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周奕君不見蹤影。 而現(xiàn)在,柳韻韻也憑空消失。 這間屋子好像會吞噬人,將住在它里面的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吞噬。 只留下那排長長的泥腳印,從門邊一直延伸到每個人心里。 楊銳看了下時間,離正午還有兩個小時三十二分鐘。 時間滴答地走著,兩個小時又三十二分鐘,足夠發(fā)生些什么? 終于結繭了。 毛毛蟲開心地想,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會蛻變。然而等它費盡一切破繭而出,卻發(fā)現(xiàn)自己擁有的并不是美麗的彩色翅膀,而是又灰又丑,像是枯葉一樣的雙翅。 原來即使破繭而出,也不是每只蟲都可以變成蝴蝶。 有些蟲子,即使蛻變也不過是一只見不得光的飛蛾。看著天上翩翩飛舞的蝴蝶,它不甘心。因此而衍生出的情緒,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滋長著。 滋長著,逐漸扭曲,脫離原軌,像那畸形的第六根手指。 數(shù)一數(shù),數(shù)一數(shù),喂,這是誰藏起了自己多余的一根手指。丑陋而又畸形,掩藏在心底,只有自己知道的——第六根手指。 誰的,誰的,藏著秘密的第六根手指。 不想被人看見,不愿被人發(fā)現(xiàn),然而卻越來越扭曲,越來越無法隱藏。 直到,再也無所遁形。 藏著秘密的第六根手指,畸形的第六根手指,深埋在心底的第六根手指。 每個人都有的,那第六根手指。 42、第六根手指 “下雨了。” 頭上感覺到一絲涼意,再抬頭看時,有雨滴調皮地鉆進眼中,只能讓人低下頭拼命地眨眼。 “這幾天老是下雨,路一直不干,太難走了?!焙罩S一邊抱怨著,一邊戴起衣服上的帽子,將自己的臉嚴嚴實實地藏在帽兜里。 林深回頭看他,就見到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縮著肩膀,跟個小孩似的戴著兜帽躲雨。本該是覺得好笑的畫面,他卻覺得有幾分可愛。想象看一個高挑的男人在寒冷的細雨中簌簌發(fā)抖的樣子,即使林深并不知道世上還有“反差萌”這個詞,但是這一刻他也深深體會到了這點。 不過,無論心理怎么想,現(xiàn)實中他只是走上前去重重拍了赫諷一下。 “擦,好痛!”赫諷被他打得一個趔趄,看林深頭也不回地越過自己,向山上走去。 “你就這樣對待一個勤勞刻苦的員工的嗎?太沒良心了。” “對員工,我沒有要溫柔對待的義務?!绷稚铑^也不回道:“只是一般的雇傭關系而已?!?/br> “……”赫諷聞言,只能默默看天,無語淚雙流。“就算是真心話,聽你這么說出來也太讓人心寒?!?/br> 林深淡淡道:“在我看來,無論是對誰都可以露出笑容,都可以假裝出溫柔的人,才更讓人心寒。” “你這怎么好像話里有話?” “有嗎?” “絕對有!你一定實在指桑罵槐!” “好吧,那你想對了。” 林深踏前一步,看著腳落下之處深深陷進去的一個泥印。 “我不喜歡別人對我偽裝出的笑容,也不喜歡對別人露出偽裝的笑容。所以每當看到你這么做,就會很不開心,這么說你滿意了嗎?” 他這么直白,倒讓赫諷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他撓撓腦袋,有些尷尬?!拔?、我也沒有總是對你假笑吧。” “沒有,總是?” “好吧好吧,我最近都沒有那樣做了!你沒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了,所以這陣子老是對我橫眉豎眼?!绷稚畹溃骸熬筒顩]把我當傭人使喚?!?/br> “我去,對你假惺惺的笑你不喜歡,對你表露本性你也不喜歡,你怎么這么難伺候!”赫諷暴躁了。 “難以伺候?或許吧?!绷稚钔蝗徽咀〔粍恿恕!八栽谀阊壑?,我是個難以相處的人么?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煩?” 話題究竟是怎么進行到這個地步?一開始他們是在談論天氣吧,怎么說著說著就是這種尷尬的氣氛? 赫諷有些不知所措,“沒,我不是那么想的?!?/br> “……” “雖然你人很古怪,但是有時候也是很古道熱腸?!?/br> “……” “我是說真的,現(xiàn)在很少有像你這樣完全不掩飾自己的人了,有時候我還真的挺佩服你,不用偽裝,不用戴著面具,也能一個人活得自由自在。”赫諷說著,似乎是想遠到別的地方去了。“也只有在這個地方才能這么生活吧,要是在外面……” “赫諷?!?/br> “呃,恩?什么,叫我?” “把你手機拿出來?!?/br> 哈?關手機什么事?他們兩個現(xiàn)在不是在談論很嚴肅的問題嗎? 赫諷一邊疑惑著,還是聽話地掏出了手機,解鎖屏幕那么一看,驚訝。“有信號了!之前在屋子里明明都沒有信號!這是怎么回事?” 比起他的驚訝,林深似乎早有所料。 “因為我們走出了‘范圍’。” “范圍?” “屏蔽器的范圍。”林深說:“雖然我很少外出,但是至少還是知道現(xiàn)在是有那么一些儀器是可以屏蔽手機信號,這不就是你引以為豪的高科技嗎?” “是有這么一種玩意兒,有的能屏蔽電磁信號,像是干擾器一類的東西吧?!焙罩S瞪大眼睛。“你是說,在木屋里的人有人帶著信號屏蔽器?” “不然你以為呢?突然手機就收不到信號,會有別的原因?” “恩,比如移動公司集體員工罷工之類的?” 林深不去理會他白癡的想法,轉頭看向山上,道:“當局者迷,繼續(xù)待在那屋里,有些事情我們一直都無法看清,所以我才說要出來。” “因為在外面,才可以更清楚地看見事情的真相嗎?”赫諷若有所思,“那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 “怎么做?”林深笑笑。“當然是等那個猶大自己露出馬腳??炝恕!?/br> 很快,被焦躁與恐懼包圍住的猶大,就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了。 “還有多久?他們說什么時候才回來?” 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李東詢問時間。 楊銳都沒看掛在墻上的時鐘,回道:“最快也要兩個小時?!?/br> “大東,你都問這么多遍了,這么急干什么?”有人不禁問道。 “能不急嗎?現(xiàn)在周奕君不見了,韻韻也不見了,偏偏該死的我們還不能出去,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有沒有出事!而且韻韻還受著傷!” 比起失蹤的周奕君,李東似乎更為擔心柳韻韻?!八粋€人究竟是怎么出去的?她受傷不重嗎?她是什么時候醒的?這些我們一點都不知道,萬一她出事了怎么辦!” “大東……”一旁也同樣擔心的趙妍勸說他道:“不要太擔心,韻韻她一定會沒事的?!?/br> 李東看了看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一邊,盧夢和身旁的同學竊竊私語。“李東什么時候和趙妍還有柳韻韻那么要好了?” “你不知道?就前陣子啊,不知不覺就好上了,那時候班上還有人傳言李東是看上柳韻韻了?!?/br> “還有這回事?” “是啊,有一陣子他和柳韻韻天天膩在一塊。比情侶還黏糊,不知道整天在一起干嘛?!?/br> 盧夢聞言,眼睛閃了閃,再看向李東時就帶了些別的意味。 “班長,我想出去透氣可以嗎?”徐一飛舉手,“剛才在閣樓上差點憋壞我,我想出去透透氣?!?/br> “我說過了,在木屋的兩位主人回來之前,哪都不能去?!?/br> “我絕對不外出!”徐一飛舉手,“只是想透透氣而已,我剛剛發(fā)現(xiàn),客廳那邊的窗子好像可以打開的,外面是一條小路,通向大門口,我就在這條路上逛逛,行嗎?” “哎,還有這條路?” “我們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徐一飛你在哪里看到的?” 徐一飛帶著眾人去認路,他指著客廳靠近走道的一面窗子,道:“喏,就是這扇,我剛才打開窗子才發(fā)現(xiàn),按照這屋子的構造,外面的那條小路應該是通向大門的,你們看?!?/br> 他推開窗子,所有人看去。只見一條泥濘的小路顯在眼前,說它是路,不如說是木屋的房間與房間的外墻之間留下的一條縫隙,曲曲折折,走到盡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回到了木屋的大門口。 這是一條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的秘密通道。 “這小路旁邊都是墻壁,你也不同擔心我跑別的地方去,就像是一個循環(huán)的隧道一樣,從窗子出去,再從門口進來。怎么樣,安全吧?”徐一飛炫耀著,“這樣也不算是我跑出去了,還是在木屋的范圍內啊。” “徐一飛,你真行,這都能被你發(fā)現(xiàn)!” “嘿嘿?!?/br> “那班長,能行嗎?” 看著周圍一雙雙齊齊看著自己的眼睛,楊銳無奈地嘆了口氣?!爸荒芤恢毖刂纷?,不準離開門口?!?/br> “遵命!” 呼啦一下子,一群大學生們像是被放風的犯人一樣,全都從窗子蹦了出去。只見不到半分鐘,一群人又呼啦一下從正門口鉆了進來。 “真的哎,好快?。 ?/br> “秘密通道,秘密通道!” 楊銳無奈地抱拳,看著這群玩嗨了的年輕人一圈又一圈的跑,而窗臺上也被踏得都是腳印。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整間木屋里都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家伙都迫不及待地玩起這個兜圈子的游戲。就連心神不定的趙妍,也被同伴拉著出去散心。 聽著窗外的驚呼和笑聲,楊銳無力地笑笑,也真是憋壞他們了吧,連這種無聊的游戲都能玩得這么開心。 “啪嗒,啪嗒?!?/br> 通向秘密通道的窗子似乎是有些轉不靈,窗扇被風吹打著,發(fā)出奇怪的拍打聲。楊銳皺眉,突然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在哪里,在哪個地方,他曾經(jīng)在半夢半醒中聽過一樣的聲音。 深夜,詭異的啪嗒聲,一聲巨響。然后便是女人凄厲的尖叫,那是—— 楊銳猛地轉身,迎上一雙冷銳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