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終于知道了這個(gè)金色的虛影到底是何人了，不是那個(gè)發(fā)下“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菩薩又是何人？

    秦歌壓抑著心中的激動(dòng)，靜靜的看著那個(gè)金色的虛影，心中驀然生起一股悲涼，最終他徐徐說道：“對(duì)不起！”

    無語凝噎，縱然心中有萬千言語，此刻也只有這一句歉語，方能讓他心中好過一些。

    輪回千世的地藏王菩薩，在這一世，終于圓寂，這一切都只因秦歌自爆了體內(nèi)的佛心，那屬于地藏王菩薩的無邊愿力。

    “是我害了你，若是不自爆佛心，你也不會(huì)圓寂的?！?/br>
    在這一刻，秦歌感覺到自己無比的自私，他甚至于厭惡自己。

    “無須自責(zé)，這一切都是定數(shù)，若地藏不死，便沒有你秦歌，你我之間，終究是有一個(gè)要煙消云散的。”

    終于，那個(gè)馳騁三界的地藏王菩薩圓寂之后留下的虛影轉(zhuǎn)過身來，露出其真容，但見那光潔的玉璧上，一個(gè)與秦歌面相一模一樣的僧人眉目低垂，雙手合十，口齒徐徐張合。

    秦歌看著眼前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見他眉間那大慈大悲之相，在那張面容對(duì)著他之時(shí)，仿佛滿室的金光都黯淡了下去，唯獨(dú)那張大慈大悲的音容依舊在眼簾、腦?；厥帯?/br>
    同是一模一樣的臉，秦歌卻能在那張臉上看出那種為天上蒼生的悲憫，心中喟然，自己的心境與地藏王菩薩心境之間的差距猶如云泥與天壤之別。

    “哎！”

    地藏嘆息一聲，那蘊(yùn)含著悲憫的嘆息之中，秦歌能夠感覺到，地藏的心情，那是一種對(duì)鬼界難以割舍的情愫，同樣是一種擔(dān)憂。

    鬼界之事，早已在地藏王菩薩的意料之中。

    秦歌已然明白，這大愿無邊的地藏王，已經(jīng)推算出了自己死后之事，這一聲嘆息，也正是為鬼界憂愁而嘆。

    “我已魂飛魄散，日后這偌大鬼界便交給你了，我也知你不愿受到束縛，可是我放不下。”

    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薩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憂戚，他仿佛看到了鬼界生靈在仙界天兵天將屠刀之下魂飛魄散的場(chǎng)景，看到了鬼界一片荒涼的場(chǎng)景。

    “我在，鬼界就在！”

    秦歌胸腔滯堵，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答應(yīng)了下來。

    “多謝！”地藏王菩薩并未多言，也看不見他的悲喜，可是從他那張釋然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大石，已經(jīng)落了下來。

    良久無言，最終地藏王菩薩說道：“今日我要傳你鬼界鎮(zhèn)界神兵，方天神戟，你擁有了此戟，在這浩瀚鬼界，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br>
    空蕩的石室之中，那個(gè)蒲團(tuán)突然爆碎開來，露出一個(gè)拳頭般大小的坑洞，其中一截金色的桿身露出稍許。

    不過就在這時(shí)，金光燦燦的石室之中，一道虹橋破碎了虛空，出現(xiàn)在空中，一個(gè)白衣女子翩躚走來。

    女子絕美的容顏上隱現(xiàn)戚容，她淡然的站在虹橋之端，用她那冰冷的聲音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只要你能留下這一絲精元，萬年后便可復(fù)生，若是你現(xiàn)在以法力解封鎮(zhèn)界神兵，必定會(huì)煙消云散，那便是真正的死了，在這世上徹底消逝了。”

    這個(gè)女子是雪舞，是與地藏有著千世情緣的昆侖圣女雪舞，也是遠(yuǎn)古時(shí)期，女媧氏以自身精元造出的靈物。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昨夜風(fēng)吹處，落英聽誰細(xì)數(shù)。九萬里蒼穹，御風(fēng)弄影，誰人與共？千秋北斗，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保ㄕ詷湎乱昂端焉裼洝罚?/br>
    一曲詞罷，地藏嘆道：“你我千世情緣已盡，若是能夠再重來一次，我定要拋棄這一切的桎梏，與你白首相望，江湖云游。”

    話語之中夾雜著無窮的留戀。

    雪舞那冰冷的眼中終于露出一滴清淚，劃過了臉龐，滴在了那金色的石碑上，滴在了他的心里。

    沒有人知道地藏與雪舞之間千世的情緣，也沒有人知道，在這千世之中，他們之間譜寫了無數(shù)蕩人心腸的故事。

    地藏記得，雪舞也記得！

    秦歌黯然退離，他不愿意打擾二人。

    “轟隆??！”

    一聲驚天動(dòng)地的響聲過后，豐都山坍塌了，露出那金光燦燦的石室，絕美的昆侖圣女雪舞摩梭著那石壁上的虛影，千年玄冰封凍的心也在悄然融化，化作一江春水。

    “地藏！”

    “雪舞！”

    只是兩句最為平常的昵語，秦歌卻能夠在其中感到深深的眷戀。

    屬于二人的世界，沒有人懂得！

    千世的相依相偎，沒有人懂得！

    生離死別的痛苦，沒有人懂得！

    所以，秦歌只是一個(gè)局外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沉默，再沉默。

    “你知道嗎，我為什么叫雪舞，那是因?yàn)槊看慰匆姲籽?，我都?huì)默默的在無人處翩翩起舞，這守望的千世，每次下雪之時(shí)，我也會(huì)在無人處起舞，只是希望你能看見。”

    這個(gè)封心千世的女子終于打開了心扉。

    此時(shí)，幽暗的鬼界之中，忽然飄起了茫茫白雪，那潔白的雪花驅(qū)散了鬼界的黑暗，天地一片銀裝素裹。

    略帶涼意的風(fēng)吹過，亂了雪舞鬢角的長(zhǎng)發(fā)，青絲拂過那精致的臉龐，她并沒有注意，只是默默的看著天地間飄舞的白雪。

    “今日我就為你雪舞一次?！?/br>
    虹橋漸漸升上了半空，迎著白雪，更顯得瑰麗無端。

    塵緣如夢(mèng)，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xiàn)，千世的記憶都定格在這一刻，是那么的清晰，是那么的苦澀，又是那么的甜蜜。

    微風(fēng)起，揚(yáng)起了女子的白衣，站在虹橋上的她，如同那清輝的月輪，清冷孤寂。皚皚白雪，再次封凍了她的心。

    淡淡金光穿越了空間，化作一只只螢火蟲，在她身邊飛舞著，陪著她一起度過這寒冷的夜。

    白雪皚皚，在這純白的世界中，她終于迎著紛揚(yáng)而下的飛雪，舞動(dòng)了衣袖。

    衣袂飛舞，這天地間的白雪都仿佛跟著它一起舞動(dòng)，一片片潔白的雪花，像是一個(gè)個(gè)精靈，隨風(fēng)輕揚(yáng)。

    金光伴舞，像是比翼化蝶，不離不棄。

    在這絕美的化境之中，秦歌不知為何，竟然鼻尖酸澀，迎著鬼界那股陰風(fēng)，感覺到無比的凄涼，又感覺到無比的眷戀。

    雪落凡塵，卻又潔白無瑕，那單薄的身軀在雪中舞著，緩緩的升上了高空，在這一刻，浩瀚空間中，只有這個(gè)身影。

    那石壁上，金色的虛影帶著無窮的眷戀，看著那徐徐升空的身影，幽幽嘆息了一聲。

    雪舞站在那瑰麗的虹橋上，閉上了眼，那眼中滾落的淚珠也隨之止住了，閉上眼睛，她仿佛整個(gè)身子都化作了那如飄絮般的白雪，在盡情的為那即將逝去的人兒舞出這世間最凄美的舞姿。

    世間最美的舞姿漸漸消失在天際，迎著白雪走了，留下的也只有那從天上滾落的水珠。

    “下雨了嗎？”

    地藏的虛影越來越淡了，他像是一道青煙，從石壁中走了出來，凝望著高空，凝望著那個(gè)漸漸遠(yuǎn)去的絕美身影。

    “是啊，真的下雨了，只是這雨怎么會(huì)是咸的，這鬼界的雨真是與眾不同啊?！彼鯐?huì)不知，這哪里是雨啊，這是為自己守望千年的眼淚啊！

    地藏輕笑了一聲，終于眼前那個(gè)身影走了，去了昆侖仙界，斬?cái)嗔饲滥蹙?，去?dāng)她的昆侖王母去了。

    她終是不愿見到他在自己的眼前死去，她怕自己會(huì)傷心，再過一天，她就要接受西王母的冊(cè)封了，接受西王母的王母之位，從此不能再有七情六欲。

    可是，這是她想要的嗎，無數(shù)年的思念與眷戀，是否會(huì)占據(jù)著她的心呢，那種刻骨銘心的想念，是否還依然日夜煎熬這她呢？

    地藏走到封存著方天神戟的洞xue，握著那金色的戟身，猛力一拔，整個(gè)地面都裂開了，一桿金色的大戟被拔了出來。

    “喝！”

    地藏猛力一抖，那金色大戟像是夭矯飛龍，舞起憧憧戟影，那渾厚如山的氣息撲面而來。

    秦歌心中驚駭，這桿大戟就是鎮(zhèn)界神兵，這也是地藏橫行三界的絕世神兵。金色桿身，給人以一種厚重的質(zhì)感，桿尖兩個(gè)月牙形的側(cè)刃寒光閃爍，鋒利無鑄。

    “咔嚓”

    金色桿身上的金漆剝落，露出里面黑色的桿身，這象征著鬼界的黑色，異常的妖異，與方才截然不同。

    這才是真正的方天神戟！

    “嗤！”

    地藏猛力一擲，方天神戟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射入豐都山百丈開外的平地上。

    “神魂啟，地印開。”

    地藏佛號(hào)回蕩，渾身的金光如同一道熊熊燃燒的烈焰，撲向了百丈開外的方天神戟。

    燃燒了全部神魂之力，待神魂之力盡時(shí)，那便是真正的死了，永遠(yuǎn)的消逝于天地間。

    地藏?zé)o懼死亡，走得淡然，只是心中仍然有些失落。

    “以我神魂之力，已經(jīng)破除了方天神戟的封印，日后這便是你的隨身神兵，你就要以這桿神戟擔(dān)負(fù)起保護(hù)鬼界的責(zé)任?！?/br>
    地藏漸漸化作了虛無，將方天神戟交到秦歌手中之后，他羽化而去，像是一縷青煙，去追逐自由，去追逐那漫天飄落的白雪。

    直到，青煙散盡，一切都化為泡影。

    “問春風(fēng)，相思幾許？春水泛微瀾，拂河岸綠柳，卻終是無這心思。常言道倦鳥應(yīng)歸巢，怎奈何，這身如飄萍，無處可相依。千般思緒，纏繞心頭，又怎舍得，伊人似柳絮，隨風(fēng)亂飛舞。猶自恨，此身是游魚，難駐留，縱有萬般相思，就讓它，相忘于江湖?！?/br>
    情之一字，苦了多少英雄兒女的愁腸！

    驀然間，秦歌想起了燕狂歌，想起了那個(gè)桀驁男子，想起了燕狂歌赴死前吟誦的這首詞。

    叱咤三界的地藏王真的消失了，就消失在他誓死守護(hù)的鬼界，在鬼界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多了一顆星星，為鬼界的萬千鬼物指引來路。

    星辰依舊，帶著深深的眷戀，無休無止的高掛在天邊，彷如那給無邊地獄帶來無限希望的地藏王。

    秦歌擎著方天神戟，他放足狂奔，在無垠的鬼界不斷奔跑，沒有疲倦，他像是要將所有的一切苦怨都發(fā)泄出來。

    “?。?！”

    這個(gè)英挺的男子終于哭了出來，什么男兒流血不流淚，他不屑，他只想將所有的悲苦都出來，讓那滾落的淚珠麻醉自己，不再去想。

    終于，這個(gè)英挺男子哭過了，淚過了，擦干眼淚朝著陰司十殿飛去，他答應(yīng)過的事，是一定要完成的，哪怕前面有千軍萬馬，哪怕前面有著無數(shù)的艱難。

    天邊一道白光劃過長(zhǎng)空，直往陰司十殿飛去。

    第十一章鬼界陰云

    陰司十殿，愁云慘淡，高天之上，三千天兵出動(dòng)，那寒光閃爍的刀兵齊齊指向陰司十王，殺氣彌漫當(dāng)場(chǎng)。

    三天時(shí)間已過，那個(gè)連斬一百零八仙的神秘人物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任由陰司十王派出多少人手，依舊沒有一絲消息。

    今日二郎真君親自前來要人，楚江王心中稍定了許多，這就意味著，仙界也并沒有捉到那神秘人。

    想通此處，楚江王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此時(shí)，高天之上的天兵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皆在戟指大罵，要陰司十王交出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