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永眠的冷清，一邊是人世繁華。

    這是個隔開生死的瞭望臺。

    看著身邊的骷髏，赫諷突然很想問:

    喂，游嘉，你為什么要死呢？

    20、十年等長生（四）

    “游嘉，游嘉……叫這個名字的年輕男性，十多年前的失蹤人口?！?/br>
    辦公桌前，穿著制服的小員警一邊低語一邊搜索著。

    “這個姓不算多見，排除不符合條件的……??！找到了。就是這一個，游嘉，男，1979年生，2002年失蹤，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一年了?！碧痤^，小員警看著林深道：“那么很有可能，你們在山上發(fā)現(xiàn)的就是這個游嘉。”

    林深皺了皺眉，“失蹤十一年，沒有被宣告死亡？”

    “要有利害關(guān)系人或檢察官來申請，才可以宣告失蹤者死亡，不過他的親人早就去世了，也沒人來幫他做這個申請吧。不，等等，09年七年失蹤期滿的時候，檢察官曾打算提出過申請，但是后來好像又不了了之了，不知道為什么?！?/br>
    “是有人阻止了？”林深問。

    “也許吧，不過他也沒有親人了，誰會這么做？”

    “查一查這個游嘉，他有沒有妻子或者是女友，名字帶著一個敏字的。”

    小員警苦笑，“拜托，我們又不是偵探事務(wù)所，這些事怎么可能會寫在居民檔案里。”

    線索到這里就斷了，林深看了看天色，沒有辦法，只有選擇返回山上。

    “對了！等下次確認(rèn)了那具白骨就是游嘉后，就可以注銷戶口，進(jìn)行死亡登記?！眴T警在林深身后，對他高喊道：“具體信息確認(rèn)后，我再告訴你一聲！”

    林深揮了揮手，走遠(yuǎn)。

    “哎，愛理不理的，怪人一個?！毙T警做回椅子上，低低抱怨一聲。

    “說誰呢，那個林深？”他的同事端了一杯茶過來，笑問。

    “是啊，不是每次他們山上發(fā)現(xiàn)了尸體什么的，都到我們這來嗎？來了這么多次，也沒見他和我們熱乎過，老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br>
    “林深啊，我勸你少和他有牽連?！?/br>
    “怎么？”

    “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做他們那種工作的人，本來就一身晦氣，再加上這個林深當(dāng)年還是從林子里撿回來半條命的?！蓖抡Ａ苏Ｑ郏穆暤溃骸拔覀冩?zhèn)上的人都說他是不死之身，要么就是山里的妖怪變的，不愿意太親近他，不過也不敢得罪他就是了?！?/br>
    “說些什么呢，哪來的迷信啊?！?/br>
    “這可是真的??！你不知道，這林深當(dāng)年死過一次，可后來莫名其妙地又活了過來，所以我們才說他……”

    兩人正竊竊私語間，門被敲響了兩下，一抬頭，驚訝地看見林深正站在門口。

    “我忘了東西。”

    林深走到桌前，拿回那個筆記本，然后又若無其事般地走了出去。

    看見他突然走回來，兩個員警僵了半天，許久，等他完全離開后才緩過神。

    “他剛才不會都聽見了吧?！?/br>
    “應(yīng)該是……”

    “哎！倒霉！不過這林深怎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這種怪人，誰知道他腦子里想的是什么呢？”

    林深面無表情，走出警察局。游嘉的筆記本被他緊緊地塞在口袋里，路上，對于客氣地過來打招呼的鎮(zhèn)上居民，他一言不發(fā)，不去在意周圍人異樣的表情，向山上走去。

    傍晚的山間已經(jīng)有些涼意，即使是快要到初夏的季節(jié)，這股冷意仿佛也能鉆進(jìn)衣服，直戳進(jìn)心里去。林深搓了搓胳膊，加快步伐。寒冷似乎是也凍住了他的表情，整個臉部像是冰塊一樣僵硬。

    直到那間木屋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才悄悄地松了口氣，臉色也放緩許多。在看見從窗子里透出的明亮的火光后，林深的臉色完全柔和了下來。嘴角帶起一絲微微的笑意，他走向屋口，輕輕地推開門。

    “歡迎回來！”

    黑漆漆的一雙眼洞直撲而來，一個骷髏張合著上下鄂，對著林深迎面招呼道。

    在背景明亮的燈光映襯下，這超現(xiàn)實的一幕顯得格外詭異。

    “……赫諷，不要玩尸體?！?/br>
    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骷髏，林深無奈道。

    “我這不是在玩，是和他一起迎接你回來?！焙罩S笑瞇瞇地從骷髏背后鉆了出來，舉著骷髏的右手和林深打招呼。

    “來，游嘉，我們一起揮手！歡迎林首長回歸，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骷髏的右手被赫諷上下?lián)]舞著，發(fā)出生銹的機(jī)器一般的吱呀聲。林深聽得頭疼，揉了揉太陽xue。雖然外面很冷很寂寞，但是這屋子里也未免太過吵鬧了。

    “看我的成果。”赫諷顯擺道：“我找了些膠水和固定的東西，將游嘉全身的骨頭都給粘勞了，完美不？”

    他一邊欣賞著自己的杰作，一邊道：“這樣都可以放到學(xué)校去做骨架標(biāo)本了，嘖嘖?！?/br>
    “如果他還有意識的話，不會喜歡有人這么擺弄自己的身體的，當(dāng)心晚上他找你托夢?！绷稚顩鰶龅?。

    “哈哈，哈哈，你說些什么呢?！焙罩S呵呵笑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將骨架端正放好，不敢再去玩了。

    “你不是很怕這些的嗎？怎么，現(xiàn)在不怕了？”

    在門口換著鞋，林深道：“既然不怕的話，下次抬尸體的活不許再偷懶，不然扣工資?！?/br>
    “林深……”

    “恩？”

    “我怎么覺得你今晚話好像特別多?！?/br>
    “……是你的錯覺?！笔种肝⑽⒊閯恿艘幌?，林深道：“我一向話多。”

    “是嗎，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br>
    “你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還來得及?！?/br>
    赫諷投降，“算，我不和你爭這些了。怎么樣，有線索沒有？關(guān)于游嘉的身世?！?/br>
    林深看了看他，“大概是確定他的身份了，但是他的家人早幾十年就全部去世了，他是最后一個。所以，沒有人會為他舉行葬禮，也沒有人會來接他。明天去后山挖個洞，那里又要添新住戶了?！?/br>
    “那個敏敏呢？”

    “敏敏？”林深嘲笑，“不過是不知哪個年代的前女友，你以為過了這么多年，她還會記得游嘉？”

    “我只是覺得，對于游嘉來說，她應(yīng)該是很重要的人。游嘉死去的事，至少也要告訴她一聲吧?！焙罩S猶豫道：”而且說不定，她還一直在等游嘉回去呢？”

    林深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隨你。不過人海茫茫，你要怎么找到這個敏敏，還是一個問題。”

    說完，就走向屋內(nèi)。

    “晚飯做好了沒有，我餓了?！?/br>
    林深脫下外衣，就要向廚房走去，可走到一半?yún)s被赫諷給拉住了。

    “干什么？”他皺眉。

    “東西交出來?！焙罩S一臉嚴(yán)肅，“不交出來不準(zhǔn)吃飯！聽懂的沒有！”

    “一手交東西，一手交飯！”

    “不交出來，就別想吃晚飯！”

    “懂？”

    “……”林深默默地看著赫諷，半晌，從口袋里緩緩掏出那本筆記本，放到赫諷手上。

    “現(xiàn)在可以讓我去吃晚飯了嗎？”

    “去吧，去吧，哦噓哦噓！”赫諷目的達(dá)成，不耐煩地?fù)]手?jǐn)f林深。

    林深哭笑不得地進(jìn)了廚房，不一會，他端著菜走出來的時候，看到赫諷拿著手機(jī)，正對著那張合照左拍右拍，又在手機(jī)上鼓搗著什么。

    “做什么呢，吃飯了?！?/br>
    赫諷抬起頭，神秘一笑。

    “高科技，你這個山頂洞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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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幫我找到照片上這個女人，她是我失散十年的親人，重謝！】

    將信息按下確定鍵，發(fā)送出去后，赫諷滿意地笑一笑。

    這個時代，比起蠻力，還是智慧最重要。

    迎著林深疑惑的視線，他得意道：“最晚不出明天，就會有結(jié)果，你等著吧?！?/br>
    林深看著他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容，也笑一笑。

    “是，我等著。那大偵探，要不要過來吃晚飯？”

    “要！我做了一晚上，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吃！啊，快放開我的土豆，林深！”

    “已經(jīng)吃下去了，你要到我嘴里搶嗎？”

    “靠，你不惡心??？”

    “不惡心?！?/br>
    和赫諷吵吵鬧鬧，一頓晚飯很快就吃完了。

    晚上，洗完澡回到房間后，林深閉眼躺在床上。許久，像是睡不著，他爬坐起來，拿出游嘉的那本筆記本，一頁頁地翻起。

    只是一些只言片語，一句一句地，像是隨手寫的一些無聊的話。

    【今天和敏敏吃了生菜包子，她不喜歡這個味道?！?/br>
    【山上的空氣不錯，敏敏說以后不住城里，我們找個靠山的小鎮(zhèn)住，環(huán)境好?！?/br>
    【今天吵架了，因為一件小事，我有點后悔?！?/br>
    【發(fā)工資后，買了禮物去和好，被罵了，說我亂花錢。開心?！?/br>
    【敏敏給我做了生日蛋糕?！?/br>
    【敏敏和我一起過春節(jié)?！?/br>
    【我馬上就要漲工資了，給敏敏買一條新裙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