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西平公主慢了一步,待要阻攔,棋局已亂,她生氣的瞪了眼葉寒夕,抱怨道:“葉母妃耍賴!” “我才學(xué),你得讓讓我嘛!”葉寒夕毫無愧疚之意的朝她扮了個鬼臉,嘻嘻笑道。 西平公主就向牧碧微告狀道:“母妃你看!” “這么大個人了,巴巴的跑到澄練殿來欺負個才四歲的孩子,你也好意思?!蹦帘涛⑧恋溃坝裢﹦e理她!” 阿善使個眼色,樊氏忙上前提醒道:“殿下,黃女史快過來了,咱們?nèi)ズ蛑???/br> 西平公主這才悻悻的告退下去。 牧碧微又把余人遣退,葉寒夕就迫不及待的湊上來問:“jiejie,太后留你們說了什么?” “兩件事情?!蹦帘涛⒌溃耙患菍㈤L康公主給左昭儀撫養(yǎng),皇長子則還是留在了甘泉宮里,由太后親自養(yǎng)著,嘿!第二件卻是針對孫氏的,太后借口追查談美人的病源,封了安福宮,要派人去越山池那邊徹查呢!” 說到這里,看了眼阿善道,“雖然這回太后仿佛沒有針對我們的意思,但回頭就多請幾個太醫(yī)過來給咱們宮里隨駕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診斷上一回,別叫太后忽然變了主意,把我們也封了宮!” 阿善趕緊記了下來,葉寒夕就奇道:“這兩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呀,做什么不叫我們聽?” “你不曉得太后的心思?!蹦帘涛⒌男α诵Γ八@是惟恐后宮斗不起來呢,你想今兒個到和頤殿里賀皇長子滿月的妃嬪,俱是妃位以上,結(jié)果太后和陛下要說事情了,就把新封的你和高婕妤打發(fā)了走,你們兩個心里能痛快么?奈何不了太后與陛下,少不得就要對宮里的老人生出怨懟嫉妒來,并且你們都也是一宮主位,手底下焉能沒幾個宮嬪附庸?就算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會有的,到時候各自斗法,這宮里才不會一人獨大,才是太后要的局面!” 葉寒夕一皺眉,忽然想到:“怎么就我與高婕妤走了?那么步順華呢?” “她么……”牧碧微看了眼阿善,阿善就將步順華方才在和頤殿里的表現(xiàn)與說的話都描述了一遍,葉寒夕就皺著眉道:“她膽子可真大啊!” 想了一想,又道,“jiejie,這么說,步順華是打算投靠左昭儀了?” “她未必是打算投靠左昭儀。”牧碧微瞇起眼,“這步氏很不簡單——我在想她怕是要對付那蘇孜紜了!” 葉寒夕一呆,道:“就是那個蘇表妹?” 這話說的牧碧微和阿善都是一笑,云夢如也勾了勾嘴角,牧碧微道:“可不就是她?” “步順華幫著左昭儀說話與那蘇表妹有什么關(guān)系?”葉寒夕到底不諳爭斗,一頭霧水的說道。 牧碧微嘿然道:“關(guān)系大了,方才我與戴氏說話時你怕是沒留意罷?是這樣的,那蘇孜紜還有一個meimei蘇嘉懿,不幾日怕就有賜婚的圣旨下去,聘其為高陽王妃!那武英郡夫人特意帶著這兩個女兒從營州趕到鄴都來,怕就是為了她們的婚事,蘇嘉懿與高陽王看著是一對,那蘇孜紜可是jiejie,武英郡夫人哪能委屈了她?你看今兒個蘇孜紜對陛下那親熱的模樣,當(dāng)著滿殿里人,還有她的長輩在,一點也不避諱……我敢打包票她必然也是要進宮來的!” 葉寒夕咋舌道:“她就那么膩著陛下叫了幾句表兄,jiejie你與步氏都看出了這許多?” “不只是我們兩個看出了這許多?!蹦帘涛⒗潇o的道,“那會殿里沒看出來的怕除了你也沒幾個人!” “那步氏幫著左昭儀……” 牧碧微耐心解釋道:“這是因為那蘇孜紜身份高貴,她雖然不姓高,卻是太后嫡親甥女,論起來比先前的歐陽氏、如今的高婕妤都更與太后親近,更別說左昭儀了,到底左昭儀姓曲不說,與太后也沒什么血緣,你說,若是蘇孜紜進了宮來,位份可能低么?先前宮里只有歐陽氏時,那歐陽氏固然是歐陽家的女郎,但其父為庶長子,也沒什么名望勢力,自然要服在了左昭儀之下,但這蘇孜紜可不一樣,武英郡公的嫡長女,她父親的爵位,還在威烈伯之上!營州蘇家論底蘊是比不上曲家,可如今蘇家掌著怒川畔的三十萬營州軍,比起被先帝一再打壓過的曲家,可是猶有過之!再看今兒武英郡夫人的氣勢,你別看她與左昭儀談笑很親熱的模樣,若是當(dāng)真叫她女兒比左昭儀低了,你信不信這位夫人頭一個跳起來?” 葉寒夕一臉茫然,這會一直沒說話的云夢如終于按捺不住,上前道:“葉容華,光猷娘娘的意思是,步順華也是看出了蘇孜紜必定入宮,且入宮就是高位,為著限制蘇孜紜,也是在世家之間挑唆的緣故,所以搶在這件事情還沒落下來前,先替左昭儀把宮權(quán)要了回來,今兒太后和陛下都親口說了左昭儀管著六宮是再好沒有的事情,有了這番話,那蘇孜紜進得宮來,除非是直接被立為皇后,方能名正言順的收了左昭儀手里的宮權(quán),不然,她也不過是個高位的妃子罷了,手里沒權(quán),步順華也好,光猷娘娘也罷,大家都是妃,即使她位份在幾位娘娘之上,又能怎么樣?” 她這么說了,葉寒夕才反應(yīng)過來,因見牧碧微與阿善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尷尬,不想牧碧微卻忽然道:“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 云夢如一怔,只聽牧碧微緩緩道:“蘇家的門第,出個皇后可也不奇怪!” 阿善眉頭緊皺:“不錯!還是太后甥女,想必太后也不會反對的!” “前朝就更不會反對了?!蹦帘涛⒌?,“先前南齊善福公主事,威烈伯在御前指天發(fā)誓無意利用曲家之力為左昭儀爭奪后位,左昭儀自己也說不作此想,高家連高陽王妃都自己放棄了,而且當(dāng)年就沒有高家女郎進宮,如今這高婕妤身份可夠不上一國之后的資格,其他幾家,蔣家計家忙著避風(fēng)頭還來不及,歐陽家的歐陽氏這回還在蘭林宮里捱日子吧?他們家若有好的女郎肯送進宮,當(dāng)初歐陽氏失寵去位時就該送進來了,沈家有個沈御女,徐家么,他們家女郎我是知道的,最拔尖的那一個,論家世論容貌,比蘇孜紜差遠了!” 眾人面色都沉重了下來,先前南齊想把善福公主嫁到北梁來,這滿宮里就忙不迭的想方設(shè)法的拆臺,那一位雖然貴為公主,到底在北梁沒什么根基呢,反觀這蘇孜紜,可是正經(jīng)的本國望族之后,更有太后這位姨母,當(dāng)初太后對庶出堂妹的女兒歐陽氏的偏心那是六宮都看在了眼里的,更別說這位可是太后嫡親jiejie的女兒了! 葉寒夕雖然對宮闈里的彎彎繞繞不是很清楚,但這會也品出了不對來,禁不住道:“若是蘇孜紜做皇后,還不如左昭儀晉位呢!” 牧碧微沉著臉,道:“若是咱們能夠選,誰會高興宮里多出位蘇皇后來呢?” “如今怎么辦?”葉寒夕小心翼翼的問道。 牧碧微沉吟了片刻,道:“若蘇家女郎要進宮,咱們攔是不可能攔得住的,陛下看起來對這個表妹也是很有好感……思來想去,到底還是步順華的法子最好!” 那就是要捧著左昭儀同蘇孜紜唱對臺戲了,只看高太后在嫡親甥女與看著長大的曲幼菽之間如何選擇? 第二十七章 群臣叩閽 滿月宴次日,姬深破例舉行了大朝——他倒是想在永淳宮里睡到日上三竿,奈何眾臣從三更天就聚集在承天門外長跪,這宮諫的駕勢即使聶元生聞訊之后也坐不住了,匆匆?guī)е亢獾热伺趿舜蟪┐鞯囊挛锕诿嶷s到善嵐殿。 姬深被驚醒之后,聽說是聶元生親至,才將訓(xùn)斥的話語咽了下去,皺眉問:“怎么了?” 隔著屏風(fēng),聶元生聲音依舊沉穩(wěn),語速卻比平??炝艘环郑骸氨菹?,群臣如今聚集承天門外,求陛下上朝議怒川決口事,還請陛下速速更衣登樓,垂聆朝議,以作圣斷!” 姬深恍惚之間,問道:“什么怒川決口?” 聶元生一窒,也不及解釋,只道:“一會路上說,還請陛下更衣前往!” 步順華也被驚醒了,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推著姬深,嬌聲道:“陛下,聶舍人說的極是,反正朝中如今有什么事情,陛下不知道的,聶舍人最是清楚,陛下只管跟他往前朝去,路上叫聶舍人仔細說來不就是了?” 她這話看似在幫聶元生勸說姬深起來,聶元生如何聽不出她這是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自己有cao持朝政、欺瞞姬深的嫌疑?不覺瞇了瞇眼。 姬深被寵妃信臣勸說著好歹起了身,雷墨知道事情輕重,親自帶著卓衡等內(nèi)侍一擁而上,伺候著姬深梳洗更衣,佩玉戴冠,聶元生進殿前就命人備好了帝輦,此刻便直接登輦往承天門而去,路上少不得簡要的同姬深分析了下怒川決口的事情,又大致推測了一會群臣的發(fā)難理由,姬深尚自疲倦,懶洋洋的道:“子愷盡代處之就是了,朕如今只隱約記得有這么回事,哪里知道這些老家伙待會會說些什么?” 見他如此,聶元生只得嘆了口氣,道:“臣當(dāng)盡力?!?/br> 到了承天門,天尚未亮,四面宮燈照耀下,但見廣場上跪滿了叩閽的臣子,當(dāng)先幾人,個個去了冠冕,手捧象笏,帶頭長跪,尚有幾人白發(fā)閃耀,在人群之中格外顯眼。 姬深年輕,目力甚佳,粗粗一看,就變了臉色,問隨自己一同登樓的聶元生:“那邊可是蔣遙、計兼然?” 聶元生早就留意到了,淡淡道:“想來他們是為了計筥的緣故才來的。” “兩個老貨!”姬深厭惡的道,“今夜叩閽,群臣逼朝,必定是他們所領(lǐng)?!碑?dāng)下就吩咐雷墨,“先著飛鶴衛(wèi),賜那兩個老貨三十庭杖!” 雷墨大驚,忙跪下懇求道:“陛下,蔣相、計相年邁,三十庭杖未必受得起??!” 姬深一腳踹過去,低罵道:“廢物!若不如此,難道要朕在這兒聽他們藐視君上嗎?” 蔣遙、計兼然受先帝之命輔政,多年來忠心耿耿,名滿天下,連南朝都與聞,是青史留名的人物,雷墨哪里敢擔(dān)上幫著姬深將他們打死承天門下的罵名? 因此只顧磕頭求情,死活不敢去辦,聶元生吐了口氣,上前低聲道:“陛下莫憂,陛下要賜蔣遙與計兼然庭杖,無非是為了不想聽他們多言,臣有一計,可使他們不能出言?!?/br> 姬深這才放過雷墨,對聶元生道:“計將安出?” 就見聶元生對姬深使個眼色,對雷墨道:“大監(jiān)且宣布圣駕已至!” 雷墨整了整衣冠,依言到城樓畔揚聲宣布圣駕已至,群臣自是唱和叩見,雷墨才要叫有事稟告,就聽城門下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厲聲叫道:“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姬深聽出這正是蔣遙的聲音,皺起了眉,就見聶元生踱到雷墨身旁,肅然大聲道:“陛下有命,怒川決口,殃及五郡!陛下為此夙興夜寐,憂不能眠,如今群臣叩閽,正合上意,對于怒川決口并如今五郡遭災(zāi)之事,有甚可行之建議,速速稟來!今日朝議只此一事,余事延后!” 底下蔣遙本是挾怒而來,為要就怒川決口至今已經(jīng)月余,姬深卻毫無反應(yīng),只顧冊封新妃、慶賀皇長子誕生,壓根不理黎庶死活,不想聶元生三言兩語,就把群臣叩閽逼姬深臨朝,說成了姬深早有召集群臣商議處理此事的意思,最后一句話更是借口怒川決口之事,一下子堵死了諸臣問罪的理由。 蔣遙氣得眼前一黑! 他正待起身怒斥聶元生,旁邊計兼然忙拉了他一把,沉聲道:“五郡重要!”復(fù)揚聲道,“陛下,如今怒川水已退,奈何五郡之青苗盡數(shù)淹死,雞犬牛羊亦不復(fù)存!黎民流離失所,郡中時見餓殍,還請陛下早作圣斷,以安民心!” 城樓上沉默了片刻,姬深的聲音帶著冷意傳下:“要說以安民心,前幾日,計筥尚有奏本,彈劾燕郡郝氏、展氏多行不法之事,魚rou鄉(xiāng)里,并將怒川決口之事皆推卸到了這兩家頭上,前不久郝氏中人又至鄴都投書,訴計筥橫行不法,敲詐不成反污蔑其家……計兼然,這計筥乃是你之晚輩,當(dāng)初他任燕郡太守,亦是你居右相之際,你可有什么話說?” 計兼然聞言,沉聲道:“陛下,老臣正因計筥之事,特來請罪!” 蔣遙立刻道:“陛下,正如聶舍人方才所言,今日臣等叩閽求見,是為請陛下圣斷怒川決口一事,其余容后再議!” 聶元生建議姬深抓住怒川決口一事發(fā)作計兼然,不過是為了使群臣叩閽對君上的譴責(zé)氣勢扳回來些,并非今日一定要問罪計兼然,見蔣遙拿自己方才的話來堵了姬深,就對姬深微微搖頭,示意莫要再繼續(xù)追究計筥之事,姬深會意,冷哂:“圣斷?朕居宮闈,尚未召人上殿商議,爾等皆已聯(lián)袂叩閽,可見你們才是有主意的那一個吧?” 蔣遙等人氣勢再一沮,都叩首道:“臣等不敢!” 卻是樓萬古出來圓場,道:“陛下,五郡如今民憤極大,計筥與郝氏、展氏彼此推卸責(zé)任,長此以往,恐怕會生變故!” 姬深的注意力原本集中在了蔣遙和計兼然身上,并沒有留意到樓萬古也在,此刻聽見他出聲,就皺起了眉,小聲道:“他怎的也來了?” 聶元生倒不意外,靜靜道:“既然是群臣叩閽,又是蔣、計牽頭,朝中諸官怎能不應(yīng)?怕是朝中文武都在這里了,可見怒川決口的確事情不小,莫如借這個機會把事情處置了,過幾日去溫泉山避暑也清凈?!?/br> “原來如此。”姬深點了點頭,就順著樓萬古的話頭道:“朕為此事甚是cao心,未知眾卿可有什么諫言?” ——蔣、計一個勁的請他圣斷,姬深卻一味的向臣下問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聶元生其實已經(jīng)向他稟告過好幾回怒川決口的事情了,若不然姬深連個印象都不會有,他如今滿心滿眼都是步順華和皇長子,北梁踞地共有三十六郡,區(qū)區(qū)五郡,姬深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這會哪能怎么圣斷? 蔣遙心頭暗嘆,他和計兼然其實早就已經(jīng)致仕了,按說今日就不該出這個頭,奈何燕郡太守恰是計筥,這怒川決口的事情還就帶到了燕郡,倒不是說其他五郡就沒什么問題,但郝家、展家在這幾個郡內(nèi)勢力龐大,計筥不肯向他們低頭,他們早就積了滿肚子的怨氣,哪能不借著這個機會大肆宣揚計筥的無能與昏庸,好把他趕出燕郡,叫后來為官的太守知道兩家的厲害? 那計筥是計兼然的侄子,為人蔣遙也清楚,好聽點說是個方正之人,難聽了就是不知道變通,當(dāng)初蔣遙就不同意叫他去燕郡,奈何計筥自己執(zhí)意要過去“移風(fēng)易俗”,甚至硬在太守之任上撐著死活不肯走,那會姬深還沒鬧出今日右昭儀的事情來,兩個顧命丞相都覺得既然是高祖皇帝看好的儲君人選,想來錯不了,若是計筥做得不好,至多降幾級挨場罰——也給他個教訓(xùn)。 不想這計筥也是命途不濟,偏偏趕上了怒川決口不說,甚至計兼然也在這幾年里惡了姬深,壓根庇護不到他不說,甚至還有連累他的趨勢。 “如今最緊要的自然是安撫民眾。”蔣遙有些中氣不足的道,他去年春天的時候大病過一場,雖然是借機致仕,但多年cao勞,身體的確不太好了,今日叩閽,跪了這許久,很有些顫巍巍的意思,計兼然忙扶住了他,代他道:“不但要安撫民眾,還要將五郡的官吏觀察一遍,畢竟怒川決口禍及五郡,周邊之郡有地勢比五郡更低洼的,卻都無事,可見五郡貪墨不法、昏庸之官不少,臣如今先代計筥請罪,請陛下遣飛鶴衛(wèi)押他還都,稟公審判!” 計兼然這是要大義滅親了,計筥查都不查先押回鄴都,其余的官吏還能好嗎? 姬深看了眼聶元生,見他點頭,便道:“就按此辦?!?/br> “還請陛下遣天使至五郡,安撫民心、觀察吏治?!笔Y遙閉目養(yǎng)了會神,此刻又把話題接了過來,道,“以免滋生流民盜匪,動搖國本!” 姬深最不耐煩的就是聽他們說什么動搖國本之類的危言聳聽,只是蔣遙的建議也在理,就冷哂道:“你們既然已經(jīng)有了主意,又何必來叩閽這一套?俸祿養(yǎng)你們這些臣子是干什么的?依此辦理吧!” “這天使人選……”蔣遙在夜風(fēng)里咳嗽了幾聲,目光深沉的看向了城門之上,緩緩道,“陛下,還請聶舍人出任!” 第二十八章 奉詔撫民 “他居然沒攔著?”牧碧微吃驚的差點站了起來,“你走了,誰來替他改折子?五郡遭災(zāi),要安撫災(zāi)民,要安排補種,我雖然不諳農(nóng)事,但也知道如今都五月中了,那幾郡又不是江南,還種個什么?!并要收拾五郡里不法官吏,說不得還要與山昌王那兩個郡主的后人打交道,那兩家把計筥都弄得灰頭土臉,計筥再廢物,好歹也是計兼然的侄子,計兼然總要給他看著點的罷?饒是如此也被弄到如今迫得計兼然大義滅親的地步!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多少辰光!叫他自己看折子看個兩三日都勉強,時間久了,旁人焉能不察覺?!” 聶元生嘆了口氣:“安平王與廣陵王一起勸說陛下,道是五郡如今情況也不是特別壞,最大的問題,還是郝家、展家,道是計筥乃右相之侄的身份都不夠分量,壓不住這兩家,很該使天子近臣過去處理,以叫兩家畏懼,從而迅速解決爭端……又把陛下吹捧了一番,說我此去定然一帆風(fēng)順,不過是去撈份功勞,安平王甚至還說,先前祖父的爵位傳了叔父,我身為祖父嫡長子之長子,身上卻沒有爵位,即使陛下加恩,畢竟年輕,難以服眾,如能夠立下幾番功勞,封爵也名正言順一點……至于政事,陛下倒是自己想到了個借口,說是災(zāi)情如火,加上馬上就要奉太后去溫泉山避暑了,若將事情報到溫泉山未免耽擱,叫安平王與樓萬古留守鄴都,暫且代理。” 牧碧微在聽他說話時已經(jīng)不住的冷笑,如今就道:“天子近臣的尊貴,怎么比得上皇族宗室來的尊貴?若是五郡當(dāng)真情況不是很壞,那為什么安平王、廣陵王不去領(lǐng)這件差使?就算他們兩個已是王爵,封無可封,但他們兩個一個岳家是高家,一個岳家是曲家,我就不信他們沒有需要扶持的人,這么個燙手的山芋,也虧得他們說得仿佛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樣!真真是不要臉之極!” 她忽然想到,狐疑道,“即使他們兩個說的天花亂墜,可你也不是不能開口呀,怎么竟叫他們說服了陛下?” 聶元生聞言,臉色沉了一沉,才道:“自然是步順華開了口,從旁勸說,陛下這才點了頭。” 牧碧微大怒道:“這賤婦!”定了定神,她方驚訝道,“這也不對呀,這步氏是經(jīng)采選進宮的,今年采選可不就是你選的?怎么她竟還要和你作對?” 聶元生又不是傻子,雖然采女多了去了,他也不可能每個都籠絡(luò)一下,但最拔尖的那些個人,他總要觀察一番,并調(diào)查清楚的,至少不能是與他有仇的人的親眷罷?這回進宮的新人里頭,步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聶元生哪里能不仔細留意了她? 不提這件事情還好,提到此事,聶元生也不禁露出一絲尷尬之色來:“卻是我被她騙了?!?/br> 他一向心機深沉,當(dāng)初牧碧微進宮以來,步步都落進了他的算計里,不想這一回卻被步榮衣刷了一道,此刻說來,不免面有愧色,牧碧微就狐疑道:“她是個聰明的,這兩日我也看出來了,只是……要說聰明的能夠瞞過了你,還是你見她生得美,被她迷惑得神魂顛倒?” 聶元生伸手一捏她面頰,調(diào)笑道:“瞧這醋味!” “老實一點!”牧碧微抬手打開了他的手,喝道。 聶元生無法,只得收回了手,如實道:“你大約聽說了,這一回采女里頭還有一個論容貌并不比步氏差,她們兩個出身都十分的卑賤?!闭f到此處,聲音低了低,“都是勾欄之地出來的!” 牧碧微吃了一驚,道:“這樣……那怎么伺候陛下……不是說采選至少也是良家子嗎?” “咳,勾欄里略高雅些的地方,多半是從幼女開始栽培,到了年紀(jì),先捧紅了,這才接客?!甭櫾嘈χ?,“這步氏與那毀了容貌只得出宮去的尤氏,都是還沒正式露面的……原本打算送與太守結(jié)交,不想趕上了宮里采選,你說這么兩個人,那太守豈能不如獲至寶?當(dāng)下就給她們造了良家子的身份,又將那勾欄地的老鴇打發(fā)了,送到鄴都,我自然要留意一下……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疑處,就……嗯,想來這步氏是誰埋的暗子,我竟沒查出來,如今后悔卻也晚了!” “原來如此?!蹦帘涛⒉粍勇暽狞c了點頭,瞇起眼道,“這樣含含糊糊的話兒你覺得我會信么?” 聶元生被她問得招架不住,只得苦笑著說了實話:“先前尤氏同步氏才到鄴都時,我親自去看過,那步氏……嗯,曾私下里塞給我一方帕子,我道她有什么內(nèi)情要說呢,不想按著那帕子里的時辰地點去了,她卻……嗯,對我有意,你說我怎么可能理睬她?” 牧碧微聞言,雙眉一揚,抬手就擰住了他耳朵,怒道:“你當(dāng)我會相信?!這步氏既然曾經(jīng)有意勾引你,你要么笑納了金屋藏嬌,要么就索性滅了她的口!你給我說老實話,是不是你勾引她未遂,卻又不忍心阻了她的前途,因此才弄到了今兒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