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羅紗便問今日那先生在說什么。 其實,她隱約猜到了些,總覺得自己的想法貼邊了,卻又觸不到真實的地方。 穆景安這次卻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你不要管為好。我不想你攙和進(jìn)來,除非到了不得不如此的時候。” 羅紗知他心中的事情太多,她本想是為他分擔(dān)所以想知道,如今見他為難,她便不再追問。 “他們的心思我明白,只是若當(dāng)真走到了那一步,最后又成功了,穆家與他們的關(guān)系,再也回不到如今的樣子?!彼淞瞬淞_紗的發(fā),又嘆道:“你我二人,也不會有這樣悠閑的時日?!?/br> “所以……該要個怎樣的結(jié)局,我得好好想想?!彼偷驼f著,摸著羅紗柔軟的發(fā),又思量了許久。 待到他終于回過神,一轉(zhuǎn)眼,卻見羅紗已經(jīng)窩在他的懷里,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兩人就起身準(zhǔn)備了。 碰到這樣大的事情,穆景安必須要趕過去??闪_紗剛剛?cè)透宦繁疾ǖ搅诉@兒,若是再隨著他趕路,怕是真的熬不住。 穆景安本想將他留在這里,因為羅紗也喜歡這兒??珊髞硐氲阶蛉绽锬窍壬脑挘滤麄兾磩駝铀团郧脗?cè)擊地暗示羅紗,就想要將她安置在其他地方—— 羅紗雖心思機(jī)敏,可多思多慮,萬一再被這些繁雜的事情影響到了身體,就麻煩了。 所幸二叔穆青巍的軍營離這里不遠(yuǎn)。故而穆景安思索了許久后,決定先將她送去那兒。 他少時常常跟著穆青巍去他的軍營,有時是為了來這冰天雪地里看穆家的人順路過去的,有時候,是當(dāng)真跟著穆青巍的士兵訓(xùn)練段時間。 那時候為了方便起見,他就在那附近購置了宅子,如今看來,多年前的決定倒是明智之舉,剛好讓羅紗住在那兒。 聽說羅紗要去那個地方,聶夫人看紅倚她們幾個都還年輕,怕羅紗沒個得力的長輩照顧,就決定跟著去。 紫艾她們的父母親需得繼續(xù)守在那院子處,姐妹倆就拜別了雙親隨著羅紗一同去那宅子。 阿隱此時并沒有跟在羅紗身邊—— 羅紗在離開定國公府的時候,將她留下了跟著長公主。 長公主要去榮昌府將穆景霖和葉頌青一同帶回國公府,于是隨侍之人在回去的路上,需得一下子照顧保護(hù)三個人,怎么看,都是長公主那邊需要的人更多些。 現(xiàn)在羅紗是在二叔穆青巍的掌控范圍內(nèi),身邊有紅倚她們四個,加上聶夫人,卻也足夠了。 穆景安便稍稍放心了些。 一行人到了宅子的時候,正好是中午。穆青巍有事,接到消息后,派了幾個士兵來送了些必用之物過來。 羅紗望著忙碌的眾人,心里卻是空落落的。 前一晚穆景安和她商量的時候,她只覺得難過,還沒有特別真實的感受。 如今到了地方,眼看著當(dāng)真要和穆景安分離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頓時被揪得生疼。 自從成親以來,二人這是第一次分開。 明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可她還是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不舍得放開,眼眶都有些開始泛紅了。 她努力眨著眼,努力吸著鼻子,告訴自己要放松要鎮(zhèn)定,方才將淚意憋回去了許多。 這種時候,怎么能這個樣子呢? 她一遍遍對自己說著,總算是慢慢平靜了些。 穆景安也舍不得她,自然是將她方才的一舉一動都收入了眼底的。見她這副樣子,要帶她同去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卻在這時,羅紗主動首先松開了手。 “你……去吧。” 她將他往前推了推,咬咬唇,努力綻開了個笑容,說道:“我在這兒等你回來?!?/br> 111幫忙 羅紗在穆景安走后的第四日方才見到了穆青巍。 聽人來稟說是二老爺來了時,她正在做著繡活兒。 聽聞穆青巍來了,她還對著墨綠絲線繡成的幾支竹愣了愣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忙擱下東西,收拾停當(dāng)出了屋子。 這些天她閑得無事,就又重新拿起了針線來繡東西。說起來,自她繡完嫁妝后,已經(jīng)許久沒有動過這類物什了。只是如今她心中裝的事情太多,心情太過于煩亂,因此需要些東西來分散下精力。 做繡活這種需要耐心和細(xì)致的活計剛好,因為需要全神貫注凝神靜氣,不然繡出來的東西必然歪扭七八沒法看。如此一來,她不得不將全副心思放在上面,便也能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憂。 出了臥房去到廳里,還沒進(jìn)屋,她就望見屋中那個負(fù)手而立的身影,腳步不由得就頓了下。 她本以為穆青巍少時入伍現(xiàn)在又是將軍,必然看上去就是威猛至極的人,最起碼,也是虎背熊腰身板壯碩之人,誰知見了面,才知道事實總是出人意料的。 她望著面前那一身青衫身姿俊朗的人時,還以為看到了第二個穆青涯,只是面前之人更年輕一些,面上又帶著明朗的笑容。 此人明顯不像將軍,更像是鄰家教書的先生。 見穆青巍朝了自己看過來,羅紗立即回了神,忙上前請安。 “果然是個漂亮的女娃娃,也難怪景安那小子自小就惦記你?!蹦虑辔∩舷麓蛄苛肆_紗一番,說道。 羅紗臉紅了紅,正要辯解,穆青巍不甚在意地說道:“你也不必幫他開脫,那小子跟我混的時間可比跟他爹在一起的時間多多了,你們倆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不說別的,就他小時候給你畫畫寫字,啊,還有寫信,我都知道?!?/br> 看他將這些事情都能一一點出來,羅紗自認(rèn)也沒什么能辯解的了,識相地閉了口。 她一直知道穆景安同穆青巍關(guān)系好,倒是沒想到他什么事情都同穆青巍講,要知道他們二人暗中聯(lián)系的事情,長公主和穆青涯估計都不知曉,也就穆景安的好友程博文,隱約知道一些。 可顯然,穆青巍卻知道得頗為詳細(xì)。 而且她發(fā)現(xiàn),這位二叔的性格與穆青涯當(dāng)真是相差甚遠(yuǎn)。穆青涯偏嚴(yán)肅冷淡些,穆青巍則易親近得多。 前段時間穆青巍需要鎮(zhèn)守邊關(guān)一直走不開,故而羅紗她們成親時并未能出席。雖說馮氏已經(jīng)將他們要給的那份禮物給了羅紗,但他此刻見了羅紗,又給了一份。 羅紗接過那長長的有些發(fā)沉的木盒,給了紅倚拿著,這時就聽穆青巍問起她怎么跟著來了這兒。 由于穆青涯和長公主將羅紗中毒一事隱瞞得好,故而穆青巍并不知道她前些日子經(jīng)歷的事情。 此刻聽到穆青巍的問話,羅紗拿不準(zhǔn)他對穆家暗中的事情知道多少,就含糊說道:“跟著景安去見了一些友人。” “友人?”穆青巍思量了下,斜斜地遙指了北邊,問道:“你去雪地那邊了?” 羅紗見他知道這事情,就大大方方承認(rèn)下來,又道:“這次南邊出了些事情,景安去往那里處理事情,就讓我在這里等他。” 她這幾句話看似說了實情,可也沒真正說出最隱蔽的部分。畢竟穆青涯和穆景安在南方安排了那些人的事情,她也拿不準(zhǔn)當(dāng)不當(dāng)和穆青巍說。 不是羅紗不信他,而是這些私密之事與她和穆景安之間的小兒女情狀不同,她不知道穆青巍到底知曉到什么程度。無論那對父子同沒同穆青巍講出來,都必然有他們自己的理由,這不是她該多問多管的,她就只說自己能說的部分。 穆青巍聽了,挑了眉又將她打量了一回,就將話題扯到了別的上面。 他說起的話題都很雜,有生活的事情有與生活無關(guān)的,有平日里能遇到的事情也有平日里遇不到的,但大部分事情就算羅紗沒有親歷過,也能從書上讀到。 兩人這樣說了許久,穆青巍突然嘆道:“怪道那小子一心擱在你身上。你倆身上有種一樣的特質(zhì),旁人沒有。” 羅紗詫異,問道:“是什么?” 穆青巍很是認(rèn)真地思索了會兒,說道:“說不清。不過旁人沒有給過我這種感覺,就你倆?!?/br> 羅紗猶不相信,只當(dāng)他是唬她。 穆青巍看她狐疑的樣子哈哈大笑,“你以為我是蒙的?我可是有憑據(jù)的?!彼钢秆劬?,說了個“看”字,又指指頭,說道:“直覺?!?/br> 羅紗就愣住了。 穆青巍是第一個說出她和穆景安有相似之處的人。以前,從來沒人提過這一點。 說起來,二人性格和行事都相差甚大,基本上沒人會說他們二人相似。若說他們有什么一樣的地方,或許就是同樣是重活一回,想法和行事都與前世有所不同了,自然,也與尋常的同齡人相差甚遠(yuǎn)。 只是就連她和穆景安,也是從對方的話語中捕捉出來信息,知道對方是重生的。 穆青巍僅僅是靠著觀察,依著直覺,就能感受出來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有個同樣的“特質(zhì)”的…… 她心中一凜。 不愧是做了大將軍的人。 雖然看起來溫和無害,但是僅僅這雙眼和這份直覺,就厲害得緊。還不知他還有什么其他更厲害的地方。 也是。 能讓穆景安說得出“敬佩”二字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偏偏,他就是其中一個。 羅紗正兀自愣著,這時有士兵匆匆來稟。 “將軍,外面有個人要闖進(jìn)來,說是世子夫人的長輩,來求夫人幫個忙?!?/br> “哦?來人什么樣子?是何身份?” “看上去很落魄的一個老人家,須發(fā)皆白。他不肯報上名字,只自稱是夫人家的長輩。”士兵看了看穆青巍的神色,又道:“故而小的們沒敢動他?!?/br> 見穆青巍神色未動,士兵松了口氣。 羅紗聽了卻有些奇怪。 長輩? 雖然他們這處宅子所處之地是在個小鎮(zhèn)上,尋常百姓也多得很??扇~家的長輩怎的會跑到這天寒地凍的地方來? 而且,這年齡和樣子,也沒對得上的??! 怕是唬人的吧? 雖然這樣想著,她還是同穆青巍說道:“二叔,我想看看來人?!?/br> 她拿不準(zhǔn)會不會是北地之人來尋她幫忙的,故而如此說。 左右這里都是自己人,對方就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認(rèn)識就請進(jìn)屋來,不認(rèn)識就也罷了。 穆青巍看到了羅紗的猶豫和懷疑,知曉她并未聽明白來人是誰,本想這個時候小心點地好,就想說他去瞧瞧,誰知卻聽羅紗說要自己親眼看看。 考慮到前幾日羅紗所去之地,穆青巍明白了她的顧慮,就道了聲“好”。 來人很快被帶了過來。 羅紗遠(yuǎn)遠(yuǎn)望著門外那人亂糟糟看不清的面容和有些佝僂的身影,覺得很是熟悉,就努力回想。終于在對方哭著哭腔叫了聲“五丫頭”后,她從聲音聽出了來人是誰。 “舅公?”她訝異道:“你怎么來了!還是這副樣子!”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去過葉府一次的葉老夫人的親哥哥、劉姨娘的父親劉衛(wèi)才。 想當(dāng)初也是他,在邱氏拿出鳳紋四方尊后和邱氏折騰著吵了一番,使得羅紗注意到邱氏有問題的。 可羅紗不明白的是,劉家雖然算不得大富之家,可到底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怎么說家里也很有些余錢,怎的劉衛(wèi)才就到了如今這落魄的樣子了? 待到聽得羅紗一聲“舅公”出口,劉衛(wèi)才登時來了底氣,嚷嚷著讓身邊兩個士兵放手。 士兵看了眼穆青巍,見他微微頷首,就也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