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爾斯上校帶著傳令兵跟了上來，拿著千里鏡，仔細(xì)的觀察了清兵大營一番。

    “他們很松懈，哨兵站在木墻上閑談?！笨茽柹傩Ｕf

    “可是，我有些疑問?！?/br>
    “怎么了？”

    “既然他們這么松懈，為什么會把大營扎在這么險要的地方呢？直接找個村落扎營不是更好？”

    “也許他們的長官是個有經(jīng)驗的人，但他改變不了自己的士兵?！?/br>
    “少校，你還年輕，你要記住，永遠(yuǎn)不要低估自己的敵人。”

    “是的上校?！?/br>
    “好吧，少校，我命令你占領(lǐng)我們左側(cè)的山嶺，保護(hù)我們的側(cè)翼。”

    “是，上校?！?/br>
    科爾少校帶著a連就向山上摸來。

    他們眼看爬到半山腰了，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哨聲。

    一股白煙從地面升起，槍聲幾乎是同時傳來，科爾少校和他身邊的幾個士兵從山上滾了下來，a連連長帶著a連退了下來。

    有埋伏！所有的英軍都意識到了。

    “快，后隊向前隊靠攏?！彼箍茽査股闲Ｃ畹?。

    楚劍功非常的郁悶，他想象的，英軍看見清軍大營，就像見了魚的貓一樣撲上去的那種情形沒有出現(xiàn)。

    現(xiàn)在朱雀軍的兩個營，橫綿在700米長的壕溝里，最頭上的幾個人就非常孤立了。

    “快，命令二營全體，向戰(zhàn)壕盡頭靠攏，在戰(zhàn)壕里列雙行橫陣。陸達(dá)指揮。一營向我靠攏?！?/br>
    倉促之間的變陣很不得法，朱雀軍此前的一切布置都荒廢了。奔跑中的士兵把戰(zhàn)壕的走向暴露的清清楚楚。

    “這些狡猾的黃猴子，居然想攻擊我們的側(cè)面。炮兵連……”

    馬德拉斯炮兵連已經(jīng)慢慢跟上來了，三門6磅炮在山下展開。黑森森的炮口，指向山上。

    “敵炮兵距我三百步，嗯，兩百米吧。”陸達(dá)是武榜眼，對三百步這個校場邊長很熟悉。

    楚劍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到了他身后：“200米，六磅炮有效射程以內(nèi)了。”

    “嘭！……”山下開了一炮，大鐵砣子帶著哨音，從眾人頭頂上呼嘯而過，落在山后，爆炸聲傳來，傷害了一些花花草草。

    “哈哈哈……噢噢。”朱雀軍的士兵們嘲笑著，起哄。

    “嘭！……”又一門炮開火了，炮彈飛到半空，爆炸，碎鐵片，彈藥皮像雨點(diǎn)一樣灑下來，朱雀軍的士兵都爬到戰(zhàn)壕底部，那些碎彈片打到戰(zhàn)壕的內(nèi)墻上，沒有傷到人。

    “不能這樣干挨打呀，準(zhǔn)備開槍?！?/br>
    “等等，榜眼。兩百米，子彈不知道飛哪去了。叫大伙在戰(zhàn)壕里別動，別開槍，浪費(fèi)彈藥?！?/br>
    山下，斯科爾斯上校惱怒的叫喊著：“這些狡猾的黃猴子，居然躲在戰(zhàn)壕里，沒有膽量來一場面對面的決戰(zhàn)嗎？”

    “長官，我們有炮兵?！?/br>
    “cao你，你，帶著b連，c連，到山上去，把他們從戰(zhàn)壕里挖出來?！?/br>
    “是，長官?！?/br>
    兩連英軍，列好了縱隊，向著山上爬。

    “全營都有，自由射擊?！钡扔④娤蛏吓懒艘稽c(diǎn)，陸達(dá)下令道。

    排槍一響，英軍就退了下去。

    “你這個懦夫。”

    “上校，你自己聽聽，這槍聲，敵人的人數(shù)不比我們少。”

    怎么辦，朱雀軍有地形，英軍有炮兵。誰進(jìn)攻，誰吃虧。

    楚劍功和陸達(dá)在山上也在猶豫，要不要全軍沖鋒，拼著挨幾炮，沖上去rou搏。

    楚劍功不由得看了看幾百米遠(yuǎn)的清兵大營，要是他們現(xiàn)在打開營門沖出來，那該多好啊。

    可是大營上擠滿了看熱鬧的清兵，卻沒人出來作戰(zhàn)。

    “我們在這打，人家在那里看猴戲?！标戇_(dá)憤憤不平。

    楚劍功心中一動，便對陸達(dá)說到：“你去大營那里，請幾位鎮(zhèn)臺出兵sao擾。”

    陸達(dá)得令去了。楚劍功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笑，真是好青年啊。

    現(xiàn)在，陸達(dá)把自己當(dāng)做朱雀軍的一份子，卻沒有意識到朱雀軍和清廷的區(qū)別。但他一旦感受到這種區(qū)別，就會在心中作出衡量和選擇。這種感受遲早會來的，如果陸達(dá)遲鈍得意識不到，楚劍功也會幫他意識到。

    朱雀軍將因為這些區(qū)別和由之產(chǎn)生的隔閡，而從清廷的體系中自我孤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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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列陣

    陸達(dá)順著第二道戰(zhàn)壕一溜小跑，到了溪水的上游，下得嶺來，進(jìn)了清軍大營的主寨。

    “軍門、諸位鎮(zhèn)臺?！?/br>
    “陸都司不在前面督戰(zhàn)，來此作甚？”

    “我家鈞座請軍門出兵sao擾一下英夷，這樣我朱雀軍方能有機(jī)可趁?！?/br>
    “朱雀軍很能啊，昨天大捷，幾乎是朱雀軍一軍打下來的，今天也可以一軍獨(dú)勝嘛?！备＝ㄌ岫剑澫逭銝|軍務(wù)余步云慢條斯理的說。

    這時，邊上的浙江水師總兵葛云飛說話了：“軍門，楚主事還是很照顧同袍的，昨天的斬首，都和我們平分，奪得的金飾細(xì)軟等物，也都讓給了我們。李鎮(zhèn)臺剛剛獻(xiàn)給軍門的那塊西洋表，便是楚主事得來，讓給李鎮(zhèn)臺的。”

    “呸，他一個小小的七品文官，也談得上讓不讓？”

    按清制，七品文官和正三品的參將敵體，在座的提督余步云和四大總兵都位居其上。

    “軍門，朱雀軍打了勝仗，也是軍門調(diào)度有方?！?/br>
    “陸都司是武榜眼，京里出來的官，很會做人嘛。跟我們這些西邊滾出來的老兵油子耍官腔，我們可擔(dān)不起喲。”

    余步云所說的西邊，是指平張格爾之亂，目前清國有點(diǎn)聲望的武官，包括聲望最著的果勇侯楊芳，幾乎都是這一役中爬起來的。這一批西軍武官和長齡系的宗室之間互相勾結(jié)拉攏，是綠營中最大的一派，對外系武官排擠打擊尤甚。

    而這一系武官又是最為保守的一群，幾乎抵觸所有變革，綠營衰敗，由此愈演愈烈。相反，這些武官涉及不到的水師，反倒還有些更新的希望，也新出了一些人才。

    朱雀軍從建立開始，就自外于綠營體系之外，也就自外于西軍。余步云怎么看朱雀軍都不順眼。

    前幾日鎮(zhèn)海之?dāng)?，謝朝恩讓家丁謝富傳話，說“聽朱雀軍的”，為伊里布所采納，余步云就心懷芥蒂，只是不便發(fā)作?，F(xiàn)在正好借題發(fā)揮。

    “陸都司，朱雀軍有一千五百人吧，人人都是上好的洋槍，又占了居高臨下的地利，怎么畏首畏尾，膽怯不戰(zhàn)。去告訴楚劍功，速速列陣而戰(zhàn)，本提督為他壓陣?！?/br>
    “軍門，英軍有炮，我等列陣，只怕?lián)p失巨大?！?/br>
    “殺敵報國，怎可猶豫不決。”

    這時候，邊上有一個聲音叫道：“請楚主事出戰(zhàn)，我等亦出戰(zhàn)，兩下夾攻?！?/br>
    眾人扭頭一看，是個文官，江浙候補(bǔ)兵備道，候補(bǔ)校檢，鄭鼎臣。

    余步云看了看鄭鼎臣，笑了笑，把目光轉(zhuǎn)向，他爹，四大總兵之一，壽春鎮(zhèn)鄭國鴻。

    鄭國鴻大窘，急聲道：“你懂什么，還不退下?！?/br>
    余步云不再深究，轉(zhuǎn)頭對陸達(dá)說道：“陸都司，你回去告訴楚劍功，本提督準(zhǔn)他便宜行事，進(jìn)退戰(zhàn)守，由他自行定奪。本提督在這里壓陣，待得英夷松懈，定會出擊?！?/br>
    陸達(dá)沒有辦法，行了禮，退了出來，心中抱著一線希望：“等英夷松懈，便會出擊。”

    陸達(dá)回了自己的陣地，雙方還是僵持著，英軍時不時的開炮，但朱雀軍都在戰(zhàn)壕里，也沒什么大礙。

    “怎樣？諸位大人什么時候出擊？”楚劍功故意問。

    “他讓咱們先動手?！?/br>
    “果然，你不在的時候，我想過了，就靠我們，和英軍硬橋硬馬的打一場?！?/br>
    “英夷有炮，損失可大了，咱們的兵，練得可不容易?！?/br>
    “精兵都是打出來的，總想著等條件相當(dāng)了再正面作戰(zhàn)，慢慢就變成怯戰(zhàn)了。這一次，我?guī)ш??！?/br>
    “鈞座，還是我去吧，朱雀軍沒了你，就散了。”

    “我死了，你一定要把隊伍攏住，回廣東，找李穎修，除我之外，只有他知道該把隊伍往哪里帶?！?/br>
    “是，鈞座你很多東西，我都看不透，只有李先生才明白吧。鈞座，還是我去吧，你是主帥，不該上陣的?！?/br>
    “就這么定了，一營列隊，隨我出擊。我若是那么容易死了，那我來這世上干嘛？”

    在兩道壕溝之間，一營的十六個排，每排站成一行，布成橫向四十人，橫向十六行的縱隊，因為兩側(cè)有壕溝，不能直接沖下山，要繞出去。

    旗手打著朱雀軍的赤旗，站在第一行的正中，行進(jìn)之時，全營都要以這面旗幟為準(zhǔn)，標(biāo)齊自己的隊列

    楚劍功站在隊列左側(cè)靠前，把佩劍拔出來，他的身邊，圍著號手，一方面方便聽他的命令，另一方面也是保護(hù)他。

    “吹起步號！”

    全營五個號手，以營號手齊奏，其他號手加入，吹了一輪短號。

    短號重音一落，各連的鼓手用左手的鼓柄敲出一系列碎點(diǎn)，這是提醒步兵注意，要起步了。同時鼓手之間利用這些碎點(diǎn)，協(xié)調(diào)節(jié)奏。

    突然，所有的鼓手用右手鼓槌重?fù)粢幌?，“咚！”，聽到這個鼓聲，最前面的一連一排把總高喊：“齊步走。”然后開始吹哨：嗚嗚。一排一動，二排接著動，整個一營都跟著動起來。

    看得一排走出了戰(zhàn)壕的夾角，楚劍功下令，“轉(zhuǎn)彎號，向左轉(zhuǎn)?！?/br>
    嘟嘟嘟嘟嘟嘟，三聲短號，循環(huán)。

    第一行的赤旗向左指，第一排以左手第一人為軸心，扇面旋轉(zhuǎn)，后續(xù)諸排跟進(jìn)。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嗚嗚。

    鼓聲夾雜著哨聲，第一營跟隨著赤旗，從長溪嶺上轉(zhuǎn)了出來，排得整整齊齊，克服著崎嶇的山路，向下。

    最開始鼓聲響起的時候，英軍還不明就里，看到朱雀軍列隊出來，斯科爾斯上校的眼睛都發(f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