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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徑離坤寧宮有一段距離,臨近也只找到一個四角涼亭,暫且可以躲避風雨。 大雨傾盆,寒冷的風吹在面上,謝娉婷縮了縮身子,她攥著扶寧的小手,背后的披風勉強將一大一小兩個人遮住。 方才風還正勁,這會兒卻弱下去了,謝娉婷微微一愣,她仰首朝著上頭望去,殿下站在她面前,將風擋的嚴嚴實實。 殿下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袍子,又將披風給了她,她長睫一顫,杏眼里閃過一絲心疼。 這披風夠大,倘若殿下也躲進來,和她一起摟著扶寧,或許就沒那么冷了。 她猶豫了一瞬,開口說道:“殿下冷嗎?您要不要也躲進來?” 小姑娘杏眼里像是裝了星星,認真地瞧著他,軟糯的聲音帶著關懷,周懷禛心尖一動,泛起層層漣漪,他斂眸,喑啞地說道:“孤不冷。” 他此刻哪里還會覺得冷,心火難消,讓他熱得快要窒息。 他怕嚇到她,此刻藏著暗火的眸子也不敢與她對視。 謝娉婷杏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但瞧見不遠處提著宮燈,撐著傘的人,不由眼前一亮,她一下站起身來,眼中止不住露出一抹欣喜,“殿下您瞧,是娘娘派人來送傘了。” 周懷禛瞧見她眉飛色舞的模樣,清冷的眉目柔了一瞬,他平淡的語氣下藏著隱秘的愉悅,輕聲說道:“嗯,孤瞧見了?!?/br> 那宮女手里提著燈籠,拿著幾把油紙傘,她朝著兩人行禮道:“奴婢藍煙,見過太子殿下,見過郡主。” 周懷禛淡淡掃她一眼,接過了傘,他將傘撐開,冷聲道:“帶五公主回寢殿換衣裳。” 藍煙聞言,咬了咬唇,她仰頭看了一眼周懷禛,又飛快地低下了頭,應了一聲是。 周扶寧不太喜歡這個宮女,小孩子的直覺是最準的,她能感覺出來,這個藍煙喜歡大皇兄。 她皺了皺秀氣的眉頭,主動走上去牽住了藍煙的手,她才不要讓這個藍煙破壞娉婷jiejie和大皇兄的感情,所以,只能犧牲一把自己了。 藍煙不是第一次服侍小公主,之前小公主十分討厭別人碰她,因此眼下五公主主動牽住她的手,倒是讓她受寵若驚,她連忙扯開一個笑臉,柔聲說道:“公主隨奴婢回宮吧?!?/br> 她知道,殿下除了皇后娘娘,最看重的就是五公主,倘若她替殿下照顧好五公主,殿下會不會對她另眼相待呢? 想到此處,她面上的笑容更柔和了,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著太子殿下,眼前看到的一切,讓她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了。 她頭一次瞧見太子殿下眉目間的冷清變成了溫柔。 他替汝陽郡主撐著傘,飛濺的雨水落在他的左肩上,可他身側的人卻被護得好好的,連半個雨滴都沒濺到。 藍煙垂眸,眼里是一片霧靄。 她有些生硬地牽起周扶寧的手,聲音里含著些微的冷意:“公主殿下,咱們該回宮了?!?/br> 周扶寧仰首,看見藍煙面上的神情,漂亮的眼睛里閃過一抹陰郁,與方才乖巧可人的模樣全然不同。 她可不是當初被三皇兄欺負卻不敢還手的周扶寧了,這一次,換她來保護娉婷jiejie,她倒要看看,誰敢破壞大皇兄和娉婷jiejie的感情! 雨還下著,豆大的雨滴順著傘的邊緣落下,掉進腳下的水洼里,很快就沒了蹤影。 周懷禛撐著傘,面上一派正色,眼角余光卻忍不住往身旁飄。 小姑娘的臉蛋有些發(fā)紅,目光一會兒飄到左邊,一會兒飄到右邊,就是不看他,只盯著腳下的水洼。 不就是個水洼嗎?能比他還好看? 周懷禛臉色一暗,他牽住小姑娘的手,淡淡地說道:“走路別只顧著腳下,萬一撞到人了怎么辦?” 他觸到小姑娘柔弱無骨的小手,劍眉一蹙,臉色頓時有些陰沉。 她的手怎么會這么涼?難道是方才凍著了? 他開口問道:“呦呦,你哪里不舒服?” 謝娉婷覺得自己腦子懵懵的,許是方才刮了冷風,她的小腹處又刀絞似的疼了起來,她抬起頭,杏眼像是蒙了一層薄霧,反應有些遲鈍:“我……我沒事?!?/br> 女子來月事,本來就是會痛的,殿下如果知道了,她該多丟臉??? 話說到這兒,兩人已然到了坤寧宮檐下,一旁的宮人正準備上來行禮,卻見太子殿下臉色陰沉,抱著一個女子闊步進了偏殿,只留下地上還未收起的油紙傘打著轉。 眾人目瞪口呆,有眼色的宮人連忙去殿內通稟皇后。 內殿里,周懷禛輕輕將人放到床榻上,此刻燭光下,他終于瞧出小姑娘臉上的紅色有些不正常,他用手撫上她光滑的額頭,只覺得燙得嚇人。 周懷禛的臉色更陰沉了,他眉頭的青筋跳了跳,站起身,朝著殿內的宮女冷聲說道:“去請?zhí)t(yī)來。” 謝娉婷牽住他的手晃了晃,撥浪鼓似的搖了搖腦袋,杏眼里全是拒絕。 她只不過是來了月事而已,哪里用得著請?zhí)t(yī)?等太醫(yī)一來,她的臉還要不要了? 謝娉婷只覺得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周懷禛斂下眉目中的急色,他軟化了清冷的聲線,近乎誘哄道:“乖,只要太醫(yī)看了就沒事了?!?/br> 謝娉婷:……她真的不想看太醫(yī)呀。 那宮女聽了太子殿下的吩咐,慌慌應了一聲,便準備去請?zhí)t(yī),卻見皇后娘娘已然進了偏殿,她頓了頓腳步,終究還是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