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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竊國大盜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啟稟主公,昨夜我軍大獲全勝,經(jīng)過粗略點算,我軍一共折損士卒一千八百九十四人;斬殺敵軍七千至八千人左右,俘獲敵兵六百一十四人、戰(zhàn)馬六千余騎!”慕天顏捻了捻胡須,滿臉笑容的道,“那這么算起來,咱們現(xiàn)在當面之敵那就只剩下三萬三、四千人了,而且其中還有朋春的四、五千敗軍,可謂勝算大增哪!”

    “這么大的戰(zhàn)果?!!”盡管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林風還是大吃一驚,轉(zhuǎn)過頭去看著渾身血跡的馬英,不能置信的道,“沒有搞錯吧?!”

    “確實如此,卑職可以與鶴鳴為證,”汪士榮笑道,“主公昨夜斷然出擊,實大出敵軍意料,兼之對方追殺馬建威所部數(shù)百里,多有輕敵之心,此次敵酋依仗馬快兵銳,竟奔襲數(shù)百里襲城而不予待戰(zhàn),其人勞馬乏,奈何魯縞乎?!而我軍養(yǎng)精蓄銳,馬建威所部含憤出擊且精銳驍勇,焉能不勝?”

    “不錯、不錯!!”慕天顏連連點頭,大發(fā)感慨的道,“千里奔襲,必闕上將軍,此討死之道,古人真城不我欺也!”

    林風哭笑不得,心道昨天你們咋不這么說吶?當時還一口一個不可輕出,若是按照你們的方法打,現(xiàn)在敵軍恐怕都已經(jīng)圍城了吧?哪還能輪得到你們在這里拽文?想到這里,禁不住臉上苦笑,心中感慨萬千,原來諸葛亮就是這么出來的,打仗這玩意還是百分之一百的勝利主義論,投機加冒險一齊賭上一鋪,贏了是名將敗了是白癡,想若是當年趙括走狗屎運干掉了白起,那恐怕無數(shù)抨擊廉頗的贊揚趙括的吹捧文章也出來了吧?!

    不過這樣一來,白起豈不是也成了傻瓜?!想到這里,林風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汪士榮和慕天顏面面相覷,相顧愕然,想不到這位一向氣概非凡的主公還記得自己昨天的那點小辮子,不過身為幕僚,勸諫乃職責所在,也似乎用不著取笑吧?!汪士榮干咳數(shù)聲,尷尬的道,“咳……咳……卑職等見事不明,險乎貽誤軍機,請主公恕罪!!”

    “不是、不是,我不是笑你們……”林風急忙住口,這種事情越描越黑,他收起笑容,轉(zhuǎn)口道,“眼下敵我兩軍全軍對壘,依兩位先生之見,我軍該當如何?!”

    汪士榮稍一沉吟,隨即拱了拱手,沉聲道,“依卑職看來,雖然我軍新勝,但敵軍此刻兵力仍然倍于我軍,且敵軍全為精銳騎軍,而我軍卻是以步卒為主力,北寧地勢平坦開闊,正合他們縱橫沖殺,于我大大不利,故此,卑職以為我軍當交替掩護,徐徐退回北寧城,再圖后舉?。 ?/br>
    林風沉吟不語,轉(zhuǎn)頭把目光朝慕天顏和馬英、瑞克等人投去。

    “汪大人所言極是,卑職所見亦同!”慕天顏見林風似乎神色不豫,急忙補充道,“若是主公定要此時與敵軍決戰(zhàn),則還應(yīng)該稍稍退后,屆時背靠堅城,除了不懼敵軍騎兵背后迂回之外,還可借助城頭的大炮火力,如此則勝算多矣!”

    “你們的意見吶?!”見馬英和瑞克沉默不語,林風朝他們努了努嘴。

    瑞克和馬英對視一眼,齊齊躬身道,“我等唯主公馬首是瞻!”

    他媽的,什么時候瑞克也學得這么壞了?!當初可是多純潔的一個孩子啊,看來官場還是真沾不得身,進去就學壞,林風心中不無惡意的想。

    “我昨天就跟你們說了,戰(zhàn)爭只是政治的延伸,所以本王一定要一戰(zhàn)打得東北滿蒙心服口服,如果打成了守城戰(zhàn),那即使贏了也無法解決遼沈問題!”林風擺了擺手,臉上懊惱萬分,“寡人要打一場野戰(zhàn)、打一場大軍之間的硬碰硬、甚至還要打一場以少勝多的勝仗,各位明白我的意思了么?!”見眾人依然還是有些疑惑,林風索性再挑得更明白點,“我的意思就是,這場戰(zhàn)爭打勝之后,關(guān)外的滿、蒙、鄂倫春等包括其他所有民族,都再也不敢采用戰(zhàn)爭方式來解決政治問題,要么臣服我大漢,要么派遣使者過來服軟認輸附庸——你們懂不懂?!”

    汪士榮愕然半晌,緩緩點頭道,“……既然如此,汪某倒有一計??!”

    “哦?!”林風呆了一呆,忽然失笑道,“那個怎么說的?……計將安出?!”

    汪士榮沒有理會林風的調(diào)侃,他恭恭敬敬的朝林風拱了拱手,滿臉嚴肅的道,“卑職剛剛省起,其實若要真算起來,咱們大漢的兵力似乎也不見得就少了!——難道諸位忘記了,咱們再寧遠城里還有七、八萬精壯的民丁……”

    “汪上校!”瑞克忍不住出言反駁道,“我想您弄錯了,他們不是軍人!——而且這也不是攻城戰(zhàn)斗,讓他們和韃靼騎兵戰(zhàn)斗,無疑是讓他們白白送死,”他滿臉憤慨,對林風高舉雙手道,“陛下,我堅決反對這個建議??!”

    “……”

    “哦……這個嘛,”林風不安的瞟了瑞克一眼,尷尬的道,“這個,這個現(xiàn)在不只是說說而已嘛——紀云但說無妨!”

    “咳……咳……其實卑職的意思并非要他們上陣,卑職只是打算令這幾萬壯丁修筑堡壘而已……”汪士榮見眾人一怔,他捻須微笑道,“其實卑職也只是借諸葛故智而已——主公可立即發(fā)令,趁敵軍未急求戰(zhàn)之時,讓城內(nèi)十萬壯丁每人負土一袋,如此僅一趟就可得土袋十萬,足足可以立即堆疊出一道火器軍引為倚仗的長垅,如此縱使敵軍騎兵犀利,又能奈我何?!”

    “不錯、不錯!”經(jīng)他一提起,林風猛的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除此之外,還可以命這些人在我軍背后修筑工事,阻止騎兵機動,逼迫他們與我正面對撼!”他忽然大笑道,“這個不是當初曹cao打馬超的東西么?!雖然是紙上談兵,但想來對付騎兵應(yīng)該是能行的?!?/br>
    “然也!”慕天顏也點頭道,“此計極妙,眼下也最好如此了!”

    計議已定,林風精神一振,立即分配任務(wù)道,“好吧,那就這么干了,反正打仗這回事半在人為,半在天意,”他舉目四顧,發(fā)令道,“馬英的騎兵部隊先抓緊時間休息;瑞克現(xiàn)在督促步兵和炮兵監(jiān)視敵軍動向,掩護民壯修筑工事;鶴鳴馬上趕回北寧,負責統(tǒng)籌輸送糧草、弓矢彈藥等軍用物資;紀云暫領(lǐng)隨軍憲兵和一營火槍兵,督率十萬民壯立即開工??!”

    他遠遠的朝對面滿蒙大軍望了一眼,肅然道,“諸位謹記,破敵就在近日,各位辦差務(wù)須上心,若有懈怠,孤王必定軍法從事?。?!”

    第十八節(jié)

    朝陽東升,照得大地一片金黃;大風呼嘯,旌旗獵獵作響,數(shù)萬大軍于北寧東野列陣對峙,刀槍如林人馬如潮,兵刃甲胄寒光照人。天亮之前,雙方血戰(zhàn)方罷,空氣中仍然殘留著濃重的血腥味。

    昨夜派出哨探此刻方才回來,眼前這支三萬多騎的滿蒙聯(lián)軍自黑山堡而來,昨夜原本屯駐于西沙河東畔的沙河鋪子,想必是接到前軍大將朋春的告急之后,便立即緊急出動,強渡西沙河急行數(shù)十里趕來救援。

    盡管如此,仍是遲來一步。

    一萬多的精銳鐵騎在黎明之前、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nèi)就被漢軍擊潰,并且還是騎兵與騎兵的正面硬撼,被敵軍以自己引以為傲的騎射技藝擊敗,這大大超出了滿蒙戰(zhàn)士的想象,同時也眼中挫傷了他們的信心,而不遠處的滿地尸骸仍不住的刺激著他們,鮮血淋漓的戰(zhàn)場令戰(zhàn)士們迸發(fā)出被侮辱般的羞憤。

    漢軍方陣搶占了戰(zhàn)場上唯一的一座山包,居高臨下的鳥俯戰(zhàn)場,近萬火槍兵以林風大纛為核心環(huán)環(huán)纏繞,列成一個橢圓形的大陣,人人持槍肅立,萬多支細長的刺刀寒光閃爍,斜指天空。

    片刻之前,林風婉轉(zhuǎn)拒絕了汪士榮在兩軍陣前布置車廂、陷馬坑等障礙騎兵的建議,此時他手中舉著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陣形。

    滿蒙聯(lián)軍軍容鼎盛。出乎林風的想象,這支游牧民族的大軍的紀律顯然非常嚴謹,不論是科爾沁的東蒙古鐵騎,還是薩布素的滿洲八旗,陣形隊列都排得非常齊整。清兵在左、蒙古兵在右,數(shù)萬大軍兩翼對開,旗幟、戰(zhàn)鼓、號角俱俱各依部伍,雖然陣形密集,不見絲毫混亂,傳令兵穿梭往來,數(shù)萬官兵人人神色漠然,胯下戰(zhàn)馬亦顯得非常安詳,此刻數(shù)萬人遙遙對峙,殺氣騰騰,卻也不曾有一匹戰(zhàn)馬發(fā)出緊張的長嘶,一眼即知都是久歷戰(zhàn)火的職業(yè)軍人。

    據(jù)望遠鏡目測所見,就武器裝備而言,薩布素的清軍兵刃甲胄顯然比蒙古騎兵好上很多,除了戰(zhàn)馬顯得更為雄俊之外,八旗兵人人身著半身鐵甲、戴裹頸頭盔,鞍旁的掛袋上騎槍、角弓、箭袋、馬刀一應(yīng)俱全;而蒙古兵則多只身著一層皮甲,武器除了弓箭之外,很少有人裝備了沖刺的騎槍。

    真是波瀾壯闊的時代??!林風心中感慨萬千,只有這個時代,戰(zhàn)爭才會顯得如此美麗,數(shù)萬大軍在視線之內(nèi)對壘爭雄,英雄豪杰迎面碰撞,沒有半分回旋的余地。比起后世挖著戰(zhàn)壕老鼠一樣互相射冷槍,這里的戰(zhàn)爭更加的熱血沸騰。

    自清晨開始,兩軍在此已然對峙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滿蒙聯(lián)軍既沒有發(fā)起攻擊,也沒有撤退扎營,而林風亦是一步不退,嚴陣以待。太陽緩慢的升上天空,微風愈來愈暖,不少士兵額上已然滲出汗珠,卻依舊屏聲息氣,不敢動彈半分。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但此刻雙方都好似在比賽耐心,卻又誰也不肯先發(fā)制人。

    號角輕和,戰(zhàn)鼓悄然響起,對峙良久,滿蒙聯(lián)軍終于忍耐不住,右側(cè)的科爾沁陣列倏然裂開,一支騎兵縱馬呼嘯,朝漢軍陣營直奔而來,然而尚未進入大炮的射程,卻又忽然轉(zhuǎn)向,朝漢軍左側(cè)斜斜的兜了一個大圈子,竟然繞過漢軍主力,朝北寧城直奔而去。

    汪士榮臉色微變,皺眉道,“主公,敵軍輕騎襲我后陣,而慕軍丞還未來得及調(diào)遣民壯出城筑壘,如此一來,我軍似有被敵軍合圍的危險!”

    “合圍?!”林風啞然失笑,“北寧城防堅固,距我軍陣營不過十數(shù)里,騎兵半炷香就可趕到,他們憑什么合圍?!”他反手一指身后,“再過去幾里,就全是城頭紅衣大炮的射程范圍,隊形密集的騎兵過去純屬找死,而且馬英的鐵騎大軍就在后邊睡覺,若他真有這個自信,寡人當然是歡迎之至,”他擺了擺手,嘿嘿冷笑道,“薩布素鎮(zhèn)守邊塞多年,布爾亞格瑪也不是傻瓜,白白送一支騎兵在中間作餡餅,他們這么做,只是想吸引我軍兵力,配合大軍正面沖鋒!”

    話音未落,左側(cè)清軍陣列中亦分出一支騎兵,一摸一樣的繞了一個大圈,斜兜著朝漢軍后方包抄,汪士榮見狀苦笑不已,敵軍如此舉措,已然令他的“臨時筑城”大計落空,城外鐵騎游弋,慕天顏是決計不會貿(mào)然將民壯派出城門的,不由苦笑道,“話雖如此,不過屆時他們自四面八方齊攻,豈不是糟糕?!”

    林風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紀云,我之所以排出這個陣勢,就是要引誘他們四面齊攻?。?!”

    汪士榮大驚失色,呆呆的看著林風,面上滿是疑惑不解。林風笑笑不言,汪士榮雖然聰穎,但也還不是真正明白己方火器部隊的弱點,眼下漢軍裝備的是自火繩槍改進而來的前裝煫發(fā)槍,雖然經(jīng)過戴梓的改進,射程射速都有較大改善,但仍然還是威力不足,而林風最不希望見到的就是滿蒙鐵騎不顧傷亡的拼命攻擊一點,若敵軍真采用這個rou彈攻勢,依漢軍現(xiàn)在的裝備,確實很難保證不被突破,而象火槍陣這種以步兵為主力的隊形集型陣地,若給敵軍大隊突破,陷入rou搏戰(zhàn)的境況,那就真的是糟糕之至。

    只有敵軍四面齊攻,將敵軍強大的壓力分散開,隊形整齊的火槍行列才可從容的發(fā)揮均衡火力,大量殺傷敵軍的有生力量,從而以寡擊眾,贏得這場兵力懸殊的戰(zhàn)爭。

    林風之所以冒著巨大的風險,將部隊拉出堅固的城防,除了政治以及戰(zhàn)略上的意義之外,其戰(zhàn)術(shù)意圖就在這里——設(shè)身處地,按照這個時代的固定思維,若自己是對方統(tǒng)帥,必定會想方設(shè)法割裂漢軍與北寧城的聯(lián)系,利用騎兵的機動優(yōu)勢,徹底孤立沒有堅固堡壘的漢軍,然后發(fā)起多方向的攻擊,制造強大的壓力,致使?jié)h軍逐漸崩潰,然后待漢軍陣線崩潰之后在追擊戰(zhàn)中全殲敵軍。

    這是最最典型的騎兵戰(zhàn)術(shù),只要能夠殲滅眼前的這支漢軍主力,那么北寧必然兵不血刃,而此戰(zhàn)若勝,整個關(guān)外遼東、甚至京師直隸,都將直接處于滿蒙鐵騎的威脅之下,林風的大漢軍事集團定然瀕臨崩潰。

    一塊巨大的誘餌,一場瘋狂的豪賭。

    果不其然,兩支繞了大圈的騎軍并沒有立即直迫北寧城下,而是半途駐足,與正面對峙的滿蒙大軍鼎足而三,對漢軍大陣布置成一個環(huán)形的半包圍圈,不多時聯(lián)軍主力開動,霎時戰(zhàn)鼓齊擂,號角回響,一隊又一隊的鐵騎開出,緩緩朝漢軍陣地逼進。

    林風一把擲下望遠鏡,大步奔到坐騎之前,翻身上馬,猛夾馬腹,戰(zhàn)馬長嘶歡鳴,撒開四蹄,朝漢軍前列奔去,四周親衛(wèi)一齊呆了一呆,立即反應(yīng)過來,紛紛大聲呼哨,跳上戰(zhàn)馬,緊緊追在漢王身后。

    迎著凜冽寒風,林風沿著長長的橫列縱馬狂奔,身后大纛獵獵,斗大的“漢”字迎風翻卷,眼見漢王擦身而過,所到之處官兵熱血沸騰,刀槍齊舉山呼海嘯,沐浴著數(shù)萬人灼熱的目光,林風鏗鏘一聲長刀出鞘,凌空斜指長空旭日,縱聲長呼,“諸君……殺敵!……殺敵!!……殺敵?。?!”

    聲尤未絕,立即被數(shù)萬人的歡呼聲淹沒,漢軍將士人人舉起武器,一齊大呼,“殺敵!!……殺敵??!……殺光韃子!!!”

    后陣數(shù)十面大鼓一齊擂響,高處大炮驟然齊射,炮彈呼嘯著掠空而過,砸落在陣前空地上,激起漫天塵土,全軍沸騰士氣高漲到了極點。

    林風的陣前閱兵深深的激怒了滿蒙戰(zhàn)士,對面號角連連,戰(zhàn)鼓擂得驚天動地,最前列數(shù)千鐵騎紛紛裂開,數(shù)十門火炮在騾馬的牽引下被拉上了漢軍陣前,黑黝黝的炮口直直的對著漢軍陣線,“轟隆”一聲巨響,陣上騰起一片煙霧,第一批炮彈呼嘯而至,砸落在軍前空地上。如此一摸一樣,敵軍竟也是不肯示弱半分。

    不待林風下令,前列炮兵立即先發(fā)制人,列在山包最高出、最為笨重、射程最遠的紅夷大炮悍然開火,率先與對方展開炮戰(zhàn),陣上煙霧騰騰,空中尖嘯不斷,一波巨大的炮彈拖著一長溜火影破空而過,登時擊中了數(shù)門大炮,將cao炮的聯(lián)軍士兵轟出漫天血霧。

    仿佛突然引燃了導(dǎo)火索,戰(zhàn)斗立即如暴風驟雨般迅速展開,號角聲響,陣前滿蒙鐵騎突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吶喊,漫山遍野的狂涌而來,炮聲轟隆,蹄聲震地,一時間只感覺大地在瑟瑟發(fā)抖,仿佛天搖地動一般。

    破開陣前的硝煙,大片鐵騎旋風般沖至,決死的騎兵用滿語和蒙語大聲叫喊咒罵,奮力拉開長弓,攜沖刺的馬力射出第一波箭矢,不計其數(shù)的長箭仿佛烏云墜地,登時射倒了大片火槍兵,炮聲愈來愈近,近衛(wèi)軍官們駭然發(fā)現(xiàn),滿蒙聯(lián)軍為了彌補火炮在射程上的劣勢,居然在沖鋒人流的掩護下,不顧一切的將大炮拉到最近處,直瞄著漢軍陣列抵進射擊。

    “轟……砰……”近百門火炮發(fā)出驚天空地的巨響,同時朝后一蹦,火光噴薄而出,鋒銳的實心炮彈無堅不摧,瞬間將對面密集的起兵群轟出無數(shù)條血rou坦途,當面著炮的騎兵連人帶馬俱俱不見蹤影,攜帶著無數(shù)血rou的炮彈,重重的砸在滿蒙炮兵深山,登時將他們的火力壓了下去。

    騎兵愈來愈近,瑞克將軍一聲令下,前列白霧騰空,槍聲如炒豆子一般響起,大片大片的騎兵如同深秋落葉,慘叫著墜馬橫死,驚惶失措的戰(zhàn)馬悲聲長嘶,失去了主人的cao控之后,死也不肯朝對面的一片火光沖突,發(fā)狂的朝后瘋跑,但隨即被后續(xù)的鐵騎生生撞飛,踏為rou泥。滿臉胡須的滿蒙戰(zhàn)士雙眼赤紅,拼命鞭策著坐騎朝漢軍陣地猛沖,一片一片的被火槍射倒,又一片一片的突擊上來,撕心裂肺的嚎叫、悲鳴、慘呼不絕余耳,滿蒙聯(lián)軍填充進無數(shù)血rou,騎兵終于越?jīng)_越近,然而此刻漢軍大炮已然填充好霰彈,一陣齊射,漫天飛舞的鐵砂彈丸頓時將起兵群犁了一圈,殘破的尸首被打得篩子一般,如斷線風箏遠遠拋飛,空中血rou噴灑,濺得戰(zhàn)友滿頭滿臉,無數(shù)戰(zhàn)馬重傷委頓,俯伏臥倒不住抽搐,鼓囊囊肚腹幾被掏空,五顏六色的內(nèi)臟沿著沖擊的路途一路拖出,馬目中淚水汩汩,嚼口仰天長嘶,卻再也無力動彈半分。

    開戰(zhàn)未過片刻,漢軍陣地上就已經(jīng)鋪上了一叢厚厚的血rou,臨近百米處,重重堆砌的死人死馬幾乎壘起半人多高,但滿蒙士兵仿佛不知生死一般,依舊亡命沖鋒不止,大片大片的冒著濃煙的火箭射至漢軍陣前,熏人的惡臭令人頭暈?zāi)垦#贿^可惜此刻北寧城外大風呼嘯,而不論漢軍陣前還是陣列之內(nèi),各處俱是血液淋漓,燃燒的箭矢一落地即被血液浸滅,這批混合著狼糞和毒草的化學武器未能奏效。

    戰(zhàn)事如火如荼,滿蒙聯(lián)軍除了對漢軍正面發(fā)動進攻之外,適才分兵兩側(cè)的騎兵亦發(fā)出一陣叫喊,朝漢軍陣地發(fā)動猛攻,洶涌的人潮如同海浪一般不止疲倦的沖擊著漢軍陣線,卻又象拍上了堅固的礁石,被狠狠地的打了回去。

    林風策馬立在山崗最高出,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身旁的汪士榮卻是臉色鐵青,擎著單筒望遠鏡不住的左右巡視,額上冷汗點點,順著臉頰一支流淌下來。

    “主公……”汪士榮唇青臉白,焦躁不安的道,“您看……這韃子軍似乎……似乎要突破了……”

    “那是瑞克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林風垂下眼簾,漠然答道。時下戰(zhàn)事已開,具體的戰(zhàn)斗的指揮,那是將軍們的事情,他身為統(tǒng)帥,早已對此無能為力。

    “……”汪士榮愕然半晌,方才苦笑道,“主公鎮(zhèn)定自若,真教卑職無地自容!”

    林風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多打幾仗就行了,其實本王剛剛上陣的時候,比你還緊張!”

    “是……打圖海那次吧?!”

    林風稍稍沉吟,隨即搖了搖頭,微笑道,“不知道,或許是吧,不過也不全是這樣!”他一指前方戰(zhàn)場,“其實打仗也只是殺殺人而已,你想想看,我自殺入北京之后,有哪天不在殺人?滅愛新覺羅滿門是殺、迫八旗婦孺是殺、斬叛投圖海的地主是殺、剿叛亂的農(nóng)民是殺、屠遼陽滿城也是殺;——難道紀云以為,在刑場上殺人和在戰(zhàn)場上殺人當真還有什么不同么???!”

    “……”

    “呵呵,生生死死,無非就是這么一回事,甚么諸侯爭霸、皇圖霸業(yè),說到底也只是大家在比賽殺人的方法和技巧而已,”林風無所謂的笑了笑,“死人見得多了,也自然就習慣了。”

    汪士榮尷尬萬分,卻也不能回辯,只得轉(zhuǎn)顏改向,指著戰(zhàn)線前方道,“主公,眼下韃子們越?jīng)_越急,咱們……是不是讓馬建威的騎軍沖一沖?!”

    “無妨!”林風揮了揮手,冷冷的道,“我專替他們在火槍上裝上刺刀,可不是只圖個好看,滿蒙騎兵除了兜圈子射箭之外,就只能靠人rou堆了,反正來來回回就這幾招,咱們用火槍破了他們的騎射,還得用刺刀粉碎他們的鐵騎,老子這一仗要打得韃子們黔驢技窮、打得他們無技可施,不拼命這么能行?!”

    “可是……如此一來,我恐怕火槍軍損失慘重?。 蓖羰繕s苦苦勸諫,“主公,眼下的這些兵士,可都是您的心腹手足啊,咱們以后還要用他們進軍南下,若是能少些傷亡,豈不是好?!”

    林風怔怔的瞧了汪士榮半晌,忽然澀聲道,“紀云,好鋼用在刀刃上,本王要全殲這股韃子兵——至少要殲敵大部,不出點血本是不行的,眼下韃子銳氣未失,正要火槍軍把他們磨下來,馬英鐵騎是總預(yù)備隊,不可輕動!”

    汪士榮滿臉不服,還要苦苦勸諫,此時山下忽然大聲呵斥,一騎策馬狂奔,竟然直奔上山,至林風帳前方才跳下馬來,單膝觸地,抱拳道,“啟稟主公,瑞克軍們差我來稟告緊急軍情——方才我軍派往敵軍身后的斥候已然回轉(zhuǎn),據(jù)探馬言,韃子大軍此次來襲所攜帶輜重補給,全在馬市堡和沙河鋪子之間的西沙河西岸,探子略略過了數(shù),除卻其他輜重,其中供食用的牛羊就有近二十萬只……”

    “軍糧???!”林風一掃冷漠之色,虎的跳起,一把擒住他的衣襟,急聲追問道,“在哪里?——你再說一遍?。 ?/br>
    “回稟主公,就在西沙河上游西岸放牧??!”那軍官漲得滿臉通紅,提高嗓門大聲報道,“另,瑞克將軍還命卑職稟告主公,適才韃子軍的沖鋒都已擊退,我軍暫時無虞,不過敵軍科爾沁所部久攻不克之后,似乎又分出了一股騎兵,朝我軍身后的北寧城去了!”

    汪士榮聞言大驚,未等林風開口,急忙問道,“你說甚么?!——去了多少人?有無攻城器械?!”

    “沒有器械,都是輕騎,不過人數(shù)……卑職也不清楚,看上去約莫有四、五千兵馬……”

    “主公?。 蓖羰繕s打斷了報信軍官的話,轉(zhuǎn)過身來恨聲道,“主公……果然言中,如此奈何?!”

    “奈何什么?!”林風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紀云勿要動怒,本王馬上派馬英將軍的鐵騎出陣??!”

    汪士榮大喜過望,急忙躬身拱手,試探著道,“如此甚好!——不知是否要通知北寧守軍配合接應(yīng)?!”

    “接應(yīng)什么?!”林風擺擺手道,“馬將軍不去北寧,他去打韃子軍的糧草,”見汪士榮愕然失色,他哈哈大笑,“北寧城有十萬民壯,且還有大炮數(shù)十門,五、六千騎兵能起什么浪子?——就算他能sao擾我軍后翼,那又能如何?老子把他的牛羊全殺了,大伙兒一拍兩散,他媽的看誰扛得???!”

    大漢近衛(wèi)騎兵第二軍經(jīng)過黎明前的血戰(zhàn),七千鐵騎只剩下了五千多人,經(jīng)過一個上午的休息,體力大多回復(fù),接到林風的命令,馬英并無多言,立即命令鳴號擂鼓,整裝列隊。

    這時滿蒙聯(lián)軍已然攻了將近一個半時辰,圍繞著漢軍盤踞的這幾個山崗,聯(lián)軍全軍盡出,自三面輪番發(fā)起猛烈沖擊,然而漢軍火槍部隊準備充分,且居高臨下兼得地利,盡管數(shù)萬大軍人人拼命攻打,然而敵軍的火槍大陣卻依舊巍然不動。而更令人沮喪的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聯(lián)軍付出了近乎四千人的傷亡,卻連沖到漢軍近前rou搏都做不到。

    鼓點急催,鏖戰(zhàn)多時的漢軍火槍兵亦傷亡不小,從此刻見馬英鐵騎到來,不由一齊大聲歡呼,突然聞得對方歡聲雷動,猛攻不止的聯(lián)軍將士不由相顧錯愕,不由自主的攻勢一緩,在滿蒙戰(zhàn)士疑惑的目光中,火槍陣倏地層層裂開,隨即馬蹄震動,甲胄鏗鏘,漢軍鐵騎突然殺出,喊殺聲四面皆起,漢軍騎兵興奮的大呼酣戰(zhàn),近旁過萬大軍拼命吶喊助威,硝煙彌漫之中只見鐵蹄洶涌,也不知道有多少騎兵沖殺出來。

    喊聲放起,漢軍鐵騎已然殺到近前,長槍如林馬刀如雪,瞬間就將沖鋒的滿蒙戰(zhàn)士驅(qū)散,五千鐵騎大聲呼哨,策馬朝東北方向猛突,山崗上的紅衣大炮拼命的急射,為騎兵開辟道路,馬英依舊沖在全軍最前方,統(tǒng)領(lǐng)著他的親衛(wèi)騎兵營,如同箭頭一般摧枯拉朽的撕開聯(lián)軍陣線,深深地契了進去。

    猝不及防之下,滿蒙聯(lián)軍陣形混亂之極,為了多面齊攻,聯(lián)軍軍力在各個方向上不斷被攤薄,而久戰(zhàn)之后戰(zhàn)士們亦疲憊非常,竟被漢軍鐵騎一鼓作氣突破了陣線,未到半刻,五千鐵騎悉數(shù)破陣而出,竟不予聯(lián)軍纏戰(zhàn),呼嘯而過,徑直朝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外圍號角狂吹,朝聯(lián)軍中軍主陣示警,數(shù)支騎兵部隊急忙銜尾急追,不多時坐鎮(zhèn)督戰(zhàn)中軍營帳一片沸騰,科爾沁王大纛翻卷,在數(shù)面戰(zhàn)旗的簇擁下奔出陣壘,無數(shù)蒙古鐵騎策馬狂奔,如離弦之箭,風馳電掣的奔了一條長線,堪堪截住馬英鐵騎的沖刺方向,隨即驟然折轉(zhuǎn),兜頭朝漢軍騎兵迎面猛撲。

    馬英自馬鐙上直立而起,手中長刀揮舞,縱聲長呼,“弟兄們!……隨我殺呀?。 瓪⒀剑。 睌?shù)千大漢轟然相合,人人大聲呼號,俯下身子貼近馬頸,蒙頭朝敵軍猛撲,箭雨一波而過,滾滾鐵流猛的迎頭相撞,登時血rou橫飛,無數(shù)人嘶聲慘呼,風沙滾滾塵土飛揚,丈外就看不清人影,遠遠觀望,只能隱約看到弓矢漫天激射,戰(zhàn)馬縱橫沖突,而見到后方騎軍鏖戰(zhàn),滿蒙大軍不約而同的一齊停下攻勢,揮軍急援,片刻之間,數(shù)萬大軍竟快攏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

    林風放下望遠鏡,心下暗自嘆息,隨即命令旗號兵鳴金,召騎兵回來,這次的損失真是很無所謂,他不住自責,看來自己還不是很懂騎兵戰(zhàn)術(shù),而更是犯了輕敵大忌。

    滿蒙鐵騎對密集防守的火器部隊無能為力,但若是平原沖擊混戰(zhàn),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數(shù)千年來的赫赫威名,又豈是輕易得來?!

    在聯(lián)軍合圍之前,馬英的騎兵大軍艱難的轉(zhuǎn)向突圍,鏖戰(zhàn)近半個時辰,方才撤了回來,沿著漢軍的火槍陣線繞了一個大圈子,直奔到北寧附近滿蒙聯(lián)軍方才放棄了追殺,僅此一陣,漢軍鐵騎又有將近一千多人戰(zhàn)死。

    騎兵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戰(zhàn)斗就已經(jīng)接近尾聲,雙方都好似失去了戰(zhàn)斗的欲望,滿蒙聯(lián)軍偃旗息鼓,號角低鳴,大隊騎兵緩緩撤回,遠遠地就地屯扎。

    夕陽晚照,硝煙盡散,北寧大地尸骸遍地,英勇的戰(zhàn)士慷慨的揮灑著鮮血,將這片肥沃的黑土地浸泡得暗紅發(fā)亮,箭矢、兵刃、盔甲散落一地,逃散的戰(zhàn)馬空負著馬鞍,靜靜的啃食青草,不時昂首悲嘶,北風嗚嗚,卷得秋葉零散,瑟瑟輕舞,一群老鴰嘶啞長鳴,在戰(zhàn)場上盤旋來去,時起時落,喧鬧經(jīng)天的戰(zhàn)場寂靜安詳,塵歸塵、土歸土,大地蒼茫,好生干凈。

    天色漸晚,戰(zhàn)場上數(shù)支小部隊仍在清理戰(zhàn)場,這些隊伍人人盔甲盡去,也未帶武器,人人神色沉重肅穆,今天漢軍戰(zhàn)死了一千多騎兵,如今尸體在外,收尸隊只得一具具的將他們背回,此刻兩軍將士都仿佛忘記了白天還曾生死鏖戰(zhàn),每每錯身而過一言不發(fā),恍若路人。

    在這場戰(zhàn)斗中,漢軍一共殺死殺傷滿蒙聯(lián)軍五、六千人,而己方亦損失了六百多火槍兵和近千鐵騎,同樣也是傷亡慘重,面對著軍功冊上那長長一串劃著紅圈的人名,林風心中沉重非常,這里面不少人都是當年跟隨他從臨濟縣殺出來老人,供職近衛(wèi)軍衛(wèi)護左右,兩年多來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可今日短短一瞬,便即沙場殞命,不得再見。

    也不知道以后還要死多少人,林風心中沉重的想到。忽然帳外輕輕叩響,李二茍的聲音傳了進來,“啟稟主公……這個……有人求見!”

    林風愕然,不解的道,“狗子,你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