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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歸離在線閱讀 - 第32節(jié)

第32節(jié)

    “喚白龍兒上岸來?!彼翢o意識地重復一句,就那樣站起來,什么都不想,只按這聲音的吩咐去做。

    沖天的水柱,帶著血色涌上半空,燭九陰重新現(xiàn)身,一只左眼鮮血淋漓,已被利物重傷,右眼赤紅猙獰,仿佛有地獄之火燃燒在里面,狂躁之態(tài)大異先前,掃視島上,陡然一昂巨頭,便向子嬈和絳衣少女立足之處沖來。

    子嬈收了“蓮華”異術(shù),心神一陣虛弱,眼見颶風之中龐大的暗影如山般壓下,勉力提氣,伸手攬住已然陷入昏迷的絳衣少女急急掠出。

    “轟”地一聲巨響,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燭九陰擊出一個深坑,碎石齊飛。燭九陰受傷之后狂暴難安,又失去了那少女的控制,一味猛攻不休。子嬈方才催動丹元之氣強行控制那少女心神,體內(nèi)氣息紛亂不繼,不知還能躲得過它幾次發(fā)狂般的攻擊。燭九陰一擊不中,血口張合,再次昂起身來,準備發(fā)動攻擊!

    便在此時,一柄長劍突然自巨蛇的腹部穿出,戳透蛇身,狠狠釘入了地面巖石的縫隙!燭九陰吃痛之下,整個身子如箭般向前竄去,那長劍死死插入巖石,鋒利的劍鋒自燭九陰沒有鱗甲的腹部迅速劃過,巨大的蛇身被生生剖開,腹中內(nèi)臟隨血四流。

    燭九陰受此重創(chuàng),痛不可當,在小島之上劇烈翻滾,首尾橫掃,激起四周斷木碎石不斷墜落,大有天崩地裂之勢。子嬈抱著那絳衣少女急忙躲避,混亂中閃來一個黑影,一把護住她兩人,縱身投向湖中。

    隨著一股大力潛入水下,而后拉著那少女奮力沖出水面,子嬈感到身后有人將她一把托起,向不遠處另外一座小島游去。身后重擊之聲連續(xù)傳來,連湖底都能感到震動,攀住島側(cè)巖石上岸,兩個人同時撲倒在岸邊,將手中托著的少女用力向上一推,誰也說不出話來,伏在巖石上不住喘息。子嬈只緩了一下便撐起身子,將身旁那人用力拖起來,待看清果然是夜玄殤,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不顧他身上泥污血腥一片,一把抱住他:“太好了!你還活著!”

    夜玄殤和燭九陰從島上打到水底,惡斗中故意被它吸入巨口,再以那種要命的方式破出蛇腹,這時渾身上下酸痛乏力,連動根指頭的力量都欠奉,被子嬈一撞,攀著巖石的手一松,兩人齊齊跌回水中。

    一旋浪花翻起,子嬈拖著他重新冒出水面,這才發(fā)現(xiàn)他臉色極其蒼白,匆忙問道:“喂!你沒事吧?”

    夜玄殤緩了口氣,勉強笑道:“好像還沒死。”

    湖中波光起伏不定,幽暗的水色隨著一旁巖石的倒影不住蕩漾,幾縷烏發(fā)如絲,時聚時散,勾勒出女子妖嬈的容顏。湖水將子嬈一雙眼睛洗得清亮,亦透出幾分心有余悸:“你和燭九陰打到湖里去,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夜玄殤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面前清如星湖的目光就這么撞進眼中,耀得人心跳微微一頓,他怔了片刻,臉上突然現(xiàn)出一抹奇異的神情。

    見他不說話,子嬈奇怪地晃了他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聲音轉(zhuǎn)柔:“怎么了?是不是傷得厲害?”

    夜玄殤空著的手在水中一握,復又緩緩松開,有些刻意地避開了她的眼睛,但在那柔美的聲音中,或許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唇邊浮起了一絲淺笑?!皼]事,還撐得住?!彼吐晳艘痪?,勉力扶著巖石上岸。

    對面島上,燭九陰雖然重傷,卻一時未死,正發(fā)狂一樣不斷翻滾,似要摧毀周圍一切。蛇頭上有個小小的白點,任巨蛇如何翻滾,始終無法擺脫它的鉗制。過了片刻,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燭九陰龐大的身軀自半空中急遽摔落,再次揚起,力有未逮地又摔下,連續(xù)幾次,震得湖島皆顫,終于不再動彈。

    “死了嗎?”子嬈見燭九陰身軀幾次卷動,由頻繁的抽顫而至僵硬,不由站起身來。夜玄殤靠在岸邊巖石之上,神情似乎有些委頓:“過去看看再說?!辈涣蟿倓偱e步,眼前猛地一黑,踉蹌了一下險些踏空,勉強一提真氣,經(jīng)脈間空空蕩蕩難受至極,竟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

    子嬈急忙伸手扶他,他卻硬將長劍一撐,自己站穩(wěn),劍眉緊鎖。

    “你身上有傷,不如在這里等我吧?!弊計埔娝麣馍覕?,顯然強封xue道壓制傷勢遺禍甚深,此時后果顯現(xiàn)出來,不啻于再次重傷,擔心地道:“那燭九陰看起來是活不成了,我取了蛇膽便回來,很快的?!?/br>
    夜玄殤方要說話,一口血氣直沖唇邊,緊抿了唇忍過去,身上卻陣陣泛起寒顫。極深的疲憊透心而來,他清楚這是內(nèi)傷即將發(fā)作的前兆,再不設法療傷,后果不堪設想,只得強自調(diào)勻氣息,囑咐子嬈:“千萬小心?!?/br>
    子嬈點頭答應,再次潛入湖中,一道細長的水紋通向?qū)γ嫘u。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夜玄殤遙看子嬈上岸,一切皆無異樣,這才放心地就地坐下,緩緩引導丹元真氣游走于幾度遭受重創(chuàng)的經(jīng)脈。疼痛太甚反而變得麻木,倒不再像初時那么難以忍受,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了,最近能記起的一次也是三年之前,獨自結(jié)果了來自東宮的數(shù)十名死士,也是那一次,徹底清楚了究竟是誰這么想置自己于死地。盡數(shù)殲敵的后果是險些再也不能拿劍,傷勢剛剛恢復不久,楚、穆兩國便因邊城小事竟至失和,幾乎揮軍開戰(zhàn),那時候楚都上郢質(zhì)子府中的日子,至今仍想都不愿再想。念頭至此,真氣突然毫無預兆地四竄沖撞,丹田中驀覺絞痛,險些便要徹底失去意識,他心中頓時凜然,隨即強行壓制心神,專心調(diào)息運氣,摒棄雜念,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空明境界。

    過了不多時候,他被一聲低弱的呻吟驚動,一直昏迷在近處的絳衣少女慢慢恢復了意識,正以手撫額坐起身來。夜玄殤劍眉微收,下一刻歸離劍已抵向她的咽喉,待她茫然睜開眼睛時沉聲吩咐:“不要亂動?!?/br>
    絳衣少女愣了半晌,等看清他是誰,竟也不顧利刃加身,抬手指著他奇道:“啊……你居然還活著!”

    夜玄殤淡淡道:“我好像一直不太容易死,抱歉,讓姑娘失望了。”

    “白龍兒呢?”絳衣少女似乎此時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四處看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島上,再往別處找去,隱約見到燭九陰伏在對面小島上,忙以靈術(shù)遙遙召喚,燭九陰卻一動不動。她呆了片刻,扭頭看夜玄殤,滿臉的不能置信:“你們……你們殺了我的白龍兒?”說著聲音里已帶了哭腔。

    夜玄殤劍身一振,仍將她逼在數(shù)步之外,胸間卻真氣逆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絳衣少女眼中已經(jīng)水光盈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眼見就要掉下淚來,再看看遠處的燭九陰,一轉(zhuǎn)身,委屈萬分地沖著他嚷了過去:“你殺了白龍兒!賠我的白龍兒來!”

    她這般喊了幾聲,夜玄殤眉峰越蹙越緊,聽她不依不饒,突然冷喝了一聲:“含夕公主!”

    “干什么?”絳衣少女脫口應道,忽而一頓,又道:“好啊,你知道我是誰還敢如此,我定要王兄治你的罪!”

    夜玄殤暗中長嘆,果然所料不錯,這少女真是楚國那位含夕公主。以前只聽說楚王有個一母同胞的meimei,卻從未有機會見到過,不想今天竟在這里遇上。出了這魍魎谷,他不僅僅是夜玄殤,還是穆國入楚為質(zhì)的三公子,其實早在猜測對方身份時便已想到,此時正值楚穆交惡之際,著實不易多生事端,否則處境會比以前更加艱難。但明知棘手,卻還是做了,只因在他心中,世間從無不可為之事。眼中深光一銳,劍尖微抬,便冷聲道:“燭九陰是我殺了,你若再哭鬧,我連你也一樣殺。”

    含夕原本正氣惱地瞪著他,突然和他目光相觸,身子不由為之一僵,仿佛有一桶雪水當頭罩了下來,寒意直浸心頭,一時竟嚇得愣了。

    夜玄殤左手不露痕跡地撐在身旁,繼續(xù)道:“若我沒猜錯的話,公主這次是偷跑出來的吧?此事若鬧回楚都,我被治罪之時,公主難免也要受些責罰,公主是否要仔細考慮一下再說?”

    含夕猶帶淚痕的大眼睛骨溜溜一轉(zhuǎn),撇了撇嘴,沒說話。夜玄殤知道這一番威嚇起了作用,口氣略緩:“我們傷了公主的靈物,公主不高興也是理所當然,但這蛇膽確是醫(yī)病急需,公主肯幫這樣的忙,援手之德感激不盡,日后若有機會,我定然設法補償公主。”

    他如此說,倒像是含夕主動贈了蛇膽救人,而非他們闖谷奪藥,含夕雖精靈,畢竟年少,哪經(jīng)得住這番軟硬兼施的手段,不由就覺得靈蛇被殺也不是太丟面子,反而還成了一樁善事,但又有些不甘心,氣道:“白龍兒是千年靈物,你拿什么補償我?”她正發(fā)脾氣,島外遙遙傳來一陣異獸低嘯。含夕眼睛一亮,跳起來叫道:“金猊!是師父來了,哼,看你們怎么辦!”

    嘯聲片刻趨近,很快便到了近前,夜玄殤目光掃過四周,見先前那艘小船不知何時被湖波推到了近岸,船身雖有破損,但還勉強可用,遂將劍尖微偏,沉聲道:“麻煩公主上船,隨我過島去,但還請公主莫要亂來,免得刀劍無眼,誤傷了公主?!?/br>
    含夕氣鼓鼓地哼了一聲,起身跳到船上。夜玄殤長劍始終不離她的要害,暗暗運功自視,發(fā)現(xiàn)內(nèi)傷遠比想象的嚴重,眉宇間無聲一緊。離小島越來越近,便見島上不知何時多了兩人,一名老者布衣青袍,形象孤傲,正負手打量子嬈,旁邊卻是一個老道,身著灰色道袍,足登黃麻履,破爛落拓倒有三分像街頭叫花子,唯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揩得干干凈凈、油光閃亮,腳下蹲著一只狀如獅子的金毛異獸。

    那異獸乃是一只金猊,自來頗通靈性,遙見含夕被人挾持,頓時躍起身來,發(fā)出極為不滿的低哮。孰料聲音未落,子嬈肩頭的雪戰(zhàn)金瞳一豎,起身便是一聲怒吼,其聲直似虎嘯龍吟,震得眾人都是一驚。那金猊也算獸中珍奇,竟渾身一個哆嗦,“嗚”地縮回了主人身后,匍匐在地,頭也不敢再抬。雪戰(zhàn)高踞子嬈肩頭斜眸睥睨一番,方才懶洋洋地蹲下,姿態(tài)中盡是不屑。

    樵枯道長除了飲酒,生平一大嗜好便是馴養(yǎng)異獸,瞇了眼打量雪戰(zhàn):“唔,云生獸,難得難得?!币晦D(zhuǎn)頭:“老酸儒,你又不好這些奇珍怪獸,如何也盯著人家小女娃不放?”

    那青袍老者正是仲晏子,從子嬈身上收回目光,斜了這口沒遮攔的老道一眼:“有心管我閑事,不如看看你那女徒兒怎樣了?!?/br>
    含夕委委屈屈地叫了聲師父,樵枯道長才從雪戰(zhàn)那里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往她身后看去,胡子一動:“小子,你又是什么人?膽敢用劍指著老道的小女徒?!?/br>
    夜玄殤聞言笑了笑,將劍身一振收回,從容倒負身后:“夜玄殤見過兩位前輩,含夕公主乃是楚王掌上明珠,玄殤豈敢冒犯?”口中雖稱前輩,卻只是負手傲立,毫無見禮的意思。仲晏子和樵枯同時冷哼,顯然對他狂妄的態(tài)度極為不滿。

    子嬈心下詫異,她深知夜玄殤看似率性不羈,實際卻心思縝密、進退有度,斷無道理這般激怒對方,而以他一貫冷厲的作風,既點明那少女是楚國公主,如何竟這么輕易放她自由?滿心疑問轉(zhuǎn)眸相望,夜玄殤和她目光一觸,腳步微微后退,突然抬手,便將她挽入了臂彎之中。

    他一路雖和子嬈談笑無忌,卻從未有過如此越禮的舉動,子嬈先是一怔,隨即心中凜然,她清楚地感覺到夜玄殤身子雖如以往任何時候一樣站得筆直,但大半的重量,已就勢移到了她身上。悄悄伸手過去,不動聲色地扶在他腰上,觸手之處一片溫熱潮濕,顯然不是湖水,而是他身上某處傷口的鮮血正慢慢浸透衣衫。

    貼著他的懷抱,子嬈感覺他用指尖在身后寫下幾個字——設法先走。心頭微震,抬頭向他看去。夜玄殤目光一沉,眉間極快地掠過蹙痕,只因她以眼神清楚地做了回答——同進同退。

    含夕得了自由,早已上前拉著樵枯道長的衣袖撒嬌:“師父,有人欺負夕兒,你快替夕兒教訓他們!”

    樵枯道長向來極寵這個徒兒,見她鬧得一身狼狽,不由心疼:“誰欺負你了?師父替你出氣!”

    含夕跺跺腳,將手一指:“就是他們倆!殺了鶴兒和白龍兒,破了師伯的大奇門九宮陣,還把桃林給毀了!”

    樵枯道長摸著胡子道:“老酸儒那個鬼陣原本就亂七八糟,被人破了有什么稀奇?倒是老道的靈蛇被人取了膽,這個面子丟不起?!泵嫔怀粒骸皟蓚€小娃兒,是你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