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提著酒壺的云軒澈一手撐著頭,雙目空洞的望著屋頂,在想著那段在梧桐樹下的美好回憶。 “羽仙也認識一個女子,她的琴聲,羽仙覺得,是世上最動人的琴聲。” 羽仙雙瞳剪水莞爾一笑,看著云軒澈撩起了珠簾。 “她,是個奇怪的女子?!?/br> 仰頭一口酒,云軒澈腳步虛浮。 “她,也是個奇怪的女子?!?/br> 羽仙玉手纖纖拂過琴弦,響起了一陣空靈之音。 “羽仙姑娘,琴借我一用?!睂⒕茐財R在一個凳子上,云軒澈把垂在身前的亂發(fā)甩到了身后。 羽仙起身,把位置讓給了云軒澈。 然而云軒澈卻沒有坐下,他雙目直直的看著這張琴,淡漠冷傲的眼神,慢慢溫柔了起來。 “羽仙姑娘所說的,可是納蘭蔻?” 羽仙一驚,云軒澈居然知道自己說的是何人。試探性的,她問出了一個心里的疑問。 “難道王爺說的,也是納蘭蔻?” 云軒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繼續(xù)問著羽仙。“這張琴,是她贈與你的?” “嗯。”羽仙點頭,對云軒澈突而柔情似水的轉(zhuǎn)變摸不著頭腦。 像是突然的想起了一件事,云軒澈溫柔的眼神恢復(fù)了正常?!胺讲?,她可是來過?” “剛走,你走的后門,所以沒遇上?!痹栖幊豪浒恋难凵褚粧撸⒃谝慌缘挠鹣勺杂X身體一抖,不由自主的就回答了他的問題。 這就是威懾,云軒澈聽了羽仙的話,刀削的眉,又皺了起來。 羽仙這些天,見過了他太多這樣的動作。但云軒澈接下來的一個動作,卻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羽仙姑娘,借你的琴一用。” 也未等羽仙首肯,云軒澈就一把抱起了琴,飛速的下了閣樓。 他不相信納蘭蔻的所做所為就只是為了讓自己心難安,如果是這樣,她做到了,這些天,自己天天借酒消愁,明明是自己的王府,卻一步也不想邁進去??蛇@些日子,他對納蘭蔻的恨,居然出乎意料的在他的借酒消愁里,慢慢消退,當(dāng)他聽到她遇刺的消息,他的心,又開始向當(dāng)初聽到她受傷消息時一般不由自主的揪了起來。 nongnong的恨,敵不過一直盤踞在心中的愛。 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意志消沉,他終于在與羽仙談起納蘭蔻的時候,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的心里,從來不覺得納蘭蔻是個壞女人,她彈了兩曲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琴曲,一曲,讓他如仙如惶恐找到心愛之人卻不知如何把握的愣頭青,一曲,讓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可以安心與一個并不愛的人生子白頭的時候打碎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納蘭蔻這個名字,是他的宿命。 梧桐樹下的一曲,醉客樓中的一曲,都是他逃不掉的宿命。 聽到她回宮,他想過去找她,但想到她的處境與以前宮中的流言,他忍住了。今天一如既往的來憶相思借酒消愁,卻在羽仙的話中,明白了納蘭蔻對自己而言,已經(jīng)是不可抹去的印記。 如果不能恨了,那就讓自己溫暖的懷抱,溫暖她冰冷的心吧。他可以做著她的知己,在她需要幫助需要溫暖的時候,送上自己的一切。 把那份炙熱的愛,藏在心里,拿出自己偽裝的面具,成為她的朋友、知己。 他抱著琴在竹林小徑上一路狂奔,方才,他在看到這張琴的時候,一眼就讓出了這張琴,雖然他只在梧桐樹下見過一次,但那段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他刻骨銘心。 找到了原來的琴,是不是兩人的關(guān)系,也可以改變?一個渴望愛卻又無法愛的人,猛然覺醒后,有著常人沒有的毅力決心。 只是納蘭蔻的身份,是他不可逾越的雷池。愛卻不能愛,云軒澈只能以最安全的方式,守在她的身邊。 云軒澈在大堂突然出現(xiàn),抱著一張琴狂奔穿過大堂出了憶相思的他,引起了憶相思里恩客們的注意。 一陣狐疑之后,他們都心照不宣的認識到了一個事實,云軒澈,素來沒有沾花惹草花名的云軒澈,原來在憶相思里,早已經(jīng)是熟客,這個消息,倒是值得讓所有的京城百姓樂樂。 憶相思是在一個小巷子里,出去的路,只有一條,一定要快,不然就會再一次錯過。云軒澈無暇顧及身后那些人異樣的眼光,他緊緊的抱著琴,運著內(nèi)力,用著他最快的速度,在人海中搜尋著納蘭蔻的身影。 但出了小巷,還是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小巷外,是一處大街,每到夜晚,這條街就會開起夜集,小商販擺起了攤子,為了留住顧客在賣力的吆喝著。 人海茫茫,納蘭蔻的身影,是那么的不顯眼,云軒澈左右張望搜尋,選擇了左邊的路。 也許是他與納蘭蔻,真的沒有緣分,也許是他與納蘭蔻,在那段孽緣了斷后,就不該再見,他選擇了左邊,納蘭蔻確是在右邊,右邊的一個香包小攤子前,納蘭蔻掏出了碎銀子,買下了兩個香包后,就走向了人群,向著琴閣的方向而去。 已經(jīng)出來一天了,雖然景昊允沒有見到,但他看到自己留下的信,應(yīng)該會按著自己的囑托去查查這件事。 在琴閣里換上了宮女的裝束,納蘭蔻這才匆匆踏上了進皇宮的路。 本來她想去寧府一趟,與那個寧為才說說青兒的婚事,再讓青兒留在皇宮,她心中忐忑不安,自她回來之后,她就覺得自己,就像一只陷在蜘蛛網(wǎng)中的飛蛾,總有很多雙眼睛,在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但想著自己的身份貿(mào)然出現(xiàn)不妥時間也不夠,就沒有去拜訪。 等明日云釋天有空了,就讓他宣召寧為才進宮一趟吧,當(dāng)初云釋天不也是一力撮合兩人,雖然身份懸殊,但青兒喜歡,也沒有辦法了,只求這個寧家少主,以后會善待青兒,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生死契闊,不離不棄。 進了宮的她怕被人發(fā)覺,選了一條偏徑回了子衿宮,子衿宮宮門緊閉,她輕輕叩響了宮門,青兒把她迎了進去后,就讓墨痕端來了一盆清水,替納蘭蔻洗去了臉上的胭脂與藥膏。 就著昏暗的燈光,納蘭蔻凝視著銅鏡中的臉,嘆了口氣。自己出去就是一整天,臉上的紅疹,似乎又腫起了不少。 “小姐,明日你給我乖乖的躺著,哪都不要去,再這么下去,你還要不要這張臉了?!?/br> 青兒看到納蘭蔻臉上的紅疹,心痛不已,她拿著在青州研制的藥膏,替納蘭蔻在臉上都擦了一遍。納蘭蔻身上的紅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退,也沒有留下疤痕,只是臉上的紅疹在那日回京途中吹了風(fēng)后,一直沒好。 “小姐,今日皇上來了,問起了你。我當(dāng)時著急,就說出了真相,說你出了宮。” 青兒緊張不安的搓著手,等著納蘭蔻一陣劈頭蓋臉的教訓(xùn)。 “那后來了,他說了什么?” “皇上到?jīng)]有說什么,只是看得出,他很不高興?!?/br> 青兒偷偷打量了納蘭蔻一眼,見她并沒有生氣,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等下皇上要是來了,小姐你可要與皇上好好說說,今早你被冊封為貴妃的圣旨下了之后,安公公就送來了很多東西,現(xiàn)在都放在偏室里。” 果然青兒話一說完,宮外就響起了一聲皇上駕到。 納蘭蔻趕忙起身,匆匆來到了大殿命霜華、夏堇打開了宮門。 宮門一開,云釋天那張比下了一個月梅雨的天還要陰沉的臉,就露了出來。 納蘭蔻裝作沒見到似的屈膝行禮,把云釋天迎了進來。 “你們都退下?!崩{蘭蔻的手,云釋天在進入內(nèi)室之時,讓所有宮人都守在了大殿。 “今日,你出宮了?”緊緊盯著納蘭蔻臉上有些泛紅的紅疹,云釋天一直壓制在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來。 “嗯,皇上,我讓人去查殺手那件事了?!奔{蘭蔻忍著手腕上的痛,低下了頭,并不是她覺得心虛,而是云釋天要吃人的目光,讓她很難適應(yīng)。 “這些事我會處理,要你查什么?還有,你臉上的傷還沒好,怎么就去了微塵宮請安,你給我安生一刻都不行嗎?” 云釋天是真的怒了,他怒納蘭蔻總是一意獨行不聽自己勸告,他怒納蘭蔻總是什么事都自己去做把自己的一番好意拋在腦后。這個女人,難道就不知道自己在宮中的危險嗎?還不要命的跑到宮外。 “皇上,我不出面,那個幕后黑手,是不會現(xiàn)身的。” 納蘭蔻據(jù)理力爭,雖然她現(xiàn)在出宮是對自己不好,但她現(xiàn)在不是平安回來了?自己也不是去玩是去做正事去了,云釋天的擔(dān)心她可以理解,但總是用這么高傲的語氣指責(zé)自己,她必須要爭。 “我今日剛把和談的時處理好,就聽到安公公說你去微塵宮請安的消息,將一趕過來,青兒又說你出了宮,你就這么信不過我嗎?我說了一定要為你找出真兇,就一定會替你找到,總是這么自作主張讓人擔(dān)心,好玩嗎?” 177:風(fēng)云再起滄海變 云軒澈邊說著一把拉過不悅的納蘭蔻,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納蘭蔻開始掙扎,但一看到自己越掙扎云釋天的力就越大后,她放棄了。 云釋天此刻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有了一種被拋棄的傷感。一直到現(xiàn)在,納蘭蔻還不肯把自己的信任交給自己一點,也不肯把自己的心,交給自己一點。 本來今日處理和談的事,他就積累了一些怨氣,到了子衿宮,又被納蘭蔻一氣,他驕傲卻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心,軟了下來。 “答應(yīng)我,以后,不要隨便出宮了,宮外的危險,你不是不知道?!?/br> 感受到納蘭蔻點了點頭,云釋天才把她放開。 “說說,出宮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云釋天也不忍心責(zé)怪納蘭蔻,他只是覺得心里有氣,想要發(fā)泄出來而已。他也知道明白納蘭蔻心急,想早日找出幕后黑手,要怪自怪自己能力不夠,身為皇上,連自己想保護的人,也都保護不了。 “還記得我上次向你舉薦的景昊允嗎?我去找他了,可惜他不在,我給他留了信。他看到的話,會去查的?!?/br> “今日你去微塵宮請安,那般出現(xiàn),在宮中引起了不少的閑言碎語,我知道你是故意用自己來引誘幕后那個人,也不知道青兒那丫頭在哪找的辦法,讓你暫時可以遮掩臉上的紅疹,但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臉成了什么模樣,這個法子,以后不要再用了知道嗎? 云釋天摸著納蘭蔻臉上凹凸不平的紅疹,眼中滿是憐惜。云釋天的溫柔,納蘭蔻真是接受不了,在他的手一接觸到她的臉時,她咬著牙偏了偏頭。 當(dāng)初衛(wèi)胄的溫柔,她花了半個月的時候才勉強接受,當(dāng)一個冰冷的人在你面前脫下所有的偽裝,變成另外一種性格,不止是納蘭蔻,誰也適應(yīng)不了。 云釋天的手一僵,放開了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 “知道了,在你之前,青兒已經(jīng)把我狠狠的訓(xùn)斥了一頓?!?/br> 想要緩解此刻尷尬氣氛的納蘭蔻,故意說著俏皮話,但在云釋天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笑意。 “青兒做得不錯,等下我一定下一道旨意,讓青兒監(jiān)督管理她的日常生活行動,有什么對自己身體不利的事,第一時間就必須阻止?!?/br> 他原來是在裝生氣。 納蘭蔻撲哧一笑之后,苦起了臉說道:“青兒這丫頭,我會盡快把她嫁出去的。” “嫁出去?那寧兄可要難過了。這個香包,做工一般,香味也不純,不會是你做的吧?” 云釋天看到桌上的兩個香包,拿到了鼻前嗅了嗅,搖著頭鄙夷的說道。 “是我在夜集上買的,你是皇上,目光自然挑剔,我買的東西,我自己喜歡就行了?!?/br> 納蘭蔻一把抓起桌上另一個香包,免得再受云釋天鄙夷。 “我就說,你只會舞刀弄槍,怎會做這些,估計你動手的話,做出來的肯定比這個還要差?!?/br> 云釋天說是這么說,手卻把香包別在了腰間,摘下了另一個香包。與這個香包相比,納蘭蔻買的這個,做工確實粗糙了許多,納蘭蔻咂巴了下嘴,將香包藏到了袖中。 這個香包,是自己買給青兒的,現(xiàn)在云釋天別到了腰間,她怎么好意思討回。 “其實這么看著,還不錯?!?/br> 言盡于此,納蘭蔻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皇上,今日和談的事?解決了?” “解決了,炎天城還給他們,他們給了我們炎日國一年內(nèi)庫的收益,從此兩國結(jié)盟,百年和好。這是比虧本的生意啊!現(xiàn)在好了,就是你想上邊關(guān)打仗,也沒仗打了,納蘭老匹夫,也總算可以回京城養(yǎng)老了。” 兩國和談,因為大靖國的動亂,拖了快一個月,在今日總算拍板,云釋天已經(jīng)下旨,讓主動請命的云軒澈當(dāng)和談使者,隨著董貝一同去炎日國,完成最后一道程序。 “想來也好久沒見爹爹了,那想容公主呢,什么時候回炎日國?” 和談一事商定,那想容也肯定是要回炎日國了,她還欠著一封信,還欠著她一個承諾呢…… “明日,明日午時,她就會隨著和談的車馬隊,一同回炎日國。想容這次回來,并不開心……想想她出嫁的時候,哎,物是人非昨,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小丫頭而是炎日國的皇后,這一個身份,就讓親情梳理了,總有些事,不是要防是不得不防,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