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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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很快就進了后院,楚惜寧暗暗挑了挑眉頭,這里應(yīng)該是世子新婚的洞房附近。上回她來的雖匆忙,卻也瞥了一眼。 那丫頭并沒有把她們帶進主屋,相反去了偏院,廖氏身上裹著薄披風站在門口,顯然在等她們。 “就這樣把你們請來,唐突了。大嫂子頭一回料理這事兒,難免有所疏忽。我又實在是有事相求,沒有合適的人!還請薛家meimei和寧兒見諒!”廖氏的語氣有些急促,語調(diào)里竟帶著幾分咳喘,顯然是病未好全。 薛茹瞧著她面色蒼白,嚇了一 大跳,連忙伸手替她順氣。 “廖jiejie,快別激動。什么見諒不見諒的,我若是能出上一份力,也算是替世子和新生的孩子盡些心意!”薛茹輕聲細語地安撫著她,想來定是急事兒,廖氏身邊又找不到人,才請了薛茹來。 “這里是世子和衛(wèi)氏的院子,衛(wèi)夫人現(xiàn)在就在主屋。衛(wèi)氏現(xiàn)在很不對勁,她身邊的手帕交又都去了宮里做娘娘。上回去宮里頭回來,聽她念叨著你和寧兒,就想著讓你們來勸勸她!”廖氏連忙在前面帶路,輕聲地解釋著。 薛茹母女跟在后頭,聽了這話,也只能虛應(yīng)了幾句。想來是衛(wèi)氏悲傷過度,做出什么失常的舉動,無奈廖氏已經(jīng)找不到人勸,頗有些急病亂投醫(yī)了。 等快走到主屋的時候,楚惜寧才發(fā)現(xiàn)似乎有些嚴重。衛(wèi)夫人勸告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卻得不到衛(wèi)氏的回應(yīng)。待幾人走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瞧見坐在床邊的衛(wèi)氏,一動不動,眼神放空。 即使身邊的衛(wèi)夫人掏出錦帕擦眼淚,苦口婆心地勸說,衛(wèi)氏依然毫無動靜。 幾人看到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底都不是滋味。 “哇哇——”忽而一旁的搖籃里,傳來小孩子的啼哭聲。 衛(wèi)氏一下子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沖過去,眼珠子依然一動不動,就像已經(jīng)瞎了一般??偹闶敲綋u籃邊上,一把抱起籃子里的哇哇大哭的孩子。 “乖,不哭不哭!娘帶你去找爹!娘帶你去找爹......”衛(wèi)氏輕聲哄勸著,低下頭伸手將柔軟的錦被往下按了按,露出嬰兒小小的腦袋。 她的臉上露出幾分開心的神情,嘴角微微揚起,總算見到了幾分活氣。在場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衛(wèi)夫人一個踉蹌,幾乎要撲到衛(wèi)氏的身上。 “我的兒,你醒醒??!世子雖沒了,你也要帶著孩子好好過!你有兒子撐腰,以后還有盼頭??!”衛(wèi)夫人輕輕搖晃著衛(wèi)氏,幾乎是嚎啕大哭。 她嬌養(yǎng)長大的姑娘,選秀前夕起了水痘,與宮里頭的貴人失之交臂。現(xiàn)如今又成了寡婦,怎能不傷心。 “世子還在,世子還在前廳里躺著,他只是睡著了。我們的兒子出生了,他還沒瞧上一眼。他說過無論男女,我們的孩子都注定是金貴的!他還沒瞧過??!”衛(wèi)氏拼命地搖頭,摟著襁褓似乎想避開她們離開,喊到最后她幾乎都已經(jīng)聲嘶力竭。 “快把大夫人攔下,好 孩子,莫傷心了。世子也不想看著你這般傷心,把孩子養(yǎng)大才是正理?。 绷问弦差濐澪∥〉刈吡诉^去,輕輕拉住衛(wèi)氏的胳膊,柔聲地勸哄著。 無奈衛(wèi)氏仍然不理睬,似乎根本聽不到她們說什么一般,只一個勁兒地要抱著襁褓離開。 眼看著衛(wèi)氏要鬧騰開了,薛茹也連忙沖過去拉著她。廖氏怕衛(wèi)氏不小心傷了孩子,就將孩子抱了過來,遞給了一旁的丫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衛(wèi)氏尖銳的嗓音直逼而來,仿佛勒住脖子一般難受。她的雙手向前,似乎要去奪回孩子。 “大少夫人!”眾人七手八腳地攔住她。 正是最忙亂的時候,忽而一陣清脆的搖鈴聲傳來?!岸6_?!”響亮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只見楚惜寧站在小板凳上,手里拿著鈴鐺搖晃著,正在逗弄丫鬟懷里的嬰兒。 “娘,小弟弟長得真好,他在對我笑呢!”楚惜寧回轉(zhuǎn)過頭,沖著那邊拉扯的人微微一笑。 薛茹見衛(wèi)氏停了下來,心里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輕聲糾正楚惜寧:“寧兒,那不是小弟弟,是衛(wèi)家jiejie的孩子!” 薛茹有些哭笑不得,這輩分兒鬧得,的確有些難辦。 “哦,那他長大了以后會叫衛(wèi)jiejie為娘,叫我為寧姨么?”楚惜寧點了點頭,又專心地逗弄起襁褓里的嬰兒。 衛(wèi)氏似乎愣住了,那小嬰兒剛出生十幾個時辰,方才哭過一回就直接睡了。楚惜寧伸出手指似乎想戳他的臉。 “娘,娘?!毙l(wèi)氏一聲聲重復(fù)著這個字,一旁的衛(wèi)夫人也一遍遍地答應(yīng)著。 “對,我的孩子還得叫我‘娘’,他還得學會叫爹,否則我如何去見世子!”衛(wèi)氏大力地掙脫了幾人的鉗制,一把搶過襁褓,摟在懷里嗚嗚地哭著。 “乖孩子,娘陪著你長大,娘等著你開口叫人!”衛(wèi)氏就這樣幾乎半跪在地上,懷里摟著襁褓,額頭輕輕碰著嬰兒的小臉,淚水漣漪。 周圍的人紛紛舒了一口氣,廖氏猛烈地咳嗽起來,衛(wèi)氏似乎已經(jīng)清醒過來。抬起頭輕聲說:“母親,讓您擔心了,您身子不好,趕緊回去歇著吧。有娘和楚夫人陪著,兒媳沒事兒!” 廖氏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幾分笑意,沖著衛(wèi)夫人和薛茹點了點頭,便扶著丫頭的手顫巍巍地離去了。 衛(wèi)夫人和衛(wèi)氏抱在一起哭了出來,薛茹和 楚惜寧輕輕囑咐了一句,就先退到了外屋。過了片刻,丫鬟們替里面的主子洗漱了一遍,才請薛茹母女進去。 “讓楚夫人和寧meimei見笑了,我也是一時糊涂。”衛(wèi)氏的情緒平復(fù)了許多,聲音也柔和了下來,眼神幾乎不離開懷里的襁褓,滿臉都透著慈母般的微笑。 薛茹也算是放下心來,連忙擺手:“哪里,母子貼心,是小少爺舍不得你!” 衛(wèi)氏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此刻她不止是一個剛失去夫君的寡婦,更是一個等著哺育孩子的娘親。 “楚姑娘定是覺得無趣吧,可惜靄哥兒太小,不能陪你玩兒?!毙l(wèi)夫人也恢復(fù)了笑意,沖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楚惜寧點了點頭。 “沒有,小娃娃睡著了也很好玩兒?!背庉p輕搖了搖頭,嘴角揚起,頰邊露出兩個梨渦。 “是我糊涂了,帶著楚姑娘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透口氣吧,這里太悶了!”衛(wèi)氏輕聲吩咐著身后的丫鬟,沖著楚惜寧擺了擺手。 待得到薛茹的同意后,楚惜寧跟著那個丫頭走了出去。方才那個主屋是衛(wèi)氏坐月子的,門窗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的,心里悶得難受。剛探出頭來,一絲風透過來,的確舒爽了許多。 “找個安靜的地方去吧,免得沖撞了別人!”楚惜寧對前面領(lǐng)路的丫鬟吩咐道。 “楚姑娘在這里歇歇吧,奴婢就在旁邊,若是有什么事兒喚一聲就成?!贝搅艘粋€涼亭里,那丫鬟見楚惜寧有些氣喘,輕聲說了一句,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楚惜寧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將腿伸直舒展了一下。雙腿跪在涼亭的石凳上,憑欄遠眺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頓時覺得暑氣消散了不少。 忽然湖面上劃過一道黑線,“啪”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掉了進去,驚起一片漣漪。 “誰?”楚惜寧猛地站起,急聲問道。 一道身穿素服的身影從一旁的假山后走了出來,楚惜寧微微一怔。 “你還好么?”她輕聲問了一句。 此刻站在涼亭外的少年,正是沈修銘。褪去錦衣華服,只是素色的衣衫,卻更加襯得他面色白皙,甚至透著幾分蒼白,眼睛微微紅腫著,顯然是哭過了。 他走進了涼亭內(nèi),站在她身旁倚靠著欄桿。 “是你啊。”一開口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啞得不像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其祈童鞋投的手榴彈,這張不虐,真心的= = 最多還有幾章過渡,這些猴孩子們都要長大了,真正的大戲要上場了= = ☆、055 萌愛萌愛 兩個人離得很近,都倚著欄桿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楚惜寧頭一回覺得和小霸王在一起,氣氛竟會這樣尷尬和難熬。 她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沉默的少年,依稀記得荷包里還有幾塊酥糖,那還是臨出門前落雪塞在里面的。 “吃糖么?”楚惜寧立馬把荷包翻了出來,掏出里面的一個小紙包,手指將紙展開,露出里面乳白色的酥糖,遞到他的面前。 沈修銘略低下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糖,輕輕搖了搖頭。 “我、我吃不下?!彼穆曇粼桨l(fā)的晦澀難聽,似乎要扼住人的心臟一般難受。 “吃一塊吧,無論是嘴里苦還是心里苦,吃了糖就沒那么苦了。熬一熬就都過去了!”楚惜寧捏起一塊酥糖,塞進自己的嘴里,又將手朝他的面前推了推。 沈修銘低下頭瞧了一眼,嘴角揚起一抹細微的弧度,低下頭張開嘴咬了一塊。楚惜寧的手一抖,以為他要咬她的手,幾乎下意識地要縮回去,轉(zhuǎn)而又定了回來。 “哎,你不能快點兒,咬塊糖磨嘰什么?”楚惜寧見他一直低著頭,嘴唇抵在糖紙上,隔著一層紙甚至碰到她的手指,熱熱的呼吸噴在指節(jié)上,讓她有一種想縮回來的窘迫感。 “沈修銘!”楚惜寧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輕呼了一聲。 沈修銘的肩膀似乎在顫抖,聽到楚惜寧的呼喚,連忙用力咬下一小塊糖撇過頭去,一滴guntang的水珠還是順著他的臉頰,落在了糖紙上。楚惜寧輕吸了一口氣,那滴水珠似乎隔著紙傳遞著溫度,讓她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 “大哥一向都是最好的,從來不需要爹娘cao心。即使我再不爭氣,我也不怕,因為始終都大哥替我在前面撐著。他是沈國公府年輕有為的世子,更是疼我護我的兄長!他就這么......”沈修銘始終偏著頭不看楚惜寧,眼淚“吧嗒吧嗒”地落在衣襟上。 他很少哭,覺得愛哭的男人都是龜孫子。就算知道了大哥死了,他也沒在人前落淚,即使廖氏摟著他幾乎哭斷了肝腸,他還是咬著牙忍住了眼淚。只在此刻,這個安靜的地方,在這個現(xiàn)在給他吃糖的女孩子面前,他忽然很想軟弱一回。 楚惜寧看著他別過臉去,心里堵得難受。張開嘴卻是說不出安慰的話,頭一回覺得語言這樣蒼白。不由得走上去,伸手輕撫著他的后背安慰著。 “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長成真正的 男子漢,去守護你兄長的孩子。他還那么小,等著你這個二叔保護他長大!”楚惜寧將手上頗顯礙事的糖扔到了一邊,從袖子里掏出錦帕遞到他的面前。 “你不懂,他是為了去宮里頭接我,才在路上出的事兒。他是因為我才死的......”沈修銘一下子轉(zhuǎn)過身,似乎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一下子把她按進懷里,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抽噎地說著。 楚惜寧的身體一僵,左手依然握著錦帕保持著伸向遠方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也頓住了。只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和溫度,甚至有幾滴guntang的水珠落進了脖頸里,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沈、沈修銘,你、你......”楚惜寧過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手腳都打著哆嗦,下意識地要推開這過于溫暖的懷抱。 “別動!”沈修銘伸手摟住她的后背,鉗制住她亂動的身體。反正現(xiàn)在的楚惜寧比起他,依然是小雞崽兒似的力氣,根本不足一提。 楚惜寧推不動他,索性就放棄,暗暗想要踩他的腳,并壓低了聲音警告他:“若是有人瞧見了,你我都得死!” 沈修銘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微微用力蹭了幾下,似乎將眼淚都擦在她的身上,又抬手抹了一把臉才抬起頭來。 “風迷了眼睛,爺我借你的衣裳擦眼睛,誰敢多說話,爺揍他!”惡狠狠的聲音傳來,沈修銘總算是松開了她。 楚惜寧不由得后退了幾步,抬頭瞧到他的臉,不由得怔了一下。沈修銘略顯白皙的皮膚上,不知何時印上了幾道紅印子,眼睛也是紅紅的,好像受驚的兔子。偏生他努力擺出幾分兇狠的表情,遮掩住此刻的狼狽。 “行了,又沒旁人笑你,只許哭這一回。以后你得笑著面對,你的娘親、你的寡嫂和小侄兒,都指著你能撐起門面!”楚惜寧拿起手上的錦帕,細細替他擦拭著睫毛上沾的細小水珠,邊輕聲叮囑他。 看著此刻的小霸王,她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沈修銘被她說得一愣一愣,好似此刻的小丫頭變成了貼心的長姐一般。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頭,忽而反應(yīng)過來,臉上乖巧聽話的表情瞬間變色,齜牙咧嘴地瞪著她。 “別瞪,跟你說正經(jīng)的!”或許是因為小霸王方才露出軟弱的一面,楚惜寧心底頓覺小霸王親近多了,不由得膽子也大了,抬手指著他的臉。 沈修銘冷哼了一聲,抓下她的手,瞥到 楚惜寧脖頸里露出的紅繩。臉上總算是露出一抹歡喜的笑容,幾乎脫口而出道:“你帶著這佛真好看!” 楚惜寧微微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淡笑,抬眼遠遠地瞧見方才那個丫頭往這邊跑過來,連忙推了他一把。 “有人來了?!彼恼Z氣有些急促。 沈修銘隨手理了理衣裳,往外走了幾步,看到那個丫頭輕哼了一聲。等那丫頭快走近涼亭的時候,他才往外走。 “奴婢見過二少爺?!蹦茄绢^瞧見他似乎驚了一下,轉(zhuǎn)而連忙俯身行禮。 沈修銘從上到下掃視了她一遍,直到那丫頭把頭埋得不能再低了,他才冷著聲開口:“給爺放機靈點兒!” 那丫頭連忙輕聲應(yīng)下,直到沈修銘走遠了,她才站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楚惜寧身邊,輕聲說道:“前頭已經(jīng)開始了,楚侯夫人派人來尋了!” 靈堂里,一片肅穆。前廳的男人們都已經(jīng)進來過了,表達了哀悼后就沉默地離開。挨到女眷的時候,楚惜寧只是跟在薛茹的后頭,匆匆地看了一眼。衛(wèi)氏跪在地上低著頭,已經(jīng)沒有原先那樣的死氣騰騰。 沈國公世子之死,驚動了不少人,查來查去卻沒有任何線索。那匹驚慌失措沖出來的馬當場就死了,身上沒有任何印記,更查不出是出自哪家的馬場,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九月份,天氣漸漸涼爽了許多。楚侯府開始大規(guī)模地搬家,四位姑娘都要搬到錦繡園里住著。雖說離得近了,但是依然每人一個大院子,偏院、后廳一個不少。 二房原本的屋子被休整地都瞧不出模樣來了,后院里那些美妾的屋子也都被扒了重蓋。四位姑娘一人占了一座院子,還剩下幾個院子。薛茹也就讓空在那里,過幾年琪哥兒說不準也得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