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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臺行(宮斗)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頓了一頓,她卻冷笑了一聲,“然而這不過是你處處順著他罷了,若不然,曲叔清、沈慶、高葒都被趕走,你又憑什么留下來?”

    “元生到此刻還不及我看的開啊?!蹦帘涛醋∷郑曋櫾难劬?,一字字的道,“若無陛下昏庸,我何必進宮與那些個妃嬪拼個死去活來?你又何必背負佞臣之名步步艱辛?如今陛下才親政,因著登基以來的不理朝政與重色輕德,朝野對陛下已經(jīng)很是不滿了,陛下無子,尚且可能使各方彼此顧忌,僵持一段時間,讓你我可以趁機站穩(wěn)腳,若陛下有子……一旦你代筆之事被揭露,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場?挾幼帝自重,這樣的差事,落得到你我手里么?”

    聶元生突兀的笑了一笑,神情苦澀,搖頭道:“微娘,你不會明白的,我與你不一樣?!彼]了閉眼,輕聲道,“我也可以學(xué)曲叔清,縱然不及他們有家族看顧,但想富貴卻不難,畢竟先人遺澤……可我如今也只能在佞臣這條路上走到底了!嗯,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然而我已經(jīng)踏上了這條路,再這樣懊悔委實可笑……”

    他吐了口氣,輕聲道,“如今我也只盼望,那些個與太后不和的人能夠早日懷上皇子罷!”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告訴你?!甭櫾鷧s不愿意再說下去,他拿手指在唇邊做了個手勢,牧碧微會意,順著他的手勢向榻內(nèi)爬去,躲到了帳幕之后,只是心下到底有些緊張,心想姬深今兒被孫氏請到祈年殿去,想來不至于還會趕回宣室殿罷?一時間倒是指望孫氏更得寵些才好。

    待她藏好,聶元生才咳嗽了一聲,揚聲問:“王成?”

    屋外果然傳來大聲應(yīng)答,就見門一開,一股急風卷入,將帳子一下子吹起,牧碧微方才所點的燭火雖然加了燈罩,也是好一陣明滅不定,這明滅中,聶元生忽然道:“你再點盞燈!”

    王成忙答應(yīng)了一身,轉(zhuǎn)過身去尋火石,藏在帳后的牧碧微卻覺得身上一重,卻是聶元生揚手將一件外袍拋到她身上,定睛一看,才想起來此刻自己身上穿的是聶元生的外袍,而自己的外袍方才搭在榻邊晾著,竟是忘記了取進來,虧得聶元生反應(yīng)迅速,她忙把外袍揉成一團抱進懷里,又向角落里縮進了些,生怕被察覺到。

    這時候想是王成關(guān)了門,燭火重明,他又點了燈過來,帳中明顯的明亮了起來。

    “舍人,這是雷大監(jiān)特意叮囑廚房里為舍人留的晚膳?!蓖醭烧f著,仿佛將食盒放在了幾上,從牧碧微如今躲藏的地方看去,只能看見他斜坐榻上的側(cè)影,卻見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抓了本書在手里看著,倒也不顯得只著中衣坐在榻邊太突兀。

    聽了王成的話,聶元生嗯了一聲,吩咐道:“我如今不餓,先放著……大監(jiān)怎么說?”

    “大監(jiān)說多謝舍人提醒?!蓖醭傻恼Z氣里有著難掩的欣喜,“馮監(jiān)做事嚴密,兩年了,大監(jiān)都沒尋到機會著他下去,皆因方賢人奉了太后之命扶持著他,陛下從前又沒對內(nèi)司發(fā)過話兒,如今有了陛下的話,卻看馮監(jiān)還撐什么?再加上方賢人一死,大監(jiān)說若是如此他還收拾不下內(nèi)司,也枉費舍人一片苦心提拔他了!”

    聶元生放下書,安然一笑:“這是雷大監(jiān)自己資歷、手段,又關(guān)我什么事?”

    王成忙道:“是是,奴婢這張嘴可真不會說話,舍人千萬莫怒!”這么說著,見聶元生神態(tài)自若,并未發(fā)作,到底按捺不住心中喜悅,帶著點請示與忐忑,向聶元生道,“舍人,大監(jiān)說馮監(jiān)與方賢人去后,內(nèi)司各處都要換人,許了奴婢一個奚仆之位,司掌幾處事務(wù),卻不知道舍人以為奴婢可能做得?”

    牧碧微在暗處抿了抿嘴,心想難道王成方才答話難掩欣喜,原來在雷墨那兒得了許諾,這么會功夫,連平素的雷大監(jiān)都叫成了大監(jiān),就聽聶元生微笑著道:“內(nèi)司是大監(jiān)所管,我一個外臣,如何能夠干涉?”

    王成正自尷尬,又聽他道,“不過雷大監(jiān)既然著你管事,想來眼力無差,你是個能干的,切莫辜負了他的一片栽培之心!”

    王成聽之大喜,原本雷墨見他去傳話,就吐露了口風,卻也留了余地,暗示他內(nèi)司之事總也要看一看聶元生的態(tài)度,意思便是聶元生若不同意,雷墨卻也不能許定了他的,如今聶元生這么說,卻是贊同了。

    王成得了許諾,心中喜悅,越發(fā)殷勤的想要伺候聶元生,他左右尋著聶元生的袍服,口中才說了句:“舍人現(xiàn)在用膳么?奴婢伺候舍人更衣……”

    牧碧微心下就是一驚,好在聶元生反應(yīng)迅速,搖了搖頭道:“我有些事情要想,一會可能還要著你跑一次腿……嗯,你想來也還沒用過晚膳罷?你先去用了,再歇一歇,今日雨這樣大,也是辛苦你了,索性過一個時辰來,我自有吩咐?!?/br>
    ……………………………………………………………………

    火藥?不……我一定要寫出甜蜜來??!

    咳……追想當年代人寫情書時的模式……

    第二十五章 繾綣辰光

    等王成走了,牧碧微才從榻上下來,吐了吐舌頭道:“他進來前怎也不問一聲,好沒規(guī)矩!”

    聶元生好笑道:“我方才醒來時精神很是不濟,勉強問了問情況,著他去給雷墨傳話,就又睡了過去,想來他這會回來,怕還以為我仍舊睡著,這才直接進來的。”

    “如此倒是幸虧你耳力過人了?!蹦帘涛⒏锌艘痪洌S即抿了抿嘴,道,“你如今怎么樣了?”說著伸手去撫了撫他額,聶元生含笑低頭任她撫摩,片刻后,牧碧微方滿意的點頭,“倒是不熱……嗯,你餓了罷?”

    聶元生含著笑道:“咱們一起用些就是?!?/br>
    牧碧微摸了摸自己那件外袍,雖然衣角一些地方沾了雨,但攤開晾了半晌,又被她抱在懷里焐了半晌,如今卻是快干了,她將聶元生的外袍脫下還了去,自己換上,挽起袖子,將王成留下的食盒揭開,把里頭的膳食一一取了出來。

    卻是一盒藥膳,雖然整治的精致,然而牧碧微自小最怕吃藥,看到這情景,便道:“別叫王成看見碗筷不對,你自己用罷,我坐一會就走。”

    說著替聶元生先盛了一碗雞湯,道:“先喝點湯暖暖身子,你方才吹了風,一會可不許了?!?/br>
    聶元生含笑接了,道:“你食些無妨,等下將桌子推倒,就說我如今身子不濟,失手打翻,誰又辨認得出幾個人用過?”

    牧碧微不由得掩嘴笑道:“你平素籌劃的都是朝堂之事,如今為著多一副碗筷也要這樣子算計?”

    “如今也到晚膳的時候了?!甭櫾畔峦?,卷起袖子,卻是伸手替她添了一碗碧梗米粥,粥是牧碧微平常喝慣了的,只是其中添了幾味草藥,牧碧微見他添粥之時神態(tài)專注,心頭一軟,不欲反駁,便順手接了下來,拿勺子舀了一勺,入口碧梗米的清香之中,夾雜著藥材的苦意,若是平常,牧碧微早便丟下碗不肯再吃了,這會卻不得不咽了下去,還要面色不動,只是放下勺子勸聶元生道:“你把雞湯喝了,這里頭添了陛下那里藏的那支血參,這幾日專門就放在了廚房里替你入膳?!?/br>
    聶元生笑了一笑,端起碗來,將雞湯一飲而盡,卻從食盒底取了一只大些的碗出來,滿滿盛上,牧碧微見他胃口大開,心下歡喜,不住的替他添著菜,也趁機自己不怎么動那粥。

    如此兩人食畢,看了看銅漏,卻也不過是半個時辰不到,牧碧微想到聶元生方才的話,便嗔他道:“為何要給王成定下一個時辰的時間?仔細他生起疑心來?!?/br>
    “他一個出身平常的小內(nèi)侍,除了做事殷勤些外也不見多少才能。”聶元生并不擔心,微哂道,“若非投靠了我,這輩子縱然有機會混到奚仆,那也是多年后的事情了,這宮闈里朝夕禍福,誰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時?”

    牧碧微頓時明白了,驚訝道:“莫非他們當初調(diào)入宣室殿是你在里頭出了力嗎?咦,這可不對,我聽挽袂說,那會宣室殿的人手大大換過,除了太后,就是左昭儀主持的?!?/br>
    “陛下對左昭儀談不上厭惡,但也覺得不會寵愛?!甭櫾眯Φ目粗靶业钅耸潜菹缕鹁又?,又怎么可能交給左昭儀來處置?”他搖了搖頭,“宣室殿的這些人,除了顧長福等幾個拜阮文儀為義父的,乃是靠著阮文儀的關(guān)心調(diào)了進來,其他卻是陛下自己挑的,陛下哪有功夫關(guān)心宮中幾個侍者?自然都是我出的主意,嘿嘿,你瞧我是那種做了好事不留名之輩么?”

    他悠悠道,“當時選入宣室殿的內(nèi)侍,我勸陛下說,太后在宮中多年,又派了莫作司、方賢人在冀闕為官,兼顧內(nèi)司,加上阮文儀也明顯親近于太后,如此陛下身邊之人,雖然不至于對陛下不利,但卻無忠心于自己之人,一舉一動,莫不是在太后的眼底下。你想陛下在高祖皇帝與先帝手里都是被調(diào)教極嚴的,好容易登基,守過了三年的孝,當時他正想著緩口氣,乍聽見這么消息,豈能不怒?

    “這時候我就向陛下建議,莫如擇那些才進宮,先前在宮里也沒什么根基的內(nèi)侍,一來年紀小,還不曾被他人拉攏,二來沒有根基,不容易背叛,如此直接調(diào)到宣室殿里伺候,雖然一開始未免有些手忙腳亂的地方,但熬過這段,卻必定是忠于陛下的?!?/br>
    牧碧微心想姬深的確是這種人,她眨了眨眼睛,笑道:“這話若是你說出來的,我猜應(yīng)該還有一段——

    “你定然還和陛下說,這些新進宮來的小內(nèi)侍年紀小,難免有規(guī)矩錯了的地方,這樣若是不斥責呢,時間長了,他們定然會對君上生出輕慢之心,但若當真嚴罰,一直補充人手到底不成樣子,所以最好的辦法,那就是陛下負責訓(xùn)斥他們,而你負責求情,這樣就可以叫他們始終維持著對陛下的畏懼之心,不敢怠慢,同時也對你心懷感激,嗯,后頭這句你定然是不會說出來的,是也不是?”

    聶元生不由伸手捏了下她的下巴,含笑道:“我也就這么幾招,你都學(xué)了去,若為男子,這朝上將來可還有我的地方?”

    “我若是男子,當初父兄焉能受那等委屈?”牧碧微聞言,斜睨了他一眼,所謂燈下看美人,牧碧微本就姿態(tài)柔弱惹人憐愛,這一眼橫波媚態(tài)橫生,聶元生不由目光一熾,捏住她下頷的手便有些收不回來。

    兩人默了片刻,聶元生的手漸漸移動,慢慢撫摩著她的面龐,半晌后,牧碧微抬手抓住他的手,輕聲道:“你身子還沒好……”

    聶元生心下一動,露出一絲驚喜,卻也稍感遺憾,這片刻兩人雖然未曾言語,但四目對視,襯著外頭風雨雷電,卻越發(fā)覺得心頭靜謐宜人,心里竟生出若此刻永遠繼續(xù)下去多好?

    只是片刻后,牧碧微到底惦記著王成與宮門落鎖,道:“我該走了。”

    聶元生也知道時辰已久,牧碧微能夠過來也是冒著險的,只得戀戀不舍的放下手,卻又攜住她手,道:“我送你出去?!?/br>
    “胡鬧,方才還叫你莫要再吹冷風,你如今怎么還能出去?”牧碧微不由輕斥了一句,卻見聶元生面色古怪而無奈的嘆道:“微娘這是把我當做了西平公主了嗎?”

    牧碧微呆得一呆,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這口氣倒是頗有幾分仿佛在說西平了,只是不及勸說西平時溫柔,不禁撲哧一笑:“西平才多大?我與她說話,可是一直輕聲慢語的?!?/br>
    “對我就兇了么?”聶元生仿佛玩味的笑了笑,忽然一把用力,牧碧微猝然之下不及防備,竟被他從凳上拉起,身不由己的落進聶元生懷里,堪堪坐到了他膝頭,這才覺得聶元生雖然未曾痊愈,認真起來雙臂之力卻也非自己能敵。

    只是牧碧微雖然驚訝之下低呼了一聲,卻也并不害怕,反而似笑非笑的摟住他脖子,道:“兇你又怎的?”

    聶元生與她對望片刻,神色肅然道:“兇的好!”

    牧碧微還道他會怎么說,不想他一本正經(jīng)之下卻吐出這么三個字來,不禁掩嘴輕笑,忽然抬頭,主動在他頰上吻了一吻,嗔道:“好啦好啦,我走了,你仔細身子!”

    “嗯?!甭櫾鷳?yīng)了,卻并未放開,而是將下頷放在她肩窩處片刻,方松了手臂,叮囑道,“路上小心,若是遇見了人,只要出了青池軒,不妨光明正大的露出身份,就說白日里被陛下拒了求見,心下不安,未曾知道陛下去了祈年殿,想獨自過來尋陛下,左右你如今貴為宣徽,沒有十分證據(jù)也無人能動你。”

    牧碧微從他懷里起來,掠了掠鬢邊碎發(fā),嫣然道:“放心放心,如今夜雨凜凜,宮門又還沒鎖,離得遠些哪里看得清是我?”

    便叫聶元生回帳子里去躲風,自己再開了窗從后走,免得時辰差不多了,與王成撞上。

    聶元生不覺啞然失笑:“微娘是將我當做什么了?”

    卻是堅持要送她。

    兩人爭執(zhí)半晌,眼看王成就要過來,牧碧微只得退讓一步,許他在窗邊送自己,卻還是認真給他緊了緊交領(lǐng),又道:“回頭使王成給你沏壺熱茶去寒。”

    “這才秋日光景,微娘竟將我瞧得比西平公主還要脆弱?!甭櫾此@忙前忙后,仿佛自己吹一下風便要如何如何的模樣,微微搖頭,調(diào)侃道,“卻不想想我昨兒還奄奄一息,此刻便行動如常,豈是西平公主那樣的弱女能比?”

    牧碧微聽他說的漫不經(jīng)心,便用力在他臂上狠狠一掐,聶元生吃痛,低叫了一聲,苦笑著再三告饒,牧碧微方松了手,哼道:“叫你不將我話放心上!當真以為我收拾不了你嗎?”

    說話間她抬手開了窗,這秋末的風雨究竟透著涼,飄風夾雨的迎面撲進來,就是好端端的牧碧微也是一個哆嗦,聶元生忙從后攬住了她心疼道:“忘記問你了——你可有帶傘或蓑衣?”

    “我出來時在附近的長信宮偷了一把。”牧碧微道,“阿善在長信宮那里等我,你不必擔心?!?/br>
    “當心些,回去也別忘記喝盞姜湯去寒?!甭櫾嫠龑⒁豢|散下的碎發(fā)別至耳后,輕聲叮囑。

    牧碧微點了點頭:“這些阿善都安排了,倒是你,陛下雖然留你在宮中靜養(yǎng),到底不比回去自在,只王成一個伺候你也是不夠……”

    “我留在此處卻是為著便于提醒雷墨他們。”聶元生忙解釋,“王成還可信,其他人卻只能叫雷墨出面,不可讓太多人知道我在背后籌劃,陛下原本打算撥下四個內(nèi)侍,我好容易才推掉。”

    牧碧微抿嘴一笑,想了想又慎重道:“此事差不多了,你到底告幾日假回去好生養(yǎng)好了身子才好!不然若留下病根,可不了得。”

    “我知道?!甭櫾鋈桓┫律韥恚N在她耳畔輕輕說了一句,牧碧微愣了一愣,隨即主動往他懷了一偎,如此短短片刻,便毅然掙開,沉聲道:“我去了?!?/br>
    目送她跳窗離開,在屋后角落處頓了一頓,想是找到了來時藏在那里的傘,隨即腳步聲迅速遠去,聶元生輕輕一嘆,抬頭看向間或被電光照亮的天幕,神色悵然,卻又似含進一絲難言的溫柔。

    ………………………………

    吾心中默念,要溫油,溫油……

    然后汝等要默念,要收藏,投票……

    多美好啊,對不對?

    第二十六章 李氏

    電閃雷鳴,瓢潑如注。

    僅僅住了兩位御女、一位失寵已久的世婦,還在兩年前死了一位曾經(jīng)得寵過的世婦的長信宮雖然是歷代貴妃所居之處,又離冀闕極近,卻到底因人少而顯得荒涼冷清,尤其是這樣秋末的雨夜,落葉厚厚的堆積在了無人打理的宮道上,大雨落下來,沙沙如蠶食,濃郁的水霧迅速彌漫。

    一道又一道電光閃過,秋風夾著秋雨,卷起落葉漫天飛舞,夜色鬼魅之下,膽子小些的宮人見此都不免心生涼氣。

    阿善膽子自然不小,她靜靜的站在回廊轉(zhuǎn)角處,屏息凝神的傾聽著,風從廊下急急卷過,舊時人留下的風鈴依舊脆生生的響了起來,也將阿善手里的披風吹起。

    牧碧微趕到時,衣裙已經(jīng)濕了一半,臉色也因為受凍泛著青色。

    阿善手腳利落的替她披上披風,又從懷里取出一只銀壺,里頭卻是還溫熱的姜茶,牧碧微喝了兩口,便緩了過來,對她點一點頭,不及仔細解釋,道:“傘我方才還回去了,咱們走罷?!?/br>
    匆匆回到長錦宮,林甲親自在說好的角門處迎著,殷勤的撐著傘將她們送回了澄練殿,澄練殿里早就備好了姜湯,先呈上一盞讓牧碧微與阿善飲下,復(fù)送著大桶進浴房,阿善飲畢姜湯,對牧碧微道:“秋末雨涼,女郎去沐浴一番罷?!?/br>
    挽袂與挽襟伺候著牧碧微沐浴畢,趿著木屐走過回廊,回到寢殿,阿善早已將被褥鋪好,見到挽袂和挽襟提著燈進來,便道:“你們下去歇息罷?!?/br>
    兩人知道阿善定然是有話同牧碧微說,都不堅持,只含笑道:“辛苦青衣了?!北闾崃藷敉讼?。

    牧碧微在妝臺前坐下,自己拿帕子擦著兀自濕漉漉的長發(fā),看了眼窗外偶爾掠空的紫電道:“今兒這雷聲倒不小。”

    “女郎也這樣大了,西平公主都撫養(yǎng)幾年了,怎么還這樣不知道愛惜自己?”阿善走過來,接過了她手里的帕子埋怨道,“方才沐浴起來,就該使挽袂和挽襟替女郎擦干了發(fā)再過來,就這么披著走過回廊,被風吹了總是不好?!?/br>
    “我又不是玉桐,我身子好著呢?!蹦帘涛⒚蜃煲恍?,她這會看起來心情極好,倒有閑心向阿善撒嬌道,“阿善總是這么念叨,我?guī)讜r不顧自己身子來著?”

    阿善見此,手里頓了一頓,方笑著道:“好罷,奴婢不說女郎了……只是,女郎可知道奴婢方才在長信宮那邊等著,卻看到了什么?”

    牧碧微這會心思還沒從青池軒收回來,聞言便隨口道:“可是那沈氏又有什么計較?念著太后壽辰就在左近,我也不再下手,過了太后這回的五十大壽,再去料理她不遲!”

    “哪里是沈氏?”阿善淡淡的笑了笑,語氣古怪道,“沈氏這會被焦世婦照應(yīng)的怕是還起不來呢,使太醫(yī)拖延拖延,到太后大壽那會能起身就很不錯了……奴婢卻看見了李世婦!”

    “李世婦?”牧碧微想了一想,皺眉道,“晏昵宮的那一個?”

    原本宮里只得一位李世婦,便是晏昵宮李氏,兩年多前,牧碧微才入宮闈,那時候失寵的范世婦還沒過世,只是病倒在了長信宮永延殿里,左昭儀幾次前去探望,讓牧碧微心下好奇,便使了阿善過去悄悄打探,恰好撞見了李氏帶著幾人在那里落井下石,倒是聽出了點兒范世婦的出身來歷,只是到底沒聽到左昭儀為何對范氏格外照顧。

    因此那會提到李世婦,牧碧微自然知道是誰,只不過去年宮里又有一位御女承幸之后被姬深隨口提了位,就是云臺宮的李世婦。

    阿善點一點頭:“自然是晏昵宮的李氏?!?/br>
    “這倒是奇怪了,范世婦去了都兩年了,她住的永延殿怕是早就空下來了吧?李氏這會過去莫非還想怎么樣嗎?”牧碧微奇道。

    “奴婢瞧著倒不像是繼續(xù)去為難范世婦的,反而是帶著紙錢香爐竟仿佛是祭拜呢。”阿善若有所思的說道,“卻是忘記了,今兒仿佛正是范世婦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