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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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行商 11月4日 “恭喜恭喜啊,道臺大人?!笔械母簧讨唬瑥埓蟾粡埓罄习逭驹谧约掖箝T口,向李穎修拱手道。 “哎,什么啊,張老板你們還不知道我的底細,我就是對英夷熟悉一些,掛個道臺的頭銜,在兩廣總督府里摻和而已,張老板你不要取笑我了。咱們還和從前一樣?!?/br> “老弟啊,”張老板又恢復了往日口氣,“年紀輕輕就成了道臺,還是有實缺的,專管通商洋務,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十三行的老兄弟都要在老弟手邊討飯吃了。來來來,請屋里坐?!?/br> “來了,說正題了?!崩罘f修心道,眼睛往張大富的隨從堆里一掃,見到站在張大富身后的一人,身著男子的常服,面容卻極其妖嬈。 莫非是女扮男裝那一套?張老板沒有兒子,只好把女兒當兒子養(yǎng),以繼承家業(yè)?李穎修心里轉(zhuǎn)著齷齪的念頭,和張老板進了廳房。 到屋中大家閑扯了幾句,張老板說:“老弟,我們十三行囤積在廣州的一千多萬斤茶葉,英國人自己也屯了差不多的數(shù)目,現(xiàn)在困在廣州,走不了,不知道林大人是個什么態(tài)度。” “走,馬上可以走,我已經(jīng)和英吉利人談過了,他們的商船,這幾日就可以進廣州?!?/br> “那就好,那就好?!睆埨习逵妹聿亮瞬梁梗斑@天可真熱啊。”今天是11月4號。 張大富見李穎修不停的往他身后掃,便把手往身后一伸:“阿彪,快來見過道臺大人?!?/br> 那名面容妖嬈的男子便上前一步,行了個禮,說道:“小民張彪,見過道臺。”聲如洪鐘,李穎修看見他的喉結(jié)一顫一顫,大為失望,問道:“這位是令公子么?” “正是犬子,單名一個彪字,字靜初?!?/br> 這時,下人進來稟報:“老爺,酒菜已經(jīng)備好了,是不是請客人入席?” “請?!?/br> “請?!?/br> 在席上,大家吃了幾口菜,喝了一點酒潤了潤,張大富說道:“穎修老弟,你看和英國人的生意,還有得做嗎?” “有的做,當然有得做,賺錢嘛,誰不喜歡?” “不會打完了仗,就向康熙爺那時候一樣禁海吧?” 李穎修撲哧一樂,張大富父子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李穎修趕緊擺擺手:“我是笑,老哥你杞人憂天了,來,喝酒?!?/br> 他心里卻在想著:等這場戰(zhàn)爭打完,不割個租界已是萬幸,禁海? 這張大富今日宴請自己,大概就是受了十三行中大東家的委托,來探聽官府的口風。像盧文錦等李氏船行的東主,和自己太熟,如果直接來問,萬一話說僵了,連轉(zhuǎn)彎的余地都沒有 這時候,就聽見張大富說:“老弟你別笑我。我祖上呢,是游商,賤籍,我辛苦了半輩子,靠十三行做買賣,使了一屋子的銀子,才買了個民籍。如果禁海,我這民籍還保不保得住,就兩說了?!?/br> 但自明末以來,大量的資本涌入工商業(yè),使某些商人成為坐擁千萬的巨富。例如壟斷鹽業(yè)的兩淮鹽商中居于散商之上的總商,多“富以千萬計”,至于“百萬以下者,皆謂之小商,彼綱總者,得嬉笑而呼叱之”。 十八世紀時,江浙糧商在鎮(zhèn)江、蘇州、杭州、湖州等處,遍設(shè)糧倉,各倉經(jīng)常積谷至數(shù)十萬石。像這樣大量地屯積糧食,沒有巨額資本,是難以做到的。而這種情況,并不限于江浙兩地。 再比如十三行中的大行商伍秉建,據(jù)李穎修從盧文錦,葉上林等人和伍秉建的賬目往來推斷,其財產(chǎn)超過兩千萬兩。 在行業(yè)中積累的資本也極為可觀,比如廣東沿海的諸位船商,擁有三四十艘沙船的有十余家,按每艘沙船七千兩銀子計算,每家船舶資產(chǎn)就有30萬兩左右。廣東每年北上天津的沙船,不下數(shù)千號。這些船只,大的載貨三千擔,小的載貨一千六百擔。如此龐大的沿海貿(mào)易,其背后的資本也可見一斑。 十三行及其他商家以及某些地主的資本,不僅經(jīng)營實業(yè),還涌入錢莊、票號、典當業(yè)??滴醭跄辏珖洚敇I(yè)有兩萬二千多家。每家資本,最多達八萬兩,最少也有一千余兩。全國典當業(yè)資本,按最低的估計,也在兩千萬兩以上。錢莊、票號,在一些商業(yè)中心,也有很大的勢力。上海在十八世紀初年,開始有錢莊的創(chuàng)設(shè),至十八世紀末葉,則已超過百家。 廣州開埠以來,錢莊票號的生意后來居上,由于專營外貿(mào),商賈云集,最初均須攜帶現(xiàn)銀,為數(shù)達數(shù)百萬兩。至十九世紀初,則改由匯票往來,專營匯兌的票號,在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 錢莊已大批出現(xiàn),這些錢莊擁有雄厚的資本,它們所發(fā)的錢票。有很高的信用,銀錢交易,自一萬至數(shù)萬、十數(shù)萬,只須在錢莊過賬,不必銀錢過手。 資本的流動,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地域和行業(yè)的限制。廣州的行商,是一個地域性比較濃厚的行業(yè),但是不少著名行商的資本,就有來自福建、浙江乃至遙遠的長江流域的。 但所謂“士農(nóng)工商”,商是最末等的,商人處于從屬和被支配的地位,有些商人,和妓女,工匠一樣屬于賤籍。 這位張大富張老板,在十三行中屬于小字輩,但百萬兩的身家肯定是有的,好不容易脫了籍,官府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全家富貴化為塵土。 十三行中,絕無老實之人。倒賣鴉片的幾人兩廣總督署已有備案,自不必說。像張大富這些人,平日難免用些浮滑手段。中英戰(zhàn)事一起,他們身家所系的外貿(mào)斷絕,也就人心惶惶了。 “張老哥,不用擔心,我在這通商洋務善后使的位置上做一天,廣東開埠,絕不會變,就是不知道這個臨時的差事能做多久?” 張大富以為自己聽懂了,趕緊說:“伍大東家,盧老板、葉老板也是這個意思,我們十三行別的本事沒有,流水的銀子有的是,大家想鼓搗些主意,把李老弟的這個位置變成實缺,常置不廢,還擔保李老弟一直能做下去。大家都是熟人,我今天就幫盧老板帶個話,李老弟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口?!?/br> “老哥啊,你這份家業(yè),傳到令郎手里是沒問題的?!?/br> 張大富喜笑顏開。 可就聽見張彪在一旁說到:“李道臺,我不想接掌家業(yè),我想從軍,你帶我去見楚劍功楚鎮(zhèn)臺吧?!?/br> 本節(jié)經(jīng)濟數(shù)據(jù)根據(jù)范文瀾《中國通史》清代部分“手工業(yè)和商業(yè)中的資本”編寫。 兩更,呼喚紅票、收藏 51 張彪 11月5日 李穎修聞聲扭過頭去,看見張彪的柳眉一跳一跳。,李穎修便問道:“你想從軍?” 張大富說道:“哪里哪里,小孩子心性,老弟你不要當真,我就這么一個嫡子,還指望他繼承家業(yè)?!?/br> 李穎修端起酒杯,把話題帶回來:“老哥,盧老板他們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心中有數(shù)。你老哥中間帶話,辛苦了,我敬你一杯?!?/br> “哪里哪里,該我敬你才是?!?/br> 張大富很高興,喝得酩酊大醉,強撐著送別了李穎修,由張彪扶著回了屋子里。 一進屋子,張大富就站穩(wěn)了,沉聲對張彪說:“跪下!” “爹。” “跪下!” 張彪依言跪下,張大富問他:“你要從軍,可是當真?” “是當真?!?/br> “原來你一直沒死心?!?/br> 張彪咬了咬秀美的嘴唇,大聲說道:“孩兒就是沒死心,當初要孩兒習文習武爭取功名的,還不是爹爹。” “我,我打你?!睆埓蟾粴獾门e起手來,說道,“我要你爭取功名,是要考秀才,考舉人,那才叫掙功名呢,當大頭兵算什么功名?!?/br> “我們張家是賤籍,到我這輩才改了良民,你如果取了功名,我們才算翻了身了,我們家祖祖輩輩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睆埓蟾焕^續(xù)苦口婆心的教育兒子。 “你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你去當兵,萬一有事,我們張家就斷了香火。” 張彪回嘴道:“不是還有弟弟他們嗎?” “他們都是你小娘生的,不是嫡子,不能繼承大宗?!?/br> “話說回來,爹,你找的小娘也太多了些?!睆埍胛膹牡厣险酒饋砹?。 “混賬,說你的事情呢。哎,你怎么站起來了,跪下。” 張彪又跪下了,繼續(xù)聽張大富說話,一副誠心受教的樣子。 “你小時候,生來就像女孩子,眉清目秀,乖巧無比。到了街上,惹得浪蕩子調(diào)戲。你又性格又強,吃不得半點虧,別人調(diào)戲了你,你便用拳頭打回來。到處惹事,所以我才給你取字‘靜初’,希望能有幾分清靜?!?/br> “請了先生教你識字,請了拳師讓你習武,把滿門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呢,總說自己無心功名。雖然不合我意,但也由著你??赡悖赡恪尤灰ギ敱:描F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你知不知道。啊?” 張大富越說越氣:“你就跪在這里,好好想想?!闭f完離開了大堂。 第二天,11月5日,李氏船行公館。 施策,李穎修在荒島上撿的義弟,一大早爬起來開門,就看見一個人跪在公館前面。 “這位……公子?你這是何苦啊?”施策問道。 “我乃張彪張靜初,我要見李道臺?!?/br> “李大哥正在洗漱,公子,您先起來,隨我來屋里坐坐,這廣州的冬天,還是挺涼的?!?/br> 不一會,李穎修見到了張彪。 張彪大喊:“李道臺,我要投軍,你就收了我吧” “小兄弟你吃早飯沒有?” 張彪搖搖頭。 “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br> 張彪大概大半夜就在李穎修門口跪著,早就餓了,大口大口的吃河粉。 “好不好吃?” “好吃?!?/br> “天天吃這種東西,你受不受得了?” “天天吃啊,肯定膩了?!?/br> “可在軍隊里,天天就吃這些,你一個富家公子,哪里受得了?” “我受得了,受得了?!睆埍胍幌伦泳图绷?。 “你為什么要從軍呢?” “我偷偷去白云山軍營瞧過了,朱雀軍是真威風啊。各個都有洋槍,刺刀,短打軍裝,氣派,真氣派?!?/br> “就為這個,為了氣派?” “不是啦。你看我爹,總要我求功名,可我想啊,那些秀才舉人,都不如朱雀軍打出來的功名實在?!?/br> “朱雀軍現(xiàn)在也沒有功名啊?!?/br> “會有的,當然會有的,現(xiàn)在天下大變……” 李穎修聽到這里,臉色一變:“亂說?!?/br> “李道臺,英吉利人,你比我見得多,廣州有林大人主持,也許還有轉(zhuǎn)圓的的余地,可別的省份,怕是擋不住這英夷了?!?/br> 想不到張彪這青年,還有這番見識。李穎修繼續(xù)聽張彪說下去。 張彪自幼長得像女孩,親友都說:“孩子,可惜你不是女兒身,不然進宮當貴妃娘娘?!睆埍肷钌顬榇丝鄲乐?。他總想找機會,證明自己是個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