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節(jié)約糧食?!绷稚畋恢肛熤?,依然冷靜如故?!芭c其讓那些食物放在石頭上發(fā)霉壞掉,不如物盡其用,反正死人也吃不到了,不是嗎?” “你這是對死者的不敬!” “死都死了,還敬他們干嘛?” 赫諷正要還嘴,只聽見林深下一句又道: “反正是他們自己選擇結束生命,就別指望死了以后,還會有人好好尊敬他們。” 林深對于自殺者的偏見和執(zhí)著,已經到了非一般人不能理解的地步了。赫諷有時候都會感嘆,他哪來的這么大的成見? 不過,隨著這一段日子的工作下來,赫諷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也漸漸開始贊同起林深的觀念了。 那些放棄自己生命的家伙,憑什么還要求別人在死后還去尊重他的一堆枯骨?本來自殺,就是將自己的尊嚴完全拋棄的行為。 “唉,真是?!焙罩S坐下來嘆氣,“遇到這么一個上司,攤上這么一個工作,現(xiàn)在又處在這么個境況,我怎么這么倒霉啊?!?/br> 林深扭頭看他?!暗姑梗俊?/br> “黑影一日不除,我心中便一日不快!” 林深眨了眨眼,道:“你想除掉他?” “那必須的!” “其實,我已經對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測?!?/br> “哦,這樣啊……什么!”赫諷跳起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林深重復道:“我已經對黑影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測,接下來只要證實它,并且找到機會抓住他就可以了?!?/br> 證實?赫諷腦子不笨,立刻明白過來。 不過明白之后,他更加驚訝。 “你……不會是,這個黑影不會還正好是你認識的人吧?” 林深點了點頭,說出更加驚人的話來。 “不僅是我,這個人很有可能,你也認識?!?/br> 這夜,赫諷處于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就連睡覺的時候也一直在想,自己認識,林深也認識,還熟悉山路,有可能是黑影的人究竟是誰? 等等,難不成是王伯?。?/br> 赫諷為自己的猜測驚悚到了,一夜未眠。 第二天,林深看到屋里多了只熊貓。 赫諷牌熊貓。 31、無影之人 好像天將亮而未亮的時候,是整日中最黑暗的時候——黎明前的那一刻,黑色格外濃郁。 而王富國連續(xù)三十年,天天都是在這個點起床,然后開始一天的活計。春分,夏至,秋收,不同的季節(jié),田里的莊稼,菜地里的菜,都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樣,需要他細心照顧,然后一年僅有那么一兩個月的時間空閑時,他也會盡量找點事情給自己做,去街上賣些烤紅薯補貼家用。 前十年,王富國年輕力盛,為老婆兒子忙活也不覺得是累。中十年,他已經不再那么年輕,人到中年許多事情都已經力不從心了,但是想想家里兩個依靠著他的人,咬咬牙,忍忍也就過去了。這十年來,年紀越來越大,終于開始不堪重負。 以前覺得無所謂的活計,他現(xiàn)在是再也干不動了,勉強做些重活也都要腰酸背痛好幾天。最關鍵的是,他心累了。自從兒子死后,人生就像是再也沒有盼頭。自己每天每夜忙死累活地是為了誰,為了自己這即將入土的半老軀殼嗎? 自己遺留在這世界上的根都已經不在了,還忙活這些為了什么,圖什么?! 然而,王富國即使心里再抱怨,再累,再哭,還是依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開始一整天的忙碌。因為他知道,人再累,都還是要活下去的?;钕氯?! 老伴比他起的更早,在王富國起床前就熱好了早飯,送他出門后才開始她自己的活計。 “今天也要上山嗎?”她看向王富國問。 “上山,挖點草藥,帶去鎮(zhèn)上賣些錢?!蓖醺粐称鹂蘸t子。 “但是小赫哥上次來的時候,不是說最近讓你別上山了么,你怎么還——?” 王富國背著簍子的手頓了下,漫不經心道:“沒啥,我又不去深山,只在山腰附近轉轉,沒事你就別瞎cao心了。” “但是……” “哎!婆娘!別啰嗦吧唧的了,我走了,啊!” 不待老伴再說下去,王富國走近了還帶著夜涼的晨霧中,人影晃動,很快消失不見。 他婆娘站在門口,單手扶著門框,一直望著。 望著,好像裝了滿心的愁。 七八點的時候,山上的天已經大亮,林深坐在桌邊看著赫諷,看一眼,喝一口粥,再看一眼,佐一口咸菜,好像看著赫諷他就特別能下飯似的。 “你究竟看夠了沒有?!” 赫諷實在忍無可忍,一拍筷子,怒瞪。 “沒有?!绷稚罾蠈嵉鼗卮?,想了想,又道:“很難得。” 也對,平時就算是在山上都是很注意自己儀表的赫諷,實在很少讓自己露出過這么狼狽的樣子。上一次跳進山洪中救人不算的話,那么這還次的熊貓眼還是第一次,眼底下那兩個很明顯的眼袋,讓赫諷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 “還好意思說!”赫諷怒道:“還不是因為你!說話說到一半,又不肯告訴我究竟是誰,讓我想了一個晚上?!?/br> “哦?!绷稚畹貞?。“那你以為會是誰呢?” “山上山下我們都認識的人,我昨晚都自己數(shù)了一遍,小賣部的老板娘,韓志,王伯,王嬸,我都想過了!甚至把他們那死鬼兒子都算進了。想了一晚上得到的答案,是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韓志先不說,那黑影的形態(tài)絕對不是小孩,還有身形,即使沒看清他的外貌,但是看身材也絕對是個男性,那就排除老板娘和王嬸?!焙罩S道:“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嫌疑人,王伯,還有他死鬼兒子?!?/br> 啪啪啪啪啪,林深賣力地鼓掌。 “不錯,很精彩的偵探劇演說?!?/br> 赫諷挑了挑眉毛,“偵探???好吧,就算按照那些劇情里的推理情節(jié)來看,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那就是說,黑影應該是王伯的兒子了?” 林深聳了聳肩?!安恢?。” “……你能不能在我問你問題的時候換個答案,別老說不知道?!?/br> “好吧?!绷稚钫J真思考了一下,回:“我還是不知道?!?/br> “……” 赫諷咬了咬牙,深深覺得自己的脾氣在最近這幾個月來得到了林深的進一步磨練,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沖動暴躁容易咆哮的天真家伙了。 現(xiàn)在的他—— 只有在面對林深的時候才更加容易沖動暴躁,并有痛毆這家伙的沖動! “那你也不知道是誰了?” “不是不知道,是還不知道。”林深像是和他兜著圈子玩謎語游戲一樣,道:“也許很快,就會知道了?!?/br> 赫諷放棄了。 “我管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知道我知道,或者是你不知道我知道。我現(xiàn)在,總之很不爽!碗我不洗了,你自己搞定去,罷工!” 難得抗議的小員工扔下自己的碗筷,就氣哼哼地向門口走去,打算涼一陣林深。而他剛推開大門,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呼喚。 “喂!” 小樣,爺還治不了你? 赫諷有些得意洋洋地轉頭,“你想說什么?我告訴你,現(xiàn)在再討好我已經晚……” “我只是想告訴你?!绷稚顭o辜地眨了眨眼睛?!澳阍偻白呷?,就會掉到坑里去——” “我——擦!” 林深說前半句話的時候,赫諷還在地上,而林深話音未落,赫諷氣急敗壞的聲音只能從坑底里弱弱傳來。開門的時候一個收不住,再加上心里得意與林深的“示弱”,讓他一時忘情,等聽清林深的話的時候,他人已經鉆到坑里去了。 還好這個坑不是很深,只沒住了赫諷大半個身子,他剛想雙手撐地將自己從坑里抓拔上來。 “等等!”林深又連忙制止,“你手邊地下埋著竹刃,別碰!” 赫諷的手剛剛觸及地面,聽見他這句話像是聽見有地雷一樣,瞬時嚇得動也不敢動彈一下。先是腳下有坑,接著是手邊有竹刃,下一秒,誰知道還會有些什么?! 誰能告訴他,這究竟是在自己住處門口,還是在哪個危機重重的軍事要塞??? 最后還是林深走了過來,將赫諷提了上去。被提上去的時候,赫諷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揮拳揍林深,誰知道林深拉住他,來了一句。 “小心些,昨天你睡了后,我還在院子里布了其他陷阱。不要亂走?!?/br> 赫諷剛剛準備揮出去的拳頭立刻就乖乖縮了起來。 “還布置了?都在哪?你直接都告訴我不成么,省的我再發(fā)生什么意外。因工受傷多不好啊,還要你破費醫(yī)療費?!?/br> 林深看了他一眼,自然看出赫諷心里的小九九。心道,我要是現(xiàn)在告訴你,你下一秒拳頭就揍過來了,誰會做這么犯傻的事? 他吭也不吭一聲,關上門,搶在赫諷先頭出了小院。 “哎!等等,你去哪呢?”赫諷連忙追上去,但是又只能小心翼翼地沿著林深走過的地方走。 “等等我!”跟踩梅花樁一樣,赫諷好不容易跟在林深身后走到院子門口,剛松了口氣準備大踏步地追上去,林深卻突然停了下來,赫諷避之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林深。 險險地,林深背后像長了眼睛一樣扶住他,才沒有讓兩人都因為赫諷的相撞而跌倒。 “你干什么?怎么又突然不走了?”赫諷推開他,不耐煩地問。 可是林深一直不說話,只是眼睛盯著院外的樹木和小竹林,似乎在仔細打量著什么。半晌,他踏前幾部,走到一堆草從附近。 赫諷見狀,知道情況不對,緊聲問:“怎么了?” 林深手撥了撥草葉,仔細地搜索者,很快,在幾根雜草的根部,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樣的痕跡。 紅色的,刺目的液體。 ——血跡! 赫諷先是微訝,接著驚喜道:“是黑影!他踩中陷阱了,血還沒干,哪個方向,現(xiàn)在追還來得及!” “東——”林深剛剛吐出一個字,赫諷就已經跑得沒影了,一溜煙地就竄了出去,足見其心切。 “——邊是不可能的?!?/br> 在赫諷跑得不見影了后,林深才涼涼地補完下半句。他細細地觀察了血滴的分布和草被壓倒的痕跡,確定了方向后,徐徐向西邊走去。 這是和剛才告訴赫諷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血雖然滴的少,但是對方受的傷絕對不輕。陷阱是林深布下的,他比誰都清楚,那是不容易留血,但是卻會牢牢地卡住對方腳的捕獵夾。以前山中的獵人用這種捕獸夾抓捕大型動物,也是一夾一個準,沒有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