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jié)
“好一個寒冬冷雪,奈何凍不死草根,明年春風(fēng)一吹,就又是一層淺綠。也不知道有沒有棵頑強的草,最終變作參天大樹?!?/br> 草是絕對變不成大樹的,但根不死,草就會一年一年的發(fā)芽。 謝煥然打了個冷戰(zhàn),手里的信滑落掉進火盆里,不大一會兒,那封信就被燒成灰燼。謝煥然看著那灰燼,孑然一嘆。他將自己的厚衣服穿上,撩開簾子出了軍機處暖烘烘的小屋子。承明殿就在不遠(yuǎn)處,走過去用不了幾分鐘。但這短短的路程,謝煥然卻走的十分沉重。 門口的幾十名侍衛(wèi)在雪地里釘子一般的站著,他們的臉被凍的通紅,衣服上落著不少被風(fēng)卷起來的雪沫子,但他們按在刀柄上的手卻依然穩(wěn)定。他們都是監(jiān)察院四處的護衛(wèi),如今這承明殿里的兩個至關(guān)重要的人,必須由監(jiān)察院的人看管才會放心,雖然如今的晉州已經(jīng)再也沒有人能翻出什么風(fēng)浪了。 見是謝煥然來了,領(lǐng)頭的監(jiān)察衛(wèi)官員行了一禮。 “見過大學(xué)士。” 謝煥然頓住,大學(xué)士這三個字敲打在他的心里。 那日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謝煥然也沒在大家面前暴露出來。即便是院子里的人知道他金衣身份的人也沒幾個,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熟悉了監(jiān)察院的身份,還是熟悉了大學(xué)士的身份。 吱呀的一聲,承明殿的房門被謝煥然推開。 太后蘇箋黎從椅子上站起來將小皇帝劉立護在身后,就好像一只將幼崽護在自己翅膀下的雌鷹。 看清了來人是謝煥然之后,蘇箋黎的眼神里閃過一種濃烈的輕蔑和嘲諷。 “原來是謝大學(xué)士…….是來送我們母子上路的嗎?”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切為了 “原來是謝大學(xué)士…….是來送我們母子上路的嗎?” 蘇箋黎伸手將小皇帝劉立護在身后,在門開的那一刻,小皇帝劉立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還掛著淚痕的臉上變得一片慘白。這一刻,他的驚恐看起來才是那么真實,真實的是一個孩子。這一刻,他瘦小的身子之前刻意裝出來的挺拔早已經(jīng)蕩然無存。 “見過太后,見過陛下?!?/br> 謝煥然躬身道。 他緩緩的站直了身子,看著蘇箋黎,后者眼神中的冷意比外面的北方還要更盛一些。 “假惺惺的作態(tài)還有什么必要?太后?陛下?這樣的稱謂還是收起來吧?!?/br> 蘇箋黎冷笑,就好像一直豎起了鋒銳防御的刺猬。 “現(xiàn)在我們母子不過是一對階下囚,謝大學(xué)士,是劉凌派你來宣布我們“罪行”的?我倒是要聽聽,劉凌給我們母子定了什么罪?不知道君要殺臣,算不算謀逆?” 謝煥然道:“王爺正在南下途中,要到舒州處理軍國大事。太后應(yīng)該知道,大軍已經(jīng)南返,不日就要對南唐發(fā)動攻勢。王爺要在舒州布置大局,晉州的事……王爺已經(jīng)指派微臣全權(quán)負(fù)責(zé)了?!?/br> “哦?” 蘇箋黎冷冷說道:“如此說來,我要先恭喜漢王的天下,又變大了幾分呢!” 謝煥然嘆道:“太后……如此說話,可算是違心之論嗎?王爺對太后如何,對陛下如何,難道太后如今都已經(jīng)忘記了?世人說仇恨可以蒙蔽了人的眼睛,使人的心也落上一層灰塵不再明亮??墒?,微臣實在想不出,太后的恨從何處來?!?/br> 蘇箋黎怔住,隨即說道:“謝大學(xué)士,恨?我為一國之母,想殺一個臣子,難道還需要去恨?需要解釋一下理由?就算他功勞蓋世,就算他位高權(quán)重,難道我就殺不得?” 謝煥然道:“太后殺得,這天下太后若是不喜歡誰,都可殺得。但太后為何不明旨去宣判漢王的罪行?為什么不派欽差去緝拿漢王?既然太后覺得自己殺人無需理由,既然太后身為一國之母,為何不敢名正言順的去做?” “你!” 蘇箋黎張了張嘴,最終不知如何反駁謝煥然的話。 謝煥然嘆道:“太后,人心蒙塵,別人無法幫忙擦拭,只有靠自己。同樣,人心透徹,又豈會做出陰暗的事情來?” 蘇箋黎冷笑道:“勝者總是如是說,今日我們母子為敗者,卻也不是你這樣一個小人物來任意諷刺的。你說人心透徹就不會做出陰暗的事,那我來問你,為什么劉凌不敢親自來問我?不敢親自處置我們母子?他讓你來做,還不是怕背上千古罵名?謝大學(xué)士,只怕你前腳殺了我們母子二人,劉凌后腳就要來殺你,然后假惺惺的說什么他毫不知情。謝大學(xué)士,你可想到了這一節(jié)?” 謝煥然搖頭苦笑:“太后……因為人心的黑暗,所以做出來的諸多事都是黑暗的。這樣的人心里容不下一絲光明,而且也容不得別人心里有一絲光明。在這樣的人眼里,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陰謀的。在他們看來,陽光照耀大地,不是無私奉獻(xiàn)而是眷戀那高高在上的地位。月亮照亮黑夜,不是用微弱的光明趕走人們心里的對黑夜的恐懼,而是要與太陽爭輝。” “內(nèi)心陰暗的人,別人對他的好,在他看來也是必然有所圖謀?!?/br> “所以,這樣的人會很痛苦,很痛苦。因為他終究還是會發(fā)現(xiàn),全世界沒有一個好人,全世界的人都是在針對他。全世界的人都對他有所圖謀,全世界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他痛苦的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孤獨的。而孤獨不是因為他的陰暗,而是因為世界的光明。” 謝煥然看著蘇箋黎說道:“太后曾經(jīng)試圖接近光明,可惜……” 蘇箋黎冷冷的看著謝煥然:“你說夠了?我縱然敗了,也是大漢的太后。陛下縱然敗了,也是大漢的天子。輪不到你這樣的小丑來說三道四!你沒資格在我面前說教。想要作惡,還要為作惡貫上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劉凌這是要做什么?當(dāng)了婊子,還想立一塊貞節(jié)牌坊?無需這么麻煩,謝大學(xué)士,你只需告訴我,劉凌讓你如何處置我們母子?毒酒?白綾?短刀?難不成還能是明正典刑?難不成還能是凌遲處死?” 蘇箋黎挺起胸脯道:“就算我們母子無懼在城門外被砍了頭,他劉凌敢嗎?” 謝煥然搖了搖頭:“微臣不是想說教什么,而是只想告訴太后……你想的……都錯了。” 他緩緩的走到承明殿的窗子前,聽著窗外呼嘯的風(fēng)聲說道:“太后,你若是靜下心來,難道猜不到為什么王爺派我來處理此事嗎?” 蘇箋黎怔住,隨即臉色一變。 她沒有繼續(xù)像一只高傲的斗雞一樣針鋒相對,而是沉思起來。這時間女子,比蘇箋黎聰慧的并不多。能做出之前那么多事情來,她的心智比一般男子還要深沉的多。只認(rèn)真的想了一會兒,蘇箋黎就明白了謝煥然的意思。 “你……你是說……劉凌不殺我們母子?” 蘇箋黎顫抖著聲音問道。 謝煥然嘆道:“若是漢王有此心,又何須等到現(xiàn)在?” 蘇箋黎的手顫抖的越發(fā)厲害了,她將小皇帝劉立的頭攬在話里,忍不住有眼淚順著眼角止不住的滑落:“他…….真的肯放過我們?” 謝煥然道:“監(jiān)察院指揮使趙大人,軍機處大學(xué)士侯大人都跟王爺請旨處置此事,漢王不準(zhǔn),而是派了我來。難道太后還猜不出王爺?shù)男乃??王爺對太后和陛下,其實從始至終都不曾動過殺心。太后自己想想,若是王爺想,何須自己動手?當(dāng)初只要不遷都,然后放契丹人或是黨項人進來,結(jié)果會是怎么樣?” “在千里之外的原州,漢王準(zhǔn)備了一個很大的莊園,明日我會派人護送太后和陛下遠(yuǎn)行?!?/br> 蘇箋黎顫抖著說道:“我以前想到了……我明明想到了的?!?/br> 她摩挲著小皇帝劉立的臉說道:“終究,他還是敬重我這個嫂嫂的?!?/br> 她偽裝出來的冷和硬,偽裝出來的防御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她蹲下來抱著劉立泣不成聲。劉立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看著哭的好像一個淚人一般的母親。他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劉凌對母親并沒有做過什么。劉凌之所以沒有廢掉自己,之所以沒有殺掉自己,不是因為母親做出了什么齷齪的事,而是因為在劉凌眼里,自己是他的侄兒。 侄兒? 自己已經(jīng)忘記這個身份多久了? 劉立昂起下頜,伸手擦去蘇箋黎不斷墜落的淚水:“母后,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被這個人三言兩語就騙了。劉凌害死父皇,還要搶朕的江山,朕要殺他有什么錯?朕沒錯!今日劉凌假惺惺的派這人來胡說八道些什么,母后就真的信了他?劉凌!他不過是不敢背上弒君的罪名和罵名罷了!” 蘇箋黎猛地一愣,看向自己的兒子,又一次在自己兒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恨意。 劉立攥緊了拳頭,緩慢但堅定的說道:“那日父皇歸天的時候,兒臣就跪在父皇的床前。父皇對兒臣說,父皇春秋鼎盛為何一日病倒無力回天?那都是劉凌逼的!他的功勞越大,就是逼的父皇越急!大漢百姓只知道有大將軍王,卻不知有皇帝。劉凌不造反,卻一步步逼死了我的父皇!” 蘇箋黎一驚,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為什么兒子對劉凌有那么大的恨意!她的丈夫在病重的時候整日都把劉立留在身邊,一位父親,用臨死前最后的時間灌輸進兒子心里的仇恨,是何其根深蒂固? 劉立一字一句的說道:“父皇讓我發(fā)誓,早晚必殺劉凌!他當(dāng)日不殺劉凌,只是怕江山不穩(wěn)?!?/br> 他昂首道:“兒臣是答應(yīng)過父皇的,我一定會做到!” 蘇箋黎抱著劉立的頭哭著說道:“立兒,之前我攔著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之后我?guī)湍?,因為你是我的兒子?,F(xiàn)在無論結(jié)局如何,母后還會陪著你。以后離開了皇宮,答應(yīng)母后,咱們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好嗎?” 劉立也流下淚水,卻仍倔強的說道:“若是兒臣有機會,還是要完成父皇遺命的?!?/br> 他這話才一說完,蘇箋黎忽然感覺自己的懷里一空。她驚慌的轉(zhuǎn)頭去看,卻見謝煥然一只手捏著小皇帝劉立的咽喉站在不遠(yuǎn)處。劉立的身子懸空著兩只腳胡亂提著,他的脖子被謝煥然掐住,呼吸急促,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艱難的張著嘴呼吸,嘶啞著吼道:“放……放開朕!” 謝煥然漠然的看了劉立一眼,手上稍微用力,劉立的話立刻就被憋了回去。 蘇箋黎猛地往前沖了幾步想要去救自己的兒子,看到謝煥然冷冷的眼神后不敢再向前。她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緩緩的跪了下來:“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兒子……你不是說,劉凌不會殺我們母子的嗎?你不是說,他在原州給我們母子準(zhǔn)備了一個大大的莊園嗎?為什么你又要殺我們?劉凌是個騙子!你也是個騙子!” 謝煥然嘆道:“太后……王爺確實如此下令的,原州的莊園也是真的。奈何……陛下的心里太黑暗了些。我是個貪戀大學(xué)士位置的文人不假,我想成為治世的名臣不假。但陛下哪怕是演戲,答應(yīng)此后甘愿做一個普通百姓我也不會下手??墒恰?陛下終究還是在逼我。太后忘記了,我始終是院子里的人?!?/br> 謝煥然側(cè)過頭看著已經(jīng)逐漸消失生機的小皇帝劉立說道:“在成為大學(xué)士之前,在成為郡守之前,我就已經(jīng)是院子里的人了。監(jiān)察院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目標(biāo)。不是一切為了漢國,而是一切為了王爺。對王爺有一絲一毫威脅的人,哪怕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個想法,身為監(jiān)察衛(wèi)的我,都不會容忍?!?/br> 他手指用力,輕輕一扭,咔嚓的一聲輕響后,小皇帝劉立的脖子往一邊歪了一下,隨即不甘的,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謝煥然松手,劉立的尸體從半空中墜落。 蘇箋黎撲過去抱住兒子的尸體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謝煥然的目光中一絲不忍一閃即逝,冰冷的神色很快就恢復(fù)了過來。他看著痛哭失聲的蘇箋黎,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捏死的小皇帝。慢慢的,他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緩緩的轉(zhuǎn)過身子,一字一句的問道:“毒酒?白綾?還是短刀?” “太后可以選擇一樣?xùn)|西,微臣覺得,還是毒酒好一些。白綾垂頸,橫刀自刎,死相都太難看了些。監(jiān)察院五處的毒藥還是很好的,建議太后試試,稍后,我會派人送進來?!?/br> 蘇箋黎抬頭,眼神空洞。 ps:這一章寫的很艱難,手放在鍵盤上停了很久都沒有敲打出一個字,總是有一分不忍,寫完之后,心情久難平靜。 第四百九十章 拂面清風(fēng) (感謝tiger309,北山老兒的打賞,求收藏) 將監(jiān)察院發(fā)來的院報和謝煥然的親筆信放下,劉凌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他靠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書信,一陣失神。從博州上船改走水路的第三天,劉凌收到了小皇帝劉立和太后蘇箋黎的死訊。這一刻的劉凌看起來很疲憊,從身到心的疲憊。 “王爺……屬下保證,謝煥然這樣做并非出自屬下的授意?!?/br> 趙大雖然沒有在王爺?shù)哪樕峡吹绞裁磁?,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那種恐懼不可抑制的蔓延開來占據(jù)了整個身心。這一刻,他渾身都泛出一股無力感。他懼怕,他怕萬一王爺爆發(fā)出雷霆之怒,自己會不會被碾成一團齏粉。這當(dāng)今中原大地上,王爺一怒,絕對有著伏尸千里的恐怖。 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儀,如趙大這樣的人在劉凌面前也支撐不住。 劉凌似乎沒聽見趙大的話,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面前的書信,可是他的眼里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趙大知道,這一刻王爺?shù)男睦镆欢ê軄y,又或者一片空白??傊x煥然做出的抉擇還是出乎了王爺?shù)念A(yù)料,也出乎了趙大的預(yù)料。雖然他之前幻想過謝煥然會不顧一切的殺掉小皇帝劉立和太后蘇箋黎,但趙大自己都知道那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謝煥然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一定能猜到王爺為什么讓他全權(quán)處理此事。 但謝煥然最終還是沒有按照劉凌的安排去做。 謝煥然的親筆信上沒有說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不解釋,沒有辯解,只有四個字。 屬下知罪。 他知罪,認(rèn)罪,所以不解釋,不辯解,什么都不做。 從滑州派來的艦隊一共二十幾艘艦船接了劉凌一行之后調(diào)轉(zhuǎn)回頭,船隊中并沒有為了出海遠(yuǎn)航而打造的巨艦。六艘八丈長的四十二漿戰(zhàn)船,可載士兵二百人。十幾艘四車船,可載士兵八十名左右。劉凌乘坐的是一艘長十二丈三尺大海鵠戰(zhàn)艦,可載士兵二百六十人,安裝有弩炮等重型無錫,如果不和滑州船廠里的那些巨無霸相比的話,這大海鵠已經(jīng)算得上當(dāng)世的巨艦了,如同一座移動的堡壘一般。 有風(fēng)而無大浪,大海鵠運行的十分平穩(wěn)。船甲板上的水手各司其職,監(jiān)察院的穿著黑色蓮花款式長袍的侍衛(wèi)站在船艙口戒備。雖然水路上不會有什么危險,但士兵們還是恪盡職守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海鵠兩側(cè)的各有八架弩炮,前后各有一架,還裝備有兩架連發(fā)火弩車,可以說幾乎就是一座水上的要塞一般。 船艙中光線很暗,即便是白日也要點上燈火。 火光搖曳中,劉凌的臉色看起來就好像天空中忽而露頭忽而被浮云遮擋住的太陽一樣,看起來陰晴不定。暗影搖擺,船艙里的人都沉默著,艱難的抵抗著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這種壓力來源于當(dāng)世獨一無二的漢王,那是一種天威。天威難測,誰也不知道王爺會不會在下一刻忽然展現(xiàn)雷霆一怒。 陳小樹和東方不亂也受不了那種壓抑而單膝跪了下來,一時間船艙中陷入一種十分沉重的沉默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凌再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后緩緩的揮了揮手,制止趙大的解釋,示意他離開。趙大張了張嘴,卻見站在劉凌身后的敏慧對他點了點頭。趙大隨即如蒙大赦一般,帶著陳小樹和東方不亂退出了船艙。 出了船艙之后,三個人都忍不住大口的呼吸起來。之前船艙里的氣氛太壓抑了,壓抑到令人很難呼吸。 三個人就好像才從地里復(fù)活鉆出來的妖孽一樣,大口的貪婪的呼吸著河道上濕潤的空氣。清冷的空氣從鼻子進入身體里,那種壓抑才稍微消散了一些。無論是趙大還是陳小樹,東方不亂,他們都是一次感受到王爺沉默的可怕。那緊皺的眉頭,就如同兩柄出了鞘的鋒利橫刀一般讓人心悸。雖然他們?nèi)齻€人都是監(jiān)察院中站在很高位置上的人,雖然他們都是各自領(lǐng)域的強者,但卻都無法適應(yīng)那種沉默的壓力。 “王爺……不會出什么事吧?” 陳小樹率先打破平靜問道。 東方不亂看著河道上被驚飛的水鳥,沒有言語。趙大嘆了口氣,走到船舷邊扶著,心里仍然難以平靜。那種恐懼之濃烈,已經(jīng)壓的喘不過來氣。說實話,趙大自認(rèn)是一個不怕死的人,可是在王爺面前他發(fā)現(xiàn)那種恐懼已經(jīng)超出了死亡的概念。 陳小樹沒從他們那里得到答案,他也只能嘆一口氣,然后從腰畔將酒葫蘆解下來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漿進入胃里如同一股火在燃燒。啊的大喊了一聲,陳小樹從大海鵠上躍了下去扎進水里,撲騰出一團巨大的水花。他這樣突然的躍進河道里將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嚇了一跳,眾人忙碌著找繩索準(zhǔn)備扔下去拉他上來。 趙大擺了擺手制止士兵們的動作:“不必在意,他只是想下去冷靜冷靜?!?/br> 士兵們面面相覷,心說這些大人物怎么看起來都怪怪的。只是漢軍紀(jì)律嚴(yán)明,倒也沒有人圍觀。眾人知道沒事之后便各自散去,只是依然準(zhǔn)備著下去救人。他們都是整年跟水打交道的人,知道這樣冷的天氣里這樣冷的河水,不做任何準(zhǔn)備動作就貿(mào)然躍進水里是十分危險的。 幸好陳小樹不是一個普通人,他一個猛子扎進水里,等再次冒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潛游出去幾十米遠(yuǎn)了,就這樣幾次潛游,大海鵠竟然沒有落下他多遠(yuǎn)。似乎是冷靜的夠了,陳小樹從水里躍起從船舷的一側(cè)有爬上的大船。水從他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流下來,很快船甲板上就濕了一大片。陳小樹拿起放在一邊的酒葫蘆一口氣將葫蘆里的酒飲盡,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