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衛(wèi)胄卻沒有打哈哈的心思,納蘭青捷的話對他沒什么牽絆,在炎日國,他與納蘭青捷一樣手握重兵,與皇上衛(wèi)國的矛盾幾乎也如出一轍,他的智慧,也是如炎日一般照射得人睜不開眼。他舉起金足樽敬納蘭青捷,飲下一杯之后道:“衛(wèi)某只想提醒一句,不答應(yīng)此條件,和談作罷,并肩王與大將軍也不用急,衛(wèi)某在等兩日,兩日后就是看你們大靖國有沒有誠意的時候了?!?/br> 咄咄逼人的聲音威嚴(yán)的伴著琴聲回蕩在屋中,開懷的納蘭青捷泰然自若的自斟自飲,云軒澈雖有不悅卻未表露,最開心的就算得上一旁的南相連了,他巴不得和談破裂,讓自己又多了一個彈劾衛(wèi)胄的奏折。 和談進(jìn)行道這里,珠簾后的一曲也終畢了,衛(wèi)胄起身,拱手道:“衛(wèi)某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兩日后你們拿定了主意,差人傳話便可?!?/br> 說完也不等云軒澈與納蘭青捷說話就拂袖而去,出門之時還對著珠簾莫名其妙的挑眉一笑。 一場和談,并沒有像想象中拍案定局,反而,引來了更為棘手的難題,大靖國現(xiàn)在,斷不能再發(fā)現(xiàn)內(nèi)亂,納蘭蔻成了和親之人,納蘭青捷這老匹夫必定會挑事,衛(wèi)胄也許就是抓住了這一點(diǎn)來為難自己,云軒澈沉思,那他為什么又答應(yīng)和談,這不是多此一舉? 云軒澈心中煩躁,纖長的手指輕敲著桌面,納蘭青捷已經(jīng)在衛(wèi)胄出去之后就出了屋子,咚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里格外醒耳。 珠簾被掀起,臉蒙輕紗的樂師走了出來。 “奴家告退?!庇桓?,女樂師蓮步輕移,欲要出門離去。 云軒澈還敲著桌面,突然發(fā)言道:“納蘭蔻,衛(wèi)胄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碎步離去的女樂師一滯,停了下來,決然返身揭下了面上的輕紗,怒道:“你在懷疑我通敵賣國?” 敲桌面的手指高揚(yáng),又緩緩落下,云軒澈抬頭望著眼前一身女裝的納蘭蔻,心中一悸,閉著眼睛架起了二郎腿道:“那為何衛(wèi)胄總有意無意提到你,而且,你也神情異……?!?/br> 云軒澈話還未說完,就只覺得脖子間一涼,睜眼一看,納蘭蔻不知什么時候取下了墻上裝飾的劍,劍鋒直指自己喉間,未噬血的劍身上清晰的倒影著他愕然的臉。納蘭蔻的舉動太過突然,突然到云軒澈從沒想過她會拿著劍直指自己的脖子,淡漠的眼中慢慢氤氳著慍怒,云軒澈喝道:“你這又是做什么,難不成想刺殺本王?” “王爺別忘了,我是一名士兵,士可殺不可辱,請王爺收回剛剛的話。”怒火躥騰的納蘭蔻又把劍往前一送,夜叉一樣惡狠狠的瞪著雙眼。 沉默,時光靜止般的沉默,許久,云軒澈幽幽的吐了一口氣,想要伸手揉揉眉心,又被納蘭蔻手中的劍一抵,只得無奈放棄了這個念頭。 最終,他撲哧一笑,續(xù)而淡漠的道:“你贏了,我收回剛剛的話?!?/br> 聽著這句話,納蘭蔻放下了手里的劍,一句話也沒多說,轉(zhuǎn)身出了屋子,走了一會兒,才手扶著欄桿狼狽的撫著胸口劇烈呼吸起來,居然會這樣對云軒澈,她從沒想過,可是就是這么突然的,她做了……劇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緩,納蘭蔻癱坐在欄桿旁的長椅上,口中呢喃道:“你現(xiàn)在可以拿劍指著他,你什么都不怕了不怕了不怕了……” 背后一只手重重拍了下來,納蘭蔻身體條件反射的一震的回頭一看,青兒正笑呵呵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平緩的胸口別這一嚇又砰砰了起來,納蘭蔻咽了咽口水,拍著胸口道:“嚇?biāo)牢伊??!?/br> 青兒是來尋她的,說是大將軍正在找她,納蘭蔻知道時間緊迫,趕忙去屋子里換了衣服,來了納蘭青捷的屋子。 風(fēng)雨欲來山滿樓,納蘭青捷望著窗外的一株曼陀羅花,風(fēng)輕云淡的臉上憂色盡顯,納蘭蔻走到窗前,卻又不知該怎樣寬慰,衛(wèi)胄真是給父親出了一道難題,她知道父親的脾氣斷不可能看自己受苦,前世自己一意孤行嫁與云軒澈,雖然每次父親問起可曾欺負(fù)自己,自己都默默搖頭,但父親總能猜出些什么,因此跟云軒澈的關(guān)系一直不好。 納蘭蔻最慌的,是這件事帶來的一串的漣漪,事情開始朝意想不到的地方發(fā)展了,甚至已經(jīng)背離的原來的軌道,前世衛(wèi)胄娶的可是想容公主,難道是因?yàn)樽约耗峭硪皇指淖兞耸虑榈能壽E,才會發(fā)展到這樣的地步嗎? “父親,我有個法子?!?/br> 納蘭青捷回頭,嘆了一聲道:“蔻兒你都知道了?有什么法子就說出來吧?!?/br> 納蘭蔻恩了一聲道:“請父親準(zhǔn)我回京,并請衛(wèi)胄出使京都,蔻兒自有法子?!奔热磺笆佬l(wèi)胄時娶的想容公主,那么去京都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可有把握?這種事我雖不愿,也不能搬到明面上說,朝里那些老家伙定會趁機(jī)彈劾我,這事,還是只能靠你了?!边@件事交給納蘭蔻處理納蘭青捷沒有多少信心,她自小在軍中,單純莽撞,京都那些都是老jian巨猾的老狐貍,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她怎么能應(yīng)付得了。 “父親沒有聽蕭老跟您說我這段時間在軍中的舉動嗎,蔻兒已經(jīng)長大,不是以前那個莽撞的蔻兒了,父親大可放心?!?/br> 陽光傾瀉,納蘭蔻打定了主意,今晚,便趕往京都。 納蘭青捷又把目光放向屋外,默認(rèn)了納蘭蔻的法子。 “那蔻兒就先向父親請辭,晚上便趕往京都,衛(wèi)胄那邊,父親等我走后再派人傳話吧。” 沉默中,納蘭蔻行禮告退,憂心忡忡的回到住處,納蘭蔻開始收拾東西,青兒也不在,簡單的收拾兩身衣物,納蘭蔻發(fā)坐到塌上慢慢整理思緒,最近似乎那些前世的記憶都在慢慢的消散,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前世的這個時候,她也是自靖光城回京,在半年之后便嫁給了云軒澈,期間會發(fā)生什么?納蘭蔻想了許久也想不出那段時間的事情,只能作罷。 012:面圣請旨沐君恩 本想去找云軒澈請辭,但一想到自己剛剛做的事,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就這樣靜靜離去,似乎更好。這軍機(jī)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jī)會回來了,前世自己回京是因?yàn)樾堵殻@次是為了解決衛(wèi)胄出的難題,和談的消息兩天便會送到京都,自己要快,必須要趕在消息送到皇上面前之前面見皇上,是否能扭轉(zhuǎn)局面,就在此一搏了。 坐到幾案,納蘭蔻寫了一張小紙條綁到了在窗前咕咕叫啄食的信鴿腿上放飛后,才長呼了一口氣,抹掉了腦中的胡思亂想。 官道上,有人御馬奔馳,這條官道取的多是地勢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曠地,所以遠(yuǎn)處雖是崇山峻嶺、林木郁蔥、疊翠層巒。他們走的卻是清幽可愛的小徑,納蘭蔻為了節(jié)省時間,專門走了這路程短的一條小徑。 這時轉(zhuǎn)過一座小山,左旁忽地出現(xiàn)像一方明鏡的小湖,湖水澄碧無波,清可監(jiān)發(fā),在晨煙夕霧中,煙寒渚秀,幽雅怡人。對岸青山連線,翠竹蒼松,蔚然清秀。納蘭蔻暗叫可惜,若不是此行匆匆,定要在此盤桓個兩三天。直至遠(yuǎn)離小湖,她心中仍深存著那美好的印象。不過她很快又被路過的一個山谷吸引了。 谷中奇峰秀出,巧石羅列,森林茂密,時有珍禽異獸出沒其間。谷底清流蜿,溪澄石怪,在陽光的灑照下,水動石變,幻景無窮。納蘭蔻忽發(fā)奇想,假若解決了這件事,可以到這谷中隱居,卻也是一件美事。如此自我開解下,納蘭蔻心情稍覺寬暢,黃昏前終於抵達(dá)洛水的北岸。入目的景色,更是令納蘭蔻這見慣了邊關(guān)飛沙的人為之傾倒。只有她才明白到,做為女子五年苦居邊關(guān)是多難受。洛水寬約二十馀丈,在巨石的兩岸間流過,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給濃綠的水草映成黛色,丹石綠水形成使人心顫神搖的強(qiáng)烈對比,透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神秘美。上流處險峰羅列,懸崖聳峙,置身之處地勢趨平,流水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則是茫茫荒野,直至極目遠(yuǎn)處,才又見起伏的山巒。 過了洛水,就是寬敞的官道,這次為了趕路,她可謂翻山越嶺,想來那送信的官差已經(jīng)被她落在了后頭。 “青兒,過河吧?!?/br> 納蘭蔻瞥見遠(yuǎn)處有一名艄公,翻身下了馬,對著遠(yuǎn)處的艄公招呼道:“船家,渡人嗎?” 定要在落黑之前過了洛水,不然今晚就只能在這里露宿一宿,據(jù)她所知,夜間洛水只有打漁的船只,不會渡人過河。 艄公撐船臨近,納蘭蔻與青兒掠身而上。 一條樣式古樸,布置簡單的小船,約莫不過二丈。船頭置了一張矮桌,桌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上一盞茶已然輕煙裊裊。撐船的艄公是個白發(fā)老者,佇在船尾,黝黑的雙臂架著船槳,一臉悠然地唱著瀟湘一帶的曲子。其聲比之京城中自負(fù)風(fēng)流的才人多了分陶然,和秦淮名姈相較也少了幾分世俗。青兒臉上掛著閑適、自在的笑容。隨著艄公歌聲悠揚(yáng)宛轉(zhuǎn),他也不由跟著輕哼起來。而納蘭蔻則不同,一臉的淡然,靜靜地品茗,就連那一身的白衣看來也與她的表情無異,似乎世上再無什么事、什么人能讓他起一絲波瀾。 可是,她突然對著青兒露出極是疑惑的神情,“我想不明白,實(shí)在想不明白?!?/br> 青兒苦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br> 納蘭蔻將茶放下,復(fù)又拿起,頓了再頓,方道:“衛(wèi)胄那樣的男子為何甘做他人之下,說他不愛權(quán)勢,他又在山谷建了那么個所在,說是淡漠紅塵,他又身處漩渦之中,實(shí)在是不明白?!?/br> 青兒被她一說,心里好像被何物堵上了,想要說的話竟也沒能說出口。她抓起面前的茶,一仰頭,半杯茶就已被他喝光,然后才嘆了口氣,“小姐,你突然連夜趕路回京,該想想該怎么解決面臨的難題,想他作甚?!奔{蘭蔻淡淡一笑,對他不雅的飲茶方式倒并不在意,微點(diǎn)點(diǎn)頭道:“也是?!?/br> 小船在寧靜的洛水上緩行,倒仿佛成了這青山綠水間唯一的點(diǎn)綴。 到了洛水彼岸,納蘭蔻匆匆結(jié)了船資,就奔向了驛站,在那里買得了兩匹快馬,絕塵而去。 兩日后,兩匹黑色駿馬直闖入京都,鬧市街頭打馬直沖而過,一路到了皇宮之前才勒住了馬,交與了禁衛(wèi)軍,進(jìn)了皇宮。 大殿內(nèi),正中是一個約兩米高的朱漆方臺,上面安放著金漆雕龍寶座,背后是雕龍圍屏,方臺兩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每根大柱上盤繞著一條矯健的金龍;仰望殿頂,中央藻井上有一條巨大的雕龍蟠龍,從龍口里垂下一顆銀白色的大圓珠,周圍環(huán)繞著六顆小珠,龍頭、寶珠正對著下面的金鑾寶座,梁材間彩畫絢麗,鮮艷悅目,紅黃兩色金龍紋圖案,有雙龍戲珠,單龍飛舞;有行龍、坐龍、飛龍、降龍,多姿多彩,龍的周圍還襯著流云火焰。 最為晃眼的,卻是端坐在雕龍寶座的一襲明黃龍袍的男子,他的眼睛很漂亮,深邃幽藍(lán)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如深夜的大海。他對著殿中跪著的納蘭蔻道:“納蘭將軍回京就來見鄭,何事?” “稟皇上,臣來求一道旨意?!?/br> 納蘭蔻不驚不忙,道出了來意,這也是她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趕路的原因,只要趕在官差的消息到達(dá)之前求一道圣旨,金口玉言,皇上也沒有法子。 “納蘭將軍何意,權(quán)且道來?!?/br> 明黃的身形一晃,云釋天下了高臺寶座,冰冷寒冽漸變?nèi)岷汀?/br> ”求皇上下旨,賜臣婚嫁自愿?!?/br> 云釋天怔了怔,半晌才道:“莫不是納蘭大將軍逼女出嫁?” 納蘭蔻不可能吐露真相,依舊是恭敬的道:“求皇上成全?!?/br> 遲遲不見回答,納蘭蔻又道了句求皇上成全,這才聽到頭頂傳來的不帶感情的聲音,“納蘭將軍年芳幾何?” 納蘭蔻叩首,應(yīng)道:“十六。” 誰知頭頂?shù)穆曇魮溥暌恍?,爽朗的道:“確是出嫁的年齡了,你求了旨意回去,也不知納蘭老頭什么模樣。” 013:暗香浮動愁斷腸 云釋天今天本在惱著今早朝上太尉與丞相爭吵之事,這樣的情況,隔三差五就會在朝堂上演,可憐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事不由人,自己登基已有三載,朝中黨派羽翼在父皇之期就已經(jīng)豐滿,現(xiàn)如今這樣的爛攤子落到了他頭上,自己根基不穩(wěn),朝中又亂,最重要的兵權(quán)還不在自己手上,每每想起納蘭老頭跋扈的神情,太尉丞相針尖對麥芒的情形,太后指手畫腳的樣子,他心頭怒火就不可抑制。是不可抑制,但又無處發(fā)泄,實(shí)在是沒了法子才會主動和談。納蘭蔻的到來總算讓他有了登臺看戲的機(jī)會,頓時他心里的惱火熄了一半,爽朗的笑了出來。 納蘭蔻心里沒底,只能繼續(xù)俯首等這位莫名開懷的皇上笑完發(fā)話,前世自己雖是將軍,又是并肩王王妃,見皇上的次數(shù)卻并不多,從軍之時常年呆在靖光城,嫁給云軒澈之后天天幽居王府,不邁半步,今日一見,到讓她對皇上的印象有了些改觀。 “鄭到時想看看納蘭老頭氣急敗壞的樣子,你的請旨鄭準(zhǔn)了?!彼实男β暡恢?,納蘭蔻心里豁然開朗。 “但請皇上提一道圣旨,免得家父為難?!?/br> 納蘭蔻恭順的樣子讓云釋天十分舒服,帝王的虛榮心得到膨脹,大叫一聲好后,就御筆一揮,玉璽一蓋,賜下了一道圣旨。 納蘭蔻喜出望外的接過圣旨三叩首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日的奔波的總算沒有白費(fèi),等官差的消息送到皇上縱然是惱怒也沒辦法,圣旨在手,她的婚事,誰也干涉勉強(qiáng)不了。 ”宮中的牡丹開得正好,納蘭將軍前線歸來,想是還未見過,與我一同去看看吧。“ 納蘭蔻心情也正好,聽這么一說,欣然答應(yīng)。 滿園的牡丹開得正好,這個季節(jié),也就屬牡丹開得最艷了,放眼望去,花開枝頭,繁花似錦,燦爛輝煌,爭奇斗艷,牡丹最是雍容華貴,牡丹,花之富貴者也。 “惆悵階前紅牡丹,晚來唯有兩枝殘。明朝風(fēng)起應(yīng)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贝饲榇司埃尲{蘭蔻憶起了杜甫的名句,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牡丹怒放,獨(dú)占春光,花開花落,只道尋常。 “都道納蘭將軍不懂詩情雅致,如今看來,實(shí)屬謠傳啊?!崩淅涞穆曇舸驍嗔思{蘭蔻的詩情,花叢中一襲明黃的云釋天格外打眼,一雙深邃的眸子更是惹眼的極端,像神秘而又致命的黑洞,一眼就能淪陷其中。 “他人眼光,何必在意?!毙攀帜橄乱欢渲︻^牡丹,納蘭蔻低頭嫣然一笑,對這樣的評價聽了那么多年,早已平靜,自己重生,不就是要抹去這樣評價么,看來回到京都,自己要做得事還有很多。 “好一個性情灑脫的女子?!痹漆屘靺s是脫口贊道,京都才女傾城之色如云,大多扭扭捏捏小女兒作態(tài),他身為帝王,眼光不同一般,心性也不同一般,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 “皇上謬贊了?!奔{蘭蔻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里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從未有人這么夸自己,就是父親,也只是說自己莽撞,云軒澈更是不屑一顧,不管這是客套之詞還是真情流露,納蘭蔻都覺得感謝。 能被人認(rèn)同,是多么難得,納蘭蔻經(jīng)歷兩世才明白這道理,人凡在世,但求一知己爾。 “納蘭將軍且說說鄭這江山如何?!痹漆屘炀従徸叩交▍彩琅裕鼽S的衣袖一揮,掃下了桌上的青色的枝葉。 “臣不敢?!本汲贾g的天壤之隔讓納蘭蔻自覺的拒絕了云釋天,伴君如伴虎,她前世見多了因皇上喜怒而平步青云抑或身首異處的例子,她自認(rèn)自己還沒又上升到與君共舉杯議事的高度。 “鄭恕你無罪,但講無妨?!痹漆屘毂骋兄肋吘?,對著納蘭蔻明朗的笑道。 “大靖國現(xiàn)在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富裕,不宜大舉征戰(zhàn),朝中又是四足鼎立,臣想,皇上憂的事此事,位居高堂者,當(dāng)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奔{蘭蔻委婉的觸及到朝中復(fù)雜勢力的邊緣,又及時打住,朝堂黨派紛爭,自有人去評論,皇上會跟自己提及此,怕也是因?yàn)楦赣H的關(guān)系,自己實(shí)在不適合表態(tài)。 “四足鼎立,如何力扭乾坤?”陽光打在云釋天晃眼的明黃龍袍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微仰著頭,神色靜寧而安詳,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動作自然而瀟灑。 “這……相信皇上大智,已然有了答案?!奔{蘭蔻隱隱嗅到了話里的深意,大氣不敢出,避開了話頭。 ”道是灑脫,也委實(shí)扭捏,罷了,退下吧?!霸漆屘煳Ⅴ久迹瑯O不滿這個答案。 納蘭蔻樂得抽身,當(dāng)下趕忙行禮退下,在一名公公的引領(lǐng)下出了皇宮,見到了守在宮門外的青兒后一同朝著城東的將軍府去了。 京都與靖光城雖只隔千里,氣候卻又截然不同,這時的京都下起了瀝瀝細(xì)雨。細(xì)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彎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yuǎn)山黛隱身姿影綽。雨露拂吹著挺秀細(xì)長的鳳尾竹,匯聚成珠,順著幽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xù),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鐘。 倚著木雕花窗,納蘭蔻望著煙雨江南獨(dú)有的綿綿細(xì)雨,昨日與皇上一談后回了將軍府一身輕松早早的就歇下了,今日本想去拜訪下想容公主,沒想到又碰到了這天氣,也只能倚窗感慨了。 ”小姐,翠云閣的女裁縫翠娘已經(jīng)來了?!凹{蘭蔻回頭,看到男裝打扮的青兒領(lǐng)著一名藍(lán)色繡牡丹抹胸束腰長錦衣的婦女進(jìn)了屋。 是了,今早叫了青兒去請翠云閣的師傅來替自己置幾身適宜的華服,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早年自己酷愛男子打扮,從軍又不便,一直穿得便是男裝,現(xiàn)在回府居然是找不到一件合身的女裝。要去拜見那些大家小姐,怎能少了這份禮數(shù)。 青兒事先交代過,翠娘人也聰穎,自從一進(jìn)到將軍府,她便明了叫自己來得是誰,只是心里狐疑,納蘭小姐不是在邊關(guān),怎的突然進(jìn)回京都了。 014:琴閣汝人喚卿憐 “翠娘見過納蘭小姐?!泵麊敬淠锏膵D女側(cè)身盈盈一服,端莊得猶如大家閨秀,翠云閣是京都出名的帛莊,里面師傅的手藝好,一個個長得更是出落有致,京都很多大家閨秀逢換裝時節(jié)都愛叫那里的師傅裁制,耳融目染這翠娘自然也就有了幾分端莊閨秀的氣質(zhì)。 “不必多禮,聽得翠娘一手好做工,費(fèi)心了?!奔{蘭蔻又轉(zhuǎn)頭對著青兒說道:“青兒,把我柜里的錦布拿出來幾匹,記得要選幾匹顏色淺些的?!?/br> 青兒領(lǐng)命而去,翠娘則是用余光大量了下一襲男子白衫的納蘭蔻越發(fā)端莊道:“小姐過譽(yù)了,小姐這樣的美人兒,怕是什么衣物穿到小姐身上都會夭夭灼目吧。” 聽著翠娘的奉承,納蘭蔻想到了一事,翠娘與京都大家閨秀常打交道,想必對這些小姐有一定的了解,自己初回京都,倒是要個個去拜訪一下,前世自己特立獨(dú)行,一無知己二無閨蜜,墻倒眾人推的滋味,這一世總不能再嘗了。 “翠娘手藝精湛,聽聞與各家的小姐也是常有往來的,我許久未歸京,那幾家的小姐格外出眾還請翠娘提點(diǎn)一二,免得誤了人事?!?/br> “這……”翠娘眼一抬,面露難色。納蘭蔻隨手摘下腰間的一塊玉佩,放到翠娘手中道:“只是為了更好地與那些小姐相處,我定不會與他人說是翠娘告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