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他頷首:“從他出現(xiàn)在你朋友身邊,我就已經(jīng)知道?!?/br> “周文川……”她想問,他想如何做。 他了然,簡單告訴她:“在正式指控前,我會給他安排好去處,只是不能再離開那里,否則誰也保不住他。這樣,對他,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兩人沿著樓梯,已經(jīng)走到二樓。 這層倒是老輩居多,他和她這才略頓了腳步,停下輕聲的交流,和長輩們一一招呼。這些長輩在她初次來老宅時,也曾匆匆見過,只不過此時彼時已全然不同。 底下當(dāng)真是熱鬧,倒顯得三樓安靜。 敞開的空間里,除了端茶送水的女孩子,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都是周生辰的同輩人。 甚至如此大事,周生辰叔父都沒有露面。 周家,在悄無聲息地交接著所有的家業(yè),前任隱退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時宜不知道周生辰是如何在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中,從掌權(quán)多年叔父手中接過周家……但她想,他既然能以周生的姓氏降生,到三十歲都沒有遭遇任何“意外身亡”,也足以說明,他是個合格的繼承人。 外婆早早坐在珠簾后,落座,等著看戲。 老人家身邊陪著的是周生辰母親和佟佳人,兩個人陪著老人家低聲笑著,說著一些閑話。如此其樂融融的氛圍,完全看不出佟佳人和周文川已無關(guān)系。 單看此景,佟佳人更像是最賢惠懂事的外孫媳婦,深得老太太的喜愛。 他們到時,幾個往來奉茶的女孩子,都喚了聲大少爺。 老人家聽到了,自然就回頭來,自珠簾后向時宜招手:“時宜啊,來?!?/br> 周生辰微笑,示意她過去。 時宜忙穿過那道簾子,在老人家面前蹲下來。 “你坐這里好了,”佟佳人托著自己隆起的腹部,低聲說,“這里空氣不太好,我想去樓外走走?!彼呎f,邊笑著站起身子。 她雖沒說什么,但大家都明白今日一別,佟佳人和周家再無關(guān)系。 時宜在珠簾后,只看到佟佳人最后讓個小姑娘扶著,和周文川擦肩而過,兩個人甚至連目光都沒有交匯過…… 珠簾后的那些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像是一場場事先編排好的戲。和睦、溫情,如同從未有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如同文幸當(dāng)真只是出國療養(yǎng),趕不及來賀壽;如同佟佳人仍舊和周文川夫妻和睦…… 唯一特殊的是,周文川身邊跟著兩個人,看起來,似乎只是二少爺?shù)碾S從,明顯是要限制他行動的自由。為了讓外婆不察覺什么,周文川應(yīng)當(dāng)出現(xiàn),或許,這也是他最后一次因?yàn)樾枰霈F(xiàn)。 時宜略微出神,看周生辰在小仁面前落座。 他閑閑地捻起一枚白子,夾在兩指間,小仁低聲叫了句大哥,他笑了笑。 “坐啊,時宜?!?/br> 外婆輕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她搖頭:“不用,外婆,這樣就好?!彼绱税攵字瑒偤眠m合和老人家說話,老人家微微笑:“你和文幸似的,和我這老人家說話,總喜歡蹲在我面前,”她說著,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她小時候,還喜歡趴在這里……” 時宜也微笑,嗯了聲。 樓下漸漸安靜下來,戲開了場。 時宜不太聽得懂,倒覺得新鮮,只覺得這戲劇的伴奏清新悅耳,唱腔婉轉(zhuǎn)。外婆倒是好興致,聽到妙處,少不了夸贊一句,清曲功底如何的好。 她應(yīng)著聲,不時去看一眼珠簾后的周生辰。 他時不時會微笑,提點(diǎn)小仁。 這感覺,有些熟悉。 就像他曾經(jīng)對文幸的寵溺。 一場戲結(jié)束,外婆稱頌連連。 她輕輕呼出口氣,發(fā)覺腿有些麻了。 “看你啊,總是看外邊,”外婆笑著,低聲說,“陪我這老太太看整場戲,真是難為你了,出去透透氣吧。”老人家輕輕拍著她的手,視線落在了那串十八子念珠上,略微的出神后,輕嘆口氣:“周家正統(tǒng),你才是名副其實(shí)的長房長媳,幸好啊……幸好……” 外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說著的,是她聽不太懂的話。 她聽得模糊,欲要深想,周生辰的母親已經(jīng)按住她的手:“時宜,外婆要休息了?!?/br> 聲音淡淡的,甚至有些冷。 她頷首:“好。” 她站起身,因?yàn)橥扔行┞椋阃T谥楹熀?,略微頓了幾秒。 “母親,”周文川人走到珠簾外,低聲說,“我想和外婆說幾句話。” 周生辰母親似乎不覺什么,淡淡地應(yīng)了聲。 這里空間并不大,看戲所用。 只容得下四張木椅,二少爺掀開珠簾進(jìn)來,跟著的兩個人自然無處可去,就在珠簾外候著,當(dāng)真是寸步不離…… 她想要回避開周文川,起身去掀珠簾。 這一瞬間,就被握住了手腕。 周生辰猛地站起身,卻堪堪停住。 他看得見,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了時宜的后心。 周文川早被卸了槍,這刀,是如何拿到?他已無暇去想。 周文川低聲笑,如同耳語:“大嫂?!?/br> 時宜僵住身子。 兩個人挨的近。 她能聽到自己驟然急促的心跳,還有周文川略微混亂的呼吸聲…… 背對著他們的周母,很快就察覺異樣,回過頭來,看到槍:“小川……” 周文川卻搶先一步,無聲用口型對母親說:我現(xiàn)在,是您唯一的兒子。 他微笑,周母卻慢慢地蹙起眉:“你不可以……” “我可以?!敝芪拇ú恢每煞?。 “小仁,外婆累了,”周生辰開了口,卻是對著身邊早就眼眸冰冷,緊緊盯著周文川的小仁,“你去陪著外婆一起下樓。” 他明白,周文川既然如此,就是做了最后一搏。 他說完,輕輕在小仁的肩膀上,拍了拍。 小仁終究忍住,沉默走到珠簾后,彎腰說:“外婆,我們回去休息吧?” “啊……小仁啊,”外婆笑呵呵地說,“好啊好啊……休息……” 老人家似乎也真是累了,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顫顫巍巍地任由周母和小仁攙扶起來,慢悠悠地走到樓梯口。那里早就有人等著,小心翼翼背起老人家,下樓。 這一層里,安靜的嚇人。 只有樓下有人在絲竹聲中,閑聊著。 老人家的一舉一動,都像是慢放的電影。 直到離去,她都沒察覺,自己的身后的人早已悄無聲息舉槍,上膛、瞄準(zhǔn)了周文川。 周文川倒是不以為意。 刀從時宜后心滑上來,抵住了她的脖頸:“麻煩大哥,把你的槍給我?!?/br> 周文川笑吟吟看著周生辰。 在所有無關(guān)的人離開后,周生辰一言不發(fā),把身上的槍拿下來,扔到了珠簾后。啪地一聲,槍落在了周文川的腳下,他輕易用腳一勾,槍被踢上來,落到了他空著的右手。 周文川沒有耽擱,拿到槍,很快上膛,直接瞄準(zhǔn)了周生辰。 “還想要什么?”周生辰雙眸深沉,看著他。 周文川笑了聲:“想要你死?!?/br> “然后,你接手周家?” 周生辰慢慢說著。 揮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動作。 甚至為了讓周文川不為難時宜,他所有要害都完全暴露,對著周文川的槍口。 “這周家,只有你和她是外人,”周文川的聲音,近在咫尺,有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嘲諷,“我是小仁的親哥哥,是母親唯一的兒子。你死,就是我活?!?/br> 驚人而瘋狂的言論。 所有秘密都不再是隱秘。 周生辰是父親唯一的骨rou。周母作為他的“生母”,在他真正的母親死后,撫養(yǎng)了他近三十年,作為回報。他在知道這對弟妹不可告人的身世后,保持了沉默。 可惜,人情冷暖。 他在周家,能感受的到的,永遠(yuǎn)是冷甚于暖。 “放了她?!?/br> “周生辰,”周文川打斷他,“不要躲,如果你躲,她就死。向著我走過來?!?/br> 周文川知道,自己可以現(xiàn)在開槍。 但是他不相信,他怕自己射偏,更怕周生辰真的會在生死瞬間,躲開他的子彈。 他需要周生辰走近。 近到躲都沒得躲,才是萬無一失。 “管好你的刀,”周生辰說,“她死,你也一定也會死,我死,你或許還有活著的機(jī)會?!彼敛华q豫,走向微微晃動的珠簾。 “無論發(fā)生什么,不許開槍。”他告訴所有的人。 越來越近。 只有十步之遙,避無可避的距離,一槍就可以正中要害。 樓下忽然爆出喝彩聲,臺上的戲漸入□。 沒人注意到三層的這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