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一出門,劉凌就看到盧玉珠楚楚動人的站在那里。一身女子款式的軍裝,一件大擺的水裙,將她襯托的如同一朵戰(zhàn)地中盛開的蓮花,圣潔中帶著英姿勃勃。只一眼,劉凌不由得楞了一下。這次見到的盧玉珠,似乎與上次很不一樣了。 一樣的還是那么美,不一樣的是她的身上多了一種氣質。一種堅強,勇敢,一種讓人不敢忽視的氣質。 而盧玉珠,在見到劉凌的那一刻,鼻子一酸,忍不住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著劉凌,任由自己的淚水小溪一般流淌。她的委屈,她的苦楚,在見到劉凌的時候都壓制不住了,如此美麗,如此凄婉。 她看著,微笑著流淚。 劉凌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她的內心,是那么的直觀,仿似兩顆心在這一刻跳到了一起。他沒有說什么劉凌迎接欽差永寧郡主殿下之類的場面話,而是緩步走過去,走到她的身邊,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嬌嫩臉龐,滿眼的溫柔。 “你來了?!?/br> 他輕輕的說了三個字。 “我來了” 她輕輕的回答了三個字。 劉凌抬起手,想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看著那張凄美的臉,他的心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疼。只是,他的手就凝固在半空,最終還是被禮法約束住。 “你……受委屈了。” 劉凌動容道。 哇的一聲,盧玉珠才不管什么禮法,什么尊卑,什么眾目睽睽,她這些日子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所受的驚嚇在劉凌一句你受委屈了之后,全部爆發(fā)了出來。她不管那些注視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管身后熏兒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猛的撲進了劉凌的懷里,嚎啕大哭! 劉凌的手舉在半空中,終于,緩緩的放了下來,輕輕的環(huán)著她瘦弱的不斷顫抖著的肩膀。 “哭吧,哭出來好受一點,是我不好,讓你一路上受委屈了。” 劉凌輕輕的撫慰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 盧玉珠卻哭的更厲害了,淚水止不住的流出來。她在用自己的淚水發(fā)泄著心里的苦悶,發(fā)泄著這么多以來的思念。 花三郎拉了一把鄭旭,隨即擺了擺手。眾將領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悄悄的散開了。鄭旭伸手一指,黑麒麟軍的騎兵押著李大鵬十余人朝另一邊走了過去。李大鵬此時面如死灰,身為死,已經(jīng)嚇的心死。 若不是在他一把將盧玉珠推到在地上,他脫下自己的衣服的時候,一張劉凌親手所繪畫的圖像從他懷里掉了下來,只怕盧玉珠就真的難逃一劫了。當看出畫像上的人和面前這個女子一般摸樣的時候,李大鵬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猶如在腦子里炸響了一道霹靂! 他呆呆的坐倒在了一邊,顫抖著問:“你……你是太原府來的?” 盧玉珠一愣,隨即也看清了那張畫像。她看到那張畫像的時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隨即失聲痛哭了起來。李大鵬隨即驚醒,剛要跑過去阻止自己的手下不要傷害了熏兒,就看見十幾個黑衣黑甲的騎兵沖了過來。 這些騎兵是從太原來的,本來是先要去中軍大營報信,告訴忠親王劉凌欽差大人的車駕到了西南大營。其中就有王小牛,他是想先去找劉凌問問怎么辦。車駕都到了,欽差還沒找到,怎么也得和劉凌商量一下對策吧,他讓車駕暫時在西南大營休息,自己帶了十幾個黑麒麟軍的騎兵直奔中軍大營。 正巧遇到李大鵬他們行兇,王小牛眼見耳朵靈,聽到女子的呼救聲立刻帶人就沖了過來。這一看不要緊,頓時把王小牛嚇的三魂出竅,六魄離位! 千鈞一發(fā)啊,盧玉珠還好些,若是再晚來一步熏兒就真的在劫難逃了。她的衣服已經(jīng)被撕扯的差不多,兩只袖子被扯掉,露出了白生生的一對胳膊。若不是她死命的踢打,只怕已經(jīng)遭了毒手。 王小牛認出了盧玉珠,頓時就嚇壞了。一聲令下,黑麒麟軍的騎兵沖過來一頓亂打,將李大鵬和手下斥候全都綁了。王小牛救起了盧玉珠,仔仔細細辨認了一邊,這才撫著胸口連說阿彌陀佛。他帶著嚇沒了魂的盧玉珠先回了西南大營,直安慰了老半天盧玉珠和熏兒才回過神來。 而盧玉珠,手里還緊緊的攥著那張劉凌畫的圖像,她的畫像! 第九十七章 促進發(fā)育 盧玉珠端坐在劉凌的中軍大帳里,雖然臉上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只是心情已經(jīng)平復了很多。一路上的種種不安,在見到劉凌的那一刻全都拋到了九霄云外。路上想的那些事情,在劉凌輕輕的一句“你受委屈了”之后,所有的擔心都化作了烏有。 熏兒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劉凌。心里壓的那塊大石總算落了下來。小姐一路上的擔心也正是她的擔心,在她的心里,小姐的事遠比自己的事要重要。因此看到小姐沒有受到劉凌的冷言冷語,她自己被凌辱的羞惱也沒有那么重了。 劉凌看兩個人的心情都平靜了下來,他對盧玉珠展現(xiàn)了一個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沒有這個社會那么多的禮法約束。對于盧玉珠一個女孩子家不遠千里跑出來尋找自己這件事,他并不會覺得這個女孩子很不知廉恥,相反,對這個女孩他的心里充滿了尊敬,還有幾分心疼。 “到了就好,我派出去幾十路人手找你們,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這段日子你們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先好好歇歇,以后再也不會讓你們受了委屈?!?/br> 劉凌站起來,微笑著說道:“只要劉凌還在一天,就會保護好你們的?!?/br> 這句話放在現(xiàn)代并不顯得有多么感人,可是在盧玉珠和熏兒聽來,心里卻是那么的溫暖。只覺得有劉凌這一句話,一路上的那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見劉凌并沒有看不起自己,也沒有打算派人將她倆趕回太原府,盧玉珠的心踏實了下來。 她的眼角還掛著淚珠,抬手手輕輕的抹去,她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一次,自己沒有做錯! 劉凌走到熏兒面前說道:“之前你受了委屈,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好在制止的及時。只是有件事我要說與你們知道,那幾個士兵是要殺了的。罪名不是對你們無禮,而是勾結周軍細作意圖里應外合配合周軍偷營。在半路上與周軍的細作密談的時候正被欽差發(fā)覺,于是順勢抓了?!?/br> 他看著熏兒那張嬌弱的,明顯還帶著稚氣的臉笑著問道:“你記得了嗎?” 熏兒畢竟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此刻見到劉凌微笑著說殺人的事情,竟然當做很平常的一件事,她禁不住有些害怕起來。局促的用手扭轉著衣角,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她想說不要殺人好不好?可是她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劉凌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是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上位者風范。 她抬起頭慌亂的看了一眼劉凌,最終點了點頭。 劉凌轉身問盧玉珠道:“今天這件事,若是傳出去對你和宰相大人都會有很大的影響。知道的人中,除了那是個斥候,還有二十四名黑麒麟軍的騎兵,還有校尉王小牛,再加上黑麒麟軍的第一營指揮使鄭旭。王小牛是我的親兵,這件事他會爛在肚子里一輩子。鄭旭是皇帝陛下的人,知道事情輕重,自然也不會亂說。而那二十四個黑麒麟軍的騎兵……你來做主吧?!?/br> 說完,劉凌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盧玉珠。 盧玉珠聽完劉凌的話,就好似一盆冷水潑在身上。她頓時嚇的臉色慘白,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下意識的看向熏兒,只見這個平日里自己最好的姐妹,也是嚇的面無人色。劉凌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為了保全她們兩個的名節(jié),光殺了那些兇徒是不夠的。把她們兩個從虎口中救下來的二十四名黑麒麟軍的騎兵,只怕也難逃一死! 盧玉珠下意識的就要反對,可是看到直視著自己的眼睛,她猶豫了。劉凌這樣做說不上對與錯,而且是為了她著想。她深切的明白,劉凌給她的選擇,實際上只有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是她無論如何也難以做出的! 她的內心掙扎著,看向劉凌的目光從期許變成了委屈,又從委屈變成了祈求,再從祈求變成了絕望,而劉凌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從他眼神中看不出他的內心是如何決斷的。漸漸的,一層細密的汗珠出現(xiàn)在盧玉珠的額頭上。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也越來越快。 “劉……王爺,能不能不殺他們!” 最終,盧玉珠咬著牙問劉凌。她的視線也不再那么軟弱,而是變得十分的堅定。見到她這樣的轉變,劉凌輕輕笑了笑說道:“我之前就說過了,他們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說要他們生,他們便生,你說要他們死,他們就死?!?/br> “好!” 盧玉珠鼓起勇氣,站起來仰視著劉凌的臉說道:“我不要殺他們,我要他們成為我的親衛(wèi)。請王爺成全,將他們劃歸給我。今后他們就是我的奴仆,生死在我?!?/br> 劉凌呵呵笑道:“嗯,很好?!?/br> 當看到劉凌眼睛里的促狹意味,盧玉珠忽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她頓時心里就有了怒氣,第一次覺得劉凌并不是完美的,他太冷血了!用二十四個人的性命開玩笑,這豈能兒戲? 盧玉珠鼓起勇氣,直視著劉凌的眸子說道:“我只想知道,若是我剛才點頭,你會不會真的殺了他們!” 劉凌點了點頭,看著盧玉珠,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會!” 他走到盧玉珠身前,近距離的看著這個有勇氣追求真愛,內心其實十分敏感脆弱的女孩。 “我剛才沒有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認真的。若是你點頭,我會立刻下令將那二十四個黑麒麟軍的騎兵砍了腦袋。我這樣做,只是想告訴你,你的一念之間就可以殺人,也可以在一念之間救人一命?!?/br> 盧玉珠憤怒了,真的憤怒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認為公正,清明,威武,完美的男人并不是自己認為的那樣。一個根本就不珍惜別人性命,隨隨便便就能抹殺二十四個人生命的人,又怎么會真心的去愛一個女人?或許,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他的眼里都不過是工具而已。完全不用去珍惜,拿來便用,沒用了就可以抹除! 看著劉凌一臉的云淡風輕,盧玉珠的眸子里開始抑制不住的冒出了憤怒的火焰。 “他們都是人!活生生的人!為什么殺人在你的嘴里是如此的輕松,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他們并沒有犯錯,而你卻用他的生命來試探我的想法!若是我點頭,他們的生命就會被你剝奪,他們的死是多么的不值得!我信錯了你,他們也信錯了你!” 她發(fā)怒的樣子,就好像一頭饑餓的小豹子。 劉凌淡然的笑了笑說道:“我殘忍嗎?” 他看著盧玉珠憤怒的表情,意味深長的說道:“對于我說的話,你會點頭嗎?” 盧玉珠楞了一下,隨即咬著牙說道:“我不會!但是萬一呢,萬一我點了頭,你就平白無故的要砍掉二十四個人的腦袋嗎!” 劉凌一字一句的說道:“設計軍法人命,沒有萬一。只有兩個選擇,一,同意,二,拒絕。你不會點頭,那他們就不會死。而如果你點了頭,那他們就不是平白無故的死,而是為了維護你,盧府的大小姐,陛下的義妹,永寧郡主殿下的名節(jié)而死?!?/br> 劉凌的表情嚴肅的可怕:“我只想讓你知道,你的一個決定可能會引發(fā)很多不幸的事情。他們二十四個人的生命如此,其他的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也是如此。比如……這次你私下里跑出來找我。你知道為了你,有多少人在提心吊膽夜不能寐?有多少人現(xiàn)在還在茫茫無際的山林中尋找你的蹤跡?甚至陛下為了保全你,保全你父親而封你為郡主,給了你一個欽差的身份名正言順了你的私欲!” “你!” 聽劉凌這樣說,盧玉珠頓時變得面無血色! 他還是看不起我的,還是覺得我私自跑來找他,是下賤的!呵呵,多可笑?。【驮谥?,我還被他虛偽的外表所蒙蔽,還以為自己真的追求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一世的愛人!可笑啊,他其實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的吧?不然在太原的時候,在他的家里,他就不會拒絕我了。 呵呵,自己真可笑,可恥,可恨,卻偏偏不可憐! 他說的沒錯呢,為了自己的私欲,我連累的多少人?爹爹還在擔驚受怕而整夜不能安睡吧,熏兒一路上陪著我吃盡了苦頭更是險些喪命。還有那是個斥候,若是自己不來玉州他們也不會死。那二十四個黑麒麟軍騎兵,也不會遇到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的危機。陛下也不會為了照顧爹爹的顏面而封自己什么永寧郡主,那些還在野外尋找著自己的人也不會風餐露宿不知歸期。 我就是一個災星,走到哪里都會連累別人的災星吧。 盧玉珠慘笑著看著劉凌,眸子里竟然漸漸的失去了光彩! 就在她近乎于絕望的時候,劉凌握著了她冰冷的手掌,一股溫暖從手心中傳來,讓她已經(jīng)近乎如死灰般的心有了一點復蘇。 “知道我為什么這樣說嗎?因為我是想告訴你,不要任性,你的一個決定往往會影響很多人的生活,甚至生死。” 劉凌暖著她的手心,溫柔的笑著說道:“你千里迢迢趕來,我又怎么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要你知道,你這樣做會讓很多人受到牽連。做我劉凌的妻子,就要明事理知進退,不能再任性了,好嗎?” 他說,做我劉凌的妻子! 盧玉珠猛的抬頭,淚水忍不住的滑落。 劉凌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輕笑著溫柔說道:“休息兩天,回太原府去。回去跟你的父親道歉,告訴她你錯了。然后安心在家等我,等我回太原府的時候,我會正大光明的去迎娶你?!?/br> 劉凌認真的說道:“你的心意我怎么會不懂?劉凌不是鐵石心腸,縱然就是鐵石心腸也被你暖化了。從今天開始,別說你是陛下許配給我的妻子,就是面對著再大的艱難險阻,面對再多人的反對,我也會娶你!” “所以你讓陛下安心,讓你的父親安心,讓所有關心你的人安心,讓我也安心的打完這一仗,然后回去找你。好嗎?” 劉凌的微笑,此時如吹化了冰雪的春風,也吹化了盧玉珠剛剛冰凍上的內心。 盧玉珠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緊緊的握著劉凌的手說道:“我聽你的!” 劉凌笑了,陽光般燦爛。 “嗯,這次你犯下的錯我暫時記下,等回到太原府之后迎娶了你過門,一頓家法還是不會少了的。這家法是輕是重,就看你回去表現(xiàn)的如何了。若是乖乖的,說不得還會變家法為獎勵?!?/br> 盧玉珠使勁點頭:“我聽話,不會再任性了!只是……只是家法是什么?” 她有些忐忑的問道。 劉凌笑了,一臉的邪惡,他說:“家法嘛,是一種比較痛苦,而你說不定會喜歡的懲罰。怎么說呢,對你的某些地方來說,還有促使其快速成長的作用哦。” 第九十八章 潘壯士 盧玉珠的心情可謂是大起大落,從半路上的忐忑,到見了劉凌后的安心,再到絕望心死,又柳暗花明的春光無限,九曲十八彎,讓她的心幾乎都承受不住這巨大的轉折。 她和熏兒回到劉凌安排好的住所,還是飄飄的,走路都有些搖晃。大喜大悲,人生起落,在這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時間里,她幾乎都嘗到了滋味。 回到住所,熏兒伺候著她洗浴的時候,她的腦子還是亂哄哄的,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來,又似乎滿腦子都是東西,亂的要命。 熏兒回想起在林子里的那驚魂一幕,坐在床邊凄然落淚。盧玉珠看見她這個樣子心里難受,過去握著她的手不住的安慰她。雖然唐朝時期女子并不特別的保守,風氣相對開放。但是也還沒到遇到這種事很容易就想開了的地步,就是現(xiàn)代女子碰到這種事情也絕對不會坦然面對。 最后兩個人在屋子里抱在一起失聲痛哭,一直到晚上才漸漸的平息下來。 最難消受美人恩,劉凌坐在自己的大帳里也是心緒紛亂。對于盧玉珠,他實在硬不起心腸拒絕。這樣一個女孩,打著燈籠都難找,看到她委屈的樣子,劉凌的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負罪感。 無論如何,這樣的女孩是不能傷害的。若是傷害了她,無異于做了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千里迢迢來陪伴自己的女孩,劉凌怎么能不動心? 劉凌正想著若是打贏了這一仗,回到太原的時候找盧森好好的談談。那個嚴謹嚴肅的老人家若是做了自己的岳父,劉凌想想就是一臉的苦笑。自己最初的時候是不同意這樁婚事的,可是現(xiàn)在,他原本以為自己夠硬的心腸已經(jīng)被盧玉珠的癡情執(zhí)著而暖化了。 正想著,忽然外面侍衛(wèi)說道:“王爺,陳遠山將軍求見?!?/br> 劉凌應了一聲,收拾起紛亂的心事坐好。陳遠山走進來之后抱拳行禮:“末將參見王爺。” 劉凌擺了擺手道:“有什么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