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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歸離在線閱讀 - 第133節(jié)

第133節(jié)

    子嬈橫他一眼,垂眸思量片刻,忽然道:“現(xiàn)在有一個消息,你去賣給少原君,一樣可以大賺一筆?!?/br>
    彥翎問道:“哦?什么消息?”

    子嬈挑弄指尖墨蝶,便有一叢細小的美焰在她眸心若隱若現(xiàn):“你去少原君府,告訴皇非曾在這里見到我,就說明日我會往灃水渡去?!?/br>
    彥翎頓時怔住,看她半天方道:“你要我向皇非出賣你們的行蹤?”

    子嬈輕輕笑道:“沒錯?!?/br>
    烈風(fēng)騎被迫退兵,冥衣樓與九夷族戰(zhàn)士保護東帝離開樂瑤宮范圍,敵人投鼠忌器,自然不敢追擊。

    為使人馬得以休整,子昊下令暫時退往西山寺,這座寺廟在赫連叛軍撤往大營時已遭劫毀,此時空無一人,只余一地破敗的佛像和幾具僧侶伏尸,幸好寺后幾間廂房還算完整,遮風(fēng)避雨不成問題。

    馬車一停,離司便急步上前,叫聲:“主人!”看到那熟悉而清冷的眼神,心頭驟然一松,腳下一個踉蹌便跪了下去,“公主現(xiàn)在不知怎樣了,主人快想想辦法……還有十娘她……她……”

    這一夜身傷心疲,緊繃的弦一旦斷開,再也支持不住,子昊眉心微微一蹙,已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隨后竟抬手將人抱起,毫不理會眾人訝異的目光,徑自往寺中走去。

    身畔溫冷的氣息,恍若隔世夢回,離司緊緊抓了他衣袖,掙扎不得,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子昊替離司療傷時,余人休整布防,由叔孫亦負起統(tǒng)籌之責(zé),不免一陣忙亂,直到將雙方戰(zhàn)士都安排妥當,叔孫亦方得空隙來到偏殿。

    且蘭正和商容在商議什么,說道:“軍師來得正好,方才我們商量,此處恐非久留之地,烈風(fēng)騎很快便會卷土重來,在此之前,我們必要想好應(yīng)對的法子?!?/br>
    叔孫亦在她對面坐下,伸手輕拈五柳須,緩緩道:“事情到了這般地步,皇非自然不會輕易作罷,但依我之見,烈風(fēng)騎也沒有那么快行動。昨晚楚王與王后同時身亡,宮中叛亂未平,楚國眼下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大亂之中,皇非縱有通天之能,也需三兩日收拾殘局,所以我們還有一點時間,至于如何行事,”他看向商容,“一切還要聽主上決斷。”

    商容沉聲道:“此話言之有理,總之我們只要拖過這三日,待蘇陵與靳無余援兵趕到,便不會這么被動了?!?/br>
    “三日調(diào)兵入楚……”叔孫亦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方一抬眼,突然站起來,且蘭與商容回頭,正見東帝進來,亦雙雙起身。

    “主上?!?/br>
    子昊對他們點了點頭,看了且蘭一眼。他神情似乎有些異樣,縱一如既往地平淡清靜,卻有種幽深的冷冽取代了唇角無時不在的微笑,叔孫亦和商容皆是伶俐人物,當下一起退出室外。

    且蘭等了半晌,不見子昊說話,星眸微抬:“我知道你有話問我,我助夜玄殤入宮盜寶,并未打算瞞你,只是沒想到會在密道遇上十娘等人,更沒想到后來會發(fā)生如此巨變?!?/br>
    子昊負手站著,淡淡道:“上陽宮之事,你認為是我授意?”

    且蘭沉默片刻,卻搖頭道:“此時與皇非決裂,便等于相助姬滄,亦使子嬈身陷險境,你步步經(jīng)營這平衡之局,會在緊要關(guān)頭急于求成,令王族陷入以硬碰硬的被動局面,坦白說,我很難相信?!?/br>
    子昊墨染般的瞳心微微一收,似有一絲情緒的波動劃破深沉,剎那間,于那無底的黑暗中折射出峻冷之色:“那你以為,換作皇非又如何?”

    且蘭對皇非十分了解,這個問題早已反復(fù)思量:“皇非縱有取代帝都的野心,卻沒理由自找麻煩,這時設(shè)局對帝都發(fā)難,白白令赫連羿人和姬滄坐享其成,倘若少原君連這點耐心都沒有,又怎夠資格做東帝的對手?”

    子昊冷淡一笑,道:“皇非確實不應(yīng)如此失策,也犯不著大費周章,弄出上陽宮的事端?!?/br>
    “但有一件事卻是事實,”且蘭說著頓了一頓,“子嬈她,并沒有否認皇非的質(zhì)問和含夕的指證?!?/br>
    子昊雙眸倏地一抬,袖中手指緩緩收緊。此時在他掌心,一只玉瓶冰冷的溫度透徹心骨,那是子嬈離開君府時匆匆交給離司的東西,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里面是什么。

    上陽宮火起之時,子嬈雖獨自在君府寢殿,卻絕沒有可能殺人。

    被他眼神掃過,且蘭心頭暗暗驚凜,只覺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自那向來平靜溫潤的眸心散發(fā)出來,不怒自威,不寒而栗。但她沒有移開目光,這一刻,她要事實的真相,在他手中,是否一切都是棋子?在他心里,是否所有都可利用?

    她不能用整個九夷族做注,賭一個男人的溫情,一個帝王的慈悲。

    清澈的注視,墜向那片萬丈深淵。室中一時靜若死寂,唯聞檐雨如注,漸急漸密,天地重新陷入一片空虛迷蒙,且蘭的臉色微微地蒼白。

    但出乎意料的是,子昊眼中犀利只是一閃而過,那種令人熟悉的溫潤竟然再次浮現(xiàn)。并非如常含笑,卻有著隱約的憐惜和溫柔,一聲淡倦輕咳,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子昊輕輕抬手,撫過了且蘭纖柔的肩頭。

    僅一個輕微的動作,僅一次淡淡的對視。

    且蘭心中一顫,仿佛穿透水中冰冷的面具,突然身處那片幽邃神秘的世界,她能夠了解到他,亦知道他了解自己,一切畏與懼,一切執(zhí)著與掙扎,一切宿命與無奈,原來他與她如此相近。

    她輕輕看著他,柔聲問道:“現(xiàn)在子嬈和夜玄殤定然兇多吉少,皇非絕不會放過他們,你打算怎么辦?”

    子昊沒再刻意掩飾情緒,只是恢復(fù)了清冷的神態(tài):“想令帝都與皇非反目之人不在少數(shù),這番布局,也算得上精妙得當?!闭f著向外道,“商容,叫他們進來?!?/br>
    商容幾人一直在外等候,聶七一進門便跪下道:“屬下有一個請求,懇請主上務(wù)必恩準?!?/br>
    他語調(diào)中顯出不同尋常的堅決,更見悲痛憤恨,商容沉下臉喝道:“聶七,眼前什么時候,莫要亂來!”顯然知道他要說何事,及時截斷。

    子昊輕輕一抬手,看了聶七一會兒,道:“我只給你兩天時間,倘若殺不了方飛白,立刻離開楚都。”

    聶七猛地抬頭,沒想到他竟會答應(yīng),激動道:“聶七多謝主上!”身形一動,退出室外,轉(zhuǎn)瞬消失在雨中。

    宿英原本在旁默不作聲,情緒頗為低落,這時皺眉抬頭:“少原君府機關(guān)兇險,我和他一起去,免出什么意外。”

    子昊目光向他掃去:“妙手神機宿英?!?/br>
    這昔日名震一時的稱號已不知有多久未曾聽過,宿英不由一怔。子昊微微笑道:“我雍朝造工大祭司,莫非只為殺一人而逞匹夫之勇?”

    宿英身子劇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忽地跪下道:“宿英……黥面負罪之身,豈敢逾越法典,枉擔(dān)重任,主上……”

    子昊隨手一擺:“你有罪與否,唯有朕可定奪,造工祭司之職,亦唯宿英可任。諸國悠悠眾口,十娘在天之靈,皆會看你是否名副其實,你要與聶七同去,便給朕帶回楚王胞妹含夕,可有把握?”

    宿英雙手微微顫抖,許久方道:“臣,會以整個少原君府回報王恩!”說罷重重叩首,雙目之中射出異樣精光,縱聲一嘯,追向聶七而去。

    且蘭轉(zhuǎn)回頭來:“楚都如今闔城臨戰(zhàn),他們這般前去,恐怕多有兇險?!?/br>
    子昊閉目徐徐道:“大戰(zhàn)在即,更不能失了血性,若我不準他們所請,聶七以后將永遠無法再在劍道上有所突破,亦對十娘愧疚一生,而宿英更將意志消沉,妙手神機形同死人無異。”說著雙眸一抬,“叔孫亦,你替朕走一趟西山大營。告訴赫連羿人,真正的含回現(xiàn)在人在冥衣樓,他若還想重掌楚國,便來見朕?!?/br>
    叔孫亦低頭答應(yīng),心中不由萬分吃驚。令聶七挑戰(zhàn)方飛白,宿英劫持含夕,再著手推動赫連侯府勢力,這一切安排都將引得皇非立刻出兵,全力針對己方,和先前所料拖延三日的戰(zhàn)術(shù)相去甚遠,在援兵未至的情況下,其中風(fēng)險不言而喻。

    子昊已起身向外走去,且蘭經(jīng)過叔孫亦身邊,以眼神制止了他的問話,微微笑道:“軍師速去速回,但愿九公主能夠平安。”

    第82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