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教練……江教練？”

    江琛回過神：“啊，麗麗?！?/br>
    “嘿嘿，跟女朋友聊天呢？”

    “沒有，光棍兒，哪來的女朋友？”江琛收起手機，接過麗麗遞來的文件。

    “有批器材要組裝和調(diào)試，你和張教練負責(zé)跑步機與推拉器械，登記表上有型號，完成的項目直接打勾就好了?！丙慃愔钢竺娴膫渥?，“有什么情況就寫這兒?！?/br>
    “好的?！苯∈掌鸬怯洷?，深吸一口氣，故作淡定地朝武羿道，“小武，你先練著，我去去就來?！?/br>
    “沒事，你忙?！?/br>
    “中午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武羿看江琛的表情，知道江琛有話要說，于是點頭道：“好。”

    張教練正在組裝器械，拿著個螺絲批一下一下地擰螺絲。他看了江琛一眼，道：“小江，遇上什么事兒了？”

    江琛拿起扳手，翻過跑步機：“沒事兒呀。”

    “看你好像魂不守舍，剛跟女朋友吵架了？”

    “呵，哪有！”

    張教練組裝好，試了一試，核對好型號，然后往登記表上打勾。周年慶持續(xù)半個多月，每天新增客戶非常多，碰上周六日，器械根本不夠用。趙副總裝作學(xué)員，每天與客戶們聊天，偶爾還會試一試新組裝的器械。他看似悠閑，實際上在檢查工作，以及收集客戶反饋。有他在，教練們不敢偷懶，特別是指導(dǎo)他的張教練，面對趙副總時更是如履薄冰，大氣也不敢喘。

    “張教練，能做副總的指導(dǎo)教練，你也是走運了?。　?/br>
    “哎，哪有！你別看趙副總穿著外套高高瘦瘦，等他脫了外套，那白襯衫里裹著的胸肌比我還厚實。”張教練把器械翻過來，晃了晃，又翻過去扭緊螺絲，“他跑步跑個兩小時不帶喘，臂力又比我大，腹肌也……哎，別提了。你說我還能指點啥？”

    江琛忍俊不禁：“副總是在檢查工作，體驗?zāi)愕慕虒W(xué)方式?！?/br>
    張教練哼道：“我看他玩得挺開心呢！”

    趙副總和一個女孩兒有說有笑地路過，張教練不吭聲了。女孩兒打招呼：“嗨！張~教~練~！原來你在這兒呀！”

    “哎，你好?！?/br>
    “辛~苦~啦~”

    “呵呵，還好！”

    趙副總也道：“辛苦了?！?/br>
    張教練連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趙副總朝江琛微微點了個頭，與女孩兒往前臺那兒去了。張教練還聽女孩兒問趙副總，辦的是哪個vip套餐。

    “這副總厲害，跟他聊過天的客人，大多跑去升級vip了?！睆埥叹毜吐暤溃氨幌茨X了，嘖嘖！”

    張教練手腳麻利，又組裝好一臺，搬著器材去試機。江琛心里有事，擰螺絲時候心不在焉，腦子里凈想敏慧的事情。

    武羿啃著蘋果慢悠悠地逛過來：“要不要幫忙？”

    江琛回過神，笑笑說：“小武，練習(xí)完了？”

    “練完了，休息沒事干，過來看看?！?/br>
    張教練倒是不拘小節(jié)，這性格與蔡文強差不多，他招手道：“來來來，幫咱們擰螺絲！”

    江琛和武羿埋頭擰螺絲，誰也不吭聲。蔡文強曾經(jīng)說過，武羿這小帥哥話不多，你問一句才會答一句，從來不談閑話八卦，也很少聊起自己的事情。四周人來人往，江琛咽回一肚子的話，跟他閑聊道：“小武，來這城市多久了？”

    “差不多半年了?！?/br>
    “哦，為什么會找便利店的工作呢？”

    “比較輕松吧?！?/br>
    張教練調(diào)試好機器，又過來繼續(xù)組裝，隨口道：“小武啊，你就不考慮換一個工作嗎？便利店輕松是輕松，但你這么天天熬夜，多累??！”

    “沒什么，習(xí)慣了就好?！毙菹r間早過了，武羿想跟江琛再聊聊，但江琛藏著的問題始終沒有問出來，于是武羿又回去訓(xùn)練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兩人去吃蘭州拉面。武羿坐在江琛對面，問他：“江教練，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既然武羿都這樣問了，江琛坦白道：“是遇上了事情，小武，不瞞你說，蔡哥出事兒了?！?/br>
    武羿眉頭一跳：“他怎么了？”

    江琛嘆道：“小武，你可能已經(jīng)猜到了?！?/br>
    武羿沒吭聲，埋頭吃面，聽江琛道：“蔡哥跟你表姐一樣，失蹤了?！?/br>
    武羿筷子沒拿穩(wěn)，掉地了。他又取回一對新筷子，喝了一口湯：“你知道我表姐的事情了？聽誰說的？”

    “琳琳把她的經(jīng)歷寫成了一封信，留在了書房里，我們收拾廢紙時候發(fā)現(xiàn)了?！?/br>
    “……哦?！?/br>
    “小武，你留在這個城市，是為了尋找你的表姐敏慧嗎？”

    武羿沒吭聲，吃完面，喝干了湯底。倆男人吃東西快，一大碗面吃光了，話還沒聊完。江琛沒吃飽，又買了兩個rou夾饃，分給武羿一個。

    他們出了店，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武羿默默地啃rou夾饃，過了半晌，才道：“江教練，蔡哥是在哪兒失蹤的？”

    “這個……我沒法確定，估計是在家里?！苯“阉唾R云翔的推測跟武羿講了一遍。

    武羿眉頭緊皺，不知是相信還是不相信。江琛道：“小武，敏慧的行李在你那兒嗎？”

    “在，你要過來看看？”

    “要！當然要！”江琛看了看時間，興沖沖道，“今天下午可以嗎？”

    “可以，我白天休息，你想什么時候來都行?！?/br>
    江琛回到健身館，心急火燎地找行政請假，結(jié)果行政不批，說經(jīng)理交代過，周年慶期間不能隨便請假。

    武羿正在練習(xí)啞鈴，見江琛出來，道：“沒批？”

    “沒有，唉！”

    “江教練，不用急，敏慧的行李一直在我那兒，等你有空了再來。”

    “我是擔(dān)心時間久了，蔡哥會出事兒?！苯⌒闹笨诳欤f出來才反應(yīng)過來敏慧失蹤的時間更久。如果蔡文強出事兒了，那敏慧肯定也……

    武羿倒是挺淡定：“江教練，你急也沒用，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辦法。”

    武羿這性格倒是挺像賀云翔。如果當時，武羿跟敏慧住一起的話，沒準他早查出敏慧去了哪兒。

    晚上，賀云翔又跟客戶喝酒了，把車鑰匙丟給江琛，自己坐到副駕上。

    “賀總，這個，你吃吃?！?/br>
    賀云翔打開袋子：“什么玩意兒？唔，酸蘿卜？”

    “自己泡的，還泡了辣椒，卷心菜。”江琛打方向盤，笑道，“味道還行吧？酸蘿卜解酒呢。”

    “我沒醉，清醒得很?！辟R云翔吃完，舔舔手指，“你說的那個武羿，就是健身館那小子？”

    “嗯，就是他，敏慧的行李都在他那兒?！?/br>
    賀云翔沒吭聲，埋頭想事情。高架橋上又塞車了，一路走走停停，下橋換車道時，江琛聽見賀云翔道：“你記不記得，那小子進健身館的時間？”

    江琛道：“我們搬過去沒多久，他就來健身館了。賀總，時間上來說有點巧合，但他來這個城市已經(jīng)快半年了?！?/br>
    “在便利店上班？”

    “嗯?！?/br>
    “哦……”賀云翔看了一眼行程，道，“明天我倒是能騰出時間，你呢？”

    “請不到假?！?/br>
    “他跟你說了什么？”

    “沒有說什么……哦，對了，他想看看琳琳寫的那幾頁信?！?/br>
    賀云翔道：“前面左拐?！?/br>
    “……去哪？”

    “去他那便利店看一看。”

    城中村里有一條商業(yè)街，各種奶茶店燒烤攤麻辣燙，吃吃喝喝琳瑯滿目。在奶茶店旁邊的美宜佳里，身穿制服的武羿正在結(jié)賬。

    “一共三十八……找您兩塊錢，不客氣，慢走。”

    “叮咚”客戶離開?！岸＿恕庇钟锌蛻暨M來。

    武羿抬頭看了一眼：“啊，江教練?！?/br>
    “你一個人值班？”

    “是啊。”武羿接過奧利奧，“四塊五，掃這兒。”

    江琛拆開餅干，分武羿一塊。賀云翔買了一包煙，道：“方便聊幾句？”

    “有監(jiān)控。”武羿示意墻角，“這兒說話不方便?！?/br>
    “那明天中午？”

    “好?！?/br>
    兩人走出美宜佳，回頭看看，武羿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收銀臺前。

    “這兒，離我們住的地方挺近，走路也就十來分鐘?！辟R云翔呼出一口煙，道，“對此，你怎么看？”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賀云翔點點頭：“我看這小子，進健身館并不是巧合，他應(yīng)該是故意接近你們。等明天中午再問問。”

    第二天，午休時候，江琛和賀云翔去到武羿的家。

    武羿一個人住，一房一廳。大廳的角落，堆放著幾個大紙皮箱，幾大袋花花綠綠的行李。

    武羿道：“我把能收拾的，都打包在那向日葵的行李袋里，那邊的紙箱是電腦和手繪板?！?/br>
    江琛打開向日葵行李袋，道：“包括她臺面和抽屜里的東西？”

    “對，都在那袋子里。有幾個手辦沒盒子，你找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壞了。”

    “好?！?/br>
    賀云翔從書架上取下一本《世界未解之謎》。武羿打開盒飯，道：“喜歡就拿去吧?！?/br>
    書架上擺滿了書，大多是科學(xué)探索、百慕大三角、神秘失蹤、黑洞理論、ufo之謎……

    “這么多書，全是你的？”

    “有些圖書館借的，忘記還了。”

    “這兒起碼有上百本，你全看過？”

    “看完了?！?/br>
    “找到線索沒有？”

    “沒有?！蔽漪嗪攘艘豢跍?，“類似的資料太少，沒法作參考。”

    “百慕大三角也是經(jīng)常鬧失蹤，你覺得那些人去了哪兒呢？”

    “關(guān)鍵不是他們?nèi)ツ膬?，而是怎么去?！?/br>
    “書里怎么說？”

    武羿道：“書里說，百慕大三角的海底，有一座巨型金字塔，那玩意兒導(dǎo)致磁場失控，扭曲了空間。但你們住的江景花園，情況不一樣，并不是整棟樓失蹤。”

    江琛在行李袋里找到一個柯基小掛包，他打開，里面有錢包和銀行卡。這包包，應(yīng)該就是敏慧隨身帶著的。他翻了翻，道：“小武，你當時收拾東西時，有沒有見到一面庫洛魔法使的長方形鏡子？”

    “沒見著?！?/br>
    “那……有沒有發(fā)現(xiàn)記號或者某種提示什么的？”

    “當時沒注意，我只當表姐在外面失蹤的，所以沒往室內(nèi)去想。”

    江琛沒有找著鏡子，看來敏慧失蹤時，確實帶走了一面鏡子。這不合常理，她帶鏡子干什么？如果知道發(fā)生危險，隨身帶個錘子不是更安全嗎？

    武羿吃完飯，拿起“信”，瞇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研究。他說高琳琳曾經(jīng)跟他說過，腳印啊，香味啊，還有碰到胳膊什么的，他當時根本不相信。后來，他托警局的朋友幫忙，把敏慧失蹤那天的監(jiān)控全部排查了一遍，包括敏慧經(jīng)常去的地方，以及a1棟兩臺電梯的監(jiān)控錄像。

    結(jié)果一無所獲。

    敏慧確實沒有出過門。推測出這個情況，武羿不得不反思高琳琳告訴他的事情。可惜一切都晚了，高琳琳已經(jīng)退房了，而他一個人無法承擔(dān)高額房租，只好眼睜睜看著房屋空置，然后新的住戶又搬進去。

    “你查過我們吧？”賀云翔遞給他一支煙，“你知道我們住在2102，所以，去健身館守株待兔？”

    “沒有查過，只是見過?！蔽漪嗟?，“那天你們搬家，我還幫你們提進去一個行李袋，估計當時來往的人多，你們沒注意我?！?/br>
    “然后，你去健身館了？”

    “對?！蔽漪鄧@氣，“后來，我去你們家剪頭發(fā)，也順便巡了一遍房子，我還盼著能找到一些線索。”

    江琛道：“別說你，我在廳里熬了兩個通宵，啥都沒碰上。”

    武羿說：“江教練，你左手邊的小袋子，拿過來一下?！?/br>
    江琛把袋子遞給他，武羿從袋子里倒出一堆亂七八糟動漫周邊和小飾品。

    武羿打開手機，點開敏慧最后發(fā)的朋友圈，道：“這是她拍的戰(zhàn)利品，就是袋子里這一堆，你們看看，有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江琛看看圖片，又看看桌子上一堆東西，茫然道：“有什么問題嗎？”

    “發(fā)夾！”賀云翔看出來了，“圖片里是四個葉子發(fā)夾，這兒只有……一個！”

    “這又怎么了？哪里不對勁了？”江琛想不明白。

    “這四個發(fā)夾是一套，正好兩兩對稱。你看她之前的照片，在漫展里，拍過模特兒的效果圖。她是想模仿效果圖那樣，頭發(fā)盤起來，然后四個葉子配兩朵頭花?！?/br>
    江琛找了一找，效果圖里的兩朵頭花也不見了。

    “這片葉子發(fā)夾，是在洗手間的置物架上找到的?！蔽漪喑烈髌蹋?，“我懷疑表姐失蹤的位置，就是在主臥的洗手間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