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心理變態(tài)的表現(xiàn)，在當(dāng)時那個社會環(huán)境下，只有瘋子才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來。不過幸好，他依然還能保持一分的冷靜。

    “忠……忠親王有什么吩咐。”

    楚完跪在那兒，攥緊了拳頭說道。

    他這個小動作，還有剛才眼睛里一閃即逝的那點殺機，完全被劉凌看在了眼里，一點都沒有漏過。劉凌冷笑了一聲，對這個滿朝文武盡人皆知的笨蛋起了殺意！

    “不知是那募捐點擋住了楚大人回家的路？還是看守募捐點的那幾個衙役對楚大人不敬了？”

    楚完身子一顫：“沒……沒有?！?/br>
    劉凌繼續(xù)問道：“既然沒有？為什么楚大人如此大動肝火，非得把那個礙不著你的箱子砸了不可呢？”

    楚完抬頭看了劉凌一眼，然后低下頭去一言不發(fā)，他的拳頭越攥越緊，兩條手臂上的肌rou都漲了起來。他的身子瑟瑟發(fā)抖，而這顫抖的原因，此時恐懼卻只占三成，七成是因為他的憤怒！

    劉凌道：“三郎，去把那四個衙役叫過來?！?/br>
    花三郎應(yīng)了一聲，走過去將那四個衣衫不整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衙役叫到了近前。四個人遠遠的看見了剛才那一幕，自然猜到面前這個帶著幾分書生氣的人地位要遠比楚完高的多。所以四個人到了近前之后先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頭行了禮。

    “你們是太原府的衙役還是八門巡查司的？”

    劉凌聲音平淡的問道。

    領(lǐng)頭的衙役趴跪著說道：“回大人，小的們是八門巡查司的人?！?/br>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岳麒麟這個八門提督還算沒有荒廢了，剛才你們沒有逃跑而是護衛(wèi)募捐箱，本王都看在眼里了?；厝ジ厉梓胝f，讓他給你們每人記一功，然后每個人領(lǐng)一貫的賞錢?！?/br>
    本王？

    這四個衙役頓時就抓住了這兩個關(guān)鍵字！

    在北漢，有限的那幾個王爺里面，誰還能有這么懾人的風(fēng)度，如此沉穩(wěn)如山的氣勢？寧王，景王那幾個王爺是太子之亂后活下來的，做人比他們這些當(dāng)衙役的還要小心翼翼，絕對不可能這么強勢，能有這樣風(fēng)采的王爺，也就是有忠親王一人了！

    “小的拜見王爺！謝王爺！”

    幾個衙役頓時再次叩首。

    劉凌擺了擺手問道：“為什么不拔刀殺人？”

    那領(lǐng)頭的衙役頓了一下說道：“回王爺，我們的職責(zé)是守護募捐點，上面沒有交代下來可以對沖擊募捐點的人格殺勿論。所以……”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你們記住，從今天起無論是誰，只要敢沖擊募捐點一概殺無赦！不管他是平民百姓也好，達官貴人也好，一概按叛國罪論處！”

    四個衙役叩首道：“遵王爺令！”

    劉凌道：“都起來說話吧?！?/br>
    那四個衙役身份卑微，實在不敢站起來。趙二笑著上去一人給了一腳說道：“王爺讓你們起來就起來，別這么磨磨唧唧的！”

    四個衙役只得躬著身子站在一邊，連頭都不敢抬。

    劉凌笑著問他們：“你們認識他嗎？”

    他手指著楚完問道。

    四個衙役抬頭看了看楚完，一起搖了搖頭說道：“不認識這位大人?！?/br>
    劉凌又問道：“那你們認識他身上這身官服嗎？”

    一個衙役說道：“認識，緋色袍子配著銀魚袋，是五品御史老爺?shù)墓俜??！?/br>
    劉凌笑道：“嗯，還行，有點眼力。那我問你，以下犯上按咱們大漢律例該受什么處罰？你們幾個人阻礙了楚大人砸募捐箱，這可也算以下犯上的?！?/br>
    一個衙役趕緊說道：“小人冤枉啊，王爺……”

    他還沒說完，他身邊的一個同伴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這個衙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劉凌。當(dāng)看到劉凌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時候，他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忠親王絕對不是要怪罪他們幾個，肯定是有什么陰謀……

    于是他改口說道：“小人等知罪，愿領(lǐng)責(zé)罰。”

    “很好，不愧是岳麒麟帶出來的兵！”

    劉凌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楚完道：“那么楚大人，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處罰這幾個小小衙役呢？”

    若是個普通的笨蛋，也不會張嘴就說：“殺無赦！”

    不過，很不幸也很慶幸的是，楚完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笨蛋，他是一個笨蛋到自己一點也感覺不到自己笨蛋的人。于是他大喝一聲：“殺無赦！”

    劉凌嗯了一聲說道：“嗯，大漢的律例上確實這樣寫的，以下犯上沖撞長官者，輕者放逐重者斬首示眾。這樣吧，楚大人，本王做了個人情替他們求個方便，就放逐了吧?！?/br>
    楚完心道，哼！果然，這大漢的劉姓皇族欠我的，就連劉魔頭都不敢把我怎么樣！現(xiàn)在還放低姿態(tài)替那四個衙役求情，我決不能答應(yīng)！我不能把你劉凌怎么樣，難道還不能殺幾個小小的差役？

    于是楚完咬牙切齒的說道：“國有國法，王爺不要怪下官無情，這幾個人都應(yīng)該砍頭！”

    劉凌無奈道：“唉……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說什么了。”

    他低下身子，伸出一只手，看樣子是想將楚完攙扶起來。楚完心中得意，下意識的也伸出一只手想拉著劉凌的手站起來。這人猖狂到這個地步簡直就是自己在作死，已經(jīng)無可救藥了。他剛伸出手，劉凌忽然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劉凌身子往前一動，楚完的手就碰在劉凌的衣服上了。

    “哎呀！你居然以下犯上，對本王動手？”

    劉凌臉色一沉，聲音冰冷的說道。

    楚完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劉凌陰冷的面容，下意識的辯解道：“我沒有，我以為王爺是想拉我起來?！?/br>
    劉凌一聲怒吼道：“大膽！還敢狡辯！來人啊，按我大漢律例，以下犯上者該怎么辦！”

    那四個衙役一個比一個機靈，當(dāng)時就挺起腰板同時吼道：“殺無赦！”

    劉凌哈哈笑了笑，伏低身子對楚完說道：“楚大人，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說什么了?！?/br>
    他站直了身子，轉(zhuǎn)身對那四個衙役用一種挑唆的語氣說道：“你們打過五品的大官嗎？”

    說完，劉凌一邊笑著，轉(zhuǎn)身就走。趙二和花三郎一臉笑意的跟在劉凌身后，就這么走了。那四個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領(lǐng)頭的一咬牙說道：“打吧！”

    四個人一擁而上，拳腳并用打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這時，從遠處傳來劉凌有些飄渺的話語：“今天本王心情不好，誰得罪我算是誰倒霉。不就是個小小的五品御史嗎？打死勿論！”

    第四十二章 選擇

    說實話，楚完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作的。他的死對于歷史長河來說連點浪花都算不上，雖然他自己死的很浪。相對于整個時代來說他的死是那么的無足輕重，那么的不起眼?？墒?，對于北漢當(dāng)下的朝局來說算得上一件大事了。

    當(dāng)天下午楚完的死就在文武百官中傳開了，也在百姓中傳開。到處都有人在繪聲繪色的講述當(dāng)時的情景，吐沫橫飛的樣子就好像講述者親身經(jīng)歷了一樣。而唯一個聽到楚完的死后陷入沉寂的人群，就是御史臺的那群御史大人們了。

    楚完喪心病狂，這個人死有余辜，誰都說不上來這個人死的冤枉，甚至就連御史臺里完的那些同事們都沒有一點同情，有的只是擔(dān)心。雖然說楚完的死是咎由自取，但是誰能保證若是那位忠親王心血來潮，會不會御史臺很快就會出現(xiàn)第二個楚完？

    這樣的擔(dān)心和恐慌很快就在御史大夫們中蔓延開來，就好像一場誰也無法阻止的瘟疫。這瘟疫來勢洶洶勢不可擋，很快就讓御史臺里人心惶惶。這是一場迅猛的心理風(fēng)暴，其影響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決定。

    所以，在當(dāng)天下午，幾個膽子小的御史大人就到陽平大街上義務(wù)勞動去了。說實話，御史大人們嘴巴上的功夫真不是蓋的。雖然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礙于臉面不好意思開口，但是隨著一個御史在破罐子破摔心理作用下走出了第一步，開始對國王百姓陳述利弊，其他人也漸漸的放開了手腳。

    后來劉凌對第一個發(fā)表演講的御史大為贊賞，他說：“這個人很有勇氣，而且口才極佳，有做傳銷的潛力啊?！?/br>
    只是誰都不明白，傳銷是個什么東西？

    聚集在那些御史身邊的百姓越來越多，大家其實都對實事和國家大事比較感興趣。只是那個時候國家的政務(wù)是不可隨意議論的，現(xiàn)在有大人們站出來爆內(nèi)幕，大大的滿足了百姓們的八卦心理。

    當(dāng)?shù)弥獓鴰煲呀?jīng)空虛，若是不能湊齊遼國所要的歲貢數(shù)量的話，遼國鐵騎說不定就會南下，到時候必定玉石俱焚。很多富戶當(dāng)時就捐款了，即便是普通百姓都開始有人捐款。雖然他們捐款的數(shù)量和那些富戶不可比擬，只有一兩枚銅子，但是這已經(jīng)是一個極佳的開始。

    而就在這個時候，將御史大人們逼到大街上發(fā)表演說合法集資的罪魁禍首劉凌，大漢朝的忠親王爺正在承先殿里給當(dāng)今天子孝帝講著笑話。

    劉凌喝了一口茶說道：“前幾日路過一個工坊，見一個工匠正在雕刻一塊墓碑，墓碑上的碑文讓臣弟十分的無語啊?！?/br>
    孝帝笑問道：“什么碑文？”

    劉凌道：“梁公，幼習(xí)文，屢試不第。憤而習(xí)武，一發(fā)斃鼓吏。后習(xí)醫(yī)術(shù)，三年無人問津。一日偶感風(fēng)寒，寫一藥方自醫(yī)，卒！”

    孝帝噗的一聲將剛喝進嘴里的一口茶噴了出去，抬手指著劉凌笑罵道：“老九啊，你這個家伙就會編纂故事奚落人，依我看這碑文是假的吧?！?/br>
    劉凌輕笑道：“是假的?！?/br>
    其實這個故事是劉凌前世聽來的，具體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

    孝帝道：“其實這梁某人倒是還好些，只可惜了那個冤死的鼓吏。”

    他笑了笑，之前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劉凌見了心中輕松了下來，隨即笑著說道：“且不管這故事真假，能讓陛下笑一笑就足矣了。”

    孝帝拍了拍劉凌的肩膀說道：“朕道你的用心，這些日子煩心瑣事太多，心里難免會苦悶些，過了這一段就會好起來的?！?/br>
    他走到桌子前面，隨手拿起一份奏折翻開來看了一眼，抬手遞給劉凌道：“你看看這個。”

    孝帝見劉凌猶豫著沒有接，隨即笑道：“沒事，看看吧?！?/br>
    劉凌接過來，低頭看了起來。

    原來這份奏折是參他的，言辭犀利，洋洋灑灑數(shù)千字。以劉凌指使人當(dāng)街打死御史大夫這件事為引子，參奏劉凌無視國法，草菅人命，飛揚跋扈有不臣之心。其中還詳細列舉了劉凌的大罪十二宗，小罪三十六宗，四十八宗罪要是論處的話只怕凌遲處死都是輕的。

    劉凌看了看奏折后面的署名，竟然是刑部侍郎裴浩！

    孝帝看了劉凌一眼說道：“這奏折是今天軍機處當(dāng)值的盧森剛呈上來的，朕之前問過他怎么看，你猜他是怎么說的？”

    劉凌笑道：“依著盧大人的性子，自然是壓下去不發(fā)。若是沒錯的話，盧大人必然會勸說陛下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然后他去找裴浩去說，讓裴浩不要再上這樣的奏折了。”

    孝帝欣賞的看了劉凌一眼說道：“論天下聰明……”

    劉凌接口道：“劉凌當(dāng)屬天下第二，僅次于陛下?！?/br>
    孝帝哈哈大笑道：“你這家伙，怎么也會恭維之道了?！?/br>
    他坐下后問道：“以你之見，這件事怎么辦？”

    劉凌想了想說道：“臣弟以為，這份奏折可以在明日早朝的時候，陛下拿出來讓大臣們議一下。”

    孝帝：“哦？這是何意？”

    劉凌其實知道他二哥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隨即說道：“這裴浩不是一個魯莽愚笨之人，他心里定然也是明白的，憑這份奏折里杜撰出來和道聽途說的事不足以讓陛下對臣弟心生隔閡，他這樣做顯然是另有用心?！?/br>
    “也許，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表達一個信號?！?/br>
    孝帝贊賞的點了點頭說了三個字：“不畏死?！?/br>
    劉凌道：“裴浩應(yīng)該是還有別的事要說，可是又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若是他想用這份奏折引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那陛下何不給他一次機會？”

    孝帝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早朝朕就把這份奏折拿出來，讓滿朝文武都議論一下，看看這個裴浩到底是搞的什么鬼！”

    太原城青衣巷，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緩步走著，年紀大一些的女子穿著一身雪白的裙子，蓮步輕移，婷婷裊裊。她個子并不是十分的高挑，但是身材比例完美至極，也不做其他動作，只是這么慢慢的走著，每一步似乎都能在男人的心里踏動的顫動一下。

    跟在她身邊的是一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婢，穿一身水綠色的衣服，長的粉雕玉琢一般，當(dāng)真是一個美人胚子。這小丫鬟一邊走還一邊撅著嘴，嘟嘟囔囔的似乎在埋怨著什么。

    這兩個人正是陳子魚和她的小丫鬟嘉兒。

    “小姐！你倒是好大方，那么多銀錢你都丟進去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嘉兒嘟著嘴氣鼓鼓的說道，她一邊走一邊翻看那個繡著一雙鴛鴦的小包，再仔細的尋找也找不出一枚銅子了。一想到那些錢都是她攢下來準備下個月小姐生辰的時候買禮物用的，她就心疼。

    “咱們才到了這太原城里不足三個月的光景，那些本地人都不去捐款，咱們干什么去？都說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小姐你倒好，真把自己當(dāng)成北漢人了不成？”

    她一邊走一邊說，越想心里越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