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她似乎知道了怎么才能讓自己活得更好更安全。

    悲的是，自己，似乎已經(jīng)該退出了……

    縱然自己再怎么不甘，也終是不能勉強(qiáng)。

    “來人，叫左丞相來一趟。”

    現(xiàn)在朝中已經(jīng)穩(wěn)定，許久沒有離開京都的他，想去木屋看看了。那里是兩國邊界，不會向京都這般寒冷，還記得那座小屋里，她曾拂過一曲，那首小詩，至今自己還記得。

    破曉天邊月，不是愁人腸。

    那場山谷里，不知她還會不會出現(xiàn)。

    “皇上，左丞相來了。”

    “左丞相，五日之后，朕會去炎天城看看，朝中政事，暫由你跟右丞相代理，若是差池，唯你們是問，明白嗎？”

    炎日國不比大靖國，設(shè)有左右丞相，這也是衛(wèi)胄在見到云釋天的窘境之后，開設(shè)的官吏體系，不封太尉，設(shè)左右丞相。

    五日之后，自己便可動身去山谷看看了……

    “皇上，并肩王來了?！?/br>
    “云兄？”衛(wèi)胄轉(zhuǎn)身，看到了身后的云軒澈。

    “衛(wèi)兄，我是來請辭的，再過兩日，我便會大靖國?！痹栖幊簛硌兹諊延惺嗵炝?，太后的信他剛剛收到，把劉卿憐一個人留在京城確實不妥，可一旦回去，自己怎么面對那樣的殘局？

    回去，也不過是冷眼相對。自己與她，是再也不可能回到當(dāng)初了。

    “如此匆忙，可是急事？”衛(wèi)胄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憂愁，關(guān)懷的問道。

    “倒也不急，只是家中妻子懷有身孕，太后讓我別在外呆久了?！?/br>
    “遲兩日如何？五日后，我也會去炎天城一趟，不若同行？”

    “衛(wèi)兄盛情，那我們便一同出發(fā)吧！不知今日，衛(wèi)兄是否有空？”

    煩事多可惱，自己來找衛(wèi)胄，一是辭行，二是找個人訴訴苦以酒解憂。

    “無事，正好今日我也想找云兄喝喝酒，既然要走了，我們兩兄弟，就一酒方休?！?/br>
    那段難以割舍的往事，衛(wèi)胄以為自己可以用酒精麻痹自己，但他錯了，兩個都奢望用酒精去忘掉同一個女人的男人，只會越喝越傷感，越喝越痛徹心扉。

    “衛(wèi)兄，當(dāng)時的你，是怎么愛上她的？”醉到濃時，云軒澈已經(jīng)拋棄了自己最后的一絲理智，問出了她心底的困惑。在他看來，想容的容貌比納蘭蔻絕對是勝上一籌，衛(wèi)胄守著想容已經(jīng)半年了，卻一直對她無動于衷，他想知道，為什么一個納蘭蔻，可以有這么大的魅力，可以讓自己與他迷失了自己……

    “這個問題，有人問過我，但我卻給不出答案，也許在別人眼里，她脾氣不好，但在我看來，那才是真實的她。她殺過無數(shù)人，強(qiáng)悍得可以讓男人都自卑，我想，她做最真實的自己，是最可愛的?！?/br>
    “可愛？也許吧，她曾經(jīng)，對我做過一件事，一件至今讓我摸不著頭腦的事，要不是她，我怎么會落到今天的境地。”

    說是談心，更似自言自語，在他們心里，各有一個納蘭蔻，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有著不同的印記，云軒澈喃喃自語的拿著酒壺側(cè)坐在軟榻上，臉頰緋紅的他雙眼迷離，在他一旁，衛(wèi)胄拿著酒壺，狼狽的大口大口的飲著，云軒澈的話他根本聽不進(jìn)去。

    都是傷人的話，他……聽不進(jìn)去，他的心里，他的眼里，都只有她……

    “第一次見她，是在戰(zhàn)場，那時的她，不過是一名小卒，沖在軍隊之前的小卒，那時的我，也不過是一個小隊長，一樣要在軍隊最前面沖殺的小隊長。那時的她，年紀(jì)還小，想是初次上戰(zhàn)場，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那時的納蘭大將軍，怎么忍心把那么小的她，放到戰(zhàn)場，我是沒有辦法，才只能去戰(zhàn)場求得茍活，但她不同，那時的她，我很不屑，甚至可以說的上討厭，什么都不懂的她，沖在最前頭，勇氣可嘉但是很蠢，沖在最前頭，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那時的我，也是急需建立戰(zhàn)功，沖在最前面的我，在沖過她身側(cè)之際，狠狠的在她背上劃了一刀，足以致命的一刀?！?/br>
    衛(wèi)胄回憶著當(dāng)年的往事，這件事他一直都深深的埋在心里，從未與人說起，但是今日，他想說，他怕再不說，自己這一輩子，都會背著這個包袱走下去了。

    “之后呢？她沒死？而你呢？”

    一灘爛醉的云軒澈在聽到致命的兩個字的時候，覺得心間一涼，醉意也減淡了幾分……聽說納蘭青捷在納蘭蔻很小的時候，就將她送上了戰(zhàn)場，讓她過了與平常小姐截然不同的人生，讓她一步步的爬上了將軍的位置。

    原來，早在那一年，他們就已經(jīng)相遇，并且有了交集，雖然說的是致命，但納蘭蔻沒死，這場戰(zhàn)爭，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之間緣分的橋梁，冥冥之中牽引著他們一走走到了現(xiàn)在。

    “她？沒死，活了下來，那次的一刀，她用了半個月才在傷亡的邊緣走了回來，之后的她，慢慢的懂了生命的可貴，細(xì)心了許多，也拼命練習(xí)武藝，但她依舊沖在軍隊的最前頭，那時的我，不過是小隊長，能給予的關(guān)注，也就那么多，但這個女孩，我記在了心上，可惜的是，她一直還是很愚蠢，知道那一次，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愚蠢，都有她的道理。”

    衛(wèi)胄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掩掉了眼中的濕潤。

    “道理？”云軒澈苦笑，什么都有她的道理，果然是什么都有她的道理，而她給自己的道理，卻是那么的讓他難以接受。

    “沖在最前頭，是因為她不想死更多的人，那日的她，帶著兩百精銳潛入炎天城刺殺衛(wèi)國，那次，我與她，第一次有了正面的交談。雖然一直有留言她，但一直對她都有偏見，始終不了解她的想法，那晚的她，真的想一個將軍，一個無往不利的將軍，但我堅信，她不會殺我的，有一點(diǎn)我一直很佩服她，一個女子，有著天大的膽子，很少有人拿著劍指著我，而拿著劍指著我的人還活了下來的人，就只有她，那晚她是帶著云釋天的命令而來，為了兩國的和平?！?/br>
    207：微服私訪入信城

    還記得那晚，她只身潛入軍機(jī)府，來到了自己的閣樓，拔出了自己的劍。那種被人抵著喉嚨的感覺，他很不喜歡，以前他發(fā)過誓，誰要是再這么拿劍指著自己，那這個人，就不能再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當(dāng)唯獨(dú)納蘭蔻，一直活到了現(xiàn)在，活在了他的心里。

    “兩國的和平？”云軒澈笑了笑，不勝寂寥。

    “兩國的和平。這是云釋天給她的任務(wù)，她完成得很好，很出色，出色到我這個敵人，也對她刮目相看，也就是那次，她的那一劍，徹底改變了我對她的看法。她雖然很魯莽，但瘋狂中帶著冷靜，這樣的性格，其實是最適合大戰(zhàn)的，但可惜，她選擇了進(jìn)宮，其實說起來，這次進(jìn)宮，還是我自己造的孽，要不是當(dāng)初的一個誤會下，我做出了那樣的蠢事，也就不會有今日的痛苦了?！?/br>
    “衛(wèi)兄當(dāng)日的沖冠一怒為紅顏，又何嘗不瘋狂？”

    “其實到頭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只是個莽夫，當(dāng)時的自己，除了這個方法，就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這么做，她一定很傷心，戰(zhàn)場上她沖在最前面，就是想讓大靖國少死一個男兒，當(dāng)自己的那一次大戰(zhàn)，又死了多少？她辛辛苦苦促成的和談，就被我這么的毀了，我真是混蛋?！?/br>
    仰頭，一壺濁酒，溢出三分，咽進(jìn)腹中的，都是他的無奈。

    “衛(wèi)兄主動提出和談，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吧……”衛(wèi)胄對納蘭蔻的感情，云軒澈一直都懂，想到當(dāng)初自己與他的那個誓言，為了各自心系之人的誓言，云軒澈的心里，只有苦楚。

    “這是我欠她的，也只有這么還了，當(dāng)初要不是我向云釋天提出要求讓她進(jìn)宮，怎么會有現(xiàn)在的這些事，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只要她能過得好，就算要我棄了這萬里江山，我都愿意?！?/br>
    “不愛江山愛美人，衛(wèi)兄你又何必，難道你現(xiàn)在對她，還有期待？皇兄對她，也是有感情的，在離開京城的時候，我就知道皇兄已經(jīng)喜歡上她了，皇兄不是衛(wèi)兄，他有雄心，他要的，是江山，也有美人?！?/br>
    想起云釋天談起她時的眼神，云軒澈心里更是苦，自己怎么就卷入了這個漩渦，怎么就會愛上自己哥哥的女人……

    “江山？美人？我只要她幸福，她若安好，便是晴天，期待？怎么能沒有期待，我是衛(wèi)胄，我不會就這么死心，我在等，我一直在等，也許有一日，她會厭倦了宮中的生活，只要她想出宮，我就棄了這萬里江山去接她，帶著她逍遙世間。”

    眼角，似乎又濕潤了，總是在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自己的情緒，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被愛情傷透了的他，不能哭，忍著，總比哭得稀里糊涂的好。

    “值得嗎？”云軒澈抬頭，訕訕一笑。

    “為了她，什么都值得?！毙l(wèi)胄苦笑，仰頭飲盡了酒壺中最后一滴酒。

    有些事，是無法用固有的價值感去衡量的，在自己心里，她是最重要的那個。

    得了萬里江山，非他所愿。送她入宮，也非自己所愿，隱忍了這么久，總得有一件事，是自己愿意去做的。

    “也許吧，我無法向衛(wèi)兄這般灑脫，我還有很多東西放不下，就像當(dāng)時我們的那個誓言，我讓你照顧的人，是想容，除了想容，我還想一直保護(hù)著一個人，那就是皇兄，我們是親兄弟，但可恨生在帝王家，為了他的皇位，我什么都可以去做，太多的放不開，也就只能成為臨陣脫逃的懦夫，我就是一個懦夫?！?/br>
    煙般往事夢中休，繞梁芳蹤難去留。君言相思一樣苦，妾嘆離散兩般愁。意到濃時怎忍舍，情到深處無怨尤。孤影月明應(yīng)寂寞，問君何處是歸途？

    情到深處，難舍難休。

    “有什么話，我可以代為轉(zhuǎn)告。”醉意，散了一半，看著手中空蕩蕩的酒壺，再看看衛(wèi)胄身側(cè)的一大堆酒壺，云軒澈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自己來訴苦，還是聽他訴苦。

    “告訴她，既然堅持了這條路，就不要后悔，不管最后如何，都會有一個人牽掛著她，想著她?！?/br>
    此生若是可再見，一定是自己接她出宮的時候。

    ……………………………………

    一段感情的糾葛，一個女人，三個男人，卻將這個漩渦，卷到了兩國之間。曾經(jīng)的沖冠一怒為紅顏，曾經(jīng)的血染邊疆立君威，曾經(jīng)的梧桐樹下見天人。

    這三個男人，納蘭蔻是他們的劫數(shù)。

    云軒澈前世對納蘭蔻的冷漠，注定了他今世的愛戀無果，只能心中沉淪，苦苦掙扎。而衛(wèi)胄，原本與納蘭蔻并無糾葛的兩人，在她重生后，兩人的命運(yùn)發(fā)生了改變，她愛上了他，他也愛上了她。

    云釋天，這個心中占用著她的人而得不到她的心的男人，又該如此把握？

    這段感情的糾葛，沒勝利者，正是因為沒有勝利者，所以還有人在期待。衛(wèi)胄不同，他有納蘭蔻的愛。云軒澈，他有納蘭蔻的恨。

    而云釋天，一無所有。

    他只能捧著自己的身心守在納蘭蔻身旁，替他抵擋一切的困難。

    衛(wèi)胄雖然不能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但他有他的細(xì)作們，縱然是大靖國皇宮，也難以清理他的細(xì)作，若不是有著這些細(xì)作，這些關(guān)于納蘭蔻的消息，他從何得來。

    擁有著兩國皇上的愛，也許在旁人眼里，納蘭蔻是幸福的，但事實呢？

    納蘭蔻對著越來越?jīng)龅们镲L(fēng)嘆了口氣，緊緊了身上的裘衣，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室。

    昨日的宴席回來之后，她就籌劃著青兒的婚事，若是要出嫁，肯定是要份嫁妝的了，這些納蘭青捷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云釋天的圣旨也準(zhǔn)備好了，唯一沒有準(zhǔn)備好的，是寧為才。

    寧家家主一心想找一個與寧為才門當(dāng)戶對的正室，青兒現(xiàn)在雖然是納蘭青捷之義女，但在他看來，始終是上不了臺面，他是誰？他是大靖國首富，他見過了多少經(jīng)歷過了多少，一個侍女始終是侍女，那份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是怎么也不會有的。

    寧為才苦心勸了一天，還是不能說動，無奈之下，他把納蘭青捷請了過去。

    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青兒正坐在內(nèi)室里緊張不安，就連納蘭蔻的進(jìn)來也沒有察覺。

    “青兒，不要擔(dān)心了，有什么事是納蘭大將軍解決不了的呢？”

    納蘭蔻是一句戲言，但這句戲言，是多次事實驗證過的。按著時間算，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來信了，都去了半天了。

    比納蘭青捷的消息早到的是，是另一個消息，云釋天原先說的微服私訪，因為容妃一事押后了，但現(xiàn)在云釋天已經(jīng)下定主意，要在明日，就動身離宮。

    納蘭蔻心憂青兒，打算與云釋天商量商量，青兒卻與納蘭蔻說，若是納蘭大將軍可以說服寧家家主，那她與寧為才的婚事也就成了，若是真成婚，也會擇吉日，這次微服出巡想也不會久，就讓納蘭蔻去一趟，畢竟，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

    青兒的再三勸說，讓納蘭蔻最終還是同意了明日離宮，等十天之后，再回宮為青兒主持婚事。

    云釋天之所以在這個關(guān)頭還要去信城，是因為一個消息。

    王子萌得到消息，在信城，出了一件大案子，可這件案子，卻被當(dāng)?shù)氐闹輭毫讼聛?，并未上報，而這個知州，就是太好一派之人，這里面的貓膩，讓他更是心憂信城的百姓。

    本就被太尉壓迫剝削了那么久，現(xiàn)在又是太后，那里的百姓，還怎么活，信城之行，刻不容緩。

    這次同行的，還有景昊允與王子萌，以來是為了保護(hù)兩人的安全，而來王子萌對信城的局勢最為了解，而納蘭蔻帶的隨從，是紫煙，這個向來多做少說的宮婢，一直就讓納蘭蔻很放心，這次帶著出去，應(yīng)該不會出岔子。而且這個紫煙，是八人當(dāng)中，唯一會騎馬的一個。

    最喜歡粘著納蘭蔻的青兒，不得不因為自己的婚事，而留在京城。

    “皇上，京城到信城，需要一天的時間，這一路恐怕會很趕，需要帶些干糧，而且信城是久旱成災(zāi)，那里食物恐怕也是緊缺，我們還是在京城都買一些，皇上是去查處案件以得民心，也可買一些去送給災(zāi)民，讓他們身感皇恩?！?/br>
    那些百姓的心思，納蘭蔻最清楚了，誰對他們好，他們就聽誰的，云釋天若是想在信城里破案立威博得百姓認(rèn)可，就要做一些善事，這派糧對災(zāi)民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了。

    “若是帶著糧食，恐怕會耽誤行程?！蓖踝用葘θバ懦堑穆肪€很了解，那里若是錯過了進(jìn)程的時間，就要露宿野外了，要是遇到了難民，更是不好處理。而且要是深夜，難民見到了吃的失去了理智，說不定會出意外……

    “耽誤就耽誤吧，這些年朕已經(jīng)對不起信城的百姓了，親自去一趟，總不能讓他們失望。”

    208：路途漫漫照孤寂

    云釋天喚了安公公上前，讓他們?nèi)チ艘惶藨舨?，調(diào)出了十車的大米。

    此行前往信城，云釋天的最終目的，就是獲得信城百姓的支持，讓他們把多年被壓榨的怨氣，發(fā)泄給太后。

    得到了民意的支持，他再給太后的勢力換血，做到了這些，就不愁太后不倒了。

    出行的馬車已經(jīng)架好，十車的大米已經(jīng)先一步出了城。云釋天此次是微服出巡，沒人知道他會去哪里。當(dāng)然除了太后。

    云釋天等人一走，太后就收到了消息。云釋天在戶部調(diào)了十車大米運(yùn)出了城，而后又與納蘭蔻出了宮，帶著這么多大米，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信城。

    第一時間，他就趕到了甘泉宮，責(zé)罰了安公公一頓后，把皇上微服出巡的消息鬧得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