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剩余的那些楚兵自然不會輕易發(fā)動進攻,而是苦苦的守在了胡同外,直接阻斷了紹巖等人的退路,紹巖意識到要想從這里出去,必須得先干掉這些楚軍,而這個胡同口卻似一個瓶頸,進來容易出去難,最好的辦法便是從城墻上翻過去,可是城墻這么高,又沒有梯子之類的東西,如何能過去?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常一笑忽地興奮起來,紹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卻見城墻上突然掛下許多根繩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母子重逢(1) “快,翻過去!”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紹巖哪還顧得了那么多,只要有一線生機也總比在這里等死強,況且此處距離南門很近,他堅信繩子的那一端肯定是自己人,旋即二話沒說,迅速與常一笑等人攀上繩子往上爬去。 “放箭——” 楚軍士兵見勢不妙,立即張弓搭箭對準他們,剎那間,數十支雕翎箭尤如驟雨般射了過去,四大高手一手抓住繩索,一手揮刀挑箭,紹巖使勁拉著繩子,腳底一刻也不敢放松,只是這么高的城墻,想要一下子翻過去絕非易事,好在繩子的那一頭有人在拼命往上拉著,因此,他們很快越過城墻的另一邊,在此期間,除了常一笑的胳脯上中了一箭外,一切還算順利。 就在他們雙腳落地的一瞬間,卻見百余名東林將士一齊跪地高呼:“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紹巖頓感欣慰,想起剛剛那一幕,他不由得一陣后怕,幸虧將士們及時出手援助,否則不是被楚兵生擒,就是被射成麻蜂窩,據其中一名將士交待,他們是奉了守城大將章懷德的指示前來營救皇上,紹巖不禁心存感激,便隨這些將士一同走進南大門。 南門守將章懷德見皇帝獲救,頓時喜出望外,繼而領著所有守城將士前來相迎,紹巖見他年紀四十有余,臉上卻是多處刀疤,最長的一道疤痕甚至蓋住了半邊臉,章懷德慚愧地告訴他,這些都是當年在戰(zhàn)場上留下來的,不僅臉上,就連背上都有數不清的刀傷。 紹巖曾聽說東林有個驍將叫章無敵,又稱打不死的刀疤臉,未曾想便是此人,今日能在此相遇,卻也是榮幸之至,大有一種相見恨晚之意。 談吐之下,紹巖見他性格非常豪爽,比起金槍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難得的是,此人剛直不阿,在談及東林國為何屢戰(zhàn)屢退的問題上,他直言不諱的向紹巖指出朝廷存在的弊端,有如:朝中無大將,文臣多怕死,皇帝在這個時候應該坐陣朝堂,而不是帶兵御駕親征。 經章懷德稟報才得知,自打洛京三門被破,皇宮上下已是亂作一團,文武大臣為求自保,大部分連夜逃出京城,甚至還有些人直接投奔了楚、梁兩國大營,充當他們忠實的走狗,如今朝中只剩下東方益、鄧炳堂、趙順、陸橫山等幾位大臣,郭太后臨危不亂,但凡聽到宮中有人逃跑的消息,她便立即派人將其帶回,并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將其處斬,這招殺雞儆猴的辦法倒也鎮(zhèn)住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 由于遲遲不見皇帝回來,無奈之下,老太后只好接受了東方益等人的建議,親臨朝堂指揮城外軍隊作戰(zhàn),當時城外只剩下章懷的這支部隊,老太后見他們個個勇猛無敵,便命人打開國庫犒賞他們,卻無一人愿拿半文錢,老太后隨便找了名將士,問其為何不愿領賞,那士兵告訴她,朝廷并不富有,這些錢當應拿來招募更多的軍士,老太后為此感動的流下眼淚—— 聽到章懷德的陳述后,紹巖不禁羞愧不已,心想自己身為一國之君,卻讓一個女人來挑起一個國家,這哪像是一個皇帝做的事? 不過郭太后的處事風范著實令他敬佩,一個女流之輩子卻能夠讓軍隊有條不紊的運行著,將士們的士氣如此高漲,顯然都是她這位老太后在后面發(fā)揮了作用,包括這次營救皇帝也是郭太后所授予的,自從紹巖御駕親征后,她這個做母親的一直都放心不下,多番派人去打聽紹巖的近況,得知紹巖喬裝成普通百姓進城時,她當即命章懷德做好迎接準備,因此也就出現了以上那一幕。 不得不說,郭太后確實是位女中豪杰,有手段、有智慧、有膽識,單憑這三點,她絕不遜色于唐朝的武則天,亦或是清王朝的孝莊太后,紹巖感慨的想道。 在談到下一步作戰(zhàn)方案的話題上,章懷德明確指出,眼下西楚大軍兵臨城下,單憑南門的數千名官兵怕是難以持續(xù)太久,唯今之計只能以皇帝的名義向各個州縣發(fā)出手諭,著他們以勒王之名迅速向京城靠攏,如果事情進展順利,那么將會為京城帶來三十多萬兵眾。 東林國遭逢兩國的洗劫,雖說已是處處千瘡百孔,可那些被敵國統(tǒng)治下的百姓們依然懷念以往的太平日子,還有那些解下盔甲的將士們,他們早就對楚、梁兩國士兵的惡行表示不滿,若不是情況所逼,他們寧愿戰(zhàn)死也不會脫下盔甲,只要是收到皇帝的親筆手諭,他們自然會義不容辭的趕來支援,可是章懷德似乎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紹巖也覺得調兵之事非同小可,況且昔日的那些武將多半是郭威的舊部,在這關鍵時刻,他們不去投降他國已是萬幸了,想要讓他們前來救駕,只怕他們不會賣這個人情,否則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解除武裝,這種行為無異于隔岸觀火。 思前想后,紹巖當機立斷,決定采納章懷德的建議,向各大州縣發(fā)出指令,至于那些郭威的舊部,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來者皆是客,不來者也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畢竟眼下正值非常時期,萬事還得用非常手段去對待。 這天夜里,章懷德從軍中挑出十名精明勇士,各自帶著皇帝的手諭溜出城去,此時的城外到處駐扎著楚國的軍隊,紹巖擔心他們出不去,章懷德拍著胸脯告訴他,這十名勇士皆是軍中一等一的好手,無論是武藝還是智慧,都是首屈一指,而且善于偽裝自己,紹巖聽他這么一說,心里倒也踏實了許多。 為了給紹巖等人接風洗塵,章懷德特地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卻遭到了紹巖的嚴厲訓斥,想著外面那些渾身是傷的將士們,紹巖如何能做下來享受美食,于是他命令廚子將桌上所有菜拌在飯里面,混成菜泡飯,然后送到城樓上,分發(fā)給每一位士兵。 城中百姓大都已經轉移,雖然在臨走時留下不少的糧食,可將士們守城近一個月,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加之楚軍已將附近的村莊全部燒毀,徹底斷了他們的后路,章懷德為長遠打算,每天定量讓廚子煮些粥,將士們只能靠著這些稀水維持,如今看到這么美味的菜泡飯,他們自然是欣喜若狂,捧起飯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甚至連最后一粒米都不剩下。 紹巖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不知為何,心里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倒感到一陣酸痛,哎,戰(zhàn)爭害死人哪,他感嘆的搖搖頭。 章懷德意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便與廚子一起給將士們盛飯,將士們得知是皇帝的‘恩賜’后,一個個倍受感動,齊聲高呼皇帝萬歲。 下了城樓,紹巖在章懷德的陪同下回到了客廳,然而,他并沒有進房休息,而是單獨走出營房,借著朦朧的月色,他沿著街道緩緩地向皇宮走去,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他遠遠看見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本想直接走進去,可是沒走幾步便又停了下來,考慮到此時天色已晚,郭太后肯定已經睡下,他只好百無聊賴的轉過身,就在這時,只聽‘呀’的一聲,宮門被打開了,片刻后,里面閃出兩個身影,后面還跟著七八個提著燈籠的下人。 紹巖不想去驚擾他們,趕緊找了個角落躲了起來,在燈籠的照耀下,只見郭太后和小順子領著幾個宮女迎面走了過來,多日不見,郭太后比之前消瘦了許多,膚色有點臘黃,眼角邊上泛著層層的黑眼圈,多半是睡眠不足的緣故,紹巖激動不已,忍不住想沖過去見她,卻聽那郭太后對著小順子說道:“小順子,皇上一切可安好?” “回稟太后娘娘,奴才聽下人們說,皇上一行人白天遭遇一伙楚軍圍困,皇上龍體無恙,他身邊的常一笑中了一箭,好在是皮外傷,并無大礙?!毙№樧庸Ь吹牡馈?/br> “這就好,皇上沒事,哀家也就放心了?!惫蟮哪樕祥W過一絲落寞之色,淡然道:“如今的東林國隨時面臨著國破家亡的危機,皇上才是滿朝文武和天子萬民的唯一希望,他可不能有事?!?/br> 小順子點點頭,接著道:“太后娘娘,您不提還好,您一提到那些文武大臣,奴才就來氣,奴才真不明白,先帝對他們不薄,皇上對他們更是恩寵有加,可他們倒好,一聽說楚軍打進來了,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 郭太后沉默良久才道:“這才怪不得他們,這年頭有幾個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存的權利。” “奴才可不這么認為?!毙№樧幼彀鸵痪?,不以為然的道:“就拿東方大人、鄧大人來說吧,他們兩個一個是右丞相,一個是刑部尚書,他們卻沒有像那幫大人一樣?!?/br> 郭太后微微一笑:“你說的沒錯,他們兩個的確是我東林國的頂梁之柱,還是咱們的皇上有遠見啊,知道將政事交于他們二人,說實話,哀家對他們兩個也很放心,只是咱們現在內外交困,只怕皇上親自坐陣也難以力挽狂瀾了?!?/br>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是——,東林國真的沒救了?”小順子停頓片刻,忍不住還是問了下去。 郭太后嘆了一口氣道:“東林國大勢已去,除非有神兵相助,不然以我們目前的力量根本不是兩個強國的對手,而我們眼下所能做的,便是盡量和敵人拖延時間,以便讓皇上轉移到安全的地方?!?/br> “娘娘說的在理,恕奴才斗膽,娘娘今晚莫不是想把這個想法告訴皇上?” 郭太后嗯了一聲,便在沒有說話,進而領著小順子等人繼續(xù)向前走去,殊不知,就在這時,宮墻的另一側突然竄出一個黑影,直接攔在前面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眾人大吃一驚,小順子慌忙大喊:“來人,有刺客,快來救駕?!?/br> “別在喊了,是我?!?/br> 話音剛落,紹巖面帶微笑的走了過來,郭太后愣了一下,小順子頓時又驚又喜:“娘娘您看,是皇上。” “奴才見皇上,萬歲——” “噓——,這么晚了別吵到街坊鄰居休息,都起來吧。”紹巖心平氣和的道,小順子及所有下人這才畢恭畢敬的直起身子。 “皇兒,你為何會在這里?”郭太后見到紹巖的一瞬間,眼眶微濕,她輕輕邁過頭去擦拭淚水,回過頭詫異的道:“哀家正準備去找你,你卻自己過來了,身邊還不帶一個侍衛(wèi),要是路上有個閃失,你讓哀家如何去面對陳家的列祖列宗?” 見她滿臉帶著責備之意,紹巖知道這是出于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懷,便爽朗一笑道:“母后放心,兒臣既能混進城來,自然不用理會其它,您看兒臣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呵呵?!?/br>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母子重逢(2) 郭太后微微皺眉道:“你這孩子,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跟母后開玩笑?!?/br> 紹巖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雖說郭太后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她對自己的那般慈愛絕對是發(fā)自內心的,甚至更勝于自己的生生父母,或許是因為從小就是孤兒的緣故,每當他站在郭太后面前時總覺得特別親切,好想好想趴在她的身上撒嬌一番。 小順子見他們母子重逢,不禁打心底為他們高興,只是這外面秋風瑟瑟,而且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寒意,他不得不考慮到二位主子的身體,尤其是紹巖,這么涼的天居然還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衣,便在邊上插話道:“皇上,太后娘娘,外面天涼,有什么話還是回宮再說吧?!?/br> 郭太后很賞識他的體貼,點點頭道:“小順子說的對,皇兒,你出宮這么長時間,也該進去看看了,來,隨母后一同進去吧。”邊說邊伸手去攙紹巖的手。 說句掏心窩的話,在宮門打開之前,紹巖確實很想‘回家’走一走,可一想到南門那些戰(zhàn)在一線的士兵,他的心里感到非常愧疚,一個國家,一座江山全都壓在了這幾千人的身上,那是多么重的擔子,而自己作為一國之主,哪還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龍椅上?他越想越難受,便下意識的把手縮了回來,搖搖頭道:“不了,母后,兒臣還是住在南門好了,那里有我東林國最可愛的戰(zhàn)士,兒臣不能丟下他們不管?!?/br> “最可愛的戰(zhàn)士?”郭太后掩著雙唇,咯咯笑了起來,“傻孩子,南門那邊有章懷德看著,你就不用擔心了,何況你又沒丟下他們,要知道他們是我們東林國的衛(wèi)士,保衛(wèi)國土是他們應盡的責任,咱們并不虧欠他們什么。” 紹巖搖頭道:“母后此言差矣,聽章將軍說,他們在糧草不濟的情況下在南門堅守了將近一個月,這已經很難得了,朕去看過他們,很多士兵食不裹腹,每日每夜守在城樓上,為防止敵軍襲擊,他們甚至直接將床搬上城樓,每天衣不解體,刀不離身的守在那里,卻是毫無半點怨言,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之下,他們用頑強的意志拖住外面數十萬的大軍?!?/br> 頓了頓,嘆了口氣道:“朕為有這樣的將士感到驕傲,往大了說,他們食君之祿,為君排憂解難也是應該的,可是朕再回頭看看那些朝臣們,哪一個不是每月拿著幾百擔的俸祿,他們到底做了些什么?一個個眼里只有自己,關鍵之刻逃得比誰都快,朕——”說到氣頭上,紹巖不想往下說,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這些大臣多半是先帝留給自己的,他也沒必要去揭先帝的短。 聽到他這番‘滔滔不絕’后,郭太后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紹巖剛剛登基時,曾一度想清理朝中那些庸臣,可是都被她給阻止下來,當時主要是考慮到新皇初立,腳跟還未站穩(wěn),若是大動干戈,勢必會引來一場不必要的紛爭。 如今想想,當初要是順著紹巖的意思的話,或許也不會有今天這個局面,想到這里便寬慰的道:“皇兒,人各有志,古人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是那些臣子們呢,你還是看開點吧?!?/br> 紹巖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逆來順受之意,心道,既然太后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要是再說下去,那豈不是在與她唱反調?況且她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我好,哎,還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天塌不下來,怕什么?便信誓旦旦的道:“母后說得在理,請母后放心,兒臣深知自己肩上責任重大,哪怕擺在前面的是高山險阻,兒臣也要去將它推倒,即便是兒臣今日敗了,丟了一個國家,他日定要重建一個龐大的帝國,朕要讓天下人看看,什么才叫千古一帝。” 郭太后見他說話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洪亮的嗓門更是表決了堅定的信心,有子如此,母復何求呢?感動之余,她默默的向死去的先帝禱告,但愿他能保佑兒子避過這一場浩劫。 應紹巖之邀,郭太后與他一同來到了南門,此刻已是深夜,母子二人在房間內聊得很投機,從最初的林中剿匪,到大破長慶城,再到后來連奪五座城池等等。 紹巖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將整個過程描述得淋漓盡致,為了讓故事聽起來更順暢,他有意無意的在里面摻雜一些夸張成份,聽著卻有另一番味道。 郭太后早就從探子那里聽過這些‘故事’,雖然知道他有意在夸大其詞,卻又不好去反駁,只能裝作很吃驚的樣子,直到紹巖大汗淋漓的講完整個故事,她才忍不住掩唇輕笑道:“沒想皇兒此行發(fā)生了那么多事,這個穆影也算是個通情達理的姑娘,皇兒若是能將她收入回宮,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br> 日啊,我講了半天,你只聽到了一個穆影,敢情那些精彩片段我都白講了,哎——,紹巖無奈的擦了把汗,心說這都什么時候了,這老太后還有心情提這個,八成是想媳婦想瘋了,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怪不得她滴。 見紹巖沒有回答,郭太后朝房間周圍看了看,眉頭微微一皺道:“對了,皇兒,哀家都來好一會兒了,為何不見云云這丫頭?是不是已經睡下了?” 紹巖愣了一下,剛剛在路上時,太后就曾多次問到這個丫頭,結果都讓他給打斷了話題,現在已經到家,如果再隱瞞下去,恐怕會更加激起太后的好奇心,無奈之下,他只好吞吞吐吐的道:“母后,云云她已經不在了?!?/br> “什么叫她不在了?”郭太后驚道。 “她已經離朕而去?!苯B巖一口氣說完這句話,郭太后聽罷,整個人差點栽倒在地,其實她以前派出的探子也知道這件事,為免她擔心,因此刻意隱瞞不報,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驚天噩耗,她的腦海里瞬間浮現云云那張柔情似水的臉蛋,多么好的丫頭啊,怎么能說沒就沒了呢? “都怪哀家不好,這丫頭雙腿若是能行走,也不至于如此。”老太后自責搖搖頭。 “母后切勿這么說,云云是為了救朕才會殘遭jian人所害,是朕沒有保護好她,就連她死后還——” “還怎樣?”太后眼中帶淚,迫切的問。 “她——”紹巖至今都無法忘記,當日云云的尸體被吊在城樓上的情景,本想將這一切告訴太后,但見老太后如此傷心,他細想一下還是算了,便擺擺手道:“事情都過去了,朕不想舊傷再提?!?/br> 郭太后點點頭:“倒也是,云云是個很不錯的丫頭,她這么一走,最傷心的人還是皇兒,母后不該在這個時候揭你的傷口。”邊說邊輕拭眼角的淚水,幽幽嘆道:“母后是過來人,看得出來,這丫頭對你那真是情真意切,哀家是看著她長大的,這丫頭在想什么,哀家一看便知,打從小的時候,明明是你犯了錯,可每次都是這丫頭替你扛著,你父皇和我那是打心眼里喜歡她,本想等你們成人后,讓你冊立她為皇后,哎,想不到這一種走來發(fā)生了那么多事。” “母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您也不用太過傷心,相信云云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您不開心。”紹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道。 說句不客氣的話,郭太后的這些話里面有一半是真情流露,有一半卻是出于安慰,紹巖豈會不知,老太后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讓云云當皇后,云云的父親云天林當年就是因為她而死,她就算氣量再大,也不會將一國之母這么尊貴頭銜交給她,這種類似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只要是女人都不會去做,只不過老太后聽說云云已死,心里確實有頗多的愧疚。 傷感之余,她悠悠的緩過神來,繞開這個話題道:“皇兒,云云是為救你而死,說明她對你抱著極大的期望,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管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著,知道嗎?” 這話聽起來怎么有點生離死別的味道?紹巖很是詫異,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兒臣自然明白,兒臣的性命關乎著天下黎民蒼生,就是兒臣想死也不行了?!?/br> “不許胡說?!惫筅s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巴,眉頭緊皺的道:“你是皇帝,不要動不動就說死字?!?/br> 紹巖嘿嘿一笑:“兒臣知錯了,請母后恕罪。”心里卻道,什么叫幸福?這才叫幸福!哎,有娘的感覺就是好。 郭太后見他朝自己嘻皮笑臉,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故作嚴肅道:“你這孩子,就是長不大?!?/br> 紹巖撅著嘴巴道:“那當然了,兒臣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您的兒子,兒子在母親面前是永遠長不大的?!?/br> “你呀,就會貧嘴?!惫蟮哪樕下冻鰻N爛的笑容。 母子二人越聊越投機,從枯燥的政事到軍事生活,從天文到地理,從宮里到宮外……,方方面面,無所不談,仿佛要將整個地球都給它研究個透。 他們就這么一直談到天亮,待到晨曦的太陽從天邊冉冉升起時,紹巖只覺得兩只眼睛直打架,不但如此,說了整整一個晚上,他的口水都說干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郭太后親自下廚為他燉了碗雞湯,紹巖雖然沒有早上喝雞湯的習慣,可是他實在是太餓了,于是二話沒說,抱起湯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然后便一頭趴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頭有點疼,而且整個身體也在不停的顛簸,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卻發(fā)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里面,通過顛簸的幅度來看,馬車一定是行駛在山路上,他使勁拍拍昏漲的腦袋,慢慢的坐直身子,拉開簾子向外望去,卻見馬車外面多了兩隊東林騎兵,浩浩蕩蕩的隊伍,少說也有數百人,其中有很多都是傷兵,有的柱著拐杖,有的相互攙扶,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常一笑、章懷德騎馬走在最前頭,二人的表情很是沮喪,身上的盔甲歪歪斜斜,腰上的佩刀上沾著幾滴血珠,似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惡戰(zhàn)。 “一笑,章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呀?”紹巖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他這么一喊著實讓二人驚了一下,雙雙趕緊掉頭來到馬車前,齊聲道:“皇上,您醒了?” 紹巖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忙對二人問道:“我到底睡了多久啊?為何總覺得整個人沒什么力氣,頭腦暈暈的?” 二人相互遞了一個眼神,彼此都沒有回話,紹巖猜到他們肯定有什么事瞞著自己,故而板著臉道:“是什么事讓你們這么上心,竟連朕都敢隱瞞?” 二人身子微微一抖,但還是未作任何答復,臉色卻比之前紅了許多,紹巖感到有些不對勁,再看看外面那些將士,顯然就是一攤打了敗仗的架勢,隨口問道:“告訴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二人還是不肯說話,紹巖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停車。” 二人不敢怠慢,急忙讓隊伍停下前進,馬車停下后,紹巖努力的撐著身子從車里走了出來,然后走到那些士兵面前,繼而大聲問道:“都跟朕說實話,這是怎么回事?要是再無人發(fā)言,朕立斬不赦?!?/br> 將士們紛紛把腦袋垂在胸前說不出話,常一笑、章懷德見瞞不過皇帝,雙雙撲通跪了下來,失聲痛哭道:“皇上,我們吃了一個大敗仗,南門已破,楚兵長驅直入,東林國——完了?!?/br> 紹巖頓時如雷貫耳,身子一歪,險些摔在地上,“什么?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三天前?!?/br> “三天前?”紹巖一頭霧水,也就是說,我整整睡了三天?天哪,這——,這怎么可能? 第一百九十七章 撤出京城(1) 說到三天前,紹巖只記得那天晚上與郭太后從半夜一直聊到天亮,后來喝下一碗太后親自為他燉的雞湯,接著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對于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無從知曉,而剛剛醒來之時卻發(fā)現自己腦袋昏沉沉的。 三天前?雞湯?他眉頭微微一皺,內心反反復復默念這兩個詞,忽地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朕明白了,一定是那晚雞湯有問題,你們兩個老實交待,那碗雞湯到底出自誰手?” 常一笑道:“啟稟皇上,那碗雞湯確實是太后娘娘親手為您烹制,娘娘為了讓您安全脫險,便讓人在湯中加入蒙汗藥,所以才——”他咬緊雙唇,沒有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