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午飯時間，休息區(qū)里人山人海。一個女孩坐一個位，大牌子占了兩個位。

    江琛認出，是告訴他們“簽名排這兒，買畫集去那兒”的女孩。如今她的大牌子已經(jīng)換成了“讀書會往這邊走”。

    江琛見桌子上只有一個點餐牌，問她：“對面有人不？”

    那女孩兒看了看他，又朝四周看了看，把牌子挪到墻角。

    坐在墻角的小情侶不樂意了：“砸下來怎么辦？趕緊把牌子弄走！”

    那女孩兒道：“牌子放穩(wěn)了，只要你們不多手，牌子就砸不下來。”

    “太影響氣氛了！”

    “你們吃也吃完了，喝也喝光了，還談什么氣氛？賴著不走想干啥？”那女孩兒沒好氣道，“等座位的人一堆，你們倒是好意思哦？”

    好多人往這邊看，那對霸占座位的小情侶終于坐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江琛朝那女孩抱拳道：“厲害厲害，小生有幸目睹女俠英姿！”

    那女孩坐回來，抿嘴笑了笑。賀云翔把點餐牌放桌上，坐到江琛身邊。兩男一女各玩各手機，直到服務生端來三碗熱騰騰的拉面。

    “番茄面，兩份牛rou面。齊了，慢用！”服務生收走點餐牌，端著盤子走了。

    女孩兒一邊吃面一邊刷手機。賀云翔手機一響，有新信息。他點開：“敏慧把武羿的新號碼發(fā)來了，你要存一下不？”

    江琛道：“來?！?/br>
    賀云翔翻著手機，失笑道：“你跟阿翔每天睡前還互相道晚安？你們不是睡在一起么？”

    江琛老臉一紅：“也就陪陪他，沒干啥?！?/br>
    賀云翔調(diào)侃道：“還能干啥？你仔細說說？”

    江琛挑挑眉：“說一百次不如做一次，要不回去咱們試一試？”

    老流氓輕笑道：“我可不想跟阿翔搶伴兒。為什么要陪他呢？”

    “在我們那邊，我們經(jīng)?！牛錾弦恍┢婀值氖虑?，例如看到人影，聽到腳步聲之類，好像家里鬧鬼似的。再加上蔡哥無端端失蹤了，我就想兩個人互相有個照顧，萬一其中一個出事兒了，對方也能及時覺察到?！?/br>
    江琛也不過是大概說一說，沒想到賀云翔卻道：“我們這兒也是。有時候會聞到火鍋味，有時候又是沐浴啫喱味。你說的人影我也見過幾次，在大廳或者陽臺一晃而過?！?/br>
    江琛詫異道：“難道房子真有問題？”

    “一開始我也這么想，不過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會不會那動靜就是你們鬧出來的？而你們遇上的動靜，其實是我們在這邊活動？”

    江琛吃了幾口面，腦子里急劇地思索著。賀云翔道：“這樣吧，晚上咱們好好總結(jié)一下?！?/br>
    “也好。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偏偏是我們這一戶呢？”

    “想不明白就放一放，好好吃面。”賀云翔挖出幾勺紅彤彤的辣椒倒進面里，拌了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江琛不忍直視：“太辣了！”

    賀云翔神色淡然：“不辣，不信你試試?！?/br>
    江琛見他吃這么香，也放了一勺：“試試就試試……靠！咳咳咳咳咳！?。　?/br>
    賀云翔半碗面下肚，面不改色道：“聯(lián)系上武羿沒有？”

    “他還沒答復……”江琛嗓子冒火，攔住服務生，“咳咳咳快給我一杯水！”

    “哦，他在那邊，跟爸媽的關(guān)系好不好??？”

    江琛灌下半杯水，啞著嗓子道：“他三歲時父母離婚了，他被寄養(yǎng)到表姐那兒，可以說他的父母一點兒也沒關(guān)心過他?！?/br>
    “這樣啊?！辟R云翔似乎嫌辣椒不夠辣，又多加了幾勺，朝那女孩兒道，“你也要辣椒？”

    “啊……不用?！蹦桥哼B忙低下頭，拿著手機假裝看帖子。

    “武羿這情況，跟敏慧挺類似啊?！辟R云翔用筷子指了指江琛的湯，又指了指自己碗里紅彤彤的湯，“那邊沒有的東西，在這邊卻能滿足。吃過香喝過辣，再也不稀罕清湯寡水了！”

    江琛被他說的一陣心慌，視線一瞥，發(fā)現(xiàn)那女孩兒又在偷眼瞄他們。

    賀云翔敲碗道：“哎哎，眼睛往哪兒看呢，專心吃！人家漂亮姑娘偷看你是你的福氣，你看人家那叫耍流氓！”

    他不著痕跡地嘲諷了一下那女孩兒。那女孩兒果然聽懂了，臉紅到耳朵根。她埋頭吃面，耳朵卻偷偷支著。然而賀云翔卻三言兩語扯到了國際新聞上。

    女孩兒吃完，還坐著沒走，用筷子一下一下劃拉湯底。

    賀云翔端著碗，把那紅彤彤的辣椒湯喝了，道：“飽了沒有？”

    “飽了。賀總，你怎么不見臉紅也不見出汗啊？”

    “這辣椒一點兒也不辣?！?/br>
    “厲害厲害咳咳咳！”江琛嘴辣腫了，舌頭也沒知覺了，又買了一杯冰凍檸檬茶滅火。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一個扎馬尾的女孩忽然繞了過來，朝他們揮揮手，大聲道：“瑩瑩！讀書會馬上要開了，你還在逛什么哦！快點過去呀！”

    那馬尾辮路過他們，走向那拿牌子的女孩。

    那女孩兒跟了他們一路。雖然大牌子沒有舉起來，但拿著這么一塊顯眼的玩意兒，想低調(diào)都難。

    馬尾辮牽著那女孩兒，說：“走吧！瑩瑩，快點，時間很緊呢！”

    瑩瑩似乎不太愿意：“再等等……”

    馬尾辮喝訴：“不能等了！主持人和喵喵已經(jīng)到了！”

    瑩瑩低著腦袋不吭聲了。

    賀云翔快步上前，道：“瑩瑩，有時間不？”

    馬尾辮道：“你們認識？”

    江琛附和道：“認識，大學的學妹！”

    瑩瑩眨眨眼，反應過來：“是??！這兩位是學長！”

    馬尾辮對他們道：“不好意思，讀書會馬上要開了，她有工作走不開?！?/br>
    賀云翔問：“什么工作？”

    “向?qū)?，負責指引人群?！?/br>
    “你呢？”

    “我也是。”

    “你牌子呢？”

    “一會兒去攤位拿?！瘪R尾辮道，“時間很緊，耽擱不起，不好意思?。　?/br>
    賀云翔把瑩瑩的大牌子塞給她：“不用去攤位了，牌子給你。你先替她一會兒?！?/br>
    不再搭理懵逼的馬尾辮，兩人把瑩瑩帶走了。

    墻角有許多玩cos的年輕人聊天拍照，熱熱鬧鬧的?，摤撌疽獾溃骸皠e走太遠，就這里吧?！?/br>
    “行吧?！辟R云翔道，“你好像有事情想跟我們說？”

    瑩瑩點點頭：“有點兒事情想問你們?！?/br>
    賀云翔笑道：“我看恐怕不是一點，而是一堆。你在吃面的時候就想問了。你是不是認識敏慧或者武羿??？”

    “都認識?！爆摤撗廴t了，“我是武羿的女朋友?！?/br>
    賀云翔疑惑道：“女朋友？”

    江琛還沒反應過來：“什么女朋友？”

    瑩瑩幽幽瞥了他一眼：“女朋友，還能是什么女朋友？”

    江琛懵了。女朋友？武羿什么時候多了個女朋友？？？

    賀云翔也有點兒搞不清楚情況了。心道江琛不是說來了三個人嗎？怎么武羿女朋友也來了？!

    隨即轉(zhuǎn)念一想，賀云翔琢磨清楚了——眼前的這位，恐怕是這個世界武羿的女朋友！

    江琛慢了半拍，這時候也終于想明白了。土生土長的武羿似乎過著不一樣的人生，有女朋友也不奇怪。

    既然那邊的武羿過來了，那么這邊的武羿肯定得“失蹤”。至于瑩瑩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有沒有跟武羿接觸過，江琛心里沒有底。他正想問的時候，賀云翔搖搖頭，示意等她自己說。

    瑩瑩見他們不說話了，只好坦白道：“大概是廣州漫展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武羿有點兒不一樣了?！?/br>
    江琛詫異：“他還去了廣州？”

    瑩瑩道：“去了。漫展那幾天都在?！?/br>
    江琛冒汗了，心道武羿跟這邊的武羿長得一樣，她總不可能一眼看出不對勁。武羿很聰明，應該會跟她周旋才對??！

    江琛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瑩瑩哽咽道：“光外表看不出來。后來我考他，他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他不是我男朋友！”

    好吧，難怪小武瞞不住了。江琛把紙巾遞過去。

    瑩瑩擦擦眼：“他都跟我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嗚嗚！”

    “他自己承認了？！”

    “對啊，他說不想再騙我了。他已經(jīng)跟我說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來了，我男朋友就消失了。我跟朋友說起，她們都不信，還笑我穿越文看太多了。”

    “敏慧也不相信？”

    “對啊，她也不相信，還叫我別多想。你們說，我還能怎么辦？我還能找誰幫忙??？”

    賀云翔拍拍她，道：“這事情，確實挺麻煩?，摤摚覀兡芾斫饽愕男那椤！?/br>
    瑩瑩嗚嗚地抹眼淚，江琛把整包紙巾送給她。瑩瑩抽了一張又一張，哭哭啼啼地說：“你們是不是認識那個沒有爸媽的武羿啊？”

    江琛糾正道：“他不是沒有爸媽，只是爸媽離婚了?！?/br>
    瑩瑩拽著江琛，哭道：“都一樣！你是他朋友對吧？他還跟我說，他記得他的爸媽帶他去坐摩天輪，那幸福開心的畫面，他一直記得清清楚楚。他還說，他想去國外看看，但一直沒有機會。他很羨慕這邊的武羿……如果他不走，那我男朋友豈不是回不來了？你是他的朋友，能不能跟他說說，把他勸回去啊？”

    在瑩瑩眼里，江琛和武羿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只要江琛蹦噠回去，武羿自然也能被他帶回去。

    她緊緊抓住救命草，盼著江琛能勸勸武羿，讓他回心轉(zhuǎn)意。

    回程的路上，江琛出神地望著霧蒙蒙的窗戶。雨很大，他聽見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江琛把窗戶開了一條縫，往外面看了看，又把窗戶關(guān)上了。

    賀云翔道：“這下姐弟倆吃過香喝過辣，都不想走了。你是不是在想，該買條繩子把他們綁回去？”

    “要是他們站著給我綁就好了?！苯】鄲赖?，“而且，要回去，也不是說走就走啊。”

    賀云翔懂了：“難道要觸發(fā)什么條件？”

    車子緩緩停下來。江琛說：“到了？”

    “紅燈。”

    “哦?！?/br>
    “你這情況，以后照鏡子怎么辦？”

    “大男人糙漢子，不照鏡子也沒關(guān)系。”

    賀云翔輕笑一聲：“難怪阿翔沒有開過我這車，他一直是打車吧？”

    “是啊?！?/br>
    “他們走了，為什么不叫上你呢？”

    “應該是……出了點意外?！?/br>
    “簡單說說？”

    江琛于是簡單說道：“條件必須滿足打雷閃電，等一個雷把電閘弄跳?！?/br>
    “讓雷弄跳電閘？”綠燈，賀云翔發(fā)動車子，打方向盤道，“不可能。這幾率太小了。以現(xiàn)代的科技水平來說，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有遇上一次?！?/br>
    “但我們每次來去，總會響起一聲很響的炸雷，然后停電。”

    車子駛上高架橋，賀云翔才道：“恐怕你弄錯了一些情況。停電，也許與打雷沒有任何關(guān)系。再說，次次能趕上那一聲很響的炸雷。你不覺得這些實在太巧合了嗎？”

    “打雷閃電確實是一個因素?！?/br>
    “鏡子也是一個因素。”

    見江琛噎住了，賀云翔笑道：“阿翔曾經(jīng)留下一地鏡子渣和血跡。那鏡子渣全是霧蒙蒙，應該是你們那邊的鏡子。我估計，阿翔打破了鏡子，是因為需要一個以上的鏡子做道具。”

    “賀總，你早就想到了。不過猜錯了一個細節(jié)，賀總不是故意打碎鏡子的，而是不小心打爛了。誤打誤撞成功了?！?/br>
    “這個世界的鏡子無法使用，你們只能用你們那邊的鏡子?！?/br>
    “對?！?/br>
    賀云翔把車開進車庫，道：“敏慧和武羿也有鏡子嗎？”

    “應該有?！?/br>
    “如果他們不想回去，你可以問他們要鏡子，自己走唄?！?/br>
    “那可不行！”江琛斬釘截鐵道，“就算敏慧不愿意回去，我總得要把小武帶回去！”

    賀云翔停穩(wěn)車子，道：“與其擔心小武，你還不如多琢磨一下敏慧?！?/br>
    江琛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為什么？”

    賀云翔從煙盒夾一支煙，叼在嘴里，說：“我覺得武羿不會留在這個世界。倒是敏慧這家伙，應該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們得好好想想怎么把她弄回去。叫醒熟睡的人不難，但如果去叫一個明明醒著，卻裝睡的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