了契丹人還有很多別的種族,其中公認的最強悍之族便是女真人!這女真族人數(shù)雖少,卻因世居惡劣之地,便養(yǎng)成了單人如虎,數(shù)人如龍,上山如猿猴,下水如水獺的本事,在下曾聽一名契丹將軍說起過,若是戰(zhàn)場廝殺,一名女真族人足可抵擋三名契丹戰(zhàn)士。這幾年女真族屢次與契丹人產(chǎn)生摩擦,加之其族人時代被遼國壓迫,各個對契丹人莫不恨之入骨,在下便斷言女真反遼乃是早晚之事,所以,在下才想出了‘聯(lián)金滅遼’之計,借女真之力收復燕云十六州!” 馬植說得神采奕奕,顯然是對自己的這一計策充滿了信心,直看得鄭飛心底不禁為之有所動容。 能想出“聯(lián)金滅遼”之策,怕是馬植此生最為驕傲的一件事,也是他遠離家人,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來到大宋的最大精神支撐! 鄭飛一剎那間竟有些不忍心去打擊馬植的想法。 但……。 長痛不如短痛,今日不說清楚,來日便是更大的后悔! 鄭飛故作無奈的強顏一笑,“那我再問趙會長一句,假若女真軍隊與咱們大宋軍隊相遇,誰又更有勝算?” 只見馬植先是一愣,又不信的笑道,“鄭公子真會說笑,女真怎么會與咱們大宋為敵呢?這一點在下早就思慮過了,我大宋與女真族人前無舊怨,近無新仇。相反,在此計之中,我還勸圣上假借買馬之名,偷偷提供給女真人各式的武器,扶持女真族人早日擁有對抗遼國的實力。如此一來,我們大宋更是有恩于女真。所以,女真是斷然不會與我大宋為敵的。哈哈……” 馬植笑了起來,就像是剛剛聽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話一般。 “書呆子!” 馬植的笑猛然凝固在了臉上。 什么?書呆子?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馬植愣愣的看向鄭飛,便見鄭飛正冷冷的看著自己。 “書—呆—子!”三個字明明白白清楚無誤的又自鄭飛嘴中說了出來。 馬植面色頓時一變!用不解和惱怒的眼神看向鄭飛,“鄭公子,我并不曾得罪與你,你為何要辱罵在下?” 鄭飛冷冷一笑,“趙會長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只會紙上談兵,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還沾沾自喜,不是書呆子又是什么?” 馬植渾身一震,臉色陡然一沉,“鄭公子,請你把話說清楚,在下不才,倒也想領教一番鄭公子的高見!” 氣氛頓時一變! 鄭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對待這樣的書呆子,你跟他好好說他根本聽不進去,尤其是所說的還是他最驕傲的東西。你便非得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才會用心去聽你的話,雖然他的目的也只是想找出你話中的錯誤進而反駁你。 不過……,鄭飛想要的也只是能讓他聽進去一次,至于能不能真有效,便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鄭飛冷冷道,“趙會長,有句老話不知你聽過沒有,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而在您的計策之中,我們大宋與女真人便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便是遼國?;诖?,我們才會與女真商議聯(lián)合滅遼的大計。從這一點出發(fā),你的策略不可謂不高明!” 馬植雖然面色依舊有些難看,冷哼道,“鄭公子知道便好?!?/br> 卻聽鄭飛語氣一轉,“但是,當橫在兩個臨時朋友之間的那個敵人被干掉的時候,兩個人還真的依舊能做朋友嗎?饒是契丹這種已經(jīng)被我華夏文明侵潤長達數(shù)百年,已經(jīng)建立了禮數(shù)的夷族都尚且總是出爾反爾,時刻不忘覬覦我華夏大地!你又怎能指望像女真那樣還依舊過著茹毛飲血日子的野蠻人對你知恩圖報?趙會長!你既然久居遼地,與女真族人必多有所接觸,你仔細想想女真人的性格,他們會是那種見好就收的民族嗎?!” 馬植面色一驚,臉色頓時有所松動,但猶自不甘的回道,“那咱們便與女真簽訂盟約就是了,就像咱們與遼夏一樣?!?/br> “哈哈哈~”鄭飛大聲一笑,看著馬植譏笑道,“我大宋禮儀之邦都能背著遼國違反‘澶淵之盟’聯(lián)合女真,所謂盟約,不過是為下一次的毀約所做的準備罷了?!?/br> 馬植又強顏一笑,不在乎的說道,“就算他們女真能毀約咱們也不怕,女真不過數(shù)萬人,咱們大宋遼闊萬里,軍民萬萬,還怕他一個小夷族不成?” 鄭飛冷哼一聲,“女真人是不多,但他們可以不停的吞并別的種族,并把他們也訓練成女真族人!五胡亂華之際,所謂五胡者哪一個的人數(shù)又多過了漢人?還不照樣殺得中原人煙絕跡!” 馬植呆呆的看著鄭飛,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鄭飛步步緊逼,直視馬植的眼睛,“咱們大宋自建國便與遼國交斗,犧牲了無數(shù)將士的性命才勉強用一個屈辱的’澶淵之盟’換來這百年的太平,以大宋之軍面對遼國都如此狼狽,假若女真真能滅掉遼國,便是意味著咱們大宋剛趕走了一只狼,便要重新面對一只比狼更恐怖,也更貪婪的老虎!” 馬植渾身猛地一震!只覺兩腿一軟,往后跌坐在座位上,呆呆的看著鄭飛。 “趙會長,”鄭飛一聲低嘆,“非是鄭某危言聳聽,趙會長與燕云會上下為收復燕云十六州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犧牲都著實令鄭某欽佩不已,只是此事不但關系到能否光復燕云十六州,更是關系到我大宋的命運,請趙會長三思!也請趙會長也不要因為迫切想收回燕云十六州而被焦急蒙蔽了雙眼,女真人,不可不防呀!” 074,心生計將錯就錯,為馬植點明失策(中) (求收藏,求紅票) 馬植已經(jīng)面色陰沉的呆住了。 鄭飛趁熱打鐵,“所以,依在下所見,你那‘聯(lián)金滅遼’之策,若成,你就是我大宋收復燕云十六州的第一大功臣,你的大名也必將千古流芳。但此策若失敗,甚至給我大宋造成什么滅頂之災的話,你便只能落得個華夏千古罪人的罵名!國家大事不是兒戲,萬事都要從最壞的角度去思考呀!” 鄭飛一口氣說完,再看馬植,便見他呆在在位上,愣愣的看著前方沉默無語。 鄭飛心中一嘆,自己今日憑借著熟知歷史走向的優(yōu)勢來說服馬植,將未來必將發(fā)生的事提前向他點明,現(xiàn)在看來,如果真是已經(jīng)動搖了他對自己那驚世之策的信心的話,給他造成的沖擊是可想而知的。 鄭飛知道馬植的內(nèi)心現(xiàn)在定然在進行著劇烈的思想斗爭,但該說的話自己已經(jīng)都說完了,現(xiàn)在只能靠馬植自己作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