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太后。”一名宮婢手捧著托盤挪著碎步跪倒了太后座前,呈上了金燦燦的托盤中一粒粒白色細小的顆粒與一只用翡翠制成的小勺。 現(xiàn)在是的嘟的進餐時間,太后翹起青蔥小指粘上小勺微涼的柄端,勺起了一勺白色細小的顆粒,送到了的嘟嘴邊。 這種白色不知名的小顆粒對慵懶嬌貴的的嘟似乎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太后還未把小勺湊到它嘴邊,它就開始可憐巴巴的討好著太后。 滿意的吃到食物后,的嘟又討好的在太后腰間蹭了蹭,引得太后展顏開懷。在人命如草芥的宮中,這只貓,比微塵宮中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還要金貴,它每天吃的這一勺食物,就抵得上平常百姓半個月的花銷。 “也好,知容進宮,我這個老太婆,總算是有伴了。”太后高興的揉捏著的嘟的金色毛發(fā),像是有人對話卻又無人敢應(yīng),只有那一陣輕快的笑聲合著灰塵被宮婢公公們聽在了耳中,吸進了心里。 又是夕陽西下。 金碧輝煌的宮殿收斂了世上最吸引人的光芒,隱于黑暗。 潮濕的石壁上偶有水滴濺落在幽深黑暗的甬道中,,滴答、滴答…… 黑暗中咯吱一聲,似是什么東西轉(zhuǎn)動的聲音。 這聲音剛剛消散在寂靜的甬道中,騰地兩邊卻是一盞盞燃著手指粗燈芯的蓮花臺形油燈燃起,油燈如池塘荷葉上得水珠一樣,一片片荷葉慢慢滑落,一盞盞的燃到了漆黑的另一頭。 云釋天匆匆的向前行進,他的身影被油燈拉長折射在石壁上,又慢慢消失,直到又是咯吱一聲,甬道恢復(fù)了死寂的黑暗。 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墻,約兩米高,上覆黑瓦,墻頭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狀,正中一個月洞紅漆大門虛掩著,有琴音和著曲聲隱約傳來,門上黑色匾額上書“沁園”兩個燙金大字。 云釋天敲響了門,反復(fù)敲了三次,緊閉的院門才咯吱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開門的是一名高壯的青衣男子,在青衣男子冷冽的點頭后,云釋天閃身進了院子。 院落內(nèi)有幾間樸素的屋子,都點起了昏黃的油燈,但在青衣男子的一聲口哨后,幾間屋子里立刻閃出幾條人影,齊齊跪倒了院中云釋天身前。 “參見主上?!?/br> 冰冷一致的呼聲激不起云釋天半點漣漪,他抬了抬手示意這幾人起身后道:“她在何處?” 青衣男子似乎是這幾人的領(lǐng)頭,他用沙啞尖澀的聲音回道:“就是院子里。”說完他朝著一件亮著燈光房門緊閉的屋子一指,又退后了兩步,與云釋天保持著距離。 云釋天望著燈光搖曳的屋子,揮手斥退了幾人,獨自走到了屋門前,推開了沉重的木門。 昏暗的燈光下,納蘭蔻閉眼躺在床上,她穿一身慘綠羅衣,以竹簪束起頭發(fā)散成了亂絲,走進一聞,有點霉味的屋子也難掩她身上的一股不同于蘭麝的木頭的香味。燈光搖曳照亮下,她臉如桃杏,神情閑雅靜默。 納蘭蔻自從被那一悶棍打暈后,就一直昏迷,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此處,更不知道,她與她半月后的夫君,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云釋天輕輕帶上屋門,走到床邊坐下,借著昏暗的燈光,他重重一吸空氣中讓人清醒的香味,微微俯下了身子。 人中傳來的陣陣刺痛讓納蘭蔻眉頭一皺,悶哼了一聲,黑亮的眼睛眨了兩下適應(yīng)著昏暗的燈光。 之后的一幕卻沒有狗血的戲情節(jié),納蘭蔻眨巴兩下眼后,就看到了坐在她身邊的云釋天,立刻顧不得腦后的疼痛,爬了起來跪倒在床上,呼了一句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云釋天對納蘭蔻的鎮(zhèn)定有點驚訝,但作為綁架者與被綁架者的關(guān)系,云釋天短暫的驚訝后恢復(fù)了平靜。 “你可知道我為何這樣做?”對一名有著出于危境還能如此鎮(zhèn)定的一個女子,云釋天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并非尋常,也許自己會殺了她,也許自己會折磨她,但她就是這樣的鎮(zhèn)定,不悲不喜。 “皇上是我大靖國之君,臣沒權(quán)利過問?!逼届o得如百年的古井一樣的聲音淡淡飄蕩著泛著霉味的屋子內(nèi)。 云釋天心中的好奇心又被激化,他道:“抬起臉來。” 納蘭蔻應(yīng)聲抬頭,把一張清秀的臉露在燈光下。 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披落在肩頭,一對柳眉彎似月牙,卻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雙美眸漆黑得不見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來的時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簾下打出的陰影更是為整張臉增添的說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氣,將姣好的面容分成兩邊,使臉龐格外富線條感;一張櫻桃小嘴顏色紅潤,仿若無聲的誘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臉部線條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顎。白皙的肌膚幾近透明。目光中寒意逼人。清麗秀雅,莫可逼視,神色間卻冰冷淡漠,當真潔若冰雪,卻也是冷若冰雪,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 “你不怕從此納蘭蔻就在這屋子里消失人間?” 云釋天慢慢逼近了納蘭蔻揚起得臉,嘴角流出一抹陰厲的狠色。 “皇上要臣生,臣便后世無憂,皇上要臣死,臣縱然出了這屋子,偌大的天下也無處可去?!?/br> 發(fā)乎情止于禮,納蘭蔻吐出前世自己深切體會的話,大有一種視死如歸大義炳然之勢。 “是嗎?”云釋天對這種不在他掌握中的情緒極為厭惡,他可以決定人的生死,卻決定不了眼前這個女子對待生死的態(tài)度。這種感覺,讓一貫習慣cao縱他人的他有種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覺,很是不爽。 越來越近的云釋天身上天子專用的龍涎香淡淡飄來,納蘭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鼻息吹在了自己臉上。她臉上厭惡的一抽搐,向后挪了兩步低下了頭, 一低頭,納蘭蔻感受到了那有些濕度的鼻息吹到了自己的頭皮上,臉上又是一陣抽搐,心里想著對付接下來窘迫場面的對策。 自己不是想著要找云釋天談?wù)勥M宮后的協(xié)議?現(xiàn)在……似乎是云釋天給了自己一個機會。納蘭蔻被額上青絲擋住的黑亮眸子一亮,心中豁然開朗。 ”皇上,聽臣一言?!?/br> ”嗯?“ 感受到頭皮上的暖暖的鼻息離開,納蘭蔻抬起了頭,黑亮的眸子煞是閃亮。 ”臣以為,當今朝廷四足鼎立,皇上想必也是對這些毒瘤沒有法子,臣愿為皇上獻出手中的兵權(quán),并盡力勸解爹爹卸甲歸田養(yǎng)老?!?/br> ”與之交換的要求呢?“云釋天饒有興致的揉著剛剛生長出胡茬子的下巴。 ”臣進宮之后……希望……希望與皇上以君臣方式相處。“ 言外之意非常明顯,她納蘭蔻希望在進宮與云釋天做不相往來的有名無實的夫妻。 云釋天揉捏著下巴的動作一滯,嘴角扯起了一抹戲謔,當朕的女人就這么讓你納蘭蔻厭惡? ”納蘭蔻,你可能不知,在今日子時,朕已經(jīng)選了妃,只等十日后與你一同進宮封妃?!?/br> 納蘭蔻閃亮的眸子里搖曳的燈芯搖擺著,就像她此時心里的擔憂。選妃進宮,怕又是一番風雨了。 ”臣不知?!?/br> 屋子內(nèi)有陷入了死寂,除了閃爍跳動的火焰與兩人無聲的鼻息心跳,再無一點生機。 “但,臣愿作皇上的矛,替皇上拔掉這幾個毒瘤?!?/br> “你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云釋天不信,納蘭蔻再如何英勇,始終也只是個女子,自己與之打了多年交道深知那三只老狐貍狡猾又陰險,但納蘭蔻久居邊關(guān),想必是沒見識過。不過是這個女子的傲氣在作祟罷了。云釋天不置可否的一笑,風輕云淡。 云釋天錯了,納蘭蔻不僅見過四方勢力的明爭暗斗,更是親眼目睹了京城夜變的一次大謀殺,有了兩世經(jīng)歷的她,又怎么會畏懼這樣的局面。 “皇上不信?” 納蘭蔻把垂在額前的青絲攏到耳后,轉(zhuǎn)眸間明艷不可方物。 “選妃進宮之事已成定局,你可知道朕為何虜你到此?!?/br> “臣不知?!?/br> “衛(wèi)胄與你,似乎關(guān)系不錯。” 云釋天卷起了長袍,背對著納蘭蔻坐到了床頭,揉捏著下巴的手擱到了腿上,詢問著納蘭蔻。 “戰(zhàn)場敵將,自然要了解,至于關(guān)系,臣與衛(wèi)胄并不熟識?!?/br> (三更送到,求收藏…………) 030:一念惆悵一念傷 燈光投下的背影中,納蘭蔻跪著云釋天身后,隱隱地似乎猜到了云釋天的話意。 “衛(wèi)胄此次來京,本為的是和談,可他卻為了你當堂拂了朕的面子,納蘭蔻,你怎么解釋。” 聽出了云釋天話里nongnong的火藥味,納蘭蔻回道:“臣不知?!?/br> “好,你不知,替朕做一件事,朕便答應(yīng)你的要求。” “皇上請講。”本不抱希望了的納蘭蔻精神一振,對以后身處黑暗深宮里的生活有了一點自信。 “用一切手段,也要讓衛(wèi)胄答應(yīng)不對大靖國發(fā)起戰(zhàn)亂?!痹漆屘烊嗄笙掳偷氖譄o力的放下垂在腿間,又道:“你也知大靖的形勢,朝堂已經(jīng)瀕臨四分五裂,實在是沒有外力全應(yīng)付戰(zhàn)爭,想必納蘭老匹夫也跟你說過,不然朕也不會主動提出和談,還如此隱忍衛(wèi)胄的囂張?!?/br> “臣無能,但愿一試?!?/br> 聽著納蘭蔻略帶欣喜的回答,云釋天的雙肩自嘲的微微聳動,卻又在納蘭蔻暗暗自得之時猛然回頭,不帶一絲感情的道:“納蘭蔻,記住,你可以用盡一切辦法,卻不能失身與他,朕的女人誰也不能碰。另外,告訴衛(wèi)胄,朕許他和碩公主?!?/br> 納蘭蔻偏過倔強的頭,忍受著臉頰上云釋天暖暖的鼻息,黑亮的眸子里盡是淡漠,又要自己用盡一切辦法又要自己不能色誘,雖然自己并未幾分姿色,但這樣又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jié)牌坊的話,還是讓一直壓制自己情緒的納蘭蔻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鄙夷。 此時無聲勝有聲,納蘭蔻嘴角的鄙夷與眼中的不屑就像是一根尖刺,狠狠的扎進了云釋天心里,然,他沒有拿出他一向?qū)Υ齾拹褐说氖侄危皇亲齑酵嫖兜奈⑽⒕锲?,直起了腰身?/br> “那朕便在宮中等你的好消息,愛妃……” 最后一句調(diào)笑的愛稱讓鄙夷中的納蘭蔻打了一個激靈,看著一句推門而出的云釋天,心里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聽著屋外云釋天對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納蘭蔻下了床,緩緩?fù)崎_了屋門,卻只看到云釋天正跨出院門的身影,她走到了院子里,對著那名目送云釋天離開的青衣男子道:“此為何處?” 青衣男子是云釋天的死士,納蘭蔻不會傻乎乎的區(qū)質(zhì)問為何他們要把自己虜?shù)酱颂?,她只想著如何早日回到將軍府,自己出門也沒交代一聲去了何處,現(xiàn)已是深夜,青兒他們定是擔心壞了。 青衣回想著剛剛云釋天交代的話,須臾后答道:“此去向南而行,走上一百米便可見一間布莊,再那里轉(zhuǎn)彎向東而行,轉(zhuǎn)過幾條街,就到了京都夜集,然后的路想必就不用我說了?!?/br> 青衣男子說話對著納蘭蔻拱了拱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夜深似墨,青衣男子在納蘭蔻出門之際交給她一盞燈籠,輕輕攏上了院門,夜涼如水,納蘭蔻提著燈籠順著昏暗的燈光在夜色中前行。 京都的夜,刮著習習涼風,納蘭蔻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衫,都道是煙暖杏園,花正發(fā),雪飄香,江草綠,柳絲長。京都的街道兩側(cè)植滿了柳樹,晚風中如飛揚招呼的仕女優(yōu)雅柔情。 回到將軍府已是亥時,納蘭蔻的燈籠上沾上了細細的霧膜,管家守在府門口,一見到納蘭蔻略顯狼狽的模樣慌忙命守門的守衛(wèi)打開了府門。 管家不放心,自落夜之時就在府門等候,小姐是小時候他看著長大的,平時就是再貪玩也會打聲招呼去了何處,今天小姐出門到晚上都沒有蹤跡,讓年事已高的管家不靈光的腦子有了一個無限接近事實卻又異想天開的想法。 今早皇上才下圣旨,小姐就消失了一天,莫不是……他在將軍府跟著大將軍多年,耳濡目染下對朝堂形勢也有一定的認知。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管家滿臉皺紋的臉上開始擔憂起來,本想拉起青兒一起到府門等候,誰知那丫頭毫不在意的道:“在京城誰能為難小姐,小姐不為難別人就是大福了?!闭f罷還打著哈欠不顧管家的焦慮拖拉回了屋子到頭就睡。 “小姐,青兒那丫頭也該管教管教了,你看現(xiàn)在都沒大沒小的成什么樣子了?!惫芗医舆^納蘭蔻手中的燈籠走在納蘭蔻身側(cè),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憤憤,自己好歹是將軍府里的老人了,青兒那丫頭也太沒規(guī)矩了。 納蘭蔻對青兒最是了解,沒有表態(tài),那丫頭向來口直心快,估計是一個人窩在屋子里擔心呢,她抬起了手臂嗅了嗅身上的霉味,對著管家道:“管家命人打熱水到我屋子吧。” 管家點頭提著燈籠顫顫巍巍而去,將軍府因她這位主人未歸,家仆都未歇下,一片燈火通亮。納蘭蔻疲憊的回到了屋子,屋子里紅燭早已燃起,茲茲的燃燒著融化的蠟油中的飛蟲。 青兒聽見動靜,腳步突突的闖進了納蘭蔻屋中,用她特有的語氣緊張的問道:“小姐你去哪了,害我擔心了一晚上?!?/br> 自主又急切的話讓納蘭蔻無奈地翻著白眼,手摸著腦后依舊疼痛腫起來的包道:“有些事。” “青兒,叫廚娘弄寫飯菜來,我餓死了?!睘榱舜蜃∏鄡旱膯栐?,納蘭蔻使出了最常用的一招,不過也是只出去之后,自己就只在茶樓中喝了半壺茶,粒米未進。 青兒前腳剛出來,管家后腳就帶著幾位大年紀的mama提著幾桶熱水踏了進來,在請示過納蘭蔻過后,幾個人又提著熱水進了側(cè)屋,緊接著就傳出了咚咚的挪動物件的聲音。 熱水已經(jīng)全數(shù)倒進了浴桶,管家留了幾個丫鬟在旁服侍,被納蘭蔻沒耐心的全數(shù)打發(fā)到了屋外。 納蘭蔻用手印了印熱氣騰騰的水,感覺水溫正好合適,水面上漂浮著紅色的花瓣,順著裊裊而上的熱氣散發(fā)著陣陣清香,衣衫褪去,納蘭蔻細長的大腿頓時裸露在空氣中,如瀑的黑發(fā)垂至腰間,被納蘭蔻一挽悉數(shù)挽到了身前。 舒坦的躺在浴桶中,納蘭蔻把身體藏在水中,頑皮的執(zhí)起一撮發(fā)尾輕劃水面,看著一圈一圈的漣漪連著花瓣慢慢旋轉(zhuǎn)著,她才覺得所有的疲勞都煙消云散,感悟著重生不易,不可虛度光陰庸人自擾,納蘭蔻閉上眼,拋開一切的雜念緩緩把頭沉到水中。 腦中前世今生的影像不斷倒播重演,白駒過隙的自己穿梭在并肩王府與靖光城,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個熟悉的場景,一段段熟悉的對白,納蘭蔻沉在水中的臉浮現(xiàn)一絲痛苦又抗拒的神情,發(fā)絲如墨般飄蕩在水中,襯得白皙的面容更加蒼白,英氣的眉毛緊緊地皺成了八字形。 時間越來越久,納蘭蔻緊閉的雙眼還是不愿睜開,腦中那一幕幕飛逝而過的影像如魔咒一般吸引著她慢慢回憶慢慢探索。 看吶……你納蘭蔻不是得意的大將軍…… 太后懿旨下,蔻王妃善妒……今賜鴆酒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