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見一面劉字大旗展開舉起,耶律極知道是漢王劉凌來了。他回身吩咐了幾句,只帶了四名親隨家將往陣前走來。一名契丹將軍帶了兩千余名契丹精銳狼騎,在耶律極身后百米左右遠遠的跟著。劉凌見這耶律極表現(xiàn)的頗有幾分膽色,倒是對他的印象稍微有了些變化。在劉凌看來,一個人陰謀詭計用的多了,也就越不敢將自己置身在光天化日下,膽子也就越來越小了。 劉凌催馬往前,幾乎與趙大寸步不離的那名監(jiān)察院金衣忽然開口道:“屬下隨王爺去吧?!?/br> 劉凌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有東方在,孤何懼之有?” 這名金衣名叫東方不亂,實打?qū)嵰粋€秒人。當初他入監(jiān)察院后不久,劉凌就好生詫異了一回。如此游戲人間的一個俠客,怎么愿意進了院子過黑暗中的日子?再后來,因為他的妙趙大更是將他留在身邊,將自己的安全都交給東方不亂保護。東方不亂的妙在于,他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惡人。 他曾經(jīng)是五臺山上一個和尚,白日誦經(jīng)禮佛,晚上蒙了臉面一夜出去百里殺人放火劫富濟貧。也不知后來為什么就還了俗,然后被寧歡引薦進了監(jiān)察院。至于寧歡,是龍虎山上一道人。和尚和道士,總是有著頗多淵源…… 劉凌只帶了東方不亂一人,花翎領(lǐng)著兩千精騎在后面幾百米外戒備。耶律極帶著四個親隨在中間站定等著劉凌,見劉凌只帶一名隨從心中忽然生出幾分可笑來。他在想,劉凌是有恃無恐,還是看不起自己?又或者,正是因為有恃無恐才看不起自己?但無論如何,已經(jīng)毫無疑問成為中原新一任霸主的劉凌,就帶著一個隨從來了。 劉凌發(fā)現(xiàn)耶律極也是個妙人,因為他竟然還帶著兩個板凳一個小方桌。 耶律極的四個家將手腳麻利的將小方桌和板凳放下,然后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壺酒,兩只漂亮的玉杯。 “一直久仰漢王威名,想不到今日才第一次正式相見。孤多謝漢王賞臉,冒昧之處請漢王多多海涵?!?/br> 耶律極微微彎腰道。 不失禮數(shù),溫文爾雅,看起來他確實不像是一個軍人,若是脫了戎裝換上長袍,倒是不折不扣一介書生。 “太子殿下客氣了。” 劉凌拱了拱手道。 “漢王請坐?!?/br> 耶律極伸手道:“不知……漢王可怕孤準備的酒里有毒?” 劉凌接過耶律極遞過來的杯子道:“怕!” 耶律極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劉凌竟然這么直接。按照自己之前設(shè)定好的,劉凌應(yīng)該豪氣干云的說不怕才對啊。只是他雖然驚訝于劉凌的直接誠實,倒也沒有覺得有幾分尷尬。他端起酒壺先給自己滿了一倍道:“我先干一杯,以示誠意?!?/br> 劉凌下面的一句話更讓耶律極有些迷茫了。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客氣,你把你那杯給我就好了?!?/br> 耶律極訕訕的笑了笑將自己的酒杯遞給劉凌道:“漢王威名赫赫,今日一見果然…..” 劉凌借口道:“果然見面不如聞名?” 他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信任我嗎?” 耶律極更是尷尬,想說信任,卻偏偏說不出口。他倒是想信任劉凌,如果劉凌先把六十萬大軍從幽州撤走的話。 “太子殿下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何苦在惺惺作態(tài)?” 劉凌微笑著說道:“殿下風雅,陣前會客也備著美酒佳釀,但劉凌不過是一介武夫,這風雅之事還是沒學(xué)會幾分的。而我雖然不是個貪杯之人,只是瞧著殿下準備的西域美酒倒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不喝。有話就說,有屁就放這樣的粗話也自然不好說出口了,誰叫殿下是個風雅之人呢?!?/br> 耶律極更是尷尬,劉凌聊聊幾句話,完全將他自己在耶律極心中的形象顛覆了過去。耶律極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按理說劉凌口出狂言,他是應(yīng)該訓(xùn)斥一下的才好??墒且簿推媪斯至?,為什么劉凌那幾句粗話卻并不如何令人厭惡。 耶律極想了想說道:“漢王快人快語,孤自愧不如?!?/br> “請!” 他端起杯子。 劉凌端起酒杯,輕輕緩緩動作優(yōu)雅的品了一口,將酒漿壓在舍下細細品味了一下贊嘆道:“若是猜得不錯,此酒當為十年以上的窖藏陳釀,如此佳釀就是在西域也不多見,太子殿下果然雅致?!?/br> 耶律極更是驚異:“漢王果然非同凡響,觀漢王飲酒之姿態(tài),品酒之老道,又怎么可能真如漢王自謙那般只是一介武夫?漢王真性情,孤佩服?!?/br> 劉凌心道喝葡萄酒那些裝逼的樣子后世才算到了登峰造極,按照電影電視劇中的經(jīng)典臺詞本來應(yīng)該品一口后自信的微笑著說八二年產(chǎn)自法國波爾多酒莊才更囂張呢,可惜,就怕耶律極聽不懂。他要是問一句法國是什么東西,劉凌還真不好解釋。 “哪里,太子殿下過譽了?!?/br> 劉凌優(yōu)雅的將酒杯放下后道:“喝這般美酒,當配夜光杯才算極雅。我看太子這兩只玉杯雖然為上品,但卻不適合盛如此美酒。恰好我手中有那晶瑩雨潤的杯子閑著無用,回去后讓人裝一車給太子送過去?” 這話純粹吹牛逼,劉凌現(xiàn)在還制不出玻璃高腳杯。 耶律極額頭冒汗,他實在看不懂劉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之前一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劉凌無非就是個兵痞大老粗而已??墒呛髞韮?yōu)雅的品酒然后精確的說出葡萄酒的年份,這非大雅之人不能做到??墒呛髞磉@句裝一車送給太子,怎么顯得那么土氣暴發(fā)戶一般呢? “酒也飲了,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我洗耳恭聽?!?/br> 耶律極放下酒杯嘆了口氣道:“孤久仰漢王,所以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若是能與漢王這般人物把酒言歡才是最性情的事。今日陣前請王爺飲酒,多一半倒是為了了卻心中一樁愿望。王爺風采無雙,今日一見孤也算不虛此行……” 他還沒說完,劉凌直接擺手道:“說那少一半的事吧?!?/br> 耶律極尷尬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孤……” 劉凌再次打斷他道:“我面前,你別孤來孤去的,聽著別扭。我不稱孤,你又怎么能稱孤道寡?” “大膽!” 耶律極身后的四個家將早就忍不住了,見劉凌如此猖狂頓時大怒就要拔刀。東方不亂抬起頭看了那四個人一眼,語氣平淡的說道:“誰拔刀,誰死。” 耶律極訓(xùn)斥他手下家將道:“放肆!把刀收起來,莫要讓漢王看了笑話!” 那四個人被東方不亂的眼神嚇了一挑,一瞬間東方不亂身上那種血腥味十足的殺氣讓他們四個很不適應(yīng)。被耶律極罵了兩句,他們四個只好忍氣吞聲的收起刀子。耶律極對劉凌歉意的笑了笑道:“讓漢王見笑了?!?/br> 劉凌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我不笑,你接著說就是了?!?/br> 耶律極被劉凌一句一句壓的毫無氣勢可言,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道:“今日約漢王見面,其實是孤……是我有求于漢王你。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既然漢王爽快,我便也不能顯得小氣了。我是想……求漢王住我成大事!若是漢王愿意相助于我,大事得成之后,我愿意將幽州送與漢王做謝禮!” “以幽州做謝禮?” 劉凌笑了笑問道。 耶律極想了想說道:“若是漢王覺得不夠,我還可以把西京還給漢王?!?/br> 劉凌嘆了口氣道:“終究你還是個心狠的人,以兩座雄城千里之地,換那把椅子,這買賣做得其實不虧。我只是有些奇怪,為什么你就等不及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大笑話 ps:感謝w06272.劉老爺高又硬的打賞,求收藏! 第四百七十四章 劉凌搖頭笑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認為我有那個實力幫助達成心愿?大遼幅員萬里,百姓千萬,帶甲之士何止百萬,且有名將不計其數(shù),更何況……你的父親,遼國的皇帝陛下被稱為一帶雄主,在遼國百姓們心中,在軍中,你的父親都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他一句話就能將你的一切努力都抹除掉?!?/br> 劉凌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你就算還有雄兵數(shù)十萬,可那卻不是你的兵,你的父親只需一道旨意下來說你謀反,誰敢?guī)湍??誰能幫你?更何況,你如今麾下兵馬雖然號稱二十萬,卻不過是殘兵敗將而已。士氣低下,也無心隨你起事,我反正是看不到你有一分勝算的。所以,我為什么要幫你去跟你的父親死磕?” 耶律極不生氣,也不著急:“漢王,就算你不肯幫我,可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跟我父皇在死磕了。反正你和大遼都是水紅不容的局面,若是助我成事的話,以后大遼和大漢永為兄弟之邦,永世不會刀兵相見,這豈不是很好的結(jié)果?再者,以漢王之宏圖大志,必然不會容許黨項人在漢王身側(cè)虎視眈眈吧?若是漢王日后與西夏兵戎相向的時候,我揮軍從北方協(xié)助漢王攻夏,難道以大遼和大漢之力,還打不敗嵬名曩霄不成?” 劉凌笑了笑:“很好的設(shè)想,很好的憧憬?!?/br> 他指著玉杯中琥珀色的酒漿說道:“就如這美酒一樣漂亮。” 耶律極皺眉道:“漢王不信我?” 劉凌輕笑道:“信?你我之間還是沒有必要說信任這兩個字的。太子殿下想讓我信任你,可是太子殿下何嘗會信任我?” 耶律極肅容道:“我若是不信任漢王,又怎么會在此與漢王商議如此大事?” 劉凌道:“一個落水的人,掙扎求生,看不到一絲光明,在他即將溺水身亡的那一刻,就算是看到一根稻草都會拼命的抓住?!?/br> 劉凌看了耶律極一眼道:“如今,太子殿下就是那溺水的人,而在你眼里,好像也只有我這一根恰好漂過來的稻草了。你若是不抓住,只怕耶律雄機的大軍一到,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個將大遼國臉面都丟光了太子廢掉吧?” 耶律極臉色變了變,長出了一口氣道:“誠如漢王所說,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事。我已經(jīng)為太子五年,父皇春秋鼎盛,就算我不出錯,就算我一如既往的優(yōu)秀,難道父皇就會輕而易舉的將那把椅子交給我?父皇心里,其實從沒有將我看做繼承人。他是一個極其自負的人,他眷戀那把椅子,我為太子,即便沒有今日之敗父皇也會找個由頭將我廢了。然后立老二為太子,若是父皇的身體一直好下去的話,老二持久也會如我這般遲早被廢掉罷了。老三才不滿一歲,父皇廢了老二之后可以再立老三,等老三成年還要十幾年,這樣父皇就還有十幾年的龍椅好坐?!?/br> 耶律極嘆道:“父皇太優(yōu)秀,太出色,所以注定了我也好,老二也好,都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他若是不愿意,何須找什么借口,誠如漢王所說,以父皇在大遼至高無上神一般的地位,他只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能廢去我?!?/br> 他真誠的說道:“而且,漢王殿下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如今沒有實力抗衡父皇,不只是現(xiàn)在,就算再過五年,十年,即便我在太子的位子上一直安穩(wěn)的坐著,我依然沒有對抗父皇的實力。在大遼,他的話如同神靈的旨意一樣,絕對不會有敢反對。” “大遼是父皇的大遼,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只要父皇還健康,哪怕我是他的兒子,大遼也注定了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有父皇在,大遼就如同一整塊鐵板一樣牢不可破。你也好,嵬名曩霄也好,都無法擊敗我父皇。而你們這兩個人都絕對不是甘于蟄伏的人,早晚會與我大遼交戰(zhàn),現(xiàn)在有一個不戰(zhàn)而勝的機會,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不能放棄的機會嗎?” 劉凌認真的聽耶律極說完后道:“太子殿下說的沒錯,大遼的百姓和軍隊是團結(jié)的,因為耶律雄機強大的影響力?!?/br> 他想了想說道:“也正因為這樣,太子殿下如今要將無將,要兵無兵,全靠我大漢幫你奪那把椅子,為了幫你坐上皇位,我大漢將面臨多大的損失?” 耶律極道:“不然,雖然父皇的影響力無人可及,但這些年我在幽州也不是整日游手好閑的混日子過。別的地方不敢說,在幽州忠于我的人還是不少的。將領(lǐng)中,如耶律真這樣大將軍都為我所用,更有韓知古這樣的智謀之士輔佐,效忠我的軍隊不會少于十萬人,難道這樣的實力在漢王眼里都什么都不算嗎?” 劉凌攤了攤手道:“算!但籌碼還是太低,而受益太少,我不覺得有什么大的利益值得我為你而改變早就已經(jīng)制定的策略。” 耶律極咬了咬牙道:“漢王支持我舉事,大遼必然內(nèi)亂,這不是漢王想看到的事嗎?” 劉凌笑了笑道:“說到現(xiàn)在為止,這是太子殿下你唯一能些許打動我的話。” 他自信的說道:“至于太子殿下將來與我聯(lián)手對付嵬名曩霄,這話難道太子以為我會當真?只怕就算我耗盡全力幫太子坐上那把椅子,太子殿下立刻就會聯(lián)手黨項人給我致命一擊才對吧?” 耶律極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漢王說笑了,就算我最終登基為帝,大遼也必然元氣大傷,自保尚且艱難,哪里還有余力與漢王為敵?” 劉凌道:“若是太子殿下只有這些條件的話,今日之會談也該結(jié)束了?!?/br> 他指了指耶律極身后的幽州城說道:“這座雄城,就算太子殿下不讓給我,難道我真的就取不了?我近百萬大軍云集此處,若是真的發(fā)力不惜代價狂攻,幽州真的如太子殿下想的那般固若金湯?” 耶律極道:“漢王不是還沒有攻下嗎?” 劉凌笑了笑道:“幽州之所以還在你手里,是因為我還不想取?!?/br> 他淡淡的笑意讓耶律極有些憤怒,而他接下來的話讓耶律極更是從心里升騰起一股難以壓制的怒火。 劉凌微笑著說道:“即便我?guī)吞拥钕?,太子殿下難道就不反了?如太子殿下所說,你有忠于你的將領(lǐng),大臣,還有十萬大軍。這股實力雖然不至于威脅到耶律雄機的位子,但絕對會讓遼國變的很亂很亂。既然我不出手也是這樣的結(jié)局,我為什么不作壁上觀呢?喝著香茶,躺在椅子上坐山觀虎斗,看你們父子相殘,這對于我來說難道不是一件很舒服很愜意的事嗎?我又…….何苦陷進那泥潭里?” 耶律極怒道:“漢王是想逼我魚死網(wǎng)破嗎?” 劉凌淡然到:“魚可以死,但網(wǎng)絕對破不了?!?/br> 他端起玉杯將那西域佳釀一飲而盡:“因為魚兒不是被網(wǎng)困死的,而是被另一條更強壯更大的魚咬死的?!?/br> 劉凌邪惡的笑了笑:“而且,我絕對相信,殿下這條小魚兒必然會被吞的尸骨無存。而我,剛好留著網(wǎng)去捕那條更大的魚,這樣豈不更好?” 耶律極怒極反笑:“漢王竟然如此自信?” 劉凌昂首道:“因為……我有自信的資本。正如此刻,是太子殿下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太子殿下你?!?/br> 劉凌道:“幽州也好,大同也好,只要我想,將來我必然能親手一個一個的拿回來,有何須太子殿下假惺惺的來讓?” 耶律極猛的站起來道:“不要忘了,幽州還是我的,城里還有二十萬善戰(zhàn)之兵。若是漢王如此打算的話,就算拼著那把椅子不去坐了,我也要與漢王分個勝負高低!我大遼狼騎從不懼怕任何敵人,從不會畏懼不戰(zhàn),大遼……終歸還是天下第一的大遼!” 劉凌嗯了一聲道:“太子現(xiàn)在就可以回去動員三軍了,可以不惜命的來撞網(wǎng),看看……到底能不能撞的出去?” 耶律極怒道:“你到底憑什么如此自負?” 劉凌緩緩的站起來道:“憑什么?或許……憑的只是…….我為漢王!” 耶律極被氣的臉色發(fā)白,下意識的去摸腰畔的彎刀。他身后的四個家將見主子震怒,紛紛抽刀指向劉凌。四個身手不俗的人才將刀子抽出來,猛然間眼前一花,然后都感覺手里一輕,低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手里的彎刀竟然被劉凌身后那個穿著一件繡著金線的黑衣之人給奪了去。然后在他們驚恐莫名的視線里,那個看起來并不如何魁梧彪悍的黑衣人將那四柄彎刀,如同撅斷筷子一樣,一柄接著一柄的撅成兩段。 “太慢了……” 東方不亂語氣平淡的問劉凌:“王爺,可需都殺了?” 這是赤裸裸的目中無人吧。 劉凌搖了搖頭道:“過幾日就要上演一處父子君臣斗的大戲,你若是將其中一個主角殺了,這戲還怎么演?另一位主角會生氣的,氣憤之下什么事都做的出來。這灘狗屎我還是不想踩的,就留著他惡心別人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