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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臺行(宮斗)在線閱讀 - 第188節(jié)

第188節(jié)

    見姬深還待數(shù)著人,高太后擔心他別一個糊涂又把新泰交給了步氏,當下就道:“哀家看顏氏進宮有幾年了,也算穩(wěn)重,不是那等輕浮孟浪之輩,她也是至今無所出!就給她養(yǎng)著罷?!?/br>
    姬深自然沒什么意見:“全憑母后做主?!?/br>
    懿旨下來,一點也沒提步氏小產(chǎn)和新泰公主請罪,只說因新泰公主年幼卻沒了母妃,所以著令顏凝暉撫養(yǎng)。

    顏氏壓根就沒想到孫氏死后照料新泰公主的差使會落到自己頭上來,她一向就是個不爭不搶的性情,乍然接手新泰的撫養(yǎng),吃驚之余也有點忐忑,好在新泰遭逢大變之后,不復從前的跋扈桀驁,變得沉默文靜,憑著寄葉替她收拾了東西,送到嘉福宮來。

    因為寄葉如今還算祈年殿的宮人,不能留在嘉福宮,先前新泰公主伺候的人又都被處死了,顏氏另外挑選了一批人手伺候,又將自己的貼身大宮女指了個過去照料,新泰也沒什么意見,倒叫顏氏松了口氣。

    新泰才在新居安置下來,西平公主便帶著一對布老虎過來看她,兩姐妹從前一點也不親近,這幾日新泰倒也聽說了西平替自己求情的事情,她對這個jiejie突如其來的好心既懷疑又百味陳雜,如今見了面也不怎么說話。

    西平從前和她見了面都是爭執(zhí)的,這會見新泰默默無言,也不習慣,就訕訕的說了幾句話,留下布老虎便走了。

    回到澄練殿,用完晚膳,西平和牧碧微說起與新泰見面的經(jīng)過:“她不跟兒臣吵架也不和兒臣爭什么了,兒臣看她一直不說話,故意說她的裙子不好看,結(jié)果她也沒說什么,只說還可以……兒臣倒覺得說不下去了?!?/br>
    “如今她心里難受,你過去時就不要多提什么了?!蹦帘涛⒍诘溃懊獾门匀寺犚娬f你欺負她?!?/br>
    西平乖巧的點了點頭。

    等西平被打發(fā)了去,阿善感慨道:“顏凝暉看著人不壞,也許會對新泰公主好吧?!?/br>
    “總不會對她很壞?!蹦帘涛⒌?,“顏氏一向靜默忍耐,孫氏盛寵的時候也沒有如對付何氏那樣的打壓過她,蓋因她這個性.子,看著都覺得打壓了也沒意思……何況顏氏無所出,如今寵愛也漸薄……反正總比何氏會上心罷?何氏是明說了她不喜歡非親生的孩子的。”

    晚上的時候何氏又過了來,沒提新泰的事情,只道:“那塊硯臺你快點要過來,趁著這幾日的光景動手?!?/br>
    “你打算怎么辦?”牧碧微問。

    何氏道:“新泰公主如今不是在移宮嗎?祈年殿那邊就一個寄葉幫她收拾,總有遺漏的地方罷?我在祈年殿里,半年前倒也收買下來個眼線,你速速弄來了硯臺放過去,到時候,自有人發(fā)現(xiàn)那硯臺竟是歐陽氏的?!?/br>
    “然后呢?”

    “孫氏害了步氏,宮里竟保存著歐陽氏當年的愛件……誰知道步氏小產(chǎn),歐陽氏在里頭做了什么呢?”何氏淡笑著道,“如今新泰公主已經(jīng)歸了顏氏撫養(yǎng),之前她也再三請罪過了,這件事情不會太多牽涉到她的……知道你如今是同情她的,我也不屑去刻薄個小女孩子?!?/br>
    牧碧微仔細想了想,道:“當年歐陽氏的愛件,不是在行宮里就被摔碎了?這個要怎么說呢?不然歐陽氏正好可以說,是孫氏偷了她的東西又污蔑她,縱然不復位,總也可以從蘭林宮里出來了?!?/br>
    何氏道:“哪能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冷笑了一聲,道,“我打算這么說……先前,歐陽氏給我畫黃櫨的那一方硯臺,是她舍不得自己的愛件,故意尋了塊差不多的給我,預備事發(fā)后否認的!虧得陛下明鏡高懸才問了她的罪!至于有暗記的這一塊呢,嗯,就說她被廢為美人后,想要復寵,這才陸續(xù)將愛件私下送給孫氏,求孫氏給她美言……歐陽氏當年的舊物,我也弄到兩件的,就與硯臺一起送到孫氏留下來的東西里去罷,然后因為當初歐陽氏被廢的緣故六宮皆知,如今因為那方硯臺被認了出來……”

    牧碧微打斷道:“你等一等啊,這中間的時間也太長了罷?孫氏都一直沒給她說話?”

    “所以祈年殿里只搜出幾件歐陽氏的東西啊,送了幾回,看孫氏只拿東西不辦事,歐陽氏如今只是美人,到底送不起了,自然就不指望孫氏了?!焙问系馈?/br>
    “那么,步氏的事情你又叫她怎么下水呢?”牧碧微反問,“她都不再指望孫氏了?!?/br>
    第二十一章 喊冤

    何氏一皺眉,沉吟道:“所以才要來尋你商量……所謂一人計短,多人計長么!”

    “你看這樣成么。”牧碧微思忖了片刻,就道,“右娥英……雖然如今與歐陽氏一個天一個地的,可論起來呢,她們可都是太后的甥女、陛下的表姐妹呢!現(xiàn)在景遇差距懸殊,歐陽氏心里怎能沒點兒想法?”

    何氏聞言,眼睛一亮:“不錯!”她拍手道,“正是這個理兒!先前歐陽氏才被廢時,因不甘心就那么在蘭林宮里過一輩子,便賄賂還得寵的孫氏,意圖復寵,只是孫氏光收東西不辦事!因此歐陽氏送了幾回禮后也不再給她什么了……然后呢,就到了右娥英進宮,一般是太后的外甥女,太后卻重此輕彼,歐陽氏心里自然就不痛快了!這就又和孫氏聯(lián)系上,打算去害右娥英!反正歐陽氏早先就被陛下說過嫉妒成性的!”

    牧碧微提醒道:“既然是她和孫氏聯(lián)手打算害右娥英,那為什么竟先害了步氏?”

    “既然害右娥英是嫉妒,再害個盛寵的步氏有什么奇怪的?”何氏反問。

    “倒也說得過去?!蹦帘涛Ⅻc頭,又道,“還有孫氏的遺書……”

    何氏笑著道:“先前孫氏吞金自盡卻沒提到歐陽氏之事,正是因為她在遺書里頭要將皇次子交給太后撫養(yǎng),自然不肯再揭露太后甥女歐陽氏做下的事情!這也是惟恐歐陽氏從中挑唆,對皇次子不好!”

    “先前你說要叫歐陽家和曲家站到一起去的。”牧碧微冷靜的提醒。

    “歐陽氏當年在宮里自恃出身和與太后的關系,眼里除了一個左昭儀就沒有看得起的人?!焙问闲χ溃斑@宮里的老人誰不知道歐陽氏與左昭儀向來要好?只要孫氏宮里搜出了歐陽氏的禮來,誰敢說華羅殿里就沒有呢?怎么說,歐陽氏連從前的敵人都低了頭,更何況從前的曲jiejie,她能不求著嗎?”

    何氏悠然的道,“指不定,咱們的右娥英,會告訴陛下,步氏小產(chǎn)的事情就是左昭儀在暗、孫氏在明干的呢!孫氏自盡,未必就是怕皇次子被抱走,是怕自己不出來頂罪,左昭儀叫她連同膝下一雙兒女都在宮里過不了……你看右娥英回宮來的幾次應對,不是她回過了神來,那就是身邊有高人指點,咱們可不能小覷了她!”

    牧碧微凝神思索了片刻,笑著道:“這還差不多?!?/br>
    又細細的說道,“咱們就起個頭,不直接把火燒到左昭儀的身上,遠一點的就叫右娥英去辛苦罷,雖然左昭儀處事不驚,但當年歐陽氏同她親近乃是不爭的事實,左昭儀也沒法爭辯,就是她主動請求讓人去將華羅殿搜了,右娥英也能說她早就將與歐陽氏來往的東西都藏起來了,或者旁人誰知道歐陽氏被趕到蘭林宮時又帶了多少體己呢?指不定華羅殿里擺設的就有歐陽氏孝敬的,咱們不認識罷了!”

    “如此,左昭儀既然不能辯白自己與歐陽氏之間的關系,也只能竭力保歐陽氏了。”牧碧微笑著道,“原本在右娥英進宮之后,太后就對左昭儀疏遠了許多,連皇長子和皇次子都是親自撫養(yǎng),并不肯給左昭儀,這是看陛下年長,帝位穩(wěn)定之后,要防著曲家了呢!有了這么一回事,加上左昭儀的母親也是歐陽家的女兒……太后不疑歐陽家才怪,怕是不會再保這歐陽氏了?!?/br>
    何氏微笑著道:“她既然害我今生子嗣無望,單只報復她一個人,我怎么甘心呢?必叫她連累家族才成!”又道,“右娥英那么激烈的性情,如今為著得陛下喜歡忍了下來,歐陽氏卻是失寵已久了的,她怎么肯容忍歐陽氏打自己的主意?咱們只管看著這位右娥英的手段罷!”

    “蘇家正被曲家壓制著呢,高家至今還沒明著出來幫手?!蹦帘涛⒙龡l斯理的道,“右娥英可不蠢,不趁這個機會追究歐陽家,難道看著歐陽家去幫曲家嗎?”

    兩人細細思慮了一番,不見什么疏漏,都是譏誚而笑。

    …………………………………………………………

    三日后,聶元生得到消息,親自趁夜將當年的硯臺與墨都送了來,牧碧微與他說笑片刻,一起去看了姬恊,攜手同眠,黎明前,聶元生才依依不舍而去。

    天亮之后,牧碧微打發(fā)西平去黃女史那里繼續(xù)學業(yè),就叫了阿善來:“把東西速速送去給何氏,仔細別叫人看見了?!?/br>
    阿善道:“昨兒個晚上叫他們蒸的點心還不錯,或者送一份去給龔中使?”

    “順便給龔世婦那里也送一份?!蹦帘涛猓?,“龔世婦近來似乎不太好罷?順便帶些藥材去……你親自去問問,別落了病根?!?/br>
    這些時日,何氏過來,都是托了龔世婦的名義,澄練殿里聽著牧碧微關照龔家姐妹自不會多想。

    阿善去了,回來后悄悄告訴牧碧微:“何氏說也就這兩日了?!?/br>
    牧碧微一點頭:“若被召去問起當年西極行宮的事情,咱們只管裝作什么都不知道?!?/br>
    “奴婢曉得?!卑⑸坪Φ?。

    何氏的動作極快,當天下午,宮里就傳出謠言,說新泰公主搬出祈年殿后,內(nèi)司著人過去收拾祈年殿并封存,不想?yún)s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歐陽氏的舊物,當年歐陽氏才進宮的時候,因為正當孫氏、唐氏盛寵,就像何氏在蘭臺譏誚唐氏的那樣,孫氏、唐氏這些人出身貧寒,連字也不認識兩個的,更別說琴棋書畫了。

    而歐陽氏作為歐陽家這一代的長女,自幼由歐陽家的老夫人撫養(yǎng)長大,詩書皆能、尤喜作畫,她才進宮的時候曾與姬深聯(lián)手為畫,也是很得意過幾日的——那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正是她陪嫁進宮之物,因為是前朝古物,又是進宮前,歐陽家的老夫人親自從私房里挑出來給她的,極為珍愛,六宮都知道當時的昭訓喜硯墨之物,也有那么一塊珍品。

    后來,西極行宮事后,歐陽氏被廢去妃位,貶為美人,受高太后之保,才得以在蘭林宮里安身……這幾年,宮里早就把她忘記了。

    如今這塊據(jù)說當年是被姬深含怒在西極行宮砸毀的硯臺忽然好端端的出現(xiàn)在了孫氏的宮里頭,不能不叫人多想,比如說,當初力指歐陽氏謀害宮妃的何氏,不是在那件事之后,就和孫氏迅速站在了一起嗎?

    因此謠言都說歐陽氏實在是冤枉得緊——自然少不得要拿了右娥英來比,都說同樣是太后的甥女,歐陽氏究竟命苦些。

    聽著這謠言,牧碧微不由微哂,何氏這一手先自污再污人玩得實在很嫻熟了,她想起來當年在西極行宮,自己和聶元生九死一生的才想了起來脫身和對付何氏的法子,卻不想她在動手前就考慮到了收場,拉了歐陽氏替罪,如今,歐陽氏成了她必中的靶子,這一出戲可是要精彩多了。

    這謠言沸沸揚揚的,歐陽氏在蘭林宮里寂寂多年,雖然有高太后派人不時照拂,但怎么比得上從前單獨執(zhí)掌一宮的好?再說蘇孜紜這個正經(jīng)嫡親的外甥女進宮之后,加上宮里頻繁的出著事,高太后對歐陽氏明顯不太上心了,如今有了這么個機會,她也不奢望復寵,便是位份高點,靠著歐陽家的家世也能關起門來學一學左昭儀吧?想到此處,歐陽氏哪里還能坐得住。

    當下就到高太后跟前哭訴了:“當年甥女就說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何氏計謀實在毒辣,連姨母也不能為甥女說什么,只得去了妃位,在蘭林宮里捱日子,多虧姨母照拂才茍且活到如今,當初那何氏污蔑甥女,說甥女拿了祖母所賜的硯臺給她令她作畫,如今聽宮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那硯臺明明就好端端的在祈年殿里被發(fā)現(xiàn)了……”

    她以甥女自稱,自然是提醒高太后莫要忘記兩人之間的關系。

    高太后看著幾年沒公然露面,依舊年輕卻蕭瑟許多的歐陽氏,心里也有些惻隱,安慰道:“哀家也奇怪這事……你且放心,哀家不會叫你繼續(xù)受委屈的?!?/br>
    太后親自發(fā)了這話,不久后,就有人將祈年殿里的一些東西送到了和頤殿,歐陽氏一看,不只是硯臺,還有幾件珍玩,也都是自己含光殿里出去的,知道多半是自己被廢后被拿走的,心頭實在是恨極了,小心翼翼的捧了硯臺到高太后跟前:“姨母請看,當初祖母以此硯為陪嫁,送甥女進宮,因此這后面有陰刻了祖母訓導之語并年日的?!?/br>
    高太后叫人掌了燭火近前,瞇起眼睛,果然在硯臺背后看到“敬之戒之,夙夜無違”八個字,并歐陽氏進宮的日子——當初她就不相信歐陽氏害了人,如今看到這方硯臺更是歐陽氏受了委屈的明證,當即就冷笑了一聲,道:“當真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孫氏自作孽死了,不想倒是牽出了何氏來!”

    歐陽氏滿心憎恨,張口道:“還有牧氏、戴氏并司氏,還請姨母明鑒!”

    高太后點一點頭,森然道:“哀家自會一個個的叫過來問清楚,究竟是哀家親自給三郎挑的人狠毒,還是那些自恃美色勾引三郎的人居心叵測!”

    第二十二章 歐陽氏

    當年隨駕西極行宮的人,并姬深——他是帶著右娥英一起過來的——都到了和頤殿。

    高太后不冷不熱的叫了起,歐陽氏侍立在她身后,眼中的恨意幾乎都要流淌出來,當年那一次春狩,去的時候,她雖然才被處置過,卻還是高高在上的凝華,尊貴而驕傲,那時候何氏不過是區(qū)區(qū)的容華、顏氏是充華,戴氏也不過是個世婦,司氏是御女,牧碧微更只是小小的青衣,連散號都算不上!

    如今這殿下行禮的人中,除了司氏依舊是御女外,竟都封了妃,牧碧微更是越過了何氏、顏氏,高踞九嬪之首!比歐陽氏最高的位份同級,還要越昭訓一位!連當初被歐陽氏摑了一記耳光的戴氏,如今也是九嬪之一了……

    反觀歐陽氏,因是匆忙過來喊冤,又要博取高太后的同情,衣裙不說襤褸,卻也極舊了,釵環(huán)都是極差的,面容枯槁眼神黯淡……可見即使有高太后的維護,這幾年她也沒少吃苦!

    看到歐陽氏,妃嬪中,除了右娥英之外奉召而來的人都露出一絲訝色。

    牧碧微與何氏也不例外。

    高太后并不理會,叫姬深與右娥英坐下,其他人卻仍舊站著,淡淡的問:“哀家身邊的人,你們可還認識嗎?”

    牧碧微故意認真打量了幾眼,才有些不確定的道:“可是歐陽美人?”

    聽了她的話,姬深才看了眼歐陽氏,咦道:“果然是她,母后著她過來做什么?”

    見姬深進來看都沒看自己一眼,歐陽氏已經(jīng)極為委屈了,如今再聽他這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心頭一酸,又見陪在他身邊的右娥英年輕美貌,一身盛裝當真是灼灼其華,心中越發(fā)的凄苦,怔怔的想到當初自己到底是為什么進的宮……

    高太后對姬深的話很不滿意:“今兒的謠言你還沒聽見?”

    姬深這兩日一直在錦瑟殿,卻是當真沒聽到什么謠言,因此就詢問的望了過去。

    高太后見右娥英聽到“謠言”二字時撇了撇嘴角,知道定然是被她攔了一把,到底是嫡親外甥女,高太后皺了下眉,沒說她什么,只簡短道:“三郎先看一件東西吧?!?/br>
    當下宋氏就親自托了那方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上前,這幾年,姬深早就把歐陽氏忘到了九霄云外,連歐陽氏當面都沒認出來,哪里還記得這塊硯臺?拿到了漫不經(jīng)心的看了看,隨手丟回漆盤里——這一丟歐陽氏和何氏都有點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只聽姬深問:“是前朝古物,極不錯的,可是母后新得來?”

    見他居然以為自己把他叫了來是為了鑒賞硯臺,高太后一噎,拍案怒道:“當年你在西極行宮里頭認為柔娘謀害宮妃,將她貶位去殿,冷落數(shù)年,那時候被視為證據(jù),被你摔了的是什么?!”

    被高太后這樣提醒,姬深才醒悟過來,重新拿起那硯臺一看,高太后緩了口氣,冷聲提醒道:“你看后頭歐陽家老太君親自使人刻上去的字!”

    “這才是那塊硯臺?”姬深好歹還沒蠢到問一句當初打碎了怎的又好了,皺眉道。

    卻見底下何氏也是一臉驚訝,當真是惟妙惟肖。

    高太后冷著臉喝道:“何氏,你可知罪?”

    “回太后娘娘的話。”何氏上前,跪倒在地,一臉驚訝茫然的道,“妾身也覺得奇怪啊,當初,妾身也記得歐陽美人的手里就只有那么一塊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因此歐陽美人送給妾身時,妾身也沒多想……怎么當初那塊不是美人時常把玩的那塊嗎?”

    見她狡辯,高太后大怒,就聽右娥英冷笑了一聲,搶先喝道:“如今證據(jù)俱在,你還裝什么糊涂?”

    一聽她這么說,何氏就曉得右娥英不但已經(jīng)聽到了謠言,甚至還把當年的事情都盤問過了,她也不急不慌,道:“右娥英這話說得妾身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這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是前朝古物,十分的珍貴,惟有世家望族,或書香門第才能有,妾身的出身,這里誰不清楚呢?哪里會有這樣珍貴的東西?當初歐陽美人將之視為珍寶,妾身雖然也見過幾次,卻從來不敢仔細看的,惟恐有所損壞,后來歐陽美人送給了妾身,妾身心里也驚訝的很,又想著這東西是歐陽美人的陪嫁,故此小心收管,加上翌日就病了,后來又出了事……自然也沒細看,卻不知道美人那里是有兩塊的。”

    聽她口口聲聲的把事情推個干凈,右娥英鮮艷的紅唇勾起,冰冷的笑了一笑,道:“是嗎?縱然歐陽美人手里有兩塊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那么為什么先前那塊被你呈給表兄做證據(jù),被表兄親手摔了,如今這一塊,竟是在祈年殿里被搜查出來的?”

    她環(huán)視全殿,悠然道,“本宮方才來時問過了宮里的老人,都道何宣徽你之前是與左昭儀曲jiejie親近,一直到了那次從西極行宮回來之后,就一下子和剛剛畏罪自盡的孫氏親近起來了!”

    說著就對姬深道,“表兄,這分明就是何氏與孫氏串通了起來,有意污蔑歐陽美人!”

    右娥英這番話問得合情合理,姬深如今對何氏的情份到底被新寵們分掉許多,只不過,比起早就忘記的歐陽氏還是要好得多的,當下皺了眉問:“錦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氏就一臉委屈的道:“從那次西極行宮回來之后妾身的確和已經(jīng)沒了的孫御女親近,只是陛下也曉得,當時孫御女有了身孕……妾身也只是想過去沾一沾她的福氣啊!后來呢,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妾身就常常過去了?!?/br>
    “何宣徽這話說的仿佛很有理。”右娥英立刻道,“只不過本宮聽說,表兄宮里頭一個傳出好消息來的應該是西平公主的生母、當時的姜順華吧?姜順華還曾是何宣徽你的主位呢!雖然你當時已經(jīng)搬到了如今的景福宮,單獨做一宮主位了,可你打從進宮起,就與死了的庶人唐氏不和睦,那唐氏向來就和孫氏交好的,按理說,你怎么也該與姜氏更親近,而不是孫氏吧?”

    眼看姬深眼色又轉(zhuǎn)為狐疑,何氏面上委屈更盛,道:“右娥英打探的消息是極詳盡的,只是右娥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妾身晉位容華之后,還在平樂宮里繼續(xù)住了約莫半年左右的,這是因為妾身當時進宮不久,單獨執(zhí)掌一宮恐怕無以服眾的緣故,因此太后垂憐、左昭儀愛惜,讓妾身跟著先姜昭訓住著,熬一熬資歷再單獨居一宮,也是太后和左昭儀對妾身的愛護!”

    只聽她此刻說的情真意切,還真要以為她是滿心感激,牧碧微暗忖何氏果然厲害,就連當初太后故意打壓她,使她晉了容華也不能單獨居一宮正殿都用上了,果然何氏繼續(xù)下去——

    “后來妾身卻是倉促搬出平樂宮的偏殿綺蘭殿,住進如今的景福宮定興殿的?!焙问厦蛄嗣蜃欤?,“這是因為先姜昭訓有孕后,喜歡清凈,所以求了左昭儀打發(fā)了妾身,右娥英請想,這樣子,妾身還怎么敢再去打擾先姜昭訓了呢?也只好往祈年殿沾喜氣了?!?/br>
    右娥英也沒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縝密,一時間沒能挑出錯處來。

    高太后按捺不住,怒道:“好個能言善辨的妃子!”她喝問道,“你當初做什么要和孫氏親近,哀家心里有數(shù),也懶得多問,只問你一句,孫氏那里的茂林修竹隱月澄泥硯,你敢說你脫得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