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劉老四看著城墻上亂哄哄的樣子,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大帥,咱們是不是現(xiàn)在就連夜攻城市?” 林風搖了搖頭,“攻不得,咱們行軍疲勞,這仗難打,”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指著城墻上的清兵道,“你知道這仗一打起來,天津城會有多少守軍么?” “開始不是說了么?就那一萬五千人吧!”劉老四搔了搔腦袋,不解的道。 “唉,老四啊,你得動動腦子啊,這天津城內少說也有五六十萬老百姓,其中青壯至少也有個六、七萬,雖然打起未必很頂用,但朝城墻下邊扔石頭澆開水還是可以的,你說咱們這么冒冒失失的沖上去,得死多少人才能拿得下來?!” “??!……這個……” 林風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你們幾個是我從臨濟縣帶出來的生死兄弟,現(xiàn)在也都是大將了,凡是得多學著點啊!打仗不動腦子,那怎么能行呢?!” “大帥……我……”劉老四心中感動異常,忽然覺得慚愧之極,一時間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等下好好休息吧,明天打仗的時候你給我悠著點,好生保重身子,唉,我現(xiàn)在可就指望著你們幾個老弟兄了!”不再理會感激涕零的劉老四,他轉過身去,對施瑯道,“老施,等下你吩咐兄弟們,今晚分班發(fā)射,隔一會打幾炮,然后咋呼著大聲嚷嚷攻城,別讓清軍消停了!” 施瑯笑了笑,拱手領命道,“疲兵之計?我明白了!” 第十二節(jié) 搞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依據(jù)林風的經驗來判斷,現(xiàn)在大概是凌晨五點左右,漢軍大營內燈火通明,大群士兵亂哄哄的按建制領取rou菜湯,就著炒面吃早餐。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后,林風一直對軍隊中的吃飯問題有很大意見。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作為體力消耗最大的一個群體,軍隊中居然一天只供應兩餐,早上十點左右吃一頓然后晚上吃一頓,而且伙食質量很差,實在是有點慘無人道,難怪后世的老外說清軍的士兵一個個面黃肌瘦,所以林風在在練兵的時候就力頂著將領們的反對作了改革,按照后世的規(guī)矩一天三餐,當然這個決定得到了士兵們的堅決擁護。 第一次指揮這種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林風的胃口也不大好,實際上他昨天晚上一直翻來覆去沒怎么合眼,直是在黎明時分瞇了一下,這會草草的扒了幾口就丟了碗筷,帶著自己的中軍親兵趕到了前沿陣地。 直到占領北京之后,林風才糾正了一個小小的錯誤觀點,這個時代清軍已經普及了單筒望遠鏡,這種看上去很先進的舶來貨,清庭的宮廷御用工匠居然已經可以成功的仿制,而且質量相比西班牙、葡萄牙的原產貨毫不遜色。兵部衙門囤積了不少望遠鏡,這個東西作為戰(zhàn)略物資,基本上副將級以上的清軍將官都有配發(fā),而到現(xiàn)在打下北京之后,林風當然也不會客氣,繳獲之后立即配備了漢軍營以上的軍官——雖然這些人并不覺得這玩意有什么大用。 林風手上的這個單筒望遠鏡據(jù)說是玄曄他爸爸福臨傳下來的,鑲金嵌銀打磨得很漂亮,看上去象個藝術品,但質量卻不怎么好,不過幸好觀察目標距離也不遠,借著天際的點點晨曦,林風還是可以很清晰的望到天津城頭。 昨天晚上施瑯的部隊把天津守軍折騰了一晚上,現(xiàn)在看來似乎有些效果,城頭佇立的清兵面色明顯有些疲憊,不過城頭來來往往的巡防官兵依舊隊形整肅,來回之間秩序謹然,并沒有顯示出什么驚慌惶恐來,在黎明的晨風之中,除了偶爾飄來幾聲軍官的口令吆喝外,城頭上鴉雀無聲,相對于正在大營里亂哄哄吃早飯的漢軍來說,更有點鐵血軍營的樣子。 林風嘆了一口氣,這么被人比下去了,心中實在是有點不是滋味,這時軍中的將領都已經趕到了前沿,他回過頭來,指著城頭對周培公苦笑道,“嘖嘖……你看看,人家才有點軍隊的樣子,你看咱們的隊伍,真他媽象趕集的?!?/br> 身后的一眾將領都是臉上一紅,周培公吶吶的道,“咱們倉促成軍,一向只重cao練攻伐之技,這個……”說到這里,他自己好像也覺得難以自圓其說,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記得這個天津總兵好像叫什么‘折雅塔’,”林風轉過頭去看著陳夢雷,皺著眉頭道,“你不是說這小子是個草包,肚子里沒幾分草料么?!” “大帥……這個折雅塔原來在京師的確是名聲不大好的,”陳夢雷臉色有點緊張,“他出身上三旗,是瓜爾佳貴胄,原本是偽順治帝的侍衛(wèi)領班,去年才放的外官,在京師里只曉得喝酒打架,嫖妓爭風,以前不是多爾袞一系,所以也從來沒帶過兵……” 林風撇了撇嘴,指著城頭道,“我看不見得,這小子看上去好像很能帶兵的。” “……說到帶兵,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施瑯忽然插口道,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他拘謹?shù)男α诵?,“這些年我在京師閑散,其他地方都不大待見咱,只有兵部還熟一點,所以常聽人說事——這個天津衛(wèi)有個副將前年很是出過一個風頭……” “我說老施啊,你就長話短說行不行?這會正打仗來著,您還真嘮叨上了?!”林風笑道。 “是,是。”施瑯拱手道,“前年秋cao的時候,這個天津衛(wèi)有個副將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和八旗前鋒營的一個副統(tǒng)領頂了起來,后來越鬧越兇,鬧到了兵部大堂,那時的兵部尚書是明珠準備抹抹稀泥調和一下,誰想到這個天津衛(wèi)副將居然不賣兵部尚書的面子,在兵部大堂和那個副統(tǒng)領動了拳頭,當著眾位上官的面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諸將倒抽了一口涼氣,軍中將領當著兵部尚書揍同僚,這的確是有點駭人聽聞,陳夢雷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這事當年的確鬧得沸沸揚揚,這個人現(xiàn)在好像還在天津衛(wèi),不過被明珠貶了好幾級。”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轉身對施瑯道,“施將軍,這個人好像……好像叫趙良棟吧?!” “趙良棟??。 绷诛L手中一松,單筒望遠鏡差點掉了下來,他偷偷瞥了一眼眾將,發(fā)現(xiàn)他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不覺尷尬的笑了笑,擺擺手道,“沒什么,天氣涼了點?!彪S即臉色一肅,“眾將聽令!” 諸將齊聲應命。林風緩緩道,“施將軍,你的炮兵此刻集中火力,全力轟擊城頭,把紅夷大炮和攻城將軍炮都拉出來,一個時辰之內不得停歇,盡量壓制城頭守軍!” 施瑯沉著的躬身拱手,林風對劉老四道,“老四,你的部隊是此次攻城的主力,你心中有數(shù)吧?!” 劉老四興奮無比,數(shù)月之前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頭,現(xiàn)在手下卻有八千多人,而且兵員上佳裝備精良,此刻大戰(zhàn)在即,真是不知如何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激動,他望著林風不住點頭,感激、緊張、興奮數(shù)種心情糅合在一起,臉上的神情顯得異常古怪,笑容中帶著三分猙獰,臉上的刀疤一跳一跳。 “嘿,你看這狗日的……”林風知道他心中緊張,故意指著劉老四,對著諸將哈哈大笑,緩解了不少緊張的氣氛,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老四,甭慌,你狗日的從遼東打到福建,還怕這小場面?該怎樣就怎樣,還能難得到你?!” 劉老四鎮(zhèn)定了不少,勉強笑了笑,鄭重的對林風行了個軍禮,“標下劉老四,奉命出戰(zhàn),請大帥示下!” “我沒什么‘示下’的,這回跟你說直的,等下我在中軍中抽兩營火槍手,和老施的炮兵一起掩護你,你小子今天要是能把那條護城河給我填了,就算是你的頭功!——怎么樣?!” 經過一夜的的反復試射,施瑯的炮手現(xiàn)在對天津城頭的各個方位都已成竹在胸,一聲令下,中軍攜帶的數(shù)十門重型火炮一齊發(fā)射,煙霧彌漫之中天津城頭磚石迸裂,清軍墻頭守軍這時也顯得非常之機警,第一輪齊射過后林風在望遠鏡里已經看不到人影。 此次戰(zhàn)斗清軍在火炮這方面完全陷入了劣勢,天津城頭根本沒有配備任何重型火炮,而間諜所報告的那四門小炮林風也一直沒有看到它們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漢軍的攻城重炮幾乎是肆無忌憚的抵近射擊,射擊準確效果很好,不一會兒正門上的城樓就已經千瘡百孔,實心彈藥的殺傷力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小,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鐵球命中磚石結構的建筑物之后,往往會飛迸起無數(shù)碎石,造成大面積殺傷,雖然看不到人,但想像中那些清軍蜷曲在窄小的城墻上,應該是避無可避。 此刻城外數(shù)萬漢軍忽然齊聲歡呼,幾萬個嗓門大吼起來幾乎壓下了火炮的發(fā)射聲。林風心中奇怪,急忙舉起望遠鏡左右察看,只見兩面懸掛在城樓上的杏黃色的龍旗被火炮命中旗桿,頹然飄落下來。 “咚……咚……咚……”側后的數(shù)面大鼓齊聲響起,一聲凄厲的呼喝穿透的重重炮聲和鼓點,直刺耳膜,林風微微一笑,循聲望去,只見劉老四全身鎧甲,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惡狠狠的對他的士兵大聲發(fā)令。這時林風忽然發(fā)現(xiàn),那身中山裝式的軍服和圓頂?shù)牟架娒?,被鎧甲包裹之后的確是怪異無比,不倫不類在視覺美感上簡直慘不忍睹。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是得找個高手設計配套的鎧甲和軍械了?!?/br> 乘著清軍旗幟被擊落那一瞬間鼓起來的士氣,劉老四的部隊發(fā)動第一輪攻擊,兩千多精壯的大漢身著重鎧,提著類似于門板的大盾,以橫列的隊形緩步朝城墻方向運動,在他們身后,是瑞克指揮的兩營火槍兵,幾十輛騾子拉動的大車滿載著沙袋,跟在軍隊后面緩緩前進。 林風騎馬立在高處,冷冷地看著他麾下的官兵緩慢前進,炮兵的發(fā)射愈加緊密,轟轟隆隆的聲音仿佛象要壓抑住天地間的一切,整個戰(zhàn)場蔓延著空氣燃燒的味道,這時步兵已經接近了護城河,火槍兵在瑞克的指揮下機械呆板的擺出了攻擊陣型,朝墻頭做好射擊準備。 突然的、又在意料之中的,城頭上忽然一陣密集的梆子和鑼鼓響起,原本看上去空蕩蕩的城頭魔術般的人頭洶涌,一根粗若手臂般的巨箭被城頭的重型守城弩箭彈射出來,瞬間穿透了兩名持盾士兵的身體,將他們狠狠的釘在地上,兩名穿在大箭上的士兵居然一時未死,扎在箭桿上手腳亂動,不住的掙扎呼號。 此刻城頭上的清兵忽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震數(shù)里,一時之間居然蓋過了漢軍的炮聲和鼓點,林風嚇了一跳,胯下的戰(zhàn)馬亦是被常不安,前蹄揚起,差點把林風摔下馬來,幸好身邊的親衛(wèi)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韁繩,輕聲呼喝,把戰(zhàn)馬安穩(wěn)下來。 林風一陣心悸,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詞:“先聲奪人!”未即按捺住心情,他忽然發(fā)現(xiàn)適才響個不停的炮聲此刻居然斷斷續(xù)續(xù)的有氣無力,不由心中怒極,扭頭朝炮兵陣地上望去,只見佇立在一邊的漢軍炮兵軍官癡癡的看著城頭發(fā)傻,而不遠處的施瑯此刻怒發(fā)如狂,氣沖沖的撇下了自己的隨從,猛的沖了過去,抽出腰刀反轉刀背,狠狠地劈在那名軍官的額頭上,那軍官當即頭破血流,捂著臉癱軟在地上。施瑯轉過身來,舉著血淋淋的腰刀,面對著一眾官兵暴跳如雷。 炮聲重振,林風扭過頭來,搖頭苦笑,心知施瑯還未完全融入自己的軍隊,若不是心有顧忌,剛才那一刀絕對不會是用刀背。 炮擊雖然猛烈,但一時也未能壓下守軍還擊的氣勢,城頭上弩箭如雨點一般的射下,其中居然間雜著不少抬槍和鳥銃,給城下的漢軍刀盾兵造成了沉重的壓力,就在這幾息之間,原本整整齊齊的隊列馬上就出現(xiàn)了不少豁口,無數(shù)漢軍士兵躺在血泊之中呻吟爬動。 但城墻上的清兵亦未討得好去,在最開始的一陣慌亂過去之后,瑞克指揮的火槍兵也漸漸沉著下來,他們站位稍遠,雖然由高處射下的弩箭鳥銃可以打得到他們,但到底力道不大,未造成慘重傷亡,此刻他們毫不畏懼的與城墻上的清兵對射,數(shù)排齊射之后,無數(shù)清兵從城墻上摔了下來,這時施瑯親自指揮的炮擊也越打越準,和火槍營配合著,給城頭的清軍造成的巨大殺傷。 林風漸漸心定,放下單筒望遠鏡,轉頭朝身邊的陳夢雷笑了笑,“老陳,看來清軍也就這幾把刷子了!”話尤入耳,城頭上的清軍忽然再次齊聲吶喊,數(shù)聲巨響響起,隊形密集火槍營登時倒了一片,林風大吃一驚,只見不知何時城頭上出現(xiàn)了幾門小炮,適才的響聲就是清軍火炮發(fā)射的聲音,第一輪集中射擊就干掉了幾十名火槍手,林風急忙掉過頭來,扯過一名親兵大聲吼道,“去,告訴施瑯將軍,干掉那幾門小炮?。 ?/br> 親兵剛剛跑開,城頭的吊橋忽然一陣搖晃,咯咯吱吱的緩緩下落,林風目瞪口呆,未即反應過來,吊橋早已轟然落下,城門大開,清軍在百多名騎兵的引導下,發(fā)動了逆襲反擊,城下原本掩護填河作業(yè)的刀盾兵瘁不及防,隊形幾乎瞬間就被沖亂,失去盾牌陣保護的士兵在密集的弩箭射擊下登時傷亡慘重。 林風大腦一陣空白,胸中忽然煩躁之極,他倒不是什么很心痛城下的那幾千名士兵,按現(xiàn)在漢軍的規(guī)模來說這幾千人即使全部陣亡了無關大局,他惱火的是攻城之前自己這邊所有人都信心滿滿,一打起來卻處處被動,清軍的這幾招也并不是什么絕世必殺技,可糟糕的是事前居然也沒有做什么準備,打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自己好像沒什么辦法去應對。 無奈之中林風轉過頭看了看周培公,他站在那里呆呆出神,看上去也很是吃驚,林風泄氣的想道,怎么這個后世威名赫赫的名將就這水平?! 第十三節(jié) 此刻大批清軍蜂擁沖過吊橋,與漢軍刀盾兵接觸rou搏,一下撕開了數(shù)條大口子,在城上城下的雙重打擊下,出乎林風的意料,幾乎全由新兵組成的刀盾兵奇跡般的沒有立即崩潰,不知道是初出茅廬不怕虎,還是現(xiàn)在還沒緩過勁來想到逃命,排頭的士兵居然吶喊著和清兵展開了rou搏戰(zhàn),看得原本對他們期望不高的林風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支盾牌兵原本就傷亡很大,現(xiàn)在居然還能頂住rou搏戰(zhàn)的沖擊?后世的軍史家們不是說這時代的軍隊很容易崩潰么?! 后世的先進理論馬上得到了驗證,就在刀盾兵勇敢的投入rou搏戰(zhàn)的時候,原本在搞土石立方作業(yè)的士兵立即發(fā)生了動搖,隨即潰散,這些士兵只是臨時客串一下建筑工,現(xiàn)在手無寸鐵,實在是沒辦法不逃。然而糟糕的是他們的動搖潰敗立即影起了刀盾兵的混亂,讓清軍的士氣更加高漲,未過片刻,刀盾兵也立即崩潰,大隊敗兵驚惶失措朝后方的漢軍大隊逃去。 這回真正露臉的是那個瑞典國的陸軍中尉,眼看前方的刀盾兵已經全線崩潰,火槍營也立即sao動起來,原本的細密有致的排槍射擊此刻也顯得音律不齊,林風這時冷靜下來,站在后方遠遠的看著這支將要崩潰的部隊。他已經豁出去了,死光了拉倒,就算當交學費了。 瑞克喘著粗氣,帶著幾個親兵從隊伍的這頭跑到那頭,cao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大聲地給自己的士兵鼓氣,對身邊滾滾潰逃的敗兵恍若未見,然而他的努力似乎并沒有起到什么效果,實際上這兩營火槍部隊并不是他訓練出來的士兵,在這里他并沒有什么部隊主官的威信,很快,當清軍接近的時候火槍營終于有士兵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扔下火槍就望后跑,帶動著隊形一片混亂,這時瑞克立即一槍將他打倒,隨即抽出佩劍將中槍倒地的士兵捅了個對穿。林風遠遠的看著,只見瑞克轉身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在他的喊叫下,兩個營的營長率領下級軍官立即跑了出來,拳打腳踢把自己的士兵踢了回去,重新整合了隊形。 林風呆了一呆,忽然想起,這兩營的許多軍官好像就是出身于瑞克的種子連,難道他還有這么大的號召力?! 未及細思,清軍混合著敗兵已經沖殺了過來,火槍營立即平端槍口連續(xù)齊射,最先中彈的是逃亡的漢軍士兵,火槍營冷酷無情的對剛才的戰(zhàn)友開火,槍聲如炒豆子般重新響起,刀盾兵們張大著嘴巴,不能置信的看著硝煙彌漫的火槍大陣,緩緩倒地,隨即被后續(xù)的人流踩得血rou模糊。 清軍稍稍一愣,隨即吶喊著發(fā)動了沖鋒,站在高處的一眾將領臉色鐵青,現(xiàn)在沖殺出來的清軍至少有數(shù)千人,洶涌的人潮如螻蟻般悍不畏死的蜂擁而至,士氣高漲之極,而城頭上的守軍亦集中了射擊武器,全力攻擊唯一保存建制的火槍營。在弩箭的攻擊下,火槍營不住的有士兵倒下。 火槍兵的威力在這個時候終于完全顯示出來,隨著連環(huán)不斷的集中射擊,沖在最前面的清軍成片成片的倒了下來,火槍彈的威力雖然不大,但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倒下便立即就被人流踩死,絕無重新站起來的機會,咆哮許久的清軍在密集火力的打擊下居然遲遲不能沖到近處,而他們的大量死傷給予了火槍兵們巨大的勇氣,軍心漸漸鎮(zhèn)定下來,他們在瑞克的指揮下,一列一列的交替掩護著緩緩后撤,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看著遠處的戰(zhàn)爭表演,有些原本頗為鄙視瑞克訓練方法的將領此刻終于恍然大悟,原來火槍營花費數(shù)月時間拼死訓練的隊列原來不完全是為了追求好看,居然還有這么大的用處。 火槍營逐漸脫離了城墻上射擊武器的射程,不再后退,此刻清軍已經陷入了一種斯抵竭里的狀態(tài)中,在前面指揮的清軍將官仿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似的,完全喪失了理智,拼命驅趕著自己的士兵發(fā)動沖鋒,一次次傷亡慘重而且徒勞無功。 當清軍的指揮官試圖依靠兵力優(yōu)勢從火槍營兩翼迂回包抄的時候,后方的劉老四終于從目瞪口呆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立即做出了反應,開玩笑,當著數(shù)萬漢軍的面搞這套,真當自己是死人了,劉老四的前部立投入戰(zhàn)場,從火槍營的兩翼迎擊清軍。 “?!!辈恢朗欠N什么樣的金屬在敲,清軍部隊立即停下腳步,緩緩后撤,看上去隊形整齊,退而不亂。林風微微一笑,這支清軍的確稱得上訓練有素了,不過這種撤法面對火槍營那是鐵定要吃大虧的。 果然,清軍緩慢的戰(zhàn)術動作立即引起了瑞克的注意,火槍營緩緩前進,始終咬住了清軍殿后的隊伍,不住的齊射,終于逼得清軍狼狽的大步奔逃,直到接近城墻弩箭的射程時才停止了追擊。 清軍最后一名士兵逃入了城門,大門緩緩合上,火槍營也只剩七百余人,只見此時瑞克大聲發(fā)令,士氣高漲的火槍兵們大步轉身,步伐整齊的朝己方大營走來,這時漢軍的火炮和大鼓同時停了下來,一時之間只聽見那數(shù)百人整齊的腳步聲,走在最前面的瑞克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忽然一把抽出細長的佩劍,優(yōu)雅的對山岡的林風行了一個騎士禮。數(shù)萬漢軍鴉雀無聲,幾萬雙眼睛呆呆的看著瑞克那怪異卻偏生悅目非常的姿勢。寂靜良久,大軍忽然毫無征兆的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喝彩,數(shù)萬人齊聲歡呼,仿佛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似的,鼓聲重新響起,這回卻是得勝調。 林風苦笑一聲,轉眼朝天津城頭上望去,清軍顯得有些氣餒,和那些歡呼雀躍的士兵們不同,他和他身后的將領們卻都知道,這回是個敗仗,不過瑞克的火槍營表現(xiàn)得太也精彩,作為掩護兵種最后居然搶了主角的風頭,在兵敗的最后一刻上演了***,眼下也不得不讓瑞克出這個風頭。 林風嘆了口氣,隨即神色肅然,鄭重的對瑞克舉手還禮,輕磕馬腹,如風一般從山岡上沖了下來,親自迎接雖敗尤榮的火槍兵。沖到近處,他跳下馬來,挽著瑞克的手,和他并肩而行,毫不客氣的和他一起接受歡呼,臉上微笑連連,口中卻壓低了聲音,用英語對瑞克說道,“你開始對他們說了些什么?!” 瑞克愕然,“什么時候?我……說了什么?” “就是開始快要潰敗的時候——你殺死那名逃兵的之后,你對那些軍官和士兵們說了什么?!”林風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頭,和藹而耐心的解釋道。 “哦!”瑞克露出得意的神色,“我當時對軍官們說,我們已經謀殺了……那個……那個康什么的……陛下,敵人是絕對不會赦免我們的,而沒有戰(zhàn)斗就逃跑的話,同樣也不會得到將軍閣下的寬恕,而且我們在北京還有家屬……總之我們是沒有別的選擇的……所以我們只能……那個戰(zhàn)斗到死?!比鹂耸褂玫氖菨h語,結巴結巴的道。 “原來如此!”林風釋然,他有些內疚的拍了拍瑞克的肩膀,忽然心中一動,立即跳上了戰(zhàn)馬,奔到了高處,大聲發(fā)令,命令各營在山岡下集結。 “弟兄們……”很不幸,第一聲吆喝就有點失聲,聽上去有點象電影里的國軍反派,林風尷尬的捏了捏自己的嗓子,氣運丹田,鼓足中氣,青筋暴漲的大喝道,“剛才咱們打贏了清兵,是因為火槍營的弟兄們象個爺們,沒有逃跑,所以,本帥今天就不能不賞!……” 迎著火槍營士兵期盼的目光,林風大聲叫道,“火槍營的弟兄,每人賞銀十兩——”他拖長了聲調,眼見士兵們微微有些失望,立即道,“另加田地十畝,耕牛一頭,十年之內,賦稅減半……” “……萬歲……大帥萬歲??!” 林風擺了擺手,壓下了士兵的歡呼,“死了的弟兄,我林風絕不虧待,每人撫恤白銀五十兩,賜田三十畝,耕牛一頭,咱們今天就把規(guī)矩定下來,以后漢軍陣亡撫恤,就按這個例——我這里把話說直,當兵打仗,流血賣命,就是大帥我也不敢說保你不死,但凡是別著腦袋跟著我干的弟兄,家里老的小都得有個譜,我姓林的吐口唾沫立口釘,今天老子就把話撂這兒——老子不敢保你們個個都不死,但敢保死了的弟兄能閉眼,這里幾萬兄弟都聽著,咱們往后看,這話不兌現(xiàn)我姓林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軍默然半晌,忽然齊聲歡呼道,“大帥萬歲……萬歲!……”相較前次,這次的歡呼聲更加猛烈,也似乎更加整齊誠摯。 歡呼過后,林風微微一笑,“……所以我現(xiàn)在跟大伙提個醒,有些弟兄當兵的時候就為圖口飯吃,籍貫家屬沒有在咱這里登記造冊,到時候找不到人,只怨你自己吃屎找不到茅房,可別他媽說大帥我虧待你們!” “哈哈……”士兵們哄然大笑。 笑聲慢慢平歇下來,林風忽然斂起笑容,臉色再變,森然道,“可打仗有打仗的規(guī)矩,剛才有人貪生怕死,讓清軍揀了便宜,讓別的弟兄白白丟了性命,我也不能不管!”他猛的扭過頭來,大喝道,“劉老四——” “在……標下在!”劉老四怔了一怔,急忙應道。 “把剛才帶頭逃跑的軍官都給本帥捆起來!” 一聲令下,幾十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倒霉蛋瞬間就被拉了出來,捆得結結實實扔在地上,他們惶恐畏懼的看了看滿臉獰笑的林風,不知所措的連連磕頭求饒?!按髱涴埫髱涴埫?,卑職再也不敢了……” “饒命?!他媽的,知道老子為什么只找官不找兵么?!”林風冷笑數(shù)聲,指著那些噤若寒蟬的逃兵,“凡事抬不過一個理字,他媽的你們當官的都逃命了,人家當兵還打個屁?!老子不找他們的麻煩,是因為他們占著道理,懂不懂?!” “大帥……大帥,我可是從臨濟縣就跟著您的啊……” 林風怒聲打斷了他的話,“老人?老資格?!他媽的老子虧待過你們沒有?你家的金子銀子、房子田地,哪樣老子少了你的?——除了這些,你們家里人買東西老子要商人老板降價,看病老子要大夫不收錢,就是他媽的要搞女人老子也給你們……”他頓了頓,“在咱們的地盤上,只要是漢軍的人,走到哪里誰不高看一眼?他奶奶的你捫心自問,哪朝哪代的軍官能有這福分?——可他媽一到戰(zhàn)場上你就給老子拉稀,撇下自己的兵帶頭逃跑,你知不知道,咱們這邊可是殺了韃子皇帝、滅了韃子皇帝一家滿門的,那些兄弟一旦被你們扔下就決計沒有活路——就算投降也沒有活路的?。?!——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 “你狗日的還有什么話說?” “……” 林風嘆了一口氣,揮揮手道,“算了,算了,這位兄弟,這回可對不起您了,今天要不殺你們,你說剛才被你們丟下、白白死在清兵刀口下的兄弟們能閉眼么?!”他揉了揉眼睛,發(fā)覺很難弄出眼淚來,于是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頹然擺手,“各位兄弟放心去吧,你們家里老的小的我心里有數(shù),回頭就跟李光地先生打招呼,有我林風在一日,他們就凍不著餓不著!!” “大帥……卑職……卑職知錯了……”站起來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一看就知道是個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家伙,此刻他淚流滿面,神色絕然,顯然被林風煽情的話語感動得一塌糊涂,他哽咽著道,“大帥……咱們一步走錯,害死了弟兄,怨不得別人……咱們來生再跟著大帥干??!……”言罷大步轉身,率先朝后走去。,一邊走居然還一邊大聲吆喝,“他奶奶的,砍頭不過碗大個疤,要死卵朝天,十八年以后,爺爺又是一條好漢?。 ?/br> 這個英雄氣概顯然非常富有感染力,剩下的軍官不再求饒爭辯,默默的給林風磕了幾個頭,轉身跟在那條大漢的后面。 場面真搞成這個樣子林風也不由得有點感動,他甚至還有點沖動,差點開口赦免他們算了,但回頭一想這樣的話不但會前功盡棄,而且以后也會軍紀無存隊伍難帶,所以只得硬生生的按捺下來??粗鴦⒗纤牟肯碌牡陡郑闹凶聊ブ约菏遣皇菓撛俑M一步,倒幾碗酒給他們送送行?這樣的話場面就更傳統(tǒng)、更具有英雄的浪漫主義色彩了。 正準備把心中的想法付諸行動時,陳夢雷忽然從陣后一路狂奔,徑直朝山岡上奔了過來,此刻他一反平日的斯文模樣,睬著一雙布納鞋氣急敗壞的爬上了山岡,滿頭滿臉濕淋淋的全是汗水,林風心下一沉,跳下馬來,伸手扶住他單薄的身子,關切的拍著他的后背給他順氣,口中卻嗔怪的道,“老陳,你得注意身子,就算天塌下來……” 陳夢雷顧不上感動,氣喘吁吁的趴在林風耳邊,“主公……大事不好!”他伸手遞上一**報,小聲道,“通州告急!” 第十四節(jié) 天津攻城戰(zhàn)就這么虎頭蛇尾的結束,當天下午,林風留下楊海生和劉老四的部隊堅守營壘,而他自己的中軍卻出營開拔,回援北京。同時派出傳令兵通知趙廣元,命令他收攏騎兵部隊,與自己在武清會合。 天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林風此刻心中滿是失望和憤怒,直到現(xiàn)在,他才似乎清醒了點,意識到戰(zhàn)爭絕對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過家家。 一夜之間,形勢似乎變得非常險峻,實際上根據(jù)王大海的求援軍報來看,事情仿佛比字面上說得更為糟糕。 前天傍晚時分,原本依靠漢軍粥棚過活的數(shù)十萬流民忽然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sao亂,殺死了順天府舍粥官員和維持秩序的衙役之后立即圍攻西渠門,漢軍的城防軍瘁不及防,差點城門失守,幸虧王大海生性謹慎,這幾日間日日親自帶人巡防,在守軍鳴炮示警后第一時間親率大隊增援,經過短暫激烈的戰(zhàn)斗順利擊退了流民暴亂,然而未等守軍稍歇,清軍的大隊騎兵忽然如幽靈般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風馳電擎的在城墻下來回往去,與城防軍弓箭對射,造成少量殺傷后在入夜時分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