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二樓并沒有亮燈,這種光線下,什么都模糊成混沌的一片,無法分辨了。 我只能苦笑:“一個奇怪的男人!或許明早起來,我可以試著拜訪他一下?!?/br> 《諸世紀(jì)》是最不該出現(xiàn)在深山村寨里的一本書,憑我的直覺,那個男人絕不是穿林打獵的平庸之輩。 飛鷹的大隊人馬已經(jīng)跟了上來,略作停頓,便兵分三路,趁著暮色接近了寨門。玩耍的小孩子們已經(jīng)各自回家了,門口靜悄悄的,或許里面忙著做晚飯的人們,誰都不會想到有一群荷槍實(shí)彈的外鄉(xiāng)人突然闖入吧? 隊伍沿著正對寨門的那條路一直推進(jìn),直逼到最高的那座木樓下,然后橫向擴(kuò)散,悄無聲息地封鎖了每一幢木樓的出口。 突然間,木樓里的碗筷聲、孩子的打鬧哭聲、大人們的說話聲都消失了,只剩下門窗里透射出的搖曳燈光和時強(qiáng)時弱的北風(fēng)呼嘯。 我跟飛鷹、飛月、梁威同時站在路的盡頭,從開鑿在山崖上的石梯向上,大概有二十幾級臺階便是木樓的入口。四名隊員仰面向上,槍口瞄準(zhǔn)了入口。 憑我們的直覺,居住在最高處的,毫無疑問就是寨子的領(lǐng)袖。 飛月蘇醒之后,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緊跟在飛鷹身邊,很少開口,此刻已經(jīng)雙槍在手,不停地掃視著四面高高低低的木樓。 “誰?”木樓里年輕女人低聲喝問,是一口摻雜著云南土腔的國語。 “過路的,打擾一夜,請寨子里管事的出來答話?!憋w鷹“啪啪”地拍著腰間的槍柄,毫不在意地大笑著。深山野林里,槍桿子代表一切,他有理由要求對方甘心臣服。 “我們寨子里都是女人,不方便外鄉(xiāng)人留宿,請改投別處吧?!迸说穆曇敉钢鴦C凜寒意。 “我們今晚在這里住定了,如果閣下是管事的,就請出來見面?!憋w鷹有些得意忘形,把江湖上的那種無賴匪氣又帶了出來。黑道人物,無論多有錢有勢,骨子里的蠻橫劣根性是永遠(yuǎn)摘除不掉的,一有機(jī)會就會亮出來。 “哼哼——”女人冷笑了兩聲,燈光一動,入口處的木門無聲地打開,亮出一盞高舉著的黃銅油燈。燈光下,是一張恐怖萬分的臉,好端端的面頰上,左右各有一個井字形的傷疤,在高挺的鼻梁上交匯,從額頭到下巴,五官已經(jīng)扭曲得不成樣子。 “我已經(jīng)說過了,不方便留客,何必強(qiáng)人所難?”她的嘴唇受傷疤的牽制,每說一個字,便艱難地抽動一次,令人看了胃里忍不住跟著她的嘴角開始翻江倒海般抽搐。在她舉著油燈的右手腕子上,竟然盤著一條蜿蜒游動的黑色小蛇,如同一條造型怪異的手鐲,不停地昂然吞吐著蛇芯。 飛鷹臉色一變,收起手槍,向上拱手:“山里風(fēng)大霜重,請騰幾間屋子給我們休息,明早一定重謝?!?/br> 我向她身后看了幾眼,并沒發(fā)現(xiàn)那個看書的男人跟著下來。木樓里只有一盞燈,被她端出來后,里面變得一片漆黑。 “我們沒有空屋子?!彼敛豢蜌獾鼐芙^了飛鷹的要求,一手穩(wěn)穩(wěn)地舉著燈,一手擋風(fēng),慢慢下了臺階。等她站在我們面前時,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腰間系著的那條腰帶一樣的東西,竟然也是一條長蛇,不過是草綠色的,蛇頭老老實(shí)實(shí)地咬住蛇尾,安靜地停在她的左肋下。 女孩子都是怕蛇的,飛月已經(jīng)悄悄躲在了哥哥身后,不敢露頭。 飛鷹冷笑:“我只是想借宿一晚,不想生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br> 有槍在手,他才不怕區(qū)區(qū)兩條毒蛇。幸好這不是在從前的非洲小國,否則血洗村寨的事肯定是無可避免的了。 女人昂著頭,來回打量著我們幾個,眼神幾次凌厲地落在我的臉上。她穿的是山民們的粗布大褂和寬腳長褲,從哪里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山民婆娘。 “好吧,既然你強(qiáng)求留宿,我就喚大家出來,看看誰愿意把房子讓給你們——”她把右手覆蓋在嘴唇上,“吱”地吹了一聲口哨,遠(yuǎn)遠(yuǎn)地回蕩在寨子里?!斑旬?dāng)、哐當(dāng)”聲連續(xù)響了起來,每一家的樓門都開了,站在門口的幾乎全部是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孩子,每個人腕上、腰上都纏著一小一大兩條蛇。 她沒有說謊,露面的人里的確沒有一個男人。 第一部 邊陲秘境 第九章 五毒教棄徒 “我們的主樓都住得滿滿的,倒不出來,你看見了嗎?”女人揮手指向木樓,聲音更加生硬,“外鄉(xiāng)人,你們敢闖入大山里來,當(dāng)然就有辦法獨(dú)立解決問題,請離開吧,別打擾我們的寧靜生活,否則——” 梁威驀地叫起來:“打擾了又怎么樣?你們不過是一群五毒教的棄徒,有什么了不起。” 他指向那女人的臉,用越發(fā)尖刻的語氣說下去:“叛教盜寶,罪不可贖,沉井活剝,逐出門墻。五毒教已經(jīng)不要你們了,別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女人手腕一抖,燈光也跟著一晃,腕上纏著的小蛇騰空而起,噬向梁威的喉結(jié)。 我知道梁威說那些話的結(jié)果,所以搶先出手,雙掌發(fā)力,隔空推出,搶在梁威之前,把小蛇反彈了回去,重新落回女人的腕上。 這種身體堅韌、毒性暴烈的鐵線蛇,的確是云南五毒教的特產(chǎn),井字形傷疤的懲戒,更是五毒教對待叛徒的招牌刑罰。我努力搜索著近年來云貴一代的江湖典故,終于想到了她的名字——“天敵”何寄裳。 “何小姐,我們途經(jīng)此地,不想樹敵,如果實(shí)在不方便借宿的話,我們會自動退出去,請手下留情。”我清楚五毒教的手段,而何寄裳更是十五年前江湖上名聲最響的“蛇蝎美人”之一。她的外號“天敵”應(yīng)該引申為五個字——“男人的天敵”才是,面如桃花,心如蛇蝎,曾經(jīng)有數(shù)以百計的成名男人栽在她的石榴裙下。 “小朋友,為什么不開槍?你倒好心,沒傷害我的鐵線蛇,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你們走吧,不過最好規(guī)勸一下你那個黑非洲來的朋友,以后說話小心些,免得自尋死路!”何寄裳冷笑著,輕撫著那條鐵線蛇,絲毫沒把飛鷹的人馬放在眼里。 鐵線蛇是地球上最堅韌的蛇類,皮膚能跟天蠶絲織成的防彈背心相媲美,普通槍彈和刀劍,根本無法射穿它。這種東西稀少而珍貴,能養(yǎng)到通人性的地步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才沒貿(mào)然開槍射擊。 飛鷹仍然在沉吟著,他可不想憑對方幾句話就灰溜溜地撤出去。在木樓里安心睡一晚跟在野地帳篷里湊合一晚,有天壤之別。 梁威的臉更黑,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武功與何寄裳相比,相差太遠(yuǎn),根本就不該貿(mào)然言語侵犯。 “還不走?別以為寨子里就這幾條蛇,我們的護(hù)寨神已經(jīng)很久沒接到貢物,你們這么多人應(yīng)該夠它吃兩個月的。再不走的話,我就招呼大家關(guān)門,請護(hù)寨神出來相見了?!彼菑埅b獰恐怖的怪臉,在燈下尤其顯得詭異之極,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飛鷹權(quán)衡再三,抱了抱拳:“打擾了,何小姐?!?/br> 他知道的江湖典故比我更多,自然也聽說過女魔頭何寄裳的大名,與其為了借宿生事,不如干干凈凈地退出去省心。 梁威顯得很狼狽,畢竟是他第一個提出要進(jìn)寨子里來的。 我向木樓頂上望了望,希望能再次發(fā)現(xiàn)那個看書的男人,但窗戶已經(jīng)融在暮色里,什么都看不到。 大隊人馬陸續(xù)后退,何寄裳忽然盯著我的臉大聲問:“小朋友,你在看什么?難道我的木樓頂上藏著你感興趣的什么東西?” 我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點(diǎn)點(diǎn)頭:“對?!?/br> “是什么?”何寄裳手里的油燈又是一晃,似乎情緒起了波瀾。 我搖頭,隨飛鷹一起后撤。五毒教的歷史縱貫唐宋直到今天,入教的每一個人都整日跟毒蛇蟲蟻打交道,渾身帶毒,思想意識也起了非常復(fù)雜的變化,我并不想跟這種人扯上關(guān)系。 “說清楚再走——”何寄裳身子一晃,飛掠到我面前。 “喀啦、喀啦”兩聲,飛鷹與梁威的手槍同時頂住了她的脖頸,食指壓在扳機(jī)上,隨時都可以悍然發(fā)射,把她的脖子轟碎。 “別碰我朋友?!绷和Z氣冷澀,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抖動著。 那條鐵線蛇的毒牙已經(jīng)緊貼在他脖子上,蛇芯更是在他喉結(jié)上舔來舔去。開槍容易,只是食指一動的事,但他卻躲不過鐵線蛇一噬,將會死得奇慘無比。 飛鷹的情況并不比他好多少,那條原先纏繞在何寄裳腰間的綠蛇已經(jīng)繞上了他的脖頸,蛇頭昂立起來,正對他的面門。 “夠義氣,有膽就開槍好了!”何寄裳手中的油燈緩緩遞向我的面前,一陣略帶腥氣的苦澀味道撲面而來。 飛月冷冷地一笑:“還有我,四把槍對著你呢!”她的雙槍狠狠地頂在何寄裳后背上。劍拔弩張的氣氛,波及了虎視眈眈的隊員,他們手里的沖鋒槍同時舉起來,向著那些手無寸鐵、腰纏怪蛇的女人們。 “四把槍?小姑娘,他是你的情郎嗎?值得你如此關(guān)心?不過,我得奉勸你一句,女人不可以對男人用情過重的。他們的心永遠(yuǎn)都在江湖,永遠(yuǎn)不會全部放在你心上,即使你愿意為他去死——”說到這里,她的臉越發(fā)猙獰如鬼,那兩個井字形傷疤暴烈地賁張著,最深處直透骨骼,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 飛月啐了一口,臉上驟然飛起兩道紅霞。 “何小姐,大家無冤無仇,何必弄得這么緊張?”我聞到油燈里飄出的苦味,驀地一陣頭暈?zāi)X漲,身子晃了一下,站立不穩(wěn),并且胸膛里一陣異樣的憋悶,急忙提氣叫了一聲,“大家小心,這燈里……有古怪……” “太遲了,小朋友?!焙渭纳压中ζ饋?。 梁威手里的槍“當(dāng)啷”一聲落地,身子一軟,與飛鷹同時倒地。 飛月急速后退,但何寄裳頭也不回,陡然向后踢出一腳,直奔飛月的胸口。本來纏在梁威頸上的怪蛇同時彈起來,像條牛皮筋一樣在飛月雙手上一繞,死死勒住,連扣動扳機(jī)的動作都無法完成了。 “手下……留情?!蔽姨釟怙w撲出去,千鈞一發(fā)之際,扣住何寄裳的腳踝,給飛月留下了閃避的時間,但我們兩個還是同時被油燈里的毒氣暗算,跌在了一起。 “好一對情深意重的小夫妻啊,今晚這么好的心情,要不要撮合你們?nèi)攵捶磕??”她喃喃低語著,眼神中充滿了變態(tài)的瘋狂。 所有的隊員無一幸免,紛紛撲倒在地,原來每一盞燃起的油燈里,都有那種無影無形的毒氣,我們一踏入這個村寨便等于落進(jìn)了圈套。 “把他們拖到刑房里,明天一早,先選相貌順眼的去喂護(hù)寨神,其余的好好綁著,越是面目可憎的就要留到最后?!焙渭纳褤P(yáng)手吩咐那些同樣山民裝束的女人們,孩子們興奮地大喊大叫著,仿佛拖人去喂什么護(hù)寨神,是件令人愉快的大事。 五毒教發(fā)源于云南苗疆,當(dāng)?shù)厝朔钚小白o(hù)教神、護(hù)山神、護(hù)院神、護(hù)寨神、護(hù)法神”,全都是指體形超長的巨蟒,荒郊野外找不到那么多動物的rou喂養(yǎng)它們,人rou就成了最主要的食物來源。 飛月忽然“撲嗤”一笑:“喂,怎么回事?長得好看的人必須先死,丑人反而命長一些?” 她是唯一一個還沒被五毒教嚇倒的人,只是因為從來沒見識過“五毒噬體”的恐怖景象,很多江湖好漢見過那一幕之后,一聽到“五毒教”三個字,就會嚇得屁滾尿流、望風(fēng)而逃。 “小meimei,你不懂,越是漂亮的男人說謊騙人的時候就越真誠,反倒是丑人不會撒謊,待人也誠懇。你這么小的年紀(jì),對男女之間的事又懂多少呢?只知道他這樣眉清目秀的小白臉嘴夠甜,又懂得疼人,也就一廂情愿地以心相許。到最后呢?人去樓空,音信渺茫,哭都找不著墳頭,嘿嘿嘿嘿……” 她的怪眼中倏地落下兩滴眼淚,沿著那些井字形傷痕曲折流下。 何寄裳的歷史,已經(jīng)成了江湖中的不解之謎,我只知道她為了偷竊本教的“五寶”之一“碧血夜光蟾”,事情敗露后,被處以重刑,然后逐出門墻,只是克制蛇毒的至寶“碧血夜光蟾”也從此在世間失去了蹤影。 看著一個丑陋之極的女人哭泣,實(shí)在是件讓人極不舒服的事。 她忽然沖到我面前,狠狠地揪起我的衣襟:“說,你為什么一直向樓上看?你看到了什么?快說?” 我如實(shí)回答:“一個男人,一個穿著豹皮大衣在窗前看書的男人。” 她驀地“啊”了一聲,嘴張大到極限,仰面向著樓上,做出萬分驚詫的表情:“什么什么?一個……男人……一個男人……” 我點(diǎn)點(diǎn)頭,勉強(qiáng)抬起下巴,向樓上指指:“半小時前我看到他,就在向東的窗口看書,不知道現(xiàn)在還——” 她猛地放開了手,騰升而起,向二樓上撲去,輕功高明到飛鶴都望之興嘆的境界。那油燈仍在她右手中,左手擋風(fēng),急速跳躍中,燈光依舊不滅。 “天哥、天哥、天哥……”人在窗外,她已經(jīng)急促地連聲叫起來,聲音里夾雜著惶急的甜蜜。 我的心突然一沉,顧不得跌在地下后雙肩劇痛,就地翻滾著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天哥、《諸世紀(jì)》”這兩點(diǎn)一下子讓我想到了什么,但身體中吸入的毒氣太重,腿腳已經(jīng)不受使喚。 那石階很陡,我沒時間多想,猛咬舌尖,一股甜腥氣直迸出來,隨即發(fā)動“兵解大法”,以自身鮮血提升內(nèi)力,勉強(qiáng)壓制住毒素,拔地而起,落后何寄裳五秒,也飛升到了二樓窗口。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整個二樓都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家具,更沒有什么穿著豹皮大衣的男人。我曾在望遠(yuǎn)鏡里看到那男人坐在桌前看書,最起碼應(yīng)該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存在,但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只有一間空房子。 “天哥——”何寄裳的聲音從一樓傳來,接著又風(fēng)一樣卷上二樓,站在空蕩蕩的樓梯口,手里高舉著那盞銅燈。我們隔著十五步距離面面相覷,接著同時發(fā)出一聲吼叫。 她問的是:“你騙我?天哥在哪里?” 我問的是:“那男人是誰?天哥是誰?” 一瞬間,我們都進(jìn)入了瘋狂的狀態(tài),同時向前飛躍。她的左手惡狠狠地扣向我的喉結(jié),雙眼中燃燒著憤怒熾烈的碧火。我不會再給她機(jī)會,雙掌一合,夾住她的手掌,一拉一頓,已經(jīng)讓她左臂脫臼,隨即撮唇一吹,那盞燈立刻熄滅。 “天哥在哪里?你告訴我,他在哪里?”突如其來的黑暗之中,只看到她眼睛里閃爍的碧光,像是困在牢籠里的焦躁的毒蛇。 我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以“鶴嘴勁”的功夫在她太陽xue上輕輕一啄,讓她短暫地失去知覺,以免激動過度,造成更嚴(yán)重的內(nèi)傷。她軟軟地倒了下去,幾秒鐘內(nèi),我的眼睛也適應(yīng)了黑暗,沿樓梯而下。 一樓不過是簡單的床、桌椅、灶臺,也是空無一人。 我在一樓大廳里停了幾秒鐘,一下子想到梁威應(yīng)該也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存在,畢竟是他首先用望遠(yuǎn)鏡向村寨里窺探的。不管那男人是誰,我得先確定他是真實(shí)存在的。奔出大廳之后,梁威正在吃力地爬起來,有兩個表情古怪的胖大女人正彎腰去抓他的胳膊。 “梁威!”我躍下階梯,在兩個女人后背上輕推一掌,她們便“噔噔噔”地踉蹌著跌了出去。 “告訴我,二樓上有個男人在看書——我們剛剛發(fā)現(xiàn)這村寨時,你也看到過,對不對?”我壓低嗓音,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趨向自然,不在大家面前失態(tài)。 梁威愣了愣,仰面向二樓黑糊糊的窗口看了看,竟然慢吞吞地?fù)u搖頭:“我不知道,當(dāng)時我只注意到灶臺前的人,至于二樓有什么,根本沒注意。”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向木樓方向窺探時,前后相差不過幾秒鐘,那個在窗前看書的男人身穿黃褐相間的豹皮大衣,非常顯眼,以梁威的警惕性怎么會沒注意? “的確有那么一個男人,梁威,你必須肯定地告訴我,有沒有看到——”我提高了聲音,飛鷹、飛月都支撐著起身,奇怪地看著我。 梁威皺著眉想了想,很肯定地?fù)u頭:“沒有,那個窗口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br> 我凝視著他的眼睛,他沒有撒謊,而且也沒必要撒謊。 何寄裳出現(xiàn)在二樓的窗戶里,油燈重新點(diǎn)燃,但她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殺氣,向?qū)γ娴膮擦痔魍?,陡然發(fā)出一聲滾雷般的呼嘯,驚天動地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播散出去。 “‘盜墓之王’楊天,天下獨(dú)步的大英雄,你既然來過,為何不能現(xiàn)身見我?難道是嫌我受刑之后面目丑陋?知道嗎?我保持這個樣子,只是為了教你明白,那只‘碧血夜光蟾’來之不易,你一定要回來帶走它,免得辜負(fù)了我為此而付出的代價……”她靠在窗前,高舉著油燈,仿佛要為遠(yuǎn)方的來客點(diǎn)起指引方向的信號。 我低聲長嘆,半小時前我看到的情景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幻覺。 “風(fēng),你沒事吧?臉色那么難看?”飛鷹關(guān)切地問。 我輕輕搖頭:“沒事?!?/br> “兵解大法”已經(jīng)徹底掃清了吸入肺里的毒氣,我是在為何寄裳與大哥楊天的關(guān)系憂心忡忡。至于我的臉色難看,則是太大的希望落空之后,極度的失望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