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他已打聽過,徐家小娘子定然也要下場,他要同她好好解釋,那日夜探青樓,皆是因公辦事,逢場作戲。 韓偓默默仰頭望了眼日頭,滿懷希冀地對著周懷禛道:“殿下,咱們該啟程了?!?/br> 周懷禛將長*槍扔到他手中,淡淡道:“孤去寢殿更衣,你且候著?!痹捔T朝內殿去了。 韓偓慌慌接過長*槍,好心提點了一句:“殿下,您好好挑挑衣裳,莫要在場上嚇著姑娘。” 周懷禛聽他言語,不由皺了皺眉頭。 他腦海里翻過韓偓的穿著,大多玉白色,淺藍等明亮的色彩,心里不由咯噔一聲。 莫非呦呦喜歡淺淡色彩的衣衫? 他習慣赤色,暗黑之色,不過因著這些色彩瞧著穩(wěn)重,符合身份,卻不想,原來這些卻都是些不討她喜歡的色彩。 這個念頭只出現一瞬,便被他按捺下去。 呦呦已經言明要與他退婚,即便他穿得再俊朗,恐怕她也視若無睹。 周懷禛眉眼一肅,心里定了定,又恢復了往日的睿智。 寢殿里,內侍按著太子往日的穿著喜好擺了三套新制的服飾,卻見太子劍眉緊皺,瞧著不甚滿意。 內侍冷汗暗流,慌忙俯身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差錯?” 周懷禛抬眼望著內侍,猶疑問道:“可還有……淺淡些的色彩?” 內侍面上一喜,道:“有有有!” 從前太子殿下偏愛朱色、絳紫、深黑這樣的深色,尚衣監(jiān)按照規(guī)制紡出許多明色衣衫,盡數壓在箱底,說一聲用,自然是即刻便能用的。 周懷禛抉擇再三,還是選了件茶白的騎馬服換上了。 內侍看直了眼,一時說不出話來。 周懷禛見他神色有異,心里著實沒底,皺眉問道:“如何?” 內侍緩過神來,笑出了眼紋,道:“老奴許久沒見殿下穿這樣的顏色了,真是謙謙君子,文氣十足呢?!?/br> 他在宮里伺候這么多年,瞧著太子從一丁點長成七尺男兒,瞧著他從活潑調皮變得莊謹持重,旁人都只道太子權勢在身,惹人艷羨,卻不知,殿下背后要舍棄多少珍貴之物,從穿著到言行,無一不是經過深思熟慮,又幾時能像現在這般模樣,任著自己的性子行事呢? * 京郊以鐘山作界,往北是峰巒起伏,往南是平野廣袤,鎮(zhèn)國公奉上諭修葺的擊鞠場,便在這廣袤平野上,從高處望去,真真是平望如坻,下看如鏡。 此刻場上紅旗咧咧,鼓聲陣陣,威風八面的守門將立在兩處球門前,七寶球被場上的公子打得流星飛躥,人喊馬嘶的聲音自場上傳來,到了精彩處,人的眼眸仿佛盡被那彩球吸了去,不知誰帶頭叫得一聲“好”,底下便冒出雷鳴般的掌聲來。 馬場前的官道上俱是各家停著的翠帷馬車,穿著春衫的小姐夫人們自成一景,香衣軟鬢,一派繁華。 出門時,兩個姑娘鬧著要坐一輛車,恰巧虞氏與戚氏也欲閑聊瑣事,便答允了。 到了擊鞠之地,戚氏怕女兒亂竄,壞了規(guī)矩,掀了車簾喊道:“妙錦,別到處亂躥,到賓席上尋個位置坐,聽見了沒?!” 徐妙錦斯斯文文掀了車簾,細聲道:“知道了,母親?!?/br> 瞧著戚氏滿意地點了頭,下一瞬徐妙錦便將臉轉回馬車內,扮了個鬼臉,大笑著說道:“呦呦,今日旗開得勝!” 謝娉婷杏眼笑成了月牙,說道:“我在底下給你喝彩!” 徐妙錦臉上笑容一頓,湊近呦呦,可憐巴巴地說道:“呦呦,我昨晚尋思了一夜,幼時太子殿下說你打馬球的模樣丑,約摸是醋了!他不愿旁人瞧見你好看的樣子,并不是真嫌你的模樣丑,所以,呦呦放心大膽地上場吧!” 謝娉婷被她這話說得一愣,猛然憶起昨日自己飲酒醉了,渾然不記得醉酒后同妙錦說了什么,她神色緊張起來,問道:“我……我昨日還說了什么?” 徐妙錦壞壞一笑,托腮道:“呦呦昨天說……行止哥哥!” 謝娉婷捂住了面前人的嘴,說道:“好了好了,你可別胡言亂語了!” 轉瞬又蹙了蹙黛眉,心中疑惑自己是否真的叫出聲了,她咬住唇,小心問道:“真的嗎?” 徐妙錦拍著胸脯,笑得燦爛,“你什么時候見我騙過你?” 謝娉婷芙蓉面上頓生懊惱之色。 果然飲酒誤事,這都是多遙遠的事了?她清醒時候都未必記得住的往事,飲了酒反倒翻個兒似的往外滾。 玉團在外頭將杌凳擱置在地上,笑道:“郡主快下車吧,外頭正熱鬧著呢。” 謝娉婷踩著杌凳下了馬車,正要往賓席上去,卻見底下馬場里橫空出來一名白袍男子,馬上縱馳,鞠杖在他手里仿佛活了一般,他于馬上側身而立,一下便將七彩球擊到對方的球囊里,人群里忽然爆發(fā)出一陣歡呼聲來。 徐妙錦也跟著歡呼了一聲,喜笑顏開道:“那便是李惠的兄長李延光了,他才來學堂沒幾日,譚學究就夸過他無數次了,說他惠施多方,其書五車,有機辯之才。” 謝娉婷垂眸,露出一抹幾乎瞧不出的淡笑來,輕聲問道:“是么?” 話至此間,那人仿佛察覺到什么,他自馬場向上望,只見兩位年輕姑娘正朝客席走去。 他微微皺眉,并未理會,策馬回了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