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醫(yī)院里人來人往，大姐蔡文靜與二姐蔡文麗帶著早餐坐到外面。

    她們坐的位置臨近電梯口。江琛見躲不過，只得硬著頭皮，打招呼道：“大姐，二姐，早啊！”

    “哎？”大姐蔡文靜道，“請問……你是誰？”

    江琛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兒的大姐二姐根本不認(rèn)識他?。?/br>
    “大姐，二姐，你們好！”賀云翔趕來救場，文質(zhì)彬彬地跟她們握手，“我們是蔡哥的朋友，昨天剛來?！?/br>
    大姐蔡文靜恍然大悟：“哦！阿強說的就是你們倆?。　?/br>
    二姐蔡文麗也客客氣氣道：“你們也真是有心了！”

    二姐蔡文麗今天穿著過膝長裙，披著淡雅的米色披肩，鞋子是粉紅的高跟鞋。江琛越看越不順眼，似乎哪里不對勁兒。在電梯里，他問賀云翔有沒有這種感覺。賀云翔當(dāng)然也看出來了，說：“氣質(zhì)不同。”

    江琛道：“對對對！就是氣質(zhì)出問題了！”

    賀云翔道：“那個二姐潑辣灑脫，衣著大紅大紫。這個二姐倒是有小家碧玉的感覺。”

    “我還以為你會跟她們多聊幾句。”

    “不急。在她們看來，我們只是剛剛認(rèn)識，不熟，聊太多反而不合適。”

    “也對?！苯⌒Φ?，“賀總，你還真沉得住氣，我挺佩服你的。聊天也會聊，人又長得帥?！?/br>
    賀云翔頷首：“那你芳心暗許沒有？”

    “你想知道？”

    “……不想?！?/br>
    “你不想聽，我也要說。”臭流氓扭腰一躲，“好嘛！還不給人說了？太霸道了！”

    電梯門開啟，江琛溜出去，然后又溜了回來。

    “咳，還有三層才到。你揍吧，我不躲了，揍完給我揉一揉。”江琛袖子一撈，大義凜然地伸出胳膊，“算是我被你撩到的獎勵吧！”

    賀云翔被臭流氓氣樂了，電梯門開了，賀云翔徑直走出去。江琛弄好袖子，提著果籃跟了上去。

    蔡文強坐在病房外，手里把玩著一支煙。病房附近不給吸煙，他守在門外，饞了就把煙放鼻子下聞一聞。

    “啊，小江，賀總！”蔡文強眸子亮起來，迎上前，“哎呀怎么還買果籃啊，你們也真是太客氣了！”

    一個戴眼鏡的女子提著熱水瓶走出病房，蔡文強介紹道：“這是三姐，蔡文娟?！?/br>
    蔡文娟朝他們點點頭，提著熱水瓶去打熱水了。他們在外面閑聊，等蔡文娟給老人擦完身子，收拾好，蔡文強才帶他們進(jìn)病房。

    老母親頭發(fā)花白，目光呆泄地望著天花板。

    蔡文強湊到她耳邊，道：“媽，賀總和小江來了，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跟我一起合住的伙伴兒。他們來看你啦！”

    老母親目光呆呆的，過了半晌才往他們那邊看了一眼。她發(fā)出口齒不清的啊啊聲，朝他們伸出手。

    賀云翔連忙握住老母親的手。老母親眼角彎彎，似乎很喜歡賀云翔。等蔡文強跟她說話，老母親卻偏過頭不吭聲了。

    蔡文娟就笑：“阿強，人家聊天，你插嘴干啥呀！mama都嫌你了！”

    “好吧好吧。”蔡文強讓出位兒，朝賀云翔笑道，“賀總，前幾天她還不能說話，今天好多了，會應(yīng)你了，沒準(zhǔn)跟她多聊聊，明天她就能唱歌了呢！”

    賀云翔湊上前，老母親又瞇著眼笑了。她又看了看江琛，江琛連忙坐到賀云翔身邊，陪他們聊天。

    蔡文強找出棉簽和萬花油，坐在角落，撕了下巴的止血貼，笨手笨腳地上藥。蔡文娟遞給他一面化妝鏡，結(jié)果蔡文強依舊笨手笨腳。蔡文娟看不下去了，拿著棉簽，道：“阿強，你看你，對著鏡子都能涂歪，你說你是什么眼力勁兒？”

    “哎喲，姐，輕點?！?/br>
    “大男人怕什么疼？”蔡文娟刀子嘴豆腐心，輕柔地上藥，道，“你以后剃胡子是不是也要姐幫你??？”

    “咳，不小心嘛！”

    “不小心不小心，我看你就是心大，剃胡子連鏡子都不照?！彼涛膹姷暮纾澳憧茨?，多大的人了，剃個胡子都沒剃干凈呢?！?/br>
    “嗨，姐，你就別損我了，讓我朋友看笑話呢！”蔡文強看看鏡子，用手擦擦，再看了看，把鏡子還給蔡文娟。

    蔡文娟笑道：“送你吧，剃胡子還能看一看。”

    吃午飯時，江琛問蔡文強要來那面化妝鏡。

    化妝鏡霧蒙蒙，他們身邊的鏡子掛畫也是霧蒙蒙。

    江琛把化妝鏡還給他，問道：“蔡哥，你回來也有好長一段日子了哦？”

    “是啊，不知不覺時間過了那么久。”

    “你看看身邊，有沒有什么變化呢？”

    “有??！變化大著呢！”蔡文強說起家鄉(xiāng)的變化，滔滔不絕道，“這對面本來是農(nóng)田，現(xiàn)在全蓋房子了！街道擴(kuò)了五條，湖面上還準(zhǔn)備修一架橋……”

    江琛見他越說越偏，連忙截住話頭，示意鏡子掛畫：“你看看？”

    “怎么了？”

    “你看得清嗎？”

    蔡文強說：“看不清呀?！?/br>
    江琛眸子亮了起來，卻又聽蔡文強道：“我們這兒山多湖多，水汽大，清晨還起霧。不信你摸摸，有一層水汽呢！”

    江琛連忙摸上鏡子掛畫，還真是濕答答的。賀云翔搓搓的手指，道：“水汽確實挺大?！?/br>
    蔡文強笑道：“是吧！氣候就是這樣，等過了月底就好些了?！?/br>
    上菜了，三人碰杯。江琛忍不住又想說話，賀云翔偷偷掐了他一把，帶起話題道：“蔡哥，你什么時候回健身館？大家都很想你。”

    “啊，這個嘛……”蔡文強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其實我想辭職了?！?/br>
    江琛坐不住了，筷子一擱，又被賀云翔掐了一把。賀云翔道：“哦，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是待遇問題嗎？”

    “也不是待遇的事兒，城里福利挺好，就是……”蔡文強喝了一口啤酒，嘆氣，“離家太遠(yuǎn)了?！?/br>
    江琛盼著賀云翔勸一勸，沒想到賀云翔居然附和道：“嗯，確實挺遠(yuǎn)?！?/br>
    蔡文強道：“大姐二姐小孩要上學(xué)，三姐還要回國學(xué)習(xí)。家里爸老了，能照顧自己就算不錯了。老媽進(jìn)醫(yī)院那天，還是老爸托鄰居打的急救電話。我呢，沒成家，又不需要出國，身強力壯，留在家里正合適?！?/br>
    “你打算在這兒發(fā)展？”

    “是啊?！?/br>
    “這兒可是沒有健身館哦?！?/br>
    “工作另外找就是了。我力氣大，體力活兒啥都能干，找工作不用愁！”

    老板娘端著菜路過，道：“阿強！來我這兒打工呀！咱這兒缺大廚呢！”

    蔡文強指指江?。骸拔也皇谴髲N，他才是！你問問他愿不愿意跟我雙宿雙飛？”

    “哈哈哈哈哈哈！”老板娘端菜上樓了。

    江琛給蔡文強續(xù)酒，道：“蔡哥，我這份工作，當(dāng)初是你介紹的。你帶我上路了，倒頭來自己跑了，這算啥事兒?。俊?/br>
    蔡文強笑道：“你都成老員工了，翅膀硬了自己可以飛了，還惦記我干啥？”

    江琛還想爭取一下。賀云翔卻舉起杯子道：“蔡哥，我們都好舍不得你。”

    蔡文強跟他們碰杯，喝酒，放下杯子時，眼眶紅了。他像是在說服自己，自言自語道：“舍不得也沒辦法呀！”

    徐敏慧在北京參加完劇組會議，再次搭飛機(jī)趕回廣州。

    一年一度的漫畫作者大會將在廣州舉行。徐敏慧網(wǎng)絡(luò)選票第一，榮登年度最受歡迎作者。等待她的，將是各種獎杯獎狀，以及新一輪的商業(yè)簽約。

    武羿進(jìn)場時，被攔了下來。

    “不好意思，里面正在開會?！?/br>
    “哎！那邊那幾個女孩，里面正在開會！請你們到外面等！”

    幾個保安連哄帶勸地驅(qū)趕粉絲，在大門外拉起阻隔帶。

    武羿只好給表姐發(fā)信息，他正在碼字，余光瞥到前面站著一個波浪卷女孩，武羿頭也不抬，冷冷淡淡地繞了過去。

    “哎！”那女孩喊了一聲，“叫你呢！武羿！”

    武羿這才朝她看去。

    那女孩兒跺腳道：“你怎么不理人呢？！”

    武羿以為是這個世界武羿認(rèn)識的動漫朋友，于是客客氣氣道：“你好?！?/br>
    那女孩冷笑：“嗯？你好？呵呵，你還真有禮貌?。　?/br>
    武羿道：“有事嗎？”

    那女孩似乎被武羿這木頭腦袋氣得不輕，嘲諷道：“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還有，你的手機(jī)殼呢？！”

    武羿并不想節(jié)外生枝，敷衍道：“壞了，丟了?！?/br>
    那女孩兒眼眶紅了。武羿覺得應(yīng)該安慰一下，于是道：“手機(jī)殼而已，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壞了就壞了?！?/br>
    沒想到那女孩一跺腳，哭哭啼啼地跑了。武羿簡直莫名其妙，他走出人群，找了個休息地兒，把編輯好的信息發(fā)送出去。

    敏慧正在忙，武羿也沒指望她馬上回復(fù)。武羿點了一杯奶茶，繼續(xù)翻看敏慧的微博。

    旁邊走來一個人：“小武？”

    武羿抬頭看去，那編輯燙著一頭紅色短發(fā)，戴著金邊眼鏡，與照片里的一模一樣。

    武羿連忙幫她拉開椅子。

    那編輯坐下了，笑呵呵道：“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見著敏慧了嗎？”

    武羿搖搖頭，說：“我剛到?jīng)]多久?！?/br>
    編輯似乎與武羿挺熟，點了一杯奶茶，跟武羿聊起天來。她跟武羿聊的都是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奶茶喝完了，編輯看看時間，說帶武羿去后臺。武羿說發(fā)信息約了敏慧。編輯就笑著搖搖頭，說敏慧正忙，也不知有沒有時間看手機(jī)。

    “她算是完成心愿，成為一名成功的漫畫家了?！本庉嫽叵肫鹪鐜啄辏袊@道，“開始連載那段時間，粉絲其實并不多，后來慢慢的，滾雪球似的，粉絲多起來，合作商也多起來?！?/br>
    武羿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道：“漫畫火起來了，不是一件好事嗎？”

    “好是好，不過……唉，商業(yè)帶動只是暫時現(xiàn)象。你想想哦，如果漫畫不畫了，那這波熱潮是不是會慢慢退卻??？”

    武羿道：“勢頭正猛，短期不會。”

    編輯道：“這事情，可不能只看短期。就像蓋樓房，打好地基，有基礎(chǔ)了，蓋的大樓才穩(wěn)固，才能蓋了一層，再蓋第二層，一層一層往高處發(fā)展。漫畫就是你表姐的地基?！?/br>
    武羿道：“是不是漫畫出問題了？”

    “大問題倒是沒有，就是進(jìn)度太慢了。”編輯這才說出她的心里話，“小武，你看看找個方便時間，提醒她一下，別老顧著接廣告，漫畫也得撿起來繼續(xù)連載才是?！?/br>
    “編輯，這話，應(yīng)該你跟她說比較合適吧？”

    “嗨，她的耳朵都快被我磨出繭子了。小武，你是她表弟，幫編編個忙，偷偷在她耳邊吹吹風(fēng)，督促一下，改天請你吃海底撈哈！”

    到了后臺休息區(qū)，編輯讓武羿等著，然后拉開門走了出去。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敏慧才推開門。

    武羿道：“姐！”

    敏慧四仰八叉躺在沙發(fā)上：“啊啊，累死了累死了！小武，給我點個外賣吧！”

    武羿把袋子遞給她，道：“姐，這兒有盒飯?！?/br>
    “這兒的盒飯不好吃。你也別吃了，姐請你吃披薩！”敏慧撥通一個號碼，點了一份海鮮披薩。

    編輯提著兩碗湯進(jìn)來，道：“剛送來的番茄湯，趁熱?！?/br>
    編輯放下湯就走了。武羿打開蓋子喝湯，敏慧道：“這種味精湯有啥好喝？”

    武羿倒是不介意：“畢竟是湯嘛。”

    敏慧搖搖頭，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武羿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敏慧笑道：“小武，你能把這貼心勁兒用在瑩瑩那兒就好了?！?/br>
    武羿岔開話題道：“姐，你睡吧，披薩來了我再喊你?！?/br>
    敏慧閉著眼，卻沒睡，她問：“小武，你是不是有事兒找我??？”

    武羿道：“姐，我聽說你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你而已?！?/br>
    敏慧睜開眼，道：“今天周五，你不用上班么？”

    “跑業(yè)務(wù)，比較自由?！?/br>
    “哦，這倒是?！泵艋鄣囊暰€落到武羿的手機(jī)上。武羿不明白她為什么頻頻看自己的手機(jī)，奇道：“怎么了？”

    “瑩瑩找你，你怎么不回復(fù)她？”

    武羿明白過來，原來那小女朋友聯(lián)系不上他，跑去找敏慧告狀了。

    敏慧坐起來道：“小武，這是你們倆的事，姐也不想多事，但你既然追人家，總得要主動一點?。　?/br>
    披薩電話來了，武羿說去取。敏慧擔(dān)心他走錯地兒，于是跟他一起去。他們從后臺繞出去，繞到大門口，看到一個女孩蹲在地上哭，她的女伴們正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送披薩的人站在外面，武羿見她擋道了，于是繞過去，接過披薩。

    那女孩兒哭得更兇了。

    敏慧滿臉詫異，攔住正要往里走的武羿：“你等等！”

    武羿道：“怎么了？”

    敏慧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女孩，又看看自己的表弟，瞪眼道：“你就這種態(tài)度？？？”

    “什么？”

    “人家瑩瑩為了見你，千里迢迢跑過來，你居然……”敏慧說不下去了，奪過披薩，推了武羿一把，把他推到那哭泣的女孩面前。

    武羿定睛一看，認(rèn)出這是前不久見過的波浪卷女孩兒。

    那女孩兒抬起頭看向他。

    武羿喉結(jié)動了動，艱難地擠出兩個字：“……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