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離司道:“前面那男子似是他們宗主赫連羿人的兒子赫連齊,他既喊那灰衣人叔父,想必便是江湖上人稱‘急雷驚電’的赫連聞人了?!?/br> 這時聽外面有人道:“大師兄,這次三師兄他們到底遇上了什么人,怎么連性命都搭上了?” 那赫連齊一副世家公子模樣,生得一表人才,在得體的武士服襯托之下顯得身形高挺,頎長有力,乍一看很有幾分英武之氣,只是態(tài)度異常傲慢,冷哼道:“一群沒用的廢物,這么多人對一個都會失手,還要咱們千里迢迢趕回去收拾爛攤子,赫連武館的臉都讓他們丟盡了!” 旁邊人道:“難道對方真是冥衣樓的人?聽說有幾個師弟是死在巫族絕技‘冽冰’之下,當真蹊蹺得很?!?/br> 赫連齊道:“冥衣樓算什么東西,父親既與穆國有約,我們只管取那人性命便是,管他……” 話未說完,那赫連聞人低咳一聲:“齊兒!” 赫連齊自知失言,舉酒笑道:“多謝叔父提醒,侄兒省得了。” 聽他們這番話,且蘭冷冷道:“這赫連齊為人輕浮,仗著自己武功過人,父親又是楚國上卿,到處胡作非為,糟蹋了不少良家女子,還曾因此和皇非沖突,夸下??谟麏Z楚國第一劍手之位,不知今天這么急著趕路,又要做什么勾當。” 子昊卻已根據(jù)子嬈信中所說猜出大概,沉思片刻,問且蘭道:“如此說來,赫連家與皇非并不和睦?” 且蘭因為皇非的緣故,對楚國比較了解,便道:“赫連羿人無時無刻不針對皇非,但皇非軍功赫赫,在楚國朝野威信極高,豈是一般人能比?赫連羿人雖位高權(quán)重,卻始終受其壓制,能在楚國一呼百應的,唯皇非一人?!?/br> “哦?”子昊淡淡抬眸,“那楚王又如何?” 且蘭想了想,道:“楚王對皇非言聽計從,十分倚重。”說到這里突然一頓,看向外面,“咦?” 店外又有幾匹快馬馳來,四個身著騎裝的女子飛身下馬。幾人眉目秀麗,英姿颯爽,并騎而來,十分引人注目,其中一人竟是且蘭隨身副將青冥。 青冥幾人尚未走進酒肆,赫連齊等已注意到她們,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頗不懷好意。待她們路過旁邊時,赫連齊忽然將足尖向外一挑,青冥不留神便被他絆了一下。 但青冥反應極快,輕身一轉(zhuǎn),堪堪避開赫連齊的阻攔,不料赫連齊存心戲弄她,肘彎不落痕跡地一伸,恰好讓她撞個正著,滿滿一盞酒便灑了大半在身上。 旁邊赫連武館的人立刻跟著起哄,赫連齊邪邪笑道:“這位姑娘走路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青冥愣了愣,隨即看出赫連齊是故意生事,她們急著趕回洗馬谷,不愿在此招惹是非,便施了一禮,道:“沒留意弄臟了公子的衣服,無心之過,還請公子見諒。” 赫連齊站起來故作瀟灑地彈了彈衣襟,語意輕佻:“衣服臟了就臟了,本公子不計較這些,你過來陪我?guī)孜粠煹芎缺?,這事便作罷?!?/br> 青冥眉目一冷:“公子請自重?!?/br> 赫連齊笑道:“生得這么漂亮,本公子一定好好疼你,害什么羞呢?”說著就伸手去挽青冥的肩頭。 青冥側(cè)身一讓,出掌擊他手臂,赫連齊忽然變抱為抓,倏地扣向她手腕。他武功高出青冥許多,原想必定手到擒來,不料青冥忽然反手彈指,一道勁氣鋒利,射向他的掌心,竟逼得他不得不放手后退。 青冥逼退赫連齊,迅速向后避去,隨行幾個女子都已不著痕跡地按上劍柄。赫連齊瞇了眼睛打量她們幾人,“哈哈”笑道:“我說這么秀氣的女子在昔國并不多見,原來是九夷族的人。你們女王和襄帝弄得不明不白,差點兒被滅了族,如今聽說公主又被東帝擄去,這會兒說不定連夫人都封了。既被本公子看上了,還裝什么三貞九烈?” 青冥等齊聲怒叱:“你胡說什么!” 此刻且蘭再也忍耐不住,粉面冰寒,便要發(fā)作,卻被一只手攔住,子昊淡聲道:“離司,你過去問一下,看往終始山的路該怎么走?!?/br> 且蘭詫異地轉(zhuǎn)頭,唯見子昊眼中一片清靜如水,不變的高深莫測,不多言語,只示意她稍安勿躁。 這邊赫連齊正故意和青冥她們纏扯,忽聽身后有個溫柔的聲音問道:“這位公子,請問你知道從這兒如何去終始山嗎?” 赫連齊一回頭,只見一個身著碧色衣衫的女子含笑俏立,眉也盈盈,眼也盈盈,人也盈盈,笑也盈盈,清秀嬌美,姿色可人,相比之下青冥等女子竟都成了俗物,不由眼中一亮,仰頭啜一口酒,笑著上前:“姑娘要去終始山嗎?不如我……”話說了一半,猛地臉色一變,抬手握住喉嚨,張了張嘴,竟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咦?”離司笑吟吟道,“原來公子不想告訴我,那我問別好了?!闭f著轉(zhuǎn)身對赫連武館的人道,“請問這幾位大哥知不知道去終始山的路呢?” 青冥聽她提到終始山,留心注意,卻見她轉(zhuǎn)身時手指輕輕一彈,似有一層透明的東西飛上桌案,瞬間落入幾個酒盞。旁邊有人正取盞欲飲,猛聽赫連聞人一聲斷喝:“小心有毒!”說話時彈劍出鞘,一道輕光擦過幾人掌心,三盞酒隨之凌空飛起,襲向離司臉面,去勢之快,勁道之狠,竟是不惜取她性命。 “哎呀!這么多酒,我可喝不了!”離司笑著向后退去,衣衫飄飄左右轉(zhuǎn)過,兩盞酒被她雙手抄住,眼見第三盞酒落下,她又突然向前一飄,那盞酒便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頭頂,“怎么這酒里有毒嗎?我看倒未必,不信,我喝給你們看?!彼贿呎f著一邊輕輕一晃,頭頂?shù)木票K倏地落下,被她咬在齒間一飲而盡,再一仰首,酒盞落到肩頭,“看吧,哪里有毒?我只是問一問路,這位先生你怎地這么兇?” 赫連聞人以劍擊盞,其中分別含了三道不同的內(nèi)家真氣,而使酒盞速度、方向各異,原本極難應付,不料竟被離司輕輕松松接下,頓起警惕之心。但他自恃身份,不愿再對一個年輕女子輕易出手,冷道:“哪來的小丫頭?竟敢和我赫連武館作對,不快交出解藥,休怪我劍下無情!” 離司俏聲笑說:“酒中分明沒有毒,我又去哪里找解藥?這位公子看起來可有些不妙,不如好好給兩位姑娘道個歉,說不定就沒事了。” 赫連齊喉嚨中似有一片蟲蟻密密爬噬,奇癢難耐,呼吸越來越困難,窒得臉色通紅。他雖不能言語,神志卻清醒,知道定然是離司方才做了些什么手腳,強提真氣示意,赫連武館眾弟子拔劍出鞘,怒叱聲中,四面攻向離司。 青冥見狀急呼:“姑娘小心!” 離司揮手將身上酒盞送出,真氣透處,瓊漿四濺如花,嚇得眾人紛紛閃避,她轉(zhuǎn)頭對青冥笑道:“借meimei佩劍一用!”取劍在手,足尖一點閃入劍光之中。 赫連聞人并不出手,心想這么多人對付一個嬌弱女子綽綽有余,從旁觀看,卻突然大吃一驚。 場中白衣之間碧影飛閃,一道劍光比所有長劍都要快上幾分,離司御劍如風,手中流光疾馳,星芒迸射,用得赫然便是赫連武館的千字徹心劍。 但見她在劍陣圍攻之下聲東擊西,進退自如,一邊還不忘笑說:“你這一招‘千秋萬代’使得不對,少了后面幾式變化,應該改成‘千瘡百孔’才是!” “你這是‘千嬌百媚’嗎?看起來倒像‘千奇百怪’,這么難看,可真是難為你了!” “‘千軍萬馬’不是這樣的,看我教你!”一劍飛出,姿態(tài)之妙,招式之精,竟遠在赫連武館眾弟子之上。小小酒肆之中一時劍光飛舞,令人眼花繚亂。赫連聞人越看越是心驚,離司用得雖是千字徹心劍,但變招進退匪夷所思,這劍法中原有的破綻在她手下竟變得天衣無縫,從而威力驟增,令眾弟子從無應付。 “住手!”他一聲命令,赫連武館的人紛紛停手,離司亦不追擊,在眾人包圍下執(zhí)劍而立,笑意盈盈。 赫連聞人沉聲道:“你并非我赫連武館之人,從哪里偷學到這套劍法?” 離司抿唇笑了笑:“這劍法有什么稀罕的,我還要去偷學?我家主人說了,這種劍法也就是學著玩,千字萬字,其實一字可破,主人手中諸多劍譜,這實在算不上什么?!?/br> “好大的口氣!”赫連聞人道:“你家主人難不成看盡天下所有劍譜,敢說這樣的大話!” “是??!”離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們家中藏書萬卷,天下有的書,我家主人都有,天下沒的書,我家主人也有,秘籍劍譜什么的,不過是主人無事消遣的閑書罷了。至于這千字徹心劍,我家主人最近沒書看了,才讓我找出來翻一翻的,看完了覺得沒什么意思,好像隨手燒掉了?!?/br> 赫連聞人聽她如此詆毀宗門劍法,不由怒火中燒,喝道:“好膽!如此我倒想領(lǐng)教一番,看你怎么一字破我千字。”他向前邁出一步,身旁弟子立刻收劍退下,場中頓時變得靜可聞針。 離司見他原本滿面怒意,但手觸劍柄時卻已變得平心靜氣,身形氣勢無懈可擊,便知不易應付,輕輕錯步,心中留意提防。 赫連聞人既被稱作“急雷驚電”,一手劍法快如閃電,急似驚雷,自然是迅捷無倫。振劍而起時,離司剎那間便像落入層疊爆現(xiàn)的雷電之中,只覺眼前一劍快似一劍,四面八方盡是劍影,雖知道每一劍都是千字徹心劍的招式,但不等應對,已被劍勢逼住,縱然看到破綻,卻也來不及還擊。她當下不敢輕敵,施展自在逍遙法以快對快,身若輕風,片影難見,赫連聞人長劍傷她不得,但她也只能飄忽閃避,卻無還手之力。 此時簾后忽然有人朗聲道:“一塵不染!” 離司聞言不假思索,手中長劍斜飛前掠,劍如月華,銀芒急灑,恰巧迎上赫連聞人襲來的劍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