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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瞧見女兒清水芙蓉似的面龐,心底的愁意卻更上一層樓。 今年扶寧已經(jīng)十五,只比她大了兩歲的三公主四公主都已經(jīng)定下了親事,唯獨扶寧的親事還沒有著落。 朝堂上的年輕才俊不少,可沈太后挑來挑去,看誰都不放心,她的扶寧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扶寧不能開口說話,倘若嫁的人不好,欺負了她,她連呼救的能力都沒有。 臺上的戲繼續(xù)唱著,沈太后卻沒了聽戲的心思。 周扶寧握緊了母后的手,含笑盈盈,她心底知道母后在擔心什么,可是滿燕京,有哪個門第相配的人家愿意娶她這個啞巴公主呢? 就這樣一輩子不嫁,對周扶寧來說,也沒什么不好,她守著母后,守著皇兄,在宮廷里悠閑度日,比起嫁出宮,面對陌生的一切,她更愿意選擇前者。 周扶寧聽了一會兒戲,便覺得殿內(nèi)有些悶,她悄悄在沈太后手上寫了更衣二字。 沈太后笑了笑,低聲道:“去吧?!?/br> 周扶寧便起身,朝著殿外走去。 她沒有撐傘,毒辣的日頭就落在面上,不一會兒就香汗淋漓,曬在大太陽底下唯一的好處是,這會兒她的身上開始暖洋洋的,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 前面有個涼亭,周扶寧一眼就認出來,涼亭里身穿龍袍的那位是她的大皇兄。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沒有半分表情。 站在大皇兄對面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年,那少年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袍子,站得筆直,遠遠瞧去,像極了冬日里的松柏。 周扶寧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等皇兄和那少年說完話,她再上前請安。 只是這一等,就是許久。 到底是周懷禛先看見了自家meimei,他沒有說話,只一個眼神,元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元封撐了傘,快步走到樹下,喘著氣說道:“五公主,殿下讓您過去。” 周扶寧聞言,便跟了上去。 她像往常一樣,給周懷禛行了禮,便站在他身側(cè),不動了。 那個松柏一樣的少年抬頭看了她一眼。 但只是這一眼,就讓周扶寧心底有種驚艷的感覺。 這個少年的眼睛好看極了,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子,但他瞧見她的一瞬間,眼底劃過一絲喜悅的情緒。 周懷禛咳了一聲,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也許是他憋著咳嗽,面上很快就有了一絲紅潤,遮住了原本的蒼白。 這樣的技巧,是他輕車熟路的,他知道怎么瞞過太醫(yī)的眼睛,怎么瞞過母后的眼睛。 周懷禛看了扶寧一眼,他站起身,難得開口說了一句:“朕去看看母后?!?/br> 周扶寧有些受寵若驚,自謝家jiejie離世后,大皇兄開口說話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即便對著大臣處理軍國大事,他更多的時候,也只是說“好”或者“不好”,具體事宜都寫在朱批上,惹得底下的臣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住地揣摩天子的意思。 周扶寧回過神來,點點頭,卻又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她心底有些慌亂,剛想跟上自家皇兄的步伐,卻想起來對面還站著一個人,就這樣走了,未免有些失禮。 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少年的眼睛很靈,他似乎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因此他開口了:“謝家容淮,見過五公主,公主金安。” 他微微彎了下身子,朝她行禮。 周扶寧愣住了,她低下頭,瞬間知道了面前人是誰。 他定然是謝家jiejie的那位堂弟,是了,也就只有對著與謝家jiejie有關(guān)的人或物,她的大皇兄才會這樣有耐心。 周扶寧看著他行禮的樣子,莫名又想起了長樂殿里的竹子,刮起大風的時候,那些竹子也像是這樣,微微彎著身子,卻不失風骨。 周扶寧動了動喉嚨,吐不出半個音,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沒法開口說話的。 她走上前去,扶他起來,示意他不必多禮。 姑娘的纖纖玉指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好看得緊。 謝容淮的身子僵了僵,卻沒有掙開,他抬眼,細看著這位公主。 她的臉很小,大概只有巴掌大,一雙眼睛澄澈干凈,依稀能瞧出從前的影子。 她大概不記得他了。 這樣的認知,讓謝容淮心中莫名有些低落。 周扶寧見面前的少年盯著她看,才反應過來自己拉著一個外男的手,有多么不妥當,她連忙放開手,便準備匆匆告退。 身后之人卻忽然叫住了她。 “公主,陛下方才問微臣,是否愿意娶您,公主覺得微臣如何?” 周扶寧只覺得有天雷在耳畔炸開,她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身,面前的少年眉目清俊,神色少有的認真。 他走到她面前,少年的面龐鍍著暖色的陽光,他一字一頓道:“公主見過微臣的,就在三皇子獲封出京那日?!?/br> 電光火石間,周扶寧就全記起來了。 她面色蒼白,動了動唇,也不管能不能發(fā)出聲音,也不管對面的人能不能看得懂,只是努力地做出口型: “對不起,不可以。” 說完這句話,她便頂著大太陽逃走了,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眼底莫名有些酸澀,有什么東西流了出來,她卻顧不得去擦。 三皇兄離京那日,她去奉天殿給大皇兄送糕點,意外撞上了他,他沒有放過這個讓她丟臉的機會,最后又羞辱了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