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戰(zhàn)場上不成文的規(guī)則，雙方士兵在打掃戰(zhàn)場運回死去袍澤尸體的時候，彼此間是不會發(fā)生戰(zhàn)斗的。所以當(dāng)契丹人兩個千人隊再次出現(xiàn)在太原城墻下面的時候，城墻上的守軍沒有將搭在彎弓上的羽箭射出去。神情落寞的契丹武士將一具一具的尸體裝在馬車上往大營送，他們盡力不去傷害那些漢人的尸體，不是他們心存善念而是他們能感覺到城墻上冷幽幽箭簇上散發(fā)出來的殺意。

    而在契丹人的不遠(yuǎn)處，從城墻上坐著滑籃下來的漢軍士兵正在將自己袍澤的尸體運回城墻上。他們同樣盡量動作輕柔的將壓在袍澤身上的契丹人尸體搬起來放在一邊，不去打擾死者或許還封存在軀殼里的靈魂。

    不久前還不共戴天殺的血流滿地的雙方士兵，漠然的彼此擦肩而過。雙方雖然都沒有攜帶武器，但遍地的彎刀隨便撿起來一把都能將對方的頭顱劈開。只是，在這個時候沒有人這樣做。雖然彼此的眼神中都有著難以掩飾也無須掩飾的仇恨，雖然他們刻意裝出來的漠然后面是沸騰的殺意，但卻默默的遵守著死者為大的規(guī)則。

    漢軍的尸體跌落在城墻下面的并不多，而且很多都已經(jīng)碎成了一塊一塊的。漢軍士兵仔細(xì)的撿起每一塊屬于大漢的軀體，然后流著淚將一塊一塊的碎rou裝進滑籃里拉上城墻。他們落淚，是因為他們內(nèi)疚，自責(zé)，他們無法將袍澤的尸體拼起來，甚至分辨不出這只手屬于誰，這只腳又是屬于誰。

    打掃戰(zhàn)場之后，雙方的士兵在彼此敵視的眼神中分開。

    契丹人還在將尸體不斷的運回大營，翻遍了城墻下每一個角落的漢軍士兵則坐著淌血的滑籃回到了城墻上。雙方士兵之間擦肩而過卻沒有任何交集，似乎他們都只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路人。

    整整兩個時辰，兩個千人隊的契丹士兵才將七千具尸體裝上馬車牛車運回大營。然后在大薩滿的主持下，堆積如山的尸體被分批放在木柴上焚燒。大薩滿一邊跳動著祈福的舞蹈，一邊乞求長生天收下這些狼神孩子的靈魂。當(dāng)儀式結(jié)束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悄然黑了下來。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卻沒有人能看到的手，將帷幕拉下一樣，一天，在黑夜來臨之后結(jié)束了。

    劉凌雖然就在城樓里看著契丹人攻城，但他并沒有出現(xiàn)在城墻上指揮。按照契丹人得到的情報，漢王劉凌這會應(yīng)該還在從南方趕來太原城的路上。而且，這樣的戰(zhàn)斗也無需他親自去指揮。經(jīng)歷過六年生死殺伐，漢軍已經(jīng)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成熟的將領(lǐng)。比如徐宣，這個才二十一歲的鷹揚郎將已經(jīng)參加了至少三十次規(guī)模以上的戰(zhàn)爭。

    契丹人看似猛烈的進攻其實并沒有給漢軍造成太大的壓力，早早的做出了充分的準(zhǔn)備，他們知道勝利的一方終究不會是敵人。

    清點了傷亡之后，數(shù)字匯報上來，劉凌的臉色沒有一絲變化，似乎那真的不過是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和生命無關(guān)。

    八百精銳的大漢士兵陣亡，雖然數(shù)字僅僅是契丹人損失數(shù)量的十分之一，但毫無疑問，在漢人眼里這八百人比契丹那七千人要重要的多，比七萬，七十萬都要重要。從來都是這樣，自己家里人吃了一點虧，哪怕對方付出的代價是自己這邊的十倍也沒人會去同情敵人。若是有可能，誰都希望自己這邊一個人不死而敵人全家死光。關(guān)鍵就在于，這是不可能的事。

    常年的征戰(zhàn)讓漢軍士兵們已經(jīng)淡看生死，袍澤的離去在他們看來或許是生命的另一個開始。

    與契丹人相同，八百多具尸體在太原城內(nèi)被焚化然后掩埋。無論有沒有火葬的習(xí)俗，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如果不焚燒尸體的話，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一場瘟疫將肆意橫行掠奪走更多人的生命。

    激戰(zhàn)過后的第一個夜晚，月亮很明亮，天空很晴朗，就連呼嘯的北風(fēng)都停了下來似乎良心發(fā)現(xiàn)一般不去打攪那些累了的士兵的好夢。

    劉凌并不擔(dān)心契丹人會趁夜發(fā)動第二次進攻，幾乎損失了所有遠(yuǎn)程武器和攻城塔，契丹人在夜晚同樣沒有任何優(yōu)勢可言。如果自認(rèn)為狼族的契丹人以為夜晚是屬于他們的，那就大錯特錯了。耶律德光有著多年征戰(zhàn)的經(jīng)驗，他應(yīng)該明白以太原城的防御程度夜襲無非就是多派幾個人去送死罷了。

    習(xí)慣了聞著血腥味睡覺的漢軍士兵并不會因為白天的激戰(zhàn)就影響了休息，而契丹人則不同。太多的新兵適應(yīng)不了死亡的壓抑感而失眠，為了防止出現(xiàn)嘩變，耶律德光把慶功用的美酒提前搬出來讓士兵們飲用，靠著酒精的麻醉讓士兵們睡一覺恢復(fù)精神。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喝得酩酊大醉，雖然他們喝的酒并不多。

    或許嘔吐出來，他們心里的壓抑才會減輕一些吧。

    第二天的太陽遲遲還沒有升起來，前半夜還是月明星稀，到了后半夜就有一層厚厚的黑云從遠(yuǎn)處飄過來遮擋住了月亮，也遮擋住了人們看月亮的視線。看樣子今年的第一場雪很快就能飄下來，這對于契丹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雪下的很大的話，不知道人和戰(zhàn)馬能不能熬得過去。

    草料還夠，糧食和帶來的牛羊也夠士兵們吃上一個月的?？扇绻粓龃笱┫聛淼脑挘l也不知道那些牛羊能存活下來多少。如果牛羊大批死亡的話，說不定堅持不到耶律雄機大軍到來從大同來的這二十萬遼軍就會斷了炊。

    耶律德光看著厚厚的云層，心里異常的煩悶。

    “派三個萬人隊去砍伐樹木，能砍多少就砍多少，給牲口搭出棚子來！越快越好！”

    他的聲音中透著無奈和憤怒。

    他現(xiàn)在開始有些恨長生天了，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要送來一場雪？難道長生天真的不再眷顧狼神的子孫了嗎？如果下雪的話，城里的漢軍才不會擔(dān)心。太原城里有的是糧食，他們有房子可以取暖，他們可以喝著酒在城墻上看契丹人的笑話，甚至還會吹幾聲響亮的口號。

    耶律德光的眉頭逐漸皺緊：“傳令下去，吃過早飯后繼續(xù)攻城！”

    他抬起頭看向蒼穹，用最摯誠的聲音默默的祈禱著：“長生天，求求你收回怒火吧，如果大雪降下來的話，你的子孫將會凍死餓死再也不能回到草原上去。只要再給我一個月，不！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拿下太原！一定！一定能！”

    只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就算是祈禱的時候他也沒有信心能打贏這一仗。

    從一開始，或許就錯了。耶律德光忽然想起漢人的一個成語，以前一直當(dāng)笑話來說的成語……騎虎難下。

    第五百七十六章 鏡花水月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先生，可有破城的良策？”

    第二天的進攻依然沒有給太原城造成什么太大的壓力，看著潮水一樣涌上去又潮水一般退下來的士兵，耶律德光皺著眉頭問站在他身邊觀戰(zhàn)的韓知善。

    “太原城太堅固了，而且漢軍防御器械很厲害。城門被鐵閘封住，就算攻城錘上去也破不開城門。若是光靠著士兵們以云梯攻城的話，傷亡太大而且也很難持續(xù)的往城墻上增加兵力?！?/br>
    韓知善嘆了口氣道：“或許，可以試試堆一條魚梁大道出來。”

    韓知善有些不自信的說道。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策略，以漢軍的防御力，在城墻下堆一條魚梁大道出來會有多少士兵被漢人射死？只怕死尸堆起來比魚梁大道也矮不了多少。可太原城太牢固，除了這個辦法之外韓知善暫時也想不到更好的策略。而耶律德光擅長的是平原野戰(zhàn)，攻堅戰(zhàn)他的經(jīng)驗明顯有些不足。

    “傷亡會不會太大？”

    耶律德光搖了搖頭，他并不是在問韓知善，而是在否定韓知善的計策?？恐娜嗣逊e一條大道出來，即便耶律德光有二十萬大軍他也舍不得。

    “軍中還有十萬民夫和牧民……”

    韓知善說話的聲音很低，但他確定，耶律德光能聽清他在說什么。

    “如果不能盡快攻克太原，這些民夫待在大營里無所事事，不過是消耗糧食罷了。”

    耶律德光皺眉：“可……他們都是大遼的子民，不是那些兩腳羊！”

    韓知善搖了搖頭道：“殿下，若是攻克了太原，大遼將會得到的更多。”

    耶律德光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先生去安排吧?！?/br>
    他嘆了口氣，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對韓知善的策略并不如何看好。緩緩的從高坡上下來，耶律德光一邊走一邊吩咐道：“鳴金！”

    簡短的兩個字，宣布了今日的進攻又是無功而返。耶律德光的心很沉重，就好像天空一樣陰沉。如果說耶律德光還有什么值得高興些的事，那就是令人擔(dān)心的雪并沒有下起來。雖然天還陰著，但只要雪花不飄下來一切就好沒那么糟糕。

    三萬人被派了出去，最遠(yuǎn)的足足出去三十里砍伐樹木。契丹人要趕在大雪下來之前給牲口搭建棚子，還要加固氈帳，雪如果壓的太厚氈帳根本就站不住，一陣風(fēng)吹過來就有可能讓帳篷趴下。

    一面想辦法盡快攻克太原，一面耶律德光也為了打持久戰(zhàn)而做著準(zhǔn)備。

    上午的攻勢撤下來之后，十萬民夫和牧民就得到一個任務(wù)，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縫制出一百萬個口袋，如果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無法完成的話，按編制處罰。如果有一個人沒有完成的話，所處的隊五十名民夫?qū)⒁粔K被砍頭。隊正，百夫長，千夫長，乃至于管理民夫的官員都要受到處罰。

    苦了牧民也苦了那些羊。

    沒有足夠的針線，只好從羊身上來想辦法。耶律德光和韓知善都沒有想到這些細(xì)節(jié)上的所謂小事，結(jié)果五天不到，口袋倒是縫制出來不少，可被剪禿了毛的羊凍死了上萬只。也就是說再接下來的十天里，士兵們可以每天吃羊rou補充體力。

    可這僅僅是五天內(nèi)死亡的羊，大雪沒有飄下來還沒來得及慶幸的耶律德光現(xiàn)在要發(fā)愁的是，如何保存那些死羊不至于腐爛。天氣雖然很冷，可那么多死羊想要保存下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不開膛破肚的話，很快那些死羊就會脹起肚子來從里面開始腐爛。暴怒的耶律德光將監(jiān)督民夫的千夫長和級別不低的文官一塊砍了腦袋，然后下令誰也不許再打羊毛的主意。

    韓知善再次想出一個辦法，他建議用砍伐來的木頭制造獨輪車運土。在太原城下堆出一條大道來這個主意是韓知善想出來的，所以耶律德光索性將事情都交給他去處理。他只是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nèi)必須準(zhǔn)備完。

    再過三天，大軍就已經(jīng)圍困太原城十天了。食物的消耗讓他愁眉不展，第一次他為了補給的事而感到頭疼。以前攻打任何地方，隨隨便便的去搶也能搶來足夠支撐大軍的補給?？墒沁@次，太原和代州之間幾百里內(nèi)的村子都空了，搶不到任何東西。同樣令他心煩的是，忻州已經(jīng)圍攻了二十幾天依然沒有攻克，就好像一顆頑強的釘子一樣釘在代州和太原之間。只要忻州不拿下來，耶律德光對自己的后路就無法放心。

    后軍的六萬人馬圍攻一座小小的忻州城都那么難，耶律德光已經(jīng)三次派人去質(zhì)問后軍主將速哥為什么動作如此遲緩！

    更讓耶律德光憤怒的是，派去西京大同府調(diào)集糧草的隊伍被漢人在半路伏擊，好不容易拼湊出來的幾十萬石糧草被漢人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他的二十萬大軍深入漢國境內(nèi)幾百里，而后面的契丹人還在邊界上跟漢人打的如火如荼。部隊前后已經(jīng)脫節(jié)，耶律德光甚至害怕如果劉凌率領(lǐng)援軍趕來的話，只需截斷他的退路就足以將二十萬遼軍困死在這里。

    一點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摧枯拉朽?。?/br>
    耶律德光有些無奈的發(fā)現(xiàn)，戰(zhàn)爭有時候并不是騎馬沖過去就能解決的事。

    終于，在第十天，將近一百萬個口袋和兩百多輛獨輪小車造了出來。吃過午飯之后，十萬以為縫完了口袋就完成任務(wù)的民夫被督戰(zhàn)隊驅(qū)趕著上了戰(zhàn)場。太子殿下甚至連動員的話都懶得和他們說，只是用馬鞭指著遠(yuǎn)處的太原城讓他們將口袋裝滿土順著城墻堆出一條供大軍攻城的魚梁大道來。

    民夫們當(dāng)場就炸了窩，他們大聲的抗議著，并且有人決定返回大同不再伺候狗屁的太子殿下了，讓該被詛咒的戰(zhàn)爭見鬼去吧，老子不干了！

    數(shù)千狼騎涌上來，將鬧得比較強橫的民夫當(dāng)場砍死。殺了三百多人之后民夫們終于認(rèn)識到，如果他們不按照太子殿下的話去做，太子殿下真的會下令把他們?nèi)珰⒐?，然后尸體堆積起來或許留著做口糧。

    十萬民夫不得不頂著他們能尋找到的所有能遮擋羽箭的東西，兩個人一組抬著裝滿了凍土的口袋瘋了一樣往城墻下沖。威力巨大的火藥包和重弩在人群中肆無忌憚的收割生命，大量的民夫還沒有沖到城墻下面就被穿死在地上。

    到了兩百步之內(nèi)的時候，城墻上的弓箭手開始展開屠殺。幾乎很少有人能活著在戰(zhàn)場上跑幾個來回，十萬民夫逐漸將魚梁大道堆積起來之后損失超過了兩成。尸體幾乎鋪滿了他們來回奔跑的道路，監(jiān)督他們的契丹武士大聲的吆喝著，讓活著的民夫?qū)⑺懒说拿穹蚨言诔菈ο隆?/br>
    有人受不了死亡的恐怖開始潰逃，契丹人的游騎毫不客氣的沖上去從背后將他們砍死。整個下午，在士兵們的逼迫下民夫們都在不停的往返和再也不能往返中度過。三個時辰，當(dāng)守城的漢軍弓箭手殺人已經(jīng)殺到麻木，他們的手臂也變得麻木的時候，一條寬兩丈的魚梁大道終于用人命堆了出來。

    “都格雷，帶著你的萬人隊去把太原城上的漢人殺光！”

    眼看著魚梁大道堆了起來，耶律德光似乎嗅到了勝利的氣味。他站在高坡上大聲命令著，遙指著太原城的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他本來不看好韓知善的計策，卻沒有想到那些民夫真的做到了。而韓知善則故作高深的笑了起來，他自己緊繃著的神經(jīng)也松懈下來。其實耶律德光問起他的時候，他只是隨口一說，當(dāng)時他的心里也很亂。

    十萬民夫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之后，還活著的連一半人都沒有了。數(shù)萬具尸體倒在原野上，無人理會。

    契丹郎將都格雷聽到耶律德光的命令之后，大聲的吆喝著自己麾下的隊伍沖上去。冬日總是黑的很快，民夫們將魚梁大道堆出來之后已經(jīng)天已經(jīng)全黑了。契丹武士點起火吧，嗷嗷的叫著揮舞著彎刀往太原城墻上沖。

    徐宣站在城墻上冷冷的看著黑夜中無數(shù)的火把朝著這邊沖過來，嘴角上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三架弩車被調(diào)了過來正對著那條淌血的魚梁大道，數(shù)百名弓箭手也早就瞄準(zhǔn)了那里，只要契丹人的腳踏上去，羽箭將會毫不猶豫的傾瀉而出。而更多的弓箭手和長槊手就在后面等著，防守住這一個口子遠(yuǎn)比防御整個城墻要輕松的多。可惜，契丹人好像根本就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

    一個嗷嗷叫著的契丹百夫長揮舞著彎刀第一個沖上魚梁大道，在他身后是數(shù)不清的火把，就好像一條火焰組成的大河一樣往城墻上面流淌。才沖上去兩步，一支羽箭精準(zhǔn)的命中這名契丹百夫長，羽箭從他的咽喉扎進去從他的后頸穿了出來。被堵住了氣管的契丹武士下意識的用手抓著箭桿，終于，一絲空氣漏進去進入了他的肺里，清冷的空氣讓他滿足的笑了笑，隨即一頭栽了下去。

    嗡的一聲，一支重弩激射而出。長長的手臂粗的弩箭順著魚梁大道的坡度射了下去，一口氣將十幾名契丹武士穿死。就好像密集的蟻群被人用小木棍打了一下，出現(xiàn)了一道筆直的空隙。但是很快，那道空隙就被契丹人填補上。

    血開始順著魚梁大道往下流，就連冷冽的天氣都來不及將血液凍結(jié)。

    一個一個的軀體從大道上翻下去，一個一個的士兵填補著前面的空缺。

    或許是黑夜擋住了契丹人的眼睛，或許是希望遮住了他們的恐懼，一直到整整一個千人隊全部戰(zhàn)死之后，他們依然沒有覺悟到原來順著魚梁大道沖上太原城殺光漢人，只是一個特別漂亮的五光十色的希望的水泡。就好像鏡子里的花，水里的月亮一樣，看起來很美好，其實……根本就抓不到。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多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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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將軍，黑油已經(jīng)運上來了，為什么還不下令？只要把油桶滾下去，用重弩再給來兩下！都不用咱們點火，契丹人自己的火把就能把大火點起來！嘿嘿，將軍，魚梁大道上的火一起來，契丹人還怎么往上沖！”

    徐宣的親兵隊正湊在徐宣身邊笑著說道。

    徐宣回過頭問道：“你殺人殺累了嗎？”

    “沒有！才放了十幾箭，還有的是勁兒呢！”

    親兵拍著胸脯說道。

    徐宣笑了笑道：“那繼續(xù)殺就是了，點火著什么急？”

    “宋春海！帶你的人依次換上去，讓前面的士兵下來休息！契丹人如果靠上來就讓長槊手頂上去！”

    徐宣大聲的命令道。

    叫做宋春海的都統(tǒng)大聲答應(yīng)了一聲，隨即揮手帶著自己麾下的五百名弓箭手向前，逐漸的將前面已經(jīng)射空了兩個箭壺的弓箭手換了下來。生力軍的加入立刻將契丹人的攻勢再次壓下去一小截，契丹人最多沖到魚梁大道半截上就再也無法前進一步。密集的羽箭好像瓢潑出去的大雨一樣，幾乎不用瞄準(zhǔn)就能命中擠在魚梁大道上的契丹人。

    情況不妙！

    站在高坡上觀戰(zhàn)的韓知善下意識的看向耶律德光，他看到大遼國的太子殿下也是皺緊了眉頭，在火把的照耀下，耶律德光的臉色顯得十分難看。一個時辰前還出現(xiàn)在他的臉色笑意早就已經(jīng)褪去，煞白的臉色比天空中的黑云還陰沉。

    韓知善能看出來情況不妙，耶律德光自然也早就看出來了?；鸢呀M成的長河只能沖到魚梁大道的一半就再也頂不上去，甚至沒有一個火星沖破那一層阻礙。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看不到那密集的羽箭，只能看到火把組成的長河好像被一道無形的墻壁擋在那里一樣。韓知善本以為魚梁大道堆起來之后，勇猛的契丹武士順著大道能輕而易舉的一口氣沖上城頭。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猛攻了一個時辰，還沒有一只火把出現(xiàn)在城墻上。

    難道……是漢人故意放任那些民夫?qū)Ⅳ~梁大道堆起來的？

    沒道理啊，難道漢人有著絕對的把握，就算魚梁大道堆起來契丹大軍也攻不上去？

    韓知善苦苦的思索著，腦子里卻好像一團漿糊一樣。

    “殿下！殿下！”

    一個肩膀上還扎著半截羽箭的契丹將領(lǐng)從戰(zhàn)場上跑回來，單膝跪倒后急切的說道：“殿下，都格雷將軍的萬人隊已經(jīng)損失了一半士兵了！都格雷將軍讓我來請示殿下，是不是……是不是讓別的萬人隊換上去。老兵…..老兵都死光了。”

    “廢物！”

    耶律德光沒讓那將領(lǐng)把后面的話說出來，他一腳將那將領(lǐng)踹飛了出去。這一腳正揣在那將領(lǐng)的嘴巴上，血一下子從那將領(lǐng)的嘴里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