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付晗(陳朝譽番外)
付晗是用中文問的,神色認(rèn)真不似作偽。 陳朝譽不想與他再有瓜葛,本能地用英文拒絕道:“我沒事,不勞付先生費心?!?/br>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备蛾系穆暰€溫潤,他說話的節(jié)奏不快,眼里只盛著一個人,聽著頗為深情,像是真的在為陳朝譽擔(dān)心。 陳朝譽卻差點被他氣笑了,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難道他真的一無所知嗎?而且在這種場合下,就不能維持他曾經(jīng)的作風(fēng),分清主次,公私分明? 他主動站起身往旁邊走去,和付晗拉開了距離,抬眸第一次直視對方道:“付先生時間珍貴,還請不要在這種小事上耽擱才好。” 生硬的語氣,呼吸不穩(wěn),面色極差,看起來反倒不像沒事的樣子。就連導(dǎo)師也察覺出異常了,對陳朝譽道,“陳,你的狀態(tài)不太好,我讓人送你先回去吧。” 陳朝譽沒有拒絕,禮數(shù)周到地向眾人道了歉,與團隊里的黑皮omega學(xué)長一起離開了。 加文原本是想親自送陳朝譽回去的,但向陽花的兩位客戶還在,作為項目的主心骨,他不能一走了之。 他收回視線,落到面前向陽花的這位alpha身上,后者欲言又止,看起來很想跟過去的樣子。 加文心里隱隱有了猜測,適時地?fù)踉诟蛾厦媲埃瑢⒃掝}拉回工作上。 來到樓下,陳朝譽讓黑皮學(xué)長先回去,工作室還有其他任務(wù)需要推進,而他身體本身沒什么問題,只不過是猝不及防見到付晗,生理心理各方面都產(chǎn)生了沖擊,一時沒緩過來而已。 黑皮學(xué)長不太放心,還要再說什么,被一陣由遠(yuǎn)至近的鈴聲打斷。 凱爾的自行車在路邊停下,主人一條長腿踩在地上作為支撐,抬著下頷朝陳朝譽高聲喊道:“陳!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那日拒絕凱爾的告白后,陳朝譽雖沒有和凱爾斷了聯(lián)系,但明顯疏遠(yuǎn)很多。又借著工作和學(xué)習(xí)的名義,錯開了和凱爾一起出行回家的時間。 凱爾雖然心有不甘,但不好再多做什么,別看陳朝譽軟軟糯糯很好說話的樣子,實則他有一套自己非常堅持的原則。 絕對不和異性過分親密,也不恃寵而驕,對于來自他人的照顧,哪怕別人多有一點私心,他都會客氣地加倍回報回去,誰也不欠誰。 于是凱爾只好同他維持著同校朋友的關(guān)系,生怕碰了陳朝譽底線,連朋友都沒得做。 是真的喜歡,凱爾才會這樣小心翼翼。給陳朝譽發(fā)的信息中規(guī)中矩,每天例行詢問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得到的都是“謝謝,不用等我”的回復(fù)。 凱爾都快從失望習(xí)慣到無感了,而這次一直收不到回復(fù),幾乎讓凱爾認(rèn)為自己和陳朝譽連最后的一點情誼也走到了盡頭。 凱爾在教室里等得人都散了,心灰意冷,才騎著車往家的方向走,又忍不住繞到計算機專業(yè)研究生部樓下,正罵著自己沒出息,意外發(fā)現(xiàn)站在路邊的陳朝譽,話便不自覺問出口了。 凱爾在心里懊惱,不該用這樣責(zé)問的方式和對方說話的,卻見陳朝譽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抱歉道:“對不起啊,剛剛在開會,關(guān)了靜音,一直沒來得及看?!?/br> 陳朝譽順勢轉(zhuǎn)過身對一旁的黑皮學(xué)長道:“這是和我住一棟公寓的朋友,我和他一起回去便好?!闭f罷,走至凱爾身邊,軟聲詢問:“可以麻煩你載我一程嗎?” “當(dāng)然沒問題。”凱爾故作鎮(zhèn)定,心里卻開花似的高興。 陳朝譽坐上后座,向黑皮學(xué)長揮了揮手道了再見,催促著凱爾趕緊回去,看起來莫名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黑皮學(xué)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兩人已經(jīng)消失在視野里。 黑皮學(xué)長撓撓頭,嘀咕著往回走。 “這小子什么來頭啊……我得提醒加文注意一下?!?/br> 殊不知,樓上談完了工作,在落地窗邊為誰來負(fù)責(zé)接待而打太極的加文和付晗,早已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 到了公寓,陳朝譽立刻跳下車,站在離凱爾兩步遠(yuǎn)的位置向他道謝。凱爾擺擺手,無奈道:“陳,你別和我這么客氣?!?/br> 陳朝譽搖了搖頭,“凱爾,這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坐你的自行車了?!?/br> “我知道,你不必再說了?!眲P爾自嘲一笑,“你這幾天,不就是在躲我嗎?” 陳朝譽遲疑了一瞬,沒有否認(rèn)。他原本的確是因為一直忙工作,但凱爾這么想了,倒省去了他找理由來避嫌的功夫。 他干脆把話攤明了說:“我們沒有可能的,一點都沒有,我不能耽誤你。” 聞言,凱爾沉默下來,良久才語氣艱澀道:“那做朋友呢?” 陳朝譽看著他,比他小了好幾歲的alpha垂著頭,身形高大卻看起來有些無助頹靡,若是讓那些愛慕他的omega看到了,不知該有多心疼。 本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陳朝譽狠了狠心,道:“我們大概不會經(jīng)常碰面了。” 他會繼續(xù)錯開去學(xué)校和回家的時間,甚至如果有必有,等房租到期,他會重新尋找住處。 凱爾又沉默了一陣,半晌推著車一個人安靜地走了。 陳朝譽深深地嘆氣,頭一次產(chǎn)生了強烈的自責(zé)。 但他也無可奈何,這已經(jīng)是他能做的對雙方都是最好的選擇了。 上樓回到家里,陳朝譽關(guān)了門,一轉(zhuǎn)過頭,就看見貼在墻上的梳妝鏡里的自己,滿臉寫著憔悴。 他下意識勾起微笑,只覺得這個笑真他媽苦。根本不符合自己甜o的人設(shè)。 可他實在笑不出來了。 終于能一個人安靜的待會兒,陳朝譽盤腿坐在地毯上,靠著床尾放空地盯著頭頂?shù)牡鯚簟?/br> 他一動不動,半晌,光線在眼里漸漸扭曲,遲來的怨念爬進腦海,有關(guān)付晗的信息開始不受控制地往思緒中涌。 付晗為什么會作為向陽花的負(fù)責(zé)人出現(xiàn)在這里? 向陽花是付氏還是魏氏名下的子公司?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戈加? 他是故意來的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擾得陳朝譽不得安寧,他下意識催眠似的碎碎念著“這個人已經(jīng)和你沒有關(guān)系了”“快別胡思亂想了”“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只不過是來做項目的”…… 收效甚微。 陳朝譽翻個身,氣急敗壞地捶了床面一下,不一會兒又捶一下,接著暴風(fēng)雨似的拳頭落在床面,在柔軟的被子上留下一串窩痕。 他喘著氣,瞪著那片受了自己摧殘的被子,哀嘆一聲把臉埋進去,恨付晗更恨自己,五年了,自以為放下了,誰想才見面就大失方寸,一點出息都沒有。 五年了,該有長進了啊……! 拒絕了加文要帶米婭和他觀光戈加的好意,付晗將剩余的事吩咐給米婭,獨自乘車先回酒店。 剛關(guān)上車門,給司機交代了目的地,付晗便卸了原本風(fēng)輕云淡的面具,眉目間展露出煩悶。他松了松領(lǐng)帶,西裝袖子下滑一截,露出手腕上一根穿了玲瓏骰子的舊紅繩。 他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狻?/br> 任誰也沒有想到,因為機緣巧合,他竟然在戈加碰到了當(dāng)年不告而別的男朋友。 五年前,陳朝譽離開后,付晗聯(lián)系不上他,從疑惑到失態(tài),發(fā)瘋一樣全城找他,四處求人,得到回復(fù)都是“不知道”和“幫不了”。 于是付晗知道,這背后是付家和魏家的力量在限制他做“出格”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認(rèn)識到自己的弱小。 身為付家長子,他足夠優(yōu)秀,自以為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即使和魏蔚早有婚約,也能游戲人間那么些年,家里對此一直睜只眼閉只眼。 他換對象的速度極快,不曾對誰動過真心,只想著等魏蔚回國,他再奉命結(jié)婚,擁著付魏兩家的江山和美人,也是美事一樁。 直到他和陳朝譽戀愛了。 陳朝譽這個omega,剛開始接觸時,付晗以為他不過和之前所相處過的這一類型omega一樣,單純是個“傻白甜”。 白白瘦瘦卻軟乎乎的。愛笑,還有一頭柔軟的自然卷。 第一次一起吃火鍋時,給他夾個菜,他就像只被投喂的小倉鼠,興高采烈又滿懷感激,吃完了,就用一雙黝黑濕漉的眼睛期待地看過來,教人怎能不生喜愛。 付晗便饒有興致地“投喂”了他一晚上。 交換了微信,小倉鼠的朋友圈里除了游戲戰(zhàn)績,就是生活日常,零零碎碎,啰啰嗦嗦,路邊一朵花開了也能夸上天,卻看不見一條負(fù)能的東西。 陳朝譽從不sao擾自己,剛開始聊天時也小心翼翼的,隨便送一點東西,就能高興大半天,十分容易滿足。 然后準(zhǔn)備一些精巧實用的東西作為還禮,明明原本生活費會有一半花在零食和游戲上,認(rèn)識他后就都省下來給他準(zhǔn)備禮物了。 唯一一次不實用的,就是他手上這根玲瓏骰子手鏈。 很小女生的玩意兒,因為不熟練,在制作過程中陳朝譽的手指磨出了水泡,裹了個卡通創(chuàng)可貼,笑嘻嘻地騙他是削水果劃傷了,撒著嬌討要他的親吻。 而那根用紅繩穿的玲瓏骰子手鏈送到付晗手里時,付晗還在心里暗笑陳朝譽的少女心。當(dāng)然他不會在面上表露出來,裝得很高興的模樣收下了,卻一直放在家里的角落沒有戴過。 直到人走了,他才想起來,瘋了似的翻箱倒柜把手鏈翻出來,顫顫巍巍地戴在手上,除了洗澡,再也沒有取下來過。 老話早就說累了,人總是這么賤,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 活該老婆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