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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1839在線閱讀 - 第102節(jié)

第102節(jié)

    楚劍功又和他們閑聊了一會,最后說道:“此次出使英夷,事關(guān)重大,我既需要一個人常駐英國,也需要另一個人專事采購,你們誰愿意常駐,誰愿意采購呢?”

    李鴻章笑了起來:“院臺的意思,是伯堔兄常駐,學(xué)生采購吧?”

    郭嵩燾道:“伯堔愿意常駐?!?/br>
    “那好,我就這么跟耆中堂回話了。你們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隨時可能面圣。”

    “謝院臺。”

    兩人告辭以后,楚劍功靠在椅子上休息,那姐兒進來說:“恭喜老爺,收了兩個好門生?!?/br>
    “他們不是我的門生?!背φf,“他們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嗯,你要向皇上匯報么?”

    那姐兒臉色一僵,正想解釋。楚劍功說:“這種事情,跟皇上說清楚好,省的猜來猜去,反而隔閡?!?/br>
    “謝謝老爺體諒?!?/br>
    “坐過來,晚飯吃什么?”

    “現(xiàn)在還早,老也要用飯了么?我馬上叫廚子們?nèi)プ?。?/br>
    “今天算了,不在家里吃,附近有沒有什么館子,我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

    楚劍功帶著那姐兒出去,邊走邊說:“這兩個人呢,將來都有一番作為,皇上見著了,也一定會喜歡的。只是有一點,他們都沒有和英夷打過交道,這次出使,他們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有損國威還好說,就怕吃了虧還喜滋滋的回來了。”

    “老爺是要我給皇上這么說嗎?”

    “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老爺一向是有道理的?!?/br>
    “那就這么跟皇上說吧?!?/br>
    85飲宴

    10月10日

    昨天林則徐派人送了一張?zhí)舆^來,讓楚劍功今天過去吃飯。

    在那姐兒給自己整理衣衫的時候,楚劍功說:“我和林大人有師生之誼。林大人叫我去吃飯,說一聲就是了,下什么帖子?!?/br>
    “想來是有很重要的客人向老爺引見吧。老爺這次去,可不能僅僅當(dāng)做去見林大人,要穿得正式些。”

    “要穿官服么?”

    “那也不好,穿著官服去見林大人,相反顯得生分?!?/br>
    “那怎么穿?”

    “老爺還是穿那身軍服吧,”

    “會不會太突兀了些?”

    “怎么會呢,誰都知道朱雀軍是老爺練的。”

    那姐兒把軍服找出來,看見楚劍功正在沖她笑。

    “老爺笑什么?”

    “有你打理,挺好。”

    那姐兒要來給楚劍功換上衣服,楚劍功說:“我自己來?!彼贿厯Q衣服,一邊問:“要不要向皇上知會一聲?”

    “林大人請客,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

    楚劍功輕輕摟住她,親了親。

    “老爺,大白天的。”

    “又沒有別人?!背πα诵Γ鲩T了。

    來到林則徐府上,少不得問候一番,末了,林則徐說:“劍功啊,我來為你引見幾位師長前輩。”

    跟著林大人到了書房,就看見兩位先生坐在里面。林則徐說:“這一位,是我的經(jīng)年好友,魏遠達?!?/br>
    喔,原來是魏源。楚劍功于是想執(zhí)弟子禮,魏源趕緊避開,口中連稱:“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林則徐慢慢說道:“魏先生是為了明年的科舉,專門來京師游學(xué)的?!?/br>
    啊,原來他還要考科舉?楚劍功心想,我還以為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在編寫《海國圖志》了呢。他忍不住問了出來:“大人,不知道那本《四洲志》編得怎么樣了?”

    魏源頗不好意思地說:“科考事忙,雖然一直在收集材料,卻一直苦無機會下筆?!?/br>
    林則徐在一旁為好友解圍說:“科舉終究才是正途,《四洲志》只好再等一等了?!?/br>
    楚劍功也不好說什么,隨口說起,廣東辦起了圖書資料廠,現(xiàn)在專門翻譯圖書,請魏源先生有興趣的話,可以到廣東去看一看。

    三個人這么講著話,把邊上一位冷落了,那人也不惱,就這么坐在一邊,觀察著楚劍功。楚劍功發(fā)現(xiàn)那人在看他,于是問道:“還沒有請教先生名諱?!?/br>
    “不敢有勞院臺動問,在下龔振麟。”

    楚劍功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林則徐說:“他去年的時候,任浙江軍營監(jiān)制,改進過火炮,還造出了輪船?”

    “輪船?是英夷的那種火輪船嗎?”楚劍功來興趣了。

    “不,只是樣子和英夷的一樣,艙內(nèi)用人力蹬踏?!?/br>
    “在海中航行過嗎?”

    “試過,只能風(fēng)浪不大的時候,在海邊航行?!饼徴聍胗行┎缓靡馑?。

    “你在浙江辦軍械,我怎么沒有見過你?”

    “學(xué)生當(dāng)時任嘉興縣丞,有守土之責(zé),沒有去拜訪院臺?!?/br>
    被一個快五十歲的人在自己面前自稱學(xué)生,楚劍功有點不好意思,但也顧不得了:“你怎么改進火炮的?”

    “學(xué)生聽聞院臺到了京師,便隨著魏源先生一同來了,有一幅利器,要獻給院臺。”說完,他拿出了一本小冊子。

    楚劍功看那冊子的封面上寫著《鑄炮鐵模圖說》。他大致翻了一下,書里詳細地敘述了鐵模鑄炮的工藝過程和技術(shù)措施:

    用鐵模鑄造鐵炮時,首先把鐵模每瓣的內(nèi)面洗涮干凈,將各節(jié)的兩瓣合攏,用鐵箍箍緊,再把各節(jié)按照筍卯接合起來,使之成為大炮的形狀,然后在模的內(nèi)表面刷上用細稻殼灰與細砂泥加水和成的涂料,待干透后,再涂刷極細煤粉調(diào)制的第二層涂料,烘熱、再配合上炮芯,就可開鑄。其次,灌入鐵水,待凝固后,立即順節(jié)按瓣剝?nèi)ッ繅K鐵模,露出炮身,趁著炮身還全部火紅時,用鐵刷和鐵錘清除毛刺,除凈泥芯,將炮身不平之處,加以修整,即成為大炮。

    楚劍功暗暗地想,原理倒是不錯。不過歐洲的鐵模鑄炮技術(shù)到七十年代才得以成熟,龔振麟提前三十年就發(fā)明了這項技術(shù)?他看了看書中的圖樣,炮的樣子仍舊是清國仍在使用的老式炮臺炮。

    看來不是穿越人士??!楚劍功放心了,這個人有點意思,雖然他在書中記錄的,都是手工的方法,沒有機器工業(yè)的思維,但是,這是見識所限。如果讓他接觸到歐洲十九世紀(jì)的軍工生產(chǎn),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

    楚劍功不由得有些興奮,他問道:“您現(xiàn)在還在嘉興任縣丞嗎?”

    龔振麟見機得快,答道:“學(xué)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辭官不做了?!?/br>
    “為什么?”

    “學(xué)生見過了英夷的堅船利炮,才知道所謂家國天下,都是夢話,學(xué)生就是要尋一處地方,為大清早出史上第一等的炮來?!?/br>
    “那好,我只給你一個地方,你帶著這本冊子,到廣州去找按察使李穎修,朱雀軍的火器彈藥,都是由廣州的彈藥廠補給的,現(xiàn)在還要擴建成完備的軍械廠,你到了廣州,把這本冊子給李臬臺看,他就知道你的本事了。”

    楚劍功又轉(zhuǎn)頭對魏源說道:“學(xué)生前幾天見到了一個人,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郭嵩燾,他毛遂自薦,要出使英夷,我問他,科考怎么辦,他說,科考每三年就一次,但真正為國效力的機會,真正能做些有用之事的機會,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先生以為呢?”

    林則徐咳嗽一聲,提醒楚劍功說得太過分了。楚劍功卻不以為意,在另一個時空,魏源是極其講求實際的人,心胸豁達,不然也寫不出《海國圖志》來。

    果然,魏源長身而起,對林則徐說道:“少穆兄,不必為我再做推搪,楚院臺說的是,明日,我便和振麟老弟同去?!?/br>
    他們愿意去廣州,楚劍功當(dāng)然高興,然而,他突然又想到,等他們造反的時候,如何處理這兩位呢?這還真是個問題。

    注:龔振麟所鑄的“鐵模鑄炮”,現(xiàn)在在廈門胡里山炮臺有一尊文物。經(jīng)專家初步鑒定,這門炮身標(biāo)有“鐵?!弊謽拥拇笈跒殍T鐵材質(zhì),鑄造于1841年年底。該炮屬前裝填式滑膛火炮,炮長156cm,為三節(jié)鑄成,炮身中部有兩個完整炮耳,長16cm,直徑為10cm,炮口直徑11cm,炮口外周長為70cm,炮尾周長為130cm,炮重達1600kg,炮身尾部上端有一個導(dǎo)火口,炮尾以鐵環(huán)代替常見的尾珠,炮身尾部下端有方形的炮架柱,長19cm,寬12cm,高3cm,大炮炮口的瞄準(zhǔn)缺口保存完好。但炮口有明顯缺損,專家認(rèn)為系炮彈發(fā)射所致。炮身銘文“鐵?!倍智逦杀妫瑸轭侒w楷書。炮身尾部所鑄關(guān)于“配藥、配彈比”及“監(jiān)造”等銘文基本銹蝕。

    86中發(fā)白

    林則徐說:“這幾天很是湊巧,有兩位子侄輩來京城看我,我便將大家聚齊,吃個飯,劍功,都是你的同儕,待會吃飯,不要怠慢了?!?/br>
    “除了魏先生和龔先生以外,還有客人么。”楚劍功問道,和林則徐交好,對他要執(zhí)弟子禮的人……“莫非是仁和龔自珍先生的長子,龔橙?”

    “你知道龔橙?可惜,定庵先生去年已經(jīng)去世了,不然,也要讓你拜望一下他。龔橙卻是不成器,放浪無形,有辱乃父清名”林則徐嘆道.

    “我當(dāng)然知道龔橙了,1860年,英法聯(lián)軍攻入京師,龔橙是聯(lián)軍的翻譯嘛?!背π南?,龔橙大概是最有資格喊出“我是個翻譯,圓明園不是我燒的?!钡娜宋锪税伞?/br>
    他不想在龔橙的話題上多做糾纏,便問道:“老師,另外一位客人是誰?!?/br>
    “是我的好友陶澎的女婿?!?/br>
    楚劍功身體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左宗棠,左季高,這也來得太快了。前兩天我剛見了李鴻章??磥碛幸痪湓掃€是有道理的,歷史上的著名人物,總有他出頭的理由,強者放在任何環(huán)境下都是強者,只是表現(xiàn)方法不一樣罷了。”

    楚劍功覺得他還是小心一點好,于是又問道:“老師,您今天就請了這幾位客人?”

    “不止,我在我任過浙江學(xué)政,主持過歷屆鄉(xiāng)試,湖廣總督任上,主持過三屆會試,點過六名會元,可以說,他們都算是我的門生。他們現(xiàn)在在京為官的,候缺的,都不少。劍功你在朝中沒有根基,今天就讓你和他們見見面。你想大展宏圖也好,要力行革新也好,一個人是不成的。今天大家一起吃吃飯,你和他們都結(jié)交一下,所謂朝廷助力,同門是第一啊?!?/br>
    原來林大人你打了這么大一個埋伏,楚劍功想著,問道:“朝廷不會猜忌大人結(jié)黨么?”話一出口,楚劍功就知道自己問錯了。

    “如果宴請自己的學(xué)生算結(jié)黨,那就不會有四同之說了?!绷謩t徐道:“這次我宴請你們,皇上也是知道的。我敢說,來的人里頭,也有受了皇上甚至別的大人的囑咐的。這是慣例,我一向光明正大,他們要打聽,就由他們打聽好了。”

    看來還是那姐兒說得對,道光早就把林則徐看起來了。而且雙方都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

    “不過,劍功,待會吃飯,熱熱鬧鬧就好,不要亂說話?!?/br>
    等到吃飯前夕,客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都來了,大家互通姓名,互相久仰。好一番熱鬧。說來也有趣,這些人里頭,除了林則徐,就是楚劍功品級最高。

    楚劍功有意找著左宗棠和龔橙說話。龔橙他爹是一代學(xué)霸,平時交往的都是文人sao客。而左宗棠還沒有考上進士,楚劍功練功名都沒有。龔橙便有些不知輕重。

    “定庵先生的文字,見識廣博,但我最佩服的,卻是《平均篇》《農(nóng)宗篇》兩文,真乃萬事治平之策。”楚劍功恭維道。

    “呸呸呸,我老爹的文字,句句不通,還要勞煩我給他改?!饼彸孺倚Φ?。

    楚劍功無語,也就不再和龔橙廢話,這時,恰好邊上有個人插嘴說:“定庵先生的《平均篇》《農(nóng)宗篇》確實是治國良方,湖南寶慶道臺曾國藩,便依著這兩篇的道理,忝力躬行。”

    楚劍功一聽,有些哭笑不得。龔自珍的《平均篇》,說白了就是有良心的地主階級的均田,后來他當(dāng)了一陣地方官,發(fā)現(xiàn)“均田”推行不下去,又寫了《農(nóng)宗篇》,大意是說,以封建宗族為單位,實現(xiàn)等級制的分田,大宗百畝,小宗二十五畝,無田農(nóng)戶為佃農(nóng),大家秉著良心互助。簡而言之,“等級制宗法社會”,就是龔自珍的理想了。

    曾國藩在搞這一套么?楚劍功問那人道:“兄臺,消息確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