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仿佛按下了x8的加速鍵，抓著葉夜重新把省質檢的錯題做透做懂，拿到準考證，熟悉考場，翻開高考的試卷，等到顧奕笙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出了考場。

    直到很多年后顧奕笙都記得那天傍晚，他站在考場的門口往外看，看見天邊一片沉沉的暮色，僅剩的余暉照亮了cao場，已經(jīng)有跑得快的同學離了場，學校的大門打開，焦心等待的父母拿著水和零食，上千迎接自己凱旋而歸的孩子。

    他和葉夜沒有分到同一件考場，考前也約好了說考完直接回家洗漱好好休息，等到第二天再約。他彎腰拎起放在地上的書包，順著樓梯跟著人流一層層走下去，他聽見身邊有人在對答案，有人在打電話歡呼苦難結束，也有人在無聲啜泣。

    顧奕笙聽著，想起高考前在學校呆著的最后一天，他們各自把書本全部裝進包里準備帶回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很難說那時候顧奕笙是不是忐忑不安的，他問葉夜：“你打算考哪？”

    葉夜停下收書包的手抬頭看他，那時候也是傍晚，只是陽光更大，從男孩背后的窗戶照射進來，讓他的眼瞳變成了一種近似蜜糖般濃稠的顏色：“我都行，看你啊?！?/br>
    “一個學校？”

    葉夜挑眉看他，十分坦白：“考不上?！?/br>
    雖然他被顧奕笙抓著補習補了大半年，但底子在那，即便稱得上是一句進步神速，也是跟不上天資聰穎的，真要說也就是從二本線飛到了一本線而已。

    顧奕笙沒吭聲。

    葉夜警覺地看他一眼：“你一定要去你能去的最好的學校?！?/br>
    人在十八九歲的時候總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沖動，那些沖動在當時看來是極其壯烈和濃墨重彩的，但在足足大了近十歲的葉夜眼里，實在是不值得。

    即便是什么三千小世界里的其中一個青春疼痛文學世界，葉夜也希望里面連炮灰都算不上的背景板顧奕笙能夠收獲他值得得到的一切。

    “你放心考，我保準和你一個城市?！比~夜信誓旦旦。

    至于他自己，反正比起給陳鶴頂包入獄，原主還能正常上大學已經(jīng)可喜可賀了，也就說不上什么人生不人生，值得不值得。

    說到底，一個為了女主都能入獄的人談什么自己的人生哦！

    沒錯，葉夜就是這么雙標。

    顧奕笙其實也想說，你也要選自己能去的最好的學校，能不能在一個城市并不重要。但是他看著葉夜，想了又想，看了又看，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顧奕笙暗自唾罵自己的自私，卻又因為對方毫不遲疑的偏袒而放下心——葉夜答應他的事情，總是能做到的。

    走出校門的時候，顧奕笙看見葉夜站在校門口，夏天的陽光照在男孩的臉頰上，笑容明媚又快樂：“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么重大一天的結尾，得和你在一起?！?/br>
    “晚飯想吃什么？我們一起去吃?！?/br>
    這場高考，對于大部分來說，僅僅只是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但對于顧奕笙而言，卻是一個神奇的，全新的開始。

    而對葉夜來說，在顧奕笙看不見的地方，他和系統(tǒng)進行了一場討論。簡單而言，系統(tǒng)表示了葉夜的任務已經(jīng)全部完成，標榜著青春疼痛文學的高中時代也正式宣告了完結，葉夜隨時可以脫離任務世界了。

    葉夜窩在顧奕笙的懷里，抬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小男孩，對系統(tǒng)發(fā)出了靈魂質問：“你一定要這時候和我探討這種問題？”

    系統(tǒng)：【系統(tǒng)檢測這是一個合適的時機?！?/br>
    葉夜：“……”什么時機？賢者時間？

    葉夜懶得爭了，挪了挪腦袋，被迷迷糊糊的顧奕笙伸手摸了摸后腦勺：“有一定要脫離的時間限制嗎？”

    系統(tǒng)心如止水：【沒有明確的限制，但是越早越好?！?/br>
    葉夜打了個呵欠：“那就別急了，先把答應他的事做完了再說?！?/br>
    系統(tǒng)：【………】他嚴重懷疑以宿主這今天許諾一個小事后天許諾一個大事的調(diào)調(diào)得和顧奕笙混到白頭偕老。

    事實和系統(tǒng)猜的其實相差不多，葉夜和顧奕笙一起報了北方的大學，雖然顧奕笙的開學時間比葉夜晚了幾天，但他還是和葉夜買了同一天的車票，把人給送到了學校，又和他一塊買好了所有生活必須品。葉夜也在幾天之后裝病敲了軍訓跑去陪顧奕笙開學，忙上忙下地湊熱鬧。

    兩邊同住的舍友稀里糊涂地就看著兩人無聲勝有聲地坦然出柜了。

    唯一的問題在于雖然葉夜和顧奕笙的確報了同一個城市的學校，但到彼此的學校仍然要坐個一小時的車，兩人的見面頻率只得降到了一周一次。葉夜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小顧這兩年在自己的熱情帶領下總算是漸漸開朗了些，雖然仍然少言寡語，好歹瞧著也沒那么不近人情，有時候還會冷不丁開個小玩笑，正是交點朋友的好時候。

    更何況見不到的時候，葉夜每天晚上都會開手機視頻和顧奕笙逼逼，顧奕笙大多時候仍然是不說話的，但表情溫柔又認真，即便葉夜是在說今天食堂的午飯吃了什么，也聽得無比端正。

    到了周末的時候，他們就會一塊跑遍所在的城市，把微博上所有推薦過的店鋪一間間吃過去，硬生生把原先瘦條條的小顧同學給吃胖了一圈，反倒是好看了不少。葉夜在晚上掐了把小顧長了rou的小臉蛋，又扒開劉海細細打量了圈小顧的五官，在第二天正式把小顧拉去剪了頭發(fā)。

    那陪伴小顧度過是十幾年的長劉海嘩啦啦落下，露出光潔的額頭，疏朗的眉目，和第一面就勾得葉夜魂牽夢縈的高鼻梁。

    就這么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葉夜陪顧奕笙過了十九生日，二十歲生日，二十一歲生日，葉夜送了衣服，送了鋼筆，送了一副精致的銀邊眼鏡，看著小男孩日漸挺拔的脊背和寬闊的肩膀，和逐漸成為習慣的淺淺微笑，已經(jīng)是和高中時初見全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了。

    葉夜非常滿意。

    而二十一歲生日之后，系統(tǒng)在日常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宿主在許諾的頻率上慢慢減少，時間跨度也越來越短，以前是“明年寒假我們?nèi)セ﹫龌保F(xiàn)在最多也只是“下周去吃那家意面店吧”——即便是在顧奕笙說起畢業(yè)后一起租房子的時候，葉夜也只是歪頭一笑，不置可否，然后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就好像未來的所有計劃被葉夜一手抹去了。

    可在日常生活中，葉夜仍然是那個葉夜，看到顧奕笙時眼睛仍然閃閃發(fā)光，滿心愛慕和體貼入微沒有任何變化，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顧奕笙被葉夜的愛毫無保留地灌溉著，一無所覺。實際上如果不是系統(tǒng)會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觀察情況的話，他也不會發(fā)覺。

    顧奕笙的成績依然優(yōu)異，伴隨著畢業(yè)季的到來，他申請保研成功，留在學校和老師研究課題，同學們都將各奔東西，所以即便還沒到領畢業(yè)證的時候，也已經(jīng)把畢業(yè)照和散伙飯?zhí)嵘狭俗h程。

    拍畢業(yè)照的那天，依然是個不負眾望的好天氣，葉夜從學校溜了出來，抱著捧精心準備的花束，千里迢迢地奔到了顧奕笙的學校，一眼就瞟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穿著畢業(yè)服的顧奕笙。

    看到他，顧奕笙二話不說撇了邊上嘰嘰喳喳的舍友，朝他走了過來：“你怎么來了？”

    “你人生的重要時刻我哪能缺席?！比~夜說得一本正經(jīng)，“當然是來合照的啦?！?/br>
    被撇下的顧奕笙舍友又被顧奕笙給抓過來拍照，小伙子也見了葉夜四年，格外熟絡，甚至還笑嘻嘻叫了聲“葉哥！”

    葉夜照單全收，咧開一口白牙：“畢業(yè)快樂啊?！?/br>
    小伙子挑著角度給兩人拍照，看著手機里兩個高挑俊朗的男孩靠在一塊，臉上笑容燦爛，忍不住嘖嘖兩聲，把手機還給葉夜時忍不住說：“葉哥，以后你和老顧結婚一定要請我們吃飯啊?！?/br>
    葉夜瞥他：“同性婚姻法可沒通過呢?！?/br>
    小伙子連連擺手：“哎呀，就大家私底下辦辦的那種，老顧上次和我們吃散伙飯的時候可是說已經(jīng)想得好好的了?！?/br>
    葉夜回頭看了眼被其他同學抓著合照的顧奕笙，嘆氣似的笑了起來。

    葉夜呆了一下午，走得時候沒讓顧奕笙送，打了個的回學校，路上才想起忘記說畢業(yè)快樂了，于是點開微信和顧奕笙發(fā)了句“畢業(yè)快樂”。

    發(fā)完之后葉夜和系統(tǒng)說:“走著?！?/br>
    【正在脫離任務世界】

    【脫離完成】

    1月13日下午，五點二十分，一輛出租車與貨車相撞，出租車司機與貨車司機均有不同程度的外傷，出租車上乘客當場死亡。

    葉夜到底是沒給顧奕笙過22歲生日。

    系統(tǒng)看了看被重新放回意識世界的葉夜問:【您怎么選擇了這個時候脫離世界？】

    “答應的都做完了。”葉夜眨眨眼，“也陪了小顧好多年，是時候換下一個了?！?/br>
    【您不喜歡他了？】系統(tǒng)問。

    “還是喜歡?！比~夜看著面前的一團光亮，說得振振有詞，笑得理直氣壯，“只不過對下一個更期待一點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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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顧:你媽的，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