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帳中眾將紛紛笑了起來,有些心思縝密的則若有所思。史思明停杯不飲,目光閃爍。 濟天下又徐徐道:“聽聞安大人朝中豎敵不少?!?/br> 安祿山笑容漸去,顧左右而言它,道:“這個…在所難免啊,俺是個粗人,辦事不那么精細,得罪了什么人也是可能的。” 濟天下也不在這上面糾纏,又道:“安大人雄兵十萬,縱橫無敵。北地諸胡,不論契丹還是奚人,都不值一提,遲早皆是大人囊中之物。若某所料不差,今秋風高草長,糧足馬肥之日,便是安大山橫掃諸胡之時吧!” 安祿山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br> 濟天下哈哈長笑一聲,喝道:“大人凱旋之日,便是滅族之時!” 啪的一聲響,安祿山掌中銅爵落地! 帳中一片寂靜,濟天下毫不放松,疾道:“大人位極人臣,爵至極處,再橫掃北境,開疆拓土。如此大功,朝中卻無爵可賞,無官可賜,到時再有jian相進讒,會是何下場?明皇雖寵信大人,但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測。某敢斷言,宣大人入京封賞的詔書,便是大人的催命符咒。此乃功高蓋主!功高成怨府,權盛是危機?!?/br> 良久,安祿山方苦笑道:“明皇待俺不薄,本使也一心為國盡忠,可你們卻要陷俺于不義,唉,這個……這個如何是好?” 濟天下自行斟了一杯醉鄉(xiāng),滿飲之后,笑道:“明皇過往是待大人不薄,可今歲年節(jié)過后,范陽龍氣升騰,有道之士,皆可望之,連異族也逐源而來。大人您說,明皇知道此事后,又會如何看您呢?” 安祿山面上肥rou顫動,似喜似憂,嘆了半天氣,才道:“這個……唉,話是這么說,可是俺這里不過是東北蠻荒之地,如何能與全國之兵相匹敵?此事不要再提了。” 這時史思明道:“大帥,朝中安寧日子過久了,哪還有什么精兵?我在中原走這一次,看到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只有禁軍還算好點,不過也都是些花架子,沒上過陣殺過人的。咱們手下這些兒郎,個個都如狼似虎,真若起事,直搗長安,不在話下!”他也是個狠人,張口不但立時把話頭挑明,且字字是不臣之言。 有史思明帶頭,帳中眾將也就忍不住了,紛紛叫道:“史將軍說得好!”“朝中那些兵,哪是咱們北地兒郎的對手!”“俺拓拔的山字營弟兄,少說一個能打他們十個!”“安將軍提著腦袋保天下,那起子貪官還背后使壞,打他個娘的!” 這些將領早有了八九分酒意,越吵越是厲害,個個恨不得立刻起兵,殺進長安去。改朝換代,他們可都是開國功臣了,那時南方美人如玉、金銀若山,還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安祿山一個時辰前便似喝得差不多了,可是直到現在也還是那個模樣,也沒見醉倒,他便向紀若塵三人望過來,道:“不知紀先生準備如何助俺呢?” 濟天下偷偷向紀若塵望了一眼,紀若塵緩緩點了點頭。濟天下便有了底氣,道:“我家主人乃具天縱之勇,濟某不才,也有些運籌帷幄的本事。若大人賜下五千精壯,三月之內,濟某便可將之練成百戰(zhàn)精兵,以一破十,不在話下!” “好!”安祿山將酒爵重重擲于地上,吩咐道:“點五千兒郎給紀先生,再配五千胡人精壯男子,充入營中作粗夫!再選五百健婦,隨軍使喚?!?/br> 安祿山吩咐下去,自有軍校出帳辦理。他又向道德宗諸人道:“俺要行這大事,還得諸位高人不忘前言,鼎力相助。” 尚秋水虛弱地笑笑,道:“自當盡心竭力?!?/br> 直至夜月高懸,方才酒盡人散,大營中仍有人余興未盡,三三兩兩的扎堆拼酒。已定了要舉大事,人人胸中都如燃了一團火,火中有金有銀,有田屋有女人。 卷三 碧落黃泉 章十 俱往矣 四 點齊五千健卒、五千民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少說也得耗上一兩日的辰光。紀若塵從來都不缺耐心,自回營帳休息。他的營帳雄偉寬大,帳內燃著熊熊炭火,地上鋪滿了獸皮。盡管草原之夜風寒露重,這帳中卻是溫暖如春。一應陳列器用,也極盡奢華之能事,看來就算比起安祿山自己的寢帳,也相去不遠。安祿山不管心中是否真的相信紀若塵有大本領,至少表面功夫已做到十足十,任你是誰都挑不出紕漏來。 只看這大營布置,就可知安祿山早有反意。這五萬大軍皆是跟了安祿山多年的嫡系,屯營之處方圓數百里內全無人煙。胡人部落見到大軍到來,早就逃到草原深處,那些來不及跑的胡人,則被屠戮殆盡。飲宴上那些稍有遲疑的將軍,自然根本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早被深深埋入地下,慢慢化成野草的肥料。安祿山在北地苦心經營多年,哪會沒有修士投靠?紀若塵此際雙目可洞悉千丈內一切靈力波動,早知營中少說也有十余名深藏不出的修士,再加上道德宗諸人,子奇等冥山部眾出得了大營,出不了這片蒼茫原野。 自入人間,紀若塵泰半所得靈氣皆用來補潤雙目及靈覺,身體仍是十分虛弱。不過他自蒼野而生,身體每一寸每一分皆是千百次洗煉后的靈氣所化,根本無懼寒暑。人間繁華,于他也如過眼云煙,分毫不染于心。營帳哪怕再大十倍,再奢華十倍,也不能令他動心。紀若塵一入帳中,便盤膝坐下,將帳中侍女統(tǒng)統(tǒng)趕了出去,便欲神游。 紀若塵此刻心境,無生無死,無欲無求,無有無無,已隱隱合了三清真訣中至高境界,因此真元道力進境可說是一日千里。 不過這片刻清靜可不易得,營帳外腳步聲起,濟天下與玉童一先一后進入帳中。 坐定之后,濟天下便正色道:“主公,后日五千精兵與民夫便可點齊,未知主公有何打算?” 紀若塵道:“濟先生該是知兵的。” 濟天下也不推辭,道:“無論選兵、練兵、養(yǎng)兵、用兵,濟某無一不精,無一不曉。兵家之道,在于知已知彼。所謂將為三軍魂,軍中主將實是至關重要。不過濟某直至今日,也不清楚主公有何神通,這樣如何稱得上知已?若如此,真到兩軍對陣之時,我軍十成軍力至多發(fā)揮個三四成。” 紀若塵點了點頭,頗以為然。玉童聽到此處,便長身而起,道:“玉童先去帳外走走?!?/br> “不必?!奔o若塵止住了玉童,然后略一沉吟,徐徐道:“我修煉法門與這世間修士截然不同。吾本命真火幾乎可將世間萬千靈氣盡數煉化,以為已用,因此可以勇猛精進,十倍百倍于人間修煉法門。若有一日遇上我不能匹敵之人,你即可設法拖延時日,只要我不死,假以時日,昔日之敵便多半不再是我敵手?!?/br> 濟天下點了點頭,用心記下。玉童安靜聽著,內心卻有些波瀾。紀若塵居然用的是如此強橫霸道、橫劫硬奪的修煉法門,讓人如何跟得上他的進境?只消一朝落后,那便是步步落后。 好在世間安有兩全法,這般霸道絕倫的修法,必有無可阻擋的心魔大劫相伴,只消等到紀若塵修入歧途,走火入魔,自然便算勝了他。只是……難道只有等待他自己出事,才有可能勝得過他? 一念及此,玉童忽然有些沮喪。她時時刻刻可以跟在紀若塵身邊,也即是說紀若塵任何時候都給了她機會偷襲,她卻無法下手,或者說不敢下手。然而以他如此勇猛絕倫的進境,多等一天,就是多了一分的絕望。 玉童忽然明白了紀若塵述說本身修為時完全不避著她的用意,那是即便讓你知道又如何?你永無機會。 她猛然汗透重衣。 濟天下和紀若塵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玉童的變化,討論得越來越深入。濟天下神情嚴肅,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三的拋出,紀若塵也是有問必答,毫不隱瞞。只是后面的對答玉童幾乎都沒聽入耳去。 直討論了一個時辰,濟天下才算滿意,道:“現下就算主公不出手強化士卒,我也有把握在二月內將這些士卒練成精兵。只消有足夠軍器馬匹,那五千胡人壯丁其實也可入軍。三月之后,我等手中即會有一萬精銳。不過以我看來,安祿山該不會等那么久。主公惟一弱處在于不太熟諳塵世權謀歷史,殺伐果決則有過之。今后雖有濟某輔佐,應該說問題不大,但主公乃是居上位者,不可不讀史。這一兩月內,濟某會為主公挑幾本史書,主公要用心研讀,當有所助益?!?/br> 紀若塵雙眉微皺,道:“有此必要嗎?” 濟天下正色道:“世間事千變萬化,怎可能事事以力破局?欲成大事,勢為先,謀居次,力為末。主公是想達成心愿呢,還是只想順遂了自己胸中那份暢快?要知霸王豪勇天下皆知,他一生暢快,最后落得個烏江自刎,相比之下,高祖的隱忍才更為難得。主公不愿投身青墟,在勢上已然落后,如果再不能從謀上求變化,那濟某不客氣地說,實是求死之道。主公你自己痛快了,仇人也痛快了。” 紀若塵背脊一挺,凜然殺氣隱隱透出。自蒼野投生時起,他便不知什么叫權謀,向來縱橫殺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茫茫蒼野,亂舞群魔,也皆是如此行事。如若不是制服貪狼星君一役道行幾乎耗盡,對人間的記憶也變得支離破碎,怎會找上濟天下?怕是早就直奔長安,徑取明皇楊妃首級去了。 紀若塵雙目如水,瞳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濟天下的身影。玉童見了,登時全身一顫,隨后駭然發(fā)現紀若塵左瞳中竟然還有自己的半邊身子,當下是面白如紙,幾乎連魂魄都要驚得散去。她有心想挪開身子,可全身酸軟無力,又哪能動得分毫? 濟天下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紀若塵瞳中的自己,他雖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但蒼白面色仍顯示出一些本能懼意。不過他怕歸怕,仍與紀若塵對視著,毫不退縮。此行途中,濟天下對紀若塵的畏懼似乎少了許多,事事直言無忌。玉童欽佩之余,也頗有疑惑,這貪生怕死的濟天下怎么突然轉了性了?直至某一次濟天下酒后吐真言,言道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壯烈些,玉童至此才知道濟天下勇氣來自何處。 紀若塵與濟天下對望片刻,忽然笑了笑,道:“也好,我就讀一讀史,謀略方面也要多多仰仗先生了,權當…是為他吧?!?/br> 濟天下和玉童聽得一頭霧水,自然不知道紀若塵又想起了那道孤峰,二人只覺帳中寒意肅殺盡去,不禁都松了口氣。 玉童眼見濟天下身影在紀若塵瞳中消失,剛高興起來,猛然發(fā)現自己的半邊身影還在,心境立刻從九天云宵上,直落寒冰地獄中。 濟天下與玉童剛走,便又有人報說尚秋水求見。對這位昔日同門,性情柔似水烈如鋼,容顏如月華勝秋水的妙人兒,紀若塵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見。這一點,似乎生死劫關、人間蒼野來回走過了一遭之后,從未變過。 “權謀,用忍……”紀若塵心內如是道,端然而坐,狀似神游,直至尚秋水在面前曲膝跪坐,也雙目不抬,似乎帳中從來只有他一人而已。 見紀若塵如高僧入定,尚秋水嗤的一聲輕笑,麗色綻開,登時帳內也為之一亮。他也不等紀若塵招呼,徑自道:“還未請教紀兄高姓大名?” 既然決定了要助安祿山,那道德宗今后便是盟友,本當同舟共濟。尚秋水年紀輩份雖輕,但也是年青一輩的杰出人物,才智高絕,隱隱然,道德宗此來眾人便是以他為首。是以這個人,是繞不過去的。何況,若不去想尚秋水那美麗得過份的容貌,不論前世今生,他都是少有的能令紀若塵有好感的人物。 紀若塵默然片刻,坦然道:“我姓紀,名若塵?!?/br> “若塵!”尚秋水失聲輕呼,忘形之下,竟伸手去握紀若塵的手。紀若塵此時何等人也,哪能讓他得手?不動聲色間,紀若塵全身不動,卻瞬間后移三寸,恰恰好好讓過了尚秋水一握。 尚秋水握了個空,頓時僵在了原地。尷尬一笑,他慢慢地收回了手,端正坐好,苦笑道:“紀先生莫怪秋水輕狂,只因先生與秋水一位好友同名同姓,方才竟然也有三分神似,秋水忘形之下,才會逾禮。” 紀若塵淡淡地應了一聲,若無其事地道:“看來尚先生與那位友人交情非淺?!?/br> 尚秋水目光偏向一旁,凝望著跳動的***,出神道:“他是秋水平生兩位知己之一,或者他并不將我當成知己,還有些避著我,不過這……都不再有關系了?!?/br> 紀若塵隨口問道:“那位友人現在何方?” 尚秋水凄然一笑,道:“他自從下山之后,便再無音訊。秋水只知道他已然故去,卻不知他死在何方,連尸骨都不能替他收斂……” 雖然紀若塵心如冰石,此刻也有一絲縫隙裂開。他寬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或許這位友人只是陷入困境,未有訊息傳回而已?!?/br> 秋水搖了搖頭,良久,方輕嘆道:“本命燈都滅了,卻連本宗真人都無法探知他魂歸何處,他……他……” 這幾個字似是無比沉重,幾經躊躇,尚秋水方才咬牙道:“他是被人打散了魂魄,連輪回都斷了!” 眼見尚秋水泫然欲泣,紀若塵只好安慰道:“人各有命,氣運在天。事已至此,只能說他氣數使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他魂魄不散,泉下有知,相來定不愿你如此牽掛?!?/br> 尚秋水羅袖輕抬,不動聲色地拭去了落下的一點淚痕,勉強笑道:“今夜秋水失態(tài),倒讓紀兄見笑了。紀兄所言不差,我那朋友表面上事事隱忍,內心中卻最是至情至性。據我所知,他之所以有今日結局,多半是為情所困。他突然下山,該是想是要有個解脫。紀兄如此知他心意,若他今時也在,想必與紀兄相見恨晚。” 紀若塵不知該說什么,便只淡淡一笑,道:“尚兄抬愛了?!?/br> 尚秋水一咬牙,忽然向紀若塵一拜倒底,道:“秋水與紀兄一見如故,所以有個不情之請,請紀兄千萬答應!” 紀若塵下意識的立刻伸手去扶,將將觸到尚秋水肩頭時,卻電般縮回。他立時運轉神念,柔和力道應心而生,將尚秋水輕輕扶起。 尚秋水凝視著紀若塵雙眸,道:“秋水受命北來,本是率門眾助安祿山起事。但現在既然有紀兄在,秋水便想偷個閑,將道德弟子交與紀兄統(tǒng)領。紀兄大才,露點滴而知滄海意。有紀兄領軍,必可將明皇逐下皇位。等安祿山正式舉旗興兵,秋水便可離去了。紀兄萬勿推辭!” 紀若塵有些驚訝,道:“那你意欲何往?” 尚秋水忽然笑笑,眉宇凄然隱去,無儔容姿盡復,道:“秋水當西上青墟,找那顧清討還一個公道!” 也不待紀若塵回答,尚秋水便長身而起,翩然而去。 良久,紀若塵也無法回復平靜,索性出帳,仰望夜天。 任人世千變萬幻,滄海化為桑田。魔神也罷,仙人也罷,終難逃死生幻滅,惟有無盡星河、亙古依然! 掃蒼野,破六界,滅貪狼,幾乎以一已之力扭轉輪回、重回人間,正要興風作浪、大殺四方!他本以為,世事如大江東去,去不復回,一切過往、無數輪回,盡已付之一炬,當再不縈懷。 俱往矣??! 只是,秋水纖纖遠去身影,卻如此清晰,怎也揮之不去。 俱往矣?! 紀若塵負手而立,雙目忽開,眼中深不見底! 轟然,氣機牽引下,一道龍卷平地而起,直上云宵!紀若塵身后營帳,早炸成萬千蝴蝶。 卷三 碧落黃泉 章十一 若相惜 一 三日后,五千精銳點齊,濟天下命人建了個高臺,便請紀若塵登臺點兵,順便也是讓三軍認識一下自己的主將。 臺前五千悍卒排成一個方陣,后面則是五千胡人民夫,再后是些健婦,負責洗衣、煮飯、做些輕活,必要時也可充作勞軍之用。民夫健婦均是掠自胡人部落,在安祿山軍中都是任打任殺,全無地位可言。 高臺上早早豎起一桿大旗,旗上書血紅一個紀字,字跡狂野豪放,殺氣四溢,全無傳統(tǒng)含蓄之美。 濟天下又不知從何處找來一張?zhí)珟熞?,在高臺正中一放。數丈高臺上,孤零零地放著一張椅子,極是咋眼。 濟天下首先登臺,在太師椅左方站定。校場中軍官小校大多認得這位濟先生,曉得是大帥帳前紅人,自然鴉雀無聲。其后玉童登臺,在太師椅右后立著。軍營中都是虎狼般的壯男,這些日子吃飽喝足、殺人見血,早就養(yǎng)得滿身精氣不得發(fā)泄,驟然見了一個如花似玉、風韻無限的大美人,那還不似餓狼見了血腥,一個個你推我,我擠你,伸長了脖子連看帶叫。 眼見軍紀蕩然無存,濟天下的臉立時就黑了下來。領軍的幾個將校倒是有些眼色,連吼帶罵,才將精蟲上腦的軍卒壓制下去。 隨后,紀若塵緩步登臺,在太師椅上安然落座。 他長風隨意用一根布帶挽起,唇如點朱,面似冠玉,一襲布衣上未有分毫裝飾。遙遙望去,倒有些弱不禁風之感。 待紀若塵坐定,濟天下提氣叫道:“這位,便是我們的統(tǒng)帥紀若塵紀大將軍,從今日起,三軍一切行動須聽紀大將軍軍令而行,違令者……斬!” 他這話不說還好,臺下都是些驕兵悍將,聽了如此霸氣十足的開場白,再看看臺上體態(tài)單薄 ,頗有弱質風流的紀若塵,忽然一片哄笑! 內中便有幾個粗壯兵丁笑得特別大聲,其中一個魁梧大漢直著脖子叫道:“長得跟個娘們似的,還想當什么大將軍?!敵人沖過來時,會不會嚇得尿褲子???” “就是,一個尿褲子將軍?啊哈哈哈……” 臺下眾兵將亂哄哄鬧成一團,紀若塵目光則落在遠方不知名處,不知在想著些什么,似乎全未聽到、看到臺下兵將們的不敬。 玉童則笑得愈發(fā)甜了,心里卻是有些糊涂,不知道是不是該立刻出手把所有不敬的人都殺了。只不過若是殺光了下面這些人,那主人帶什么兵呢?似乎有些不妥。 紀若塵忽然吹出一縷淡灰色的陰風,雙眼中重新有了生氣。 臺下悍卒十有八九忽然莫名其妙打了個寒戰(zhàn),似乎被一頭隱在暗中的上古兇獸給盯住了一般,嚇得立時住了口,左右張望,想弄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墒浅送蹅兺瑯芋@懼疑惑交加的眼神,他們又能看到什么,發(fā)現什么? 此時紅日高懸,火辣辣的陽光當頭灑下,校場上的軍卒粗夫本已一身臭汗,熱得焦燥??珊鋈婚g人人如墜寒冰地獄,只冷得牙齒打戰(zhàn),再怎樣裹緊衣甲也無濟于事。此時此刻,似乎一切都透著古怪,有人抬頭向天上望去,竟然發(fā)現連日頭都蒙上了一層nongnong碧色! 濟天下追隨紀若塵日久,知道他隨時神游的習慣,也曉得他神游歸來時種種異象,這時自然知是紀若塵神游歸來,于是抓住時機,立刻低聲道:“主公,可以殺人立威了!” 紀若塵眼中藍芒一閃,左手虛虛向臺下一指,便見數百軍卒失聲驚呼,身體竟然徐徐浮起! 濟天下面色一變,急忙道:“主公,這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