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最開始的時候,周舟意似乎并沒有限制葉夜行動的意思。 他們和平地圍坐在圓形的木制餐桌邊,陽光穿過那個小窗臺,像塊桌布似的鋪在了上面,又隱隱映亮了周舟意的臉頰,像是一場溫柔又溫馨的幻覺。 兩人并沒有什么交流,葉夜悶頭吃著自己買的早飯,周舟意就在邊上喝著原本屬于顧奕笙的豆?jié){。等到葉夜吃完時,他似乎也正好喝完,抽了張紙巾前傾身子,給葉夜擦干凈了嘴側(cè)。 兩人挨得近,葉夜幾乎能夠看到周舟意長長的睫毛被日光照成幾近透明的黃色,讓他恍然想伸手碰一碰。 只不過他剛一抬起手,周舟意便有所察覺地看了過去,葉夜只得訕訕地把手放下。 周舟意又看回他:“阿夜想做什么?” 葉夜沉默了半秒,選擇了實話實說:“你睫毛好長?!?/br> 周舟意一愣,又笑起來,那笑有些古怪,既像是覺得荒唐,又像是覺得高興:“阿夜當(dāng)真是一點沒變?!?/br> 葉夜無辜地笑了笑。 后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葉夜這句莫名其妙夸獎的原因,還是因為周舟意在現(xiàn)代終于知道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總之在進廚房處理食材的時候,并周舟意沒有對葉夜做任何防范措施。 他背對著葉夜,站在洗菜池的面前,水聲開得很響,以至于葉夜甚至有點聽不清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有必要再次說明的是,小顧老師的公寓真的不大,葉夜坐在餐桌邊轉(zhuǎn)個頭,就能看到關(guān)著的鐵門,和鐵門旁邊緊閉的廁所門。 葉夜又回頭看了一眼一無所覺的周舟意。 人類是非常容易被沖動和想象支配的生物,所以葉夜心里產(chǎn)生了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沖進廁所背上顧奕笙再打開鐵門逃出生天的幾率太小,那么在已知周舟意沒有拿走顧奕笙手機的情況下,自己偷溜進去偷偷打電話求助的幾率似乎要更大一些。 葉夜第三次看向周舟意的背影。 然后試探性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椅子向后推,發(fā)出了拉拽的輕響,葉夜盯著廚房的方向,確認(rèn)周舟意沒有任何反應(yīng)之后才躡手躡腳地往廁所走過去。 廚房的水聲仍然在響,嘩啦啦,嘩啦啦。 葉夜屏息扭開了廁所的門把手,然后一鼓作氣地走進去,飛快地從顧奕笙的褲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正要點開緊急呼叫的時候,忽然猶豫了片刻。 他為自己可能因此對周舟意造成的傷害猶豫了。 那是很短的一個瞬間,是葉夜被舊情拉拽的很短的一個瞬間。 但葉夜忽然又聽到了廚房里的水聲在響,某種直覺讓他的脊背發(fā)寒,他下意識地回頭,就看見周舟意站在他的背后。 他似乎是手頭的工作做到一半就從廚房出來的,手上還拎著一個水壺,從上至下地望著葉夜,面上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驚訝的。 周舟意說:“我真高興,阿夜舍不得?!?/br> 葉夜嚇得渾身冷汗,反射性地想把手機藏起來,但周舟意已經(jīng)看到了,他蹲下身,手里的熱水壺放在腳邊,和和氣氣地伸出了手說:“給我吧?!?/br> 葉夜看著他。 周舟意笑著看他,又語氣親昵地說:“別讓我生氣?!?/br> 葉夜把手機遞了過去。 周舟意對他笑了笑,像是相當(dāng)滿意自己的聽話,而后當(dāng)著額葉的面打開了熱水壺的蓋子,伴隨著騰起的蒸汽,把手機扔進了guntang的熱水里。 葉夜看著跳水自殺的手機:“......” 是他對不起小顧,這下不僅頭破了,手機也沒了。 做完這一切,周舟意歪頭去看葉夜的神色,不知是想起什么,忽然提起了另一個話題:“這個世界與我原來的那個不同。” 葉夜迷惑地抬了抬睫毛,還沒搭腔,就又聽見對方往下接著說道:“這里的靈氣幾近于無,修仙者也基本消失了,我剛來這里的時候曾經(jīng)千方百計地嘗試過修煉,但全都毫無所獲。 “后來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前世學(xué)的大半知識已經(jīng)毫無用武之處,現(xiàn)在的我和大部分的普通學(xué)生所會的技能和知識并無不同... “但好在還有那么零星一點的技巧和體力,在關(guān)鍵時刻也能派得上用場...... 他臉上的笑容驟然冷了下來:“...就像現(xiàn)在?!?/br> 話音落下的同時,葉夜看見了一道黑影重重劈了下來,肩頸處似乎有閃電般的痛楚,但還沒等他從喉嚨里發(fā)出聲響,意識就驟然陷入混沌的黑暗。 沒有系統(tǒng)的加持,葉夜沒法再像以前一樣進行前景回顧或者干脆作壁上觀,但等他再次醒來看清楚自己情況的時候,基本也就猜出了個八□□九。 他被關(guān)起來了。 再一次。 再一次的再一次。 葉夜甚至覺得這才是周舟意的正常cao作。 房間的窗簾拉得緊,沒有開燈,光線昏暗,但葉夜還是辨認(rèn)得出自己依然還在小顧老師的家里,而待著的地方,大抵是房子里的主臥。 葉夜動了動胳膊和腿,毫不意外地聽見了鎖鏈相擊的清脆聲響——也不知道周舟意是怎么在這個和諧社會里買到這種東西的——而后又摸了摸額頭,扭了扭脖子,確認(rèn)自己除了有些頭暈的余韻以外并沒有受到更多的傷害。 由此可見,周舟意完全可以用和平的方法擊倒一個人。 那么小顧老師頭破血流地倒在廁所里,八成就是純粹看不順眼了。 葉夜無聲嘆氣。 他摸索著從地上站起來,原本是想看看自己的活動范圍順便找找有沒有什么能夠幫忙的物品,但轉(zhuǎn)念一想以周舟意的性子,就算有,大概也已經(jīng)清理干凈了。 葉夜放棄了這個想法,干脆摸到床邊坐下,安靜地等著周舟意出現(xiàn)。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間,房門終于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頂燈亮起,周舟意端著一個瓷碗走了進來。 看見葉夜毫無反抗地乖乖坐在床沿,周舟意并不意外。 他知道他的阿夜從來是個見風(fēng)使舵的人,面上抹了多甜的蜜,背后就藏了多利的刀。 頂燈明亮,葉夜的眼睛被刺得微微瞇了起來,鼻尖卻已經(jīng)抽了抽,一如往常般熟絡(luò)地說:“是魚湯好了嗎?” 以前他們在南方的漁村,常常好幾日找不到合適的rou食,就只能變著花樣地做魚。做得多了,周舟意的手藝也越發(fā)上升,再沒有出現(xiàn)忘記刮鱗亦或者燒焦了魚rou的時候。 但真要說起來,周舟意發(fā)現(xiàn),葉夜還是最喜歡喝魚湯,于是之后做得也就越發(fā)勤,做出的湯也由此越發(fā)好了。 周舟意一時恍然想,那時候他們就像是一對互相折磨的怨偶,在狹小的空間里吃著一日三餐,他的阿夜掛著比腳腕還粗的鎖鏈時,也是如同此刻一般抬眼問自己。 “是魚湯好了嗎?” 周舟意在心底小小地嗤笑了聲,而后端著那碗魚湯走了過去,放在了葉夜身邊的床頭柜上:“嘗嘗?我好久沒做了,這里的調(diào)味也不太一樣,?!?/br> 葉夜也沒拒絕的意思,接過就啜了兩口,而后彎著眼睛笑說好喝。 周舟意歪頭:“那便好。” 葉夜喝光了魚湯,又說:“就是鎖鏈不方便?!彼噶酥复昂煹姆较颍椭苤垡馓嶙h說,“這里樓層高,門又從外鎖著,我跑不掉的?!?/br> 周舟意笑出兩個梨渦:“可我不放心?!?/br> “阿夜隨時會跑的不是嗎?”他蹲下身,把頭搭在了葉夜的膝蓋上,仰臉看了過去,用一種最無辜,最天真的表情,輕柔而甜蜜地說,“死亡對阿夜來說,很輕松吧?!?/br> 這還真是。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葉夜已經(jīng)“真的”死過一回了。 即便一直都能感覺到周舟意或許猜到了很多事,但當(dāng)葉夜真的直接聽到這句問話的時候,仍然覺得有些驚駭。 他不由自主地回頭去想一切破綻的最開始——或許就是初在詢問姓名時,自己不以為意地用了本命的時候吧。 他們沉默地對視了許久,周舟意等著他的回復(fù),而葉夜想了又想,還是選擇張口說:“你想知道什么?” 周舟意低垂下眼睛,似乎是笑了:“阿夜為什么不先說說看呢?!?/br> 當(dāng)然不行。 這要是說了你沒猜到的,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不懂你想聽什么?!比~夜張口就掰,“而且很多事,我不是能‘主動’說的?!彼凳拘缘匾Я藗€重心。 周舟意果然明白,挑眉道:“那是得我問?” 葉夜眨眨眼。 周舟意也不知道信沒信,只古怪地笑了一下,而后坐直了身子看向葉夜:“那不如,直接就從世界的融合說起?” 葉夜的眉心一跳。 他本以為周舟意問的會是那么多前男友,亦或者喜歡的先后順序,再不然也該是些前塵往事。 卻沒想到對方張嘴就問到了這個世界的真諦上來。 葉夜這就真不知道能不能說了。 按常理說,這種類型的問題應(yīng)該屬于保密協(xié)議里的一種,但是當(dāng)時簽合同的時候葉夜根本沒看內(nèi)容。 葉夜:“.........” 葉夜開始在腦內(nèi)瘋狂呼喚派遣員,并希望得到回應(yīng)。 沒等到回答,周舟意抬頭看了看葉夜的神色。他倒也不意外對方的猶豫,畢竟打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指望能夠直接問出真正的答案。 他從地上站起身,溫聲細語地安慰道:“沒關(guān)系,你先想想,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聽你說。” 葉夜意外地看他,就見周舟意悠閑地向著門外走去,在反手帶上門的剎那,葉夜忽然明白過來了什么。 “等等?。?!”他猛地從床邊跳了起來,不妙的預(yù)感拉尖了尾音,像是被什么狠狠扼住了脖子,“你要去干嘛?!” 周舟意回頭看他,嘴角仍舊帶著笑:“阿夜覺著呢?” 葉夜想起了那片被血染紅的月光。 “別?!?/br> 周舟意聽到他的聲音弱了下來,哀哀的。 “我可以說,別對他那么做?!?/br> 門把手冰涼,像冰天雪地里握住了一塊冰,刺得周舟意的手心如同針扎。 周舟意:“好?!?/br> 他笑了起來。 反正他有的是時間...阿夜不會知道的。 ※※※※※※※※※※※※※※※※※※※※ 下一章要有轉(zhuǎn)機了! 這是小周最后的裝逼機會! 變態(tài)預(yù)警!人渣預(yù)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