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虛天吃了一驚,與虛罔對望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沉默片刻,虛天才勉強笑道:“清閑真人……這……這是從何說起?顧清是曾與道德宗的紀若塵有過婚約,但一來她與吟風的因果乃是前世天定,二來又尚未完婚,又有何妨?何況無須貧道說明,真人想必也知道道德宗已是眾矢之的,風雨飄搖。別看他千年道統(tǒng),但大廈如傾,不過片刻功夫而己。這其中關節(jié),清閑真人可想好了?” 清閑真人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回道:“你說的什么天道輪回,因果機緣太過深奧難測,俺金山這種鄉(xiāng)下人看的只是眼前,只知道答應別人的事就該做到??上О碂o德無能,只能管得了自己,什么天人之資啊,什么謫仙下凡啊,俺還有這個自知之明,不敢去插手他們的事。就這樣吧!” 說罷,清閑真人長身而起,袍袖一拂,示意送客。 虛天與虛罔相顧愕然。虛罔仰天思索,片刻后忽然嘆息一聲。 虛天則向清閑真人道:“真人何必如此匆忙決定?” 清閑真人并不理他,轉身回里間去了。 虛天面色一沉,冷聲喝道:“清閑真人!飛升還有天劫這一關在,而謫仙只要修為到了,自會回返仙界,這當中的分別,清閑真人不可不知!莫怪虛天沒有有言在先,云中居究竟站在哪一邊,還請清閑真人三思!” 他一聲喝罷,里間的門紋絲不動。此時碎金閣閣門打開,曾經(jīng)引路的云中居弟子又走了進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虛天重重地哼了一聲,大袖一震,一道潛威涌出,將那云中居弟子震得退后一步,臉色剎那間變得慘自,嘴角慢慢滲出一根血線。然則他勉強笑了笑,仍是恭敬一禮,將出路讓了出來。 虛天初時見這云中居弟子不過二十出頭年紀,測度著他的道行,滿心以為自己這一拂可以將他掀上幾個跟頭,大大掃一下清閑真人的面子,誰知這名弟子道法根基竟然出人意料的渾厚,硬生生地受了虛天一擊,并無出丑。此等資質(zhì),如放在青墟宮中,那是十中無一,虛天親傳的十七名弟子中更無一人有此天資。 立威不成,虛天面色登時變得鐵青,哼了一聲,大步出了碎金閣。 青墟二道離去之后,天海老人推門而入,尋了個椅子,重重坐下。多時不見,此刻他滿面紅光蕩然無存,頂心幾縷稀發(fā)雜亂無章。 吱呀一聲,碎金閣里間房門打開,清閑真人邁著方步走出,徑直走到露臺垂釣處,又端起了釣竿。 如此僵持了片刻,天海老人終忍不住,起身道:“掌門師兄,清兒也沒什么大錯,何必定要將她逐出山門!?青墟宮與道德宗的爭斗,我們兩不相助就是,反正我是看不出他們之間誰對誰錯?!?/br> 清閑真人默然半晌,嘆道:“所謂細木不棲天鳳,又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管不了她,就由她去吧!我看你這幾日反正無事,就替我跑一次道德宗如何,替我將這條魚帶給紫陽真人,聊表一下歉意?!?/br> 說著,他釣竿一揚,居然真的從茫茫云海中釣上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來。清閑真人隨手揮出一道寒氣,一塊森森玄冰將這條大魚封于其中,這才交給了天海老人。 天海老人勉強長了點精神,正要離去,清閑真人又叫住了他。清閑真人匆匆跑進里間,取出一枚印章,在寒冰外印上一座金光閃閃的小山,這才算心滿意足。 時已入冬,青城山上冷霧繚繞,濕氣氤氳,走獸飛禽各尋xue巢安居,整個青城山顯得冷冷清清,偶爾才會聽聞一兩聲獸吼鳥鳴。 青城山主山東側,有一塊百丈奇石破土而出,斜插峰上,前臨危崖云海,險到了極處,也美到了極處。這塊奇石據(jù)傳乃是上古時期從天外飛來,落于青城峰上。又因青靈真人于此石上坐化飛升,這塊頑石也就得以沾了些仙氣,從此成為青墟宮勝地,得名望天石。 青墟宮等級森嚴,平素里尋常弟子是不許登上望天石的,此石僅供宮內(nèi)諸長老及修道有成弟子清修煉心之用。然而如今望天石百丈之內(nèi)都成禁地,諾大的青墟宮內(nèi)除了幾位虛字輩的真人,再無人可以踏近望天石一步。 陰冷的月色下,云霧中徐徐行出兩個道人來,正是剛從云中居回來的虛天與虛罔。他們雖能馭氣飛行,但都如常人般一步步走向望天石,百丈距離也著實費了些功夫。 望天石半腰處,吟風雙目垂簾,端坐如山,沐浴山風冷月。待虛天與虛罔站在面前,吟風雙眼不開,只淡淡地道:“虛天師兄的心浮了?!?/br> 虛天面色微微一變,道:“師弟仙法果非我等所能及?!彼惶ь^,見望天石石頂盤膝坐著一個飄飄如仙的身影,于是又道:“顧清仙子一切可還好?” 吟風并不理會他后面的問題,只是道:“師兄此來何事?” 虛天立即憤憤地道:“此事說來可惡!我奉虛玄師兄之命前往云中居,試圖交好。誰知云中居清閑真人非旦不肯領受我宮的一番好意,反而將顧清逐出師門,且對我宮盟約棄之如敝履!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云中居實是欺人太甚,倚仗有些道行,居然就不將天道謫仙放在眼里了!” 吟風不為所動,靜靜地等著下文。 虛天說了一會,見吟風全無反應,于是不得不進入正題,道:“師弟,如今我青墟宮己與道德宗正面決裂,天下修道之士泰半站在我方。然則道德宗人多勢眾,又有一個紫微行將飛升。紫微真人閉關前道行就己高絕天下,傳言都說他此次飛升后,仙班不會低到哪去。不知師弟是否有把握應付?” 吟風淡道:“飛升尚需歷劫。道行越高,劫數(shù)也就越重?!?/br> 虛天聞言道:“話雖如此,可天下修道之士忌憚著紫微,不敢對道德宗群起而攻。這樣拖延下去,不就是給了道德宗喘息的機會嗎?依我看素性就激紫微出來決一死戰(zhàn)。此時紫微想必己進入飛升前的死關,若強行開關出戰(zhàn),勢必道行大損,那時師弟豈不是有必勝把握?這個大好時機不能錯過啊!若師弟肯親上西玄山,道德宗就算再是人多勢重,也必然不是師弟仙法的對手!” 虛天一番話說完,即殷切地望著吟風,期盼著一個回答。 吟風雙目不開,徐徐地道:“我胸中雖有天書七卷,卻非是用于塵俗好勇爭勝之途。道德宗妄為逆天,自有它的因果報應,與我無干。這一世我既然投身青墟,即是與青墟有緣,他日青墟大難臨頭,我當不會置身事外。但師兄此來并非是心憂天下,為的不過是建功立業(yè)、名留史冊而己。既是如此,師兄何不憑依一身道法,徑上西玄去?” 吟風一番話只說得虛天臉上陣青陣白,他還欲再勸時,吟風端坐不動,眉心間忽然亮起一點彩芒,耀得虛天與虛罔一陣眩暈。待二道穩(wěn)住心神時,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己被吟風以無上仙法送到了望天石百丈之外。 虛天盯著望天石上那與天地渾然一體的灑然身影,恨恨地一頓足,但終是不敢再回望天石去。 虛罔嘆道:“所謂仙道無常,吟風師弟所作所為想必另有深意,我們也不必強求了。吟風與顧清飛升乃是天上注定之事,依現(xiàn)下情形看,虛玄掌門也大有希望修成道果。如此一來,百年之后我青墟宮興盛之局己定,不難壓過道德宗成為天下第一大派。何必再行險途呢? 虛天怫然不悅,道:“師兄此言差矣!道德宗行事素來陰險狠辣,他們的景霄真人又折在我宮手里,不趁此良機斬草除根,更待何時?如果放虎歸山,任其休養(yǎng)生息,日后反撲上來,師兄你可擔待得起嗎?” 虛罔皺眉道:“吟風師弟己然說過,道德宗自有它的報應,我等又何必多此一舉?況且吟風師弟雖仙法無雙,但畢竟此刻道行還有限,就算他肯上西玄山,也未必能夠穩(wěn)勝道德宗八真人。若吟風師弟不肯出山,虛玄師兄又在閉關,虛無……更是不知去向。單憑我們幾個,哪里是道德宗八真人的對手?” 虛天凝思片刻,冷笑一聲,道:“此事也不難辦!吟風不是不肯下山嗎,那我們出山去狙殺道德宗下山的弟子就是。眼下局勢恰如萬里草原,天高物燥,只差我們點這一把火,就成燎原之勢!那時道德宗若是隱忍不出也就罷了,若對我宮弟子下手,少不得要激出吟風來。而且若我宮吟風不動,諒那紫微也就不敢妄動。如此一來,道德宗弟子再多,也多不過天下修道同道去!” 虛罔搖了搖頭,道:“這恐怕有些不妥。天下修道人本是一體,道德宗究竟做了些什么我們也還不清楚,何必非要弄至不死不休的境地?何況我們也無必勝把握……” 虛天冷道:“師兄休要忘了,虛玄師兄閉關之前將全宮事務交由我來決定。師兄是準備違抗掌門師兄之命嗎?” 虛罔嘆一口氣,道:“不敢。” “如此最好,那就請師兄早做準備,明日一早就率殿中道士下山,給與道德宗迎頭痛擊!” “……是?!?/br> 望天石上,吟風長身而起,徐步登上石頂。石頂寒風如刀如鑿,風勢不知比石腰處凌厲了多少倍。風中挾帶著的顆顆碎石擊在望天石上,犁出一道道深痕。 顧清迎風立于石頂,時時會有飛石擊在她臉上、身上,留下條條點點的血痕,旋又消去無跡。 吟風立在顧清身側,望向茫茫然、黑沉沉的夜空,從容道:“清兒,看來你回不去云中居了。” 顧清淡道:“不過是今世一段俗緣,回不去就回不去吧。” 吟風略點了點頭,道:“如此也罷。清閑真人特立獨行,另有領悟,值得欽佩?!?/br> 顧清似是嘆息一聲,沒有作答。 吟風沉吟片刻,又道:“道德宗逆天而行,就算我不去理會這世俗之事,將來他們也必遭天譴。況且樹欲靜而風不止,此時亂象己成,世上別有用心之人大有人在,那時道德宗大廈傾頹,必然是玉石俱焚之局。依我看,或者你該下山去點化一下紀若塵,縱不能令他轉投青墟,能讓他離了道德宗也是好的。消去這段塵緣后,你再入絕地死關清修不遲,那時你心無羈絆,當可一舉羽化飛升,了卻了你我這一段百世輪回?!?/br> 顧清這一回默然良久,方道了聲“不必”。 吟風見了,也未堅持,只是淡淡一嘆,轉身回到望天石石腰處坐定,斂神凝思,漸漸的又與這塊飛來奇石溶為一體。 東海皓月高懸,碎銀萬頃。 海上忽生一片漣漪,步出了一個衣衫襤縷的青年道士。他一身道服破爛不堪,幾乎就是掛在身上的一團碎布,背后掛著一根黑沉沉的糙鐵棍,周身上下看不出一件打眼的法寶。他赤著雙足,泰半肌膚裸露在外,身上縱橫交錯的都是傷痕,新傷壓著舊傷,臉上更有一道二寸長的傷口,肌rou外翻,還在向外滲著血珠。 這小道士雖然看上去狼狽到了極處,但若仔細觀瞧,卻會覺得他整個人氣勢含而不發(fā),寶華在體內(nèi)流動不休,就似一塊剛剛破石而出的璞玉,與破敗外表絕不相稱。 他扯下半條依然咬住肋rou不放的海蛇,隨手將蛇頭捏得稀爛。海蛇臨死之際居然口吐人聲,發(fā)出一聲慘號! 小道士毫不理會身上的傷口,好好舒展了一下筋骨,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色,笑了笑,就邁開大步,向西行去。 這小道士正是剛自東海海底回返的紀若塵。 他本來己可馭氣短途飛行,但現(xiàn)下只是邁開大步飛奔,速度比之尋常壯漢快不了多少。 直到天明時分,他才出了這片荒涼海濱,走上一條大路。 一踏上大路,遙遙一面寶藍大旗就映入眼簾。大旗高掛在十丈高桿上,旗上繡著幾個殷紅如血的大字:“道德弟子殺無赦!” 旗角處繡一幅徽記,繡的是云霧鎖重樓,乃是重樓派的標記。 紀若塵立定腳步,向那幅大旗遙望片刻,方才微微一笑,向那大旗立處行去。 旗下搭著一個茶棚,內(nèi)中坐著五名重樓門徒,為首的是一名其貌不揚的中年修士,雙眼微閉,正自品茶。其余四名重樓弟子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上去是那中年修士的弟子。茶棚中彌散著淡淡殺氣,重樓五人外馳而內(nèi)緊,早就做好了防備。 紀若塵尚在百丈之外,重樓諸弟子己發(fā)現(xiàn)了他。看到他滿身的新傷舊痕,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其中一名女弟子更是面有不忍之色,向那中年道人道:“師叔,那年輕人好可憐! 中年道人雙眼一開,掃了紀若塵一眼,若無其事地道:“是個尋常人。”此言一出,本是一身戒備的三名男弟子也放松了下來。 紀若塵走進茶棚,四下打量一番,即施禮道:“哪位是店家?小道刻下身五分文,不知可否結個善緣,賜一杯清水,二個饅頭?” 那女弟子讓了一個位子出來,招呼紀若塵坐下,又將自己面前的茶點往他面前一推,一邊問道:“你出身自哪所道觀,怎么傷成了這樣?” 紀若塵摸了摸臉上未愈的傷口,微笑道:“我本想出海采藥,結果遇上風浪,座船翻沉,不小心落入東海,就此與同門失散。全仗著三清保佑,這才回到岸上,身上的傷就是被海中的魚蟹咬的。這位仙子,門外立著的這面旗子很奇怪,道德弟子都是些什么人,做了什么惡事嗎?” 那女弟子咬牙道:“小兄弟不是修道中人,有所不知。那道德宗中都是惡人!五年前他們仗勢欺人,生生逼死了我們一位師兄。沒想到天道循環(huán)、報應不爽,這群惡人終也有今日!” 中年道人忽然張目喝道:“娟兒,你說得太多了!” 年輕女子吐了下舌頭,不敢再說下去,只是向紀若塵道:“小兄弟,你別害怕,師叔他人很好的。來,你為什么不多吃點東西?一會我給你些銀子,你快點回觀去吧。呆會這里說不定會有變亂,不要傷到了你?!?/br> 紀若塵并不動桌上茶點,凝望著她,問道:“不知仙子叫什么?” 那年輕女子面上一紅,低聲道:“這個……我叫張娟,是重樓派的。啊,當然,你不是修道中人,不會知道我們重樓派的。對了,你道號是什么,出身道現(xiàn)在哪里?” 紀若塵又笑了笑,他本就英俊,這一笑更是迷人:“我出身西玄山?!?/br> “西玄山?”張娟秀眉微皺,喃喃重復了一遍,只覺這三個字如雷鳴般在耳邊炸響,可一時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聽過。她忽然一凜,離座躍起,驚叫道:“西玄山!你……你是道德宗妖道???” 張娟喊聲如一聲驚雷炸響,驚得茶棚中諸人紛紛離座躍起,各取法寶在手。重樓派幾名年輕弟子道行頗為不足,驚慌之下,難免碰翻了幾張桌子板凳。 茶棚雖然不大,但當中只坐了一個紀若塵,還是顯得空空蕩蕩的。 茶棚外彩芒隱隱,五件法寶各放光華,早已蘊滿真元,只待雷霆一擊。四名年輕弟子握法寶的手都在微微顫動,顯得心中極是緊張。重樓派立下此旗,那是存了死戰(zhàn)之心,要引附近道德宗的弟子前來決一死戰(zhàn)。但當真的面對道德弟子時,緊張仍是難免。 紀若塵右肘架在茶桌上,左手輕撫著身后鐵棍棍尾,雙眼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根本沒有看見茶棚外的重樓派五人。 他不動,重樓派也就不敢妄動。 張娟望了望紀若塵,收了些真元,向中年道人道:“師叔,我怎么看不出他有什么道行?” 那師叔說了聲“不可大意”,凝神望著紀若塵,面上也是疑惑。他也從紀若塵身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真元道行,背上那根鐵棍怎么看都不過是根頑鐵而已。若不是紀若塵真的全無道行,那就是道行高到了他根本看不出來的地步。但以紀若塵的狼狽和年紀,哪有后一個可能? “你究竟是何人,速速從實道來,否則的話休怪法寶無眼!”中年道人喝道,手中拂塵塵絲根根飄起。 天晴了。 紀若塵抬眼向天空望去,見朵朵浮云不知何時消得干干凈凈,艷陽高懸,將火一樣的熱流傾泄下來,烤得他心底隱升一團暗火。寶藍色的大旗在刺眼的陽光中忽隱忽現(xiàn),旗上血紅的大字也就成了碧藍天空中一抹抹揮之不去的血痕。 他只覺得掌心中又是滑膩、溫熱、粘稠,象又是浸滿了鮮血。 “你是何人,還不從實道來………”中年道人又喝了一聲,然而喝音未落,紀若塵的左手就握緊了背后的鐵棍! 在中年道人急速縮小的瞳孔中,那根黑沉沉的鐵棍慢慢消失,緊接著,紀若塵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逐漸消失。 中年道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忽覺后腰處有一點刺痛,想都不想,蘊滿了真元的拂塵立時向后揮出! 啪的一聲清響,背后偷襲那人居然并不閃躲,生受了他這一記拂塵!他這一擊如果擊在一條滑不留手的大魚上,滿溢的真元向側一偏,大半都被卸到了旁邊去,十停威力最多也就發(fā)揮出了三停來。 道人腰間的刺痛感急速擴大,又有一縷麻木和陰寒順著傷處破體而入,沿途將他的經(jīng)脈玄竅徹底毀卻!道人體內(nèi)真元如濤,三起三落,護體道法威能盡顯,濤濤真元順著陰氣入體處逆襲而上,化作重重幻力反攻。 道人身后七色彩光一重一重幻化,間中雜著絲絲血線,說不出的好看。重樓派道法講究幻瑰虛渺四字,這道人瞬間幻出多重彩光攻敵,又是涇渭分明,每一重都不重復,已是講重樓派道法發(fā)揮到了相當?shù)拿罹场G宜乘俣葮O快,其余重樓弟子只能心中感佩,根本來不及喝一聲彩。 道人拂塵再一抖,光芒閃爍處,紀若塵悶哼一聲現(xiàn)出了身形,踉蹌著后退幾步。他身上舊傷破裂,背上肩頭胸口上更添無數(shù)細碎傷口,都是被拂塵塵絲及道人護體道法炸出的新傷。他剛一立定,大大小小的傷口立刻涌出鮮血來,轉眼間就將他浸成了一個血人。 紀若塵右手整個食指一片鮮紅,血珠正不停地滴落。 雖然仍看不出紀若塵有任何真元,重樓弟子們此時均已知他妖法不低,是個勁敵。不過師叔道法更高一籌,一個回合的斗法就已重傷道德宗小妖。 “你……你……”中年道人拂塵指著紀若塵,喝聲突然啞了下去。他晃了一晃,一頭栽倒在地,滿頭黑發(fā)迅速轉成灰白,形如一蓬枯槁。他腰際道袍上滲出一團血漬,不斷擴大,但血漬不是紅的,而是詭異的深灰色。 忽起驟變,重樓派年輕弟子們一時間不及反應,仍看著紀若塵與師叔的尸體發(fā)呆。有眼尖的已看見紀若塵食指上沾染的鮮血已變成深灰色,與身上艷紅的血跡迥然有異,顯然這血是出自師叔身上。 紀若塵再次展了展筋骨,他周身浴血,這舒卷自如的動作看在重樓派眾弟子的眼中也充斥著邪惡詭異氣息,不由得駭?shù)眉娂姾笸恕?/br> 他們腳步剛動,紀若塵已是身影一閃,迅捷無倫地向最靠近自己的一名男弟子沖去。那男弟子反應極快,手中玉牌橫掃,已在身前劃出一片彩光。哪知紀若塵背后忽然又現(xiàn)出那根鐵棍來,身影驟然滯慢!這一下變故全無先兆,那弟子就是道行再高幾倍也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揮出的彩光在紀若塵身前劃過,然后再看著他的右手食指插入自己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