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云舞華面色鐵青,悄然自山頂退后,迅速遠去。 她沒有料到紀若塵和云風靈覺一至若斯。更沒有想到二人反應皆是如此快法,那分明是歷經(jīng)過生死輪回之后方能有的反應。但她更懊惱的只是當初未能好好修習暗殺之道,若所附真元過于強大,螺旋箭紋會產(chǎn)生極尖細的尖嘯,這是當初忘塵先生反復叮囑過的。她現(xiàn)在倒是想起來了,可是又有何用? 夕隱箭可一而不可再,既然對方有了提防,那她就必須得另行想辦法了。一想到又要努力回憶研習暗殺之道,云舞華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云風和紀若塵并未去追云舞華,無垢山莊的身法遁術聞名于天下,追是多半追不上的。云風拾起已被斬為兩片的夕隱箭看了片刻,緊急的雙眉慢慢舒展開來,笑道:“無垢山莊精于暗殺之道,我本還是十分擔心,可是從這支箭上看,云舞華道行雖深,卻不大懂偷襲暗殺。她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我們只需一路留心,自可平安抵達長安?!?/br> 說罷,二人又啟程向西而去。 當日依著真人們的指示,紀若塵將道德宗一眾弟子都留在了洛陽,繼續(xù)學習兵道,自己則與云風一同趕赴長安。道德宗已另行派得有弟子下山,將于長安城外與紀若塵會合,同入長安,在殿前與真武觀一分高下。 傍晚時分,兩人已出了群山,轉上了官道。遙遙望去,可見不遠處有一個小小茶棚。云風對這等喝茶歇腳之所十分有興趣,當下招呼了紀若塵,就向那茶棚行去。 茶棚中只有一個老頭招呼客人,他看上去五十多歲,腿腳料十分健旺。云風隨意點了壺茶,四碟小吃。紀若塵端起茶杯,剛就唇欲飲、忽然停住了手,皺眉看著茶水,又仔細地嗅了起來。 那廂云風也沒有動杯,只是舉筷不停地翻著四碟小免一雙竹筷翻著翻著,筷頭就是烏黑一片。云風看了看紀若塵,見他仍在嗅那杯茶,于是微笑問道:“怎樣?” “很厲害的麻藥,只是藥氣實在大重,一尺外就能嗅到不對,嗯,實在是相差得太遠了?!?/br> 云風道:“哦?茶中麻藥看來是無垢山莊秘制之醉仙散,菜中所下的則是奇門之毒琉蘇,皆是專門針對修道人而制。她可能報仇心切,把藥量下得多了三倍而已。怎么,若塵;你見過比這更好的麻藥?” 紀若塵搖了搖頭,道:“哦,沒什么?!?/br> 以前在龍門客棧時,他尚未感覺到掌柜所用的蒙汗藥有何特異之處。此時與無垢山莊的麻藥一比,這差別可就出來了。龍門客棧的蒙汗藥全然無色無味,要入口方知味道有異。且這蒙汗藥藥性十分古怪,不論你是凡夫俗子還是道行高深,都是照麻不誤,而且道行越高的人,藥性發(fā)作得就越快。這等迷藥實是有違紀若塵所學丹鼎之道的基本原理,也不知道那掌柜夫婦是怎么煉出來的。 不過兩相對比,無垢山莊所謂聞名天下的秘藥醉仙散,似乎還是較龍門客棧的無名蒙汗藥差了那么一點。 紀若塵將茶杯放下,向不遠處正彎腰澆水的老頭看了一眼,道:“看來他倒是不知情?!?/br> 云風點了點頭,在桌上扔了些銅錢,袍油一拂,已將茶壺小菜都卷了起來,然后抬手一指,一道真火將其燒得干干凈凈。他又在茶棚內(nèi)外游走一圈。將所有沾染了醉仙散與流蘇的器具以真大焚毀,絕了后患,方才與紀若塵離去。那老頭得了足是整個茶棚幾倍的錢財,眉花眼笑,自不會再有異議。 紀若塵與云風沿著官道行了一會,就離了官道,轉而向北而去。他們不欲驚世駭俗,要離了官道方好加速馭氣而行。 兩人行了片刻,紀若塵終于問道:“云風師兄,你剛才何以耗費許多力氣清理殘毒?我看那老人體內(nèi)虛虧,也不過就是三兩年的壽命而已,何況那云舞華既已在食物茶水中下毒,難保她不會埋下一二我們難以發(fā)覺的機關來,你若是誤中了可要怎么辦?雖然她暗殺下毒之道不精,但我們行事前總不能假定她事事不成吧?” 云風笑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就能救人一命,何樂而不為呢?若穩(wěn)妥起見,我剛剛的確是多此一舉。不過師兄性格使然,總喜關注些細節(jié)小事,不是能成大器的人物。這一點你要明白。若塵,你身負重任,可不要學我?!?/br> 紀若塵點了點頭。但他心里總覺得有些莫名的東西在悄悄翻涌,實在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此時云風忽然停了腳步,望了望前方的群山,微笑道:“若塵,你看前方之山既幽且險,石松林密,又有若干溪流,實是布設陷階的大好所在。那云舞華暗殺之術看來不過是照本宣科的階段,想來不會放過這等好所在。我們先行去布置一下?!?/br> 云在華遙立于遠方,見云風與紀若塵進過了醉仙散與琉蘇,初時只恨得一頓足,心中不知咒罵了幾遍道德宗妖道狡猾,又在心中懊悔下藥時不該貪多,多下了幾倍份量??墒谴娏嗽骑L不嫌麻煩,將沾了醉仙散與流蘇的器物一一銷去,心中又是頗為不解。依著無垢山莊傳統(tǒng),那是素來不會管這等普通人死活的,是以云舞華下毒之時也根本沒有考慮到遺毒會害到多少人。這云風如此不怕勞煩地清理遺毒,就不怕自已在茶棚中布下一二陷阱嗎? 云舞華百思不得其解,目送著云風與紀若塵遠去。待看到遠方那巍巍群山時,她眼前忽然一亮。此山綿綿延延,林密水足,正是埋伏陷階暗殺偷襲的好所在。陷階埋伏威力不必致命,只消傷了云風,她就有絕對把握擊殺紀若塵。 如此好去處,她又如何肯放過了? 于是云舞華一躍而起,如一縷輕煙般向那山中飛去。務要搶在紀若塵與云風之前設下一二陷阱埋伏。 紀若塵與云風悠然在山麓林間穿行,最終停在了一道清可見底的山溪邊。 在可以俯瞰整個山谷的一座山峰上,云舞華屏息靜氣,一支七寸銀笛湊在唇邊,只待云風與紀若塵再向前十丈,就要吹笛啟動陷阱,然而眼看著兩頭獵物就要落入陷阱,她卻不自覺的越來越緊張。這一次,又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呢? “你覺得如何?”云風問道。 紀若塵凝神看著溪水,最后伸指在水中沾了沾,放在舌上試了試,方道:“師兄所料無差,看來這道溪水的上游的確是設了陷阱,那么……” 紀若塵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群峰,續(xù)道:“既然陷阱設在此處,她此刻就該是藏身于那邊的峰頂了?!?/br> 云風點頭道:“想來必是如此?!?/br> 紀若塵于是從懷中取出一顆銀鈴和一把金槌,持槌用力在鈴上一敲,清脆的鈴聲遠遠地蕩了開去,在群峰間回響不休。 轟的一聲響,紀若塵方才所言的山峰峰頂忽然亂石排空,又有一團徑達數(shù)十丈的桔紅色火焰翻滾著升起,直升上百丈高空,方才漸漸化成滾滾黑煙,騰空而去。 轟鳴之聲,滿山皆聞。 遙望著煙云繚繞的峰頂,云風撫須笑道:“雖然要不了那云舞華的命,可也足夠結她一個教訓了。這一路去長安,諒她也不敢再輕舉妄動。若塵,我們走吧,時候可不多了。” “兩個無恥妖道!不斬下爾等狗頭,我云舞華誓不罷休!”云舞華仰躺在山谷底一道清溪岸旁,恨恨不已。 只是她雖然怒發(fā)欲狂,卻只能動也不動地躺著,靜待真無一點一滴的修補受損的身體。剛剛她為了斂去氣息而收束真元,護體之力自然大降,因此身下驟然炸起滔滔地火時,早就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其后她又從百丈孤峰上墜地,縱是道行強橫,一時間也爬不起來,惟有伏地喘息。 好在這些傷勢雖然不輕,但并不難療治,只是需要時間而已。轉眼間數(shù)個時辰過去,云舞華終于傷勢盡去,于是浮空而起,虛立于溪流之上。她揮手一招,天權古劍即自行飛回她的背上。 天權在手,云舞華膽氣再生,正欲向道德宗一大一小二妖道追下去時,忽然一陣風吹過,她只覺得頭上一涼,眼前片片飛灰掠過。 云舞華心下一驚,忙到溪前一照,這才發(fā)現(xiàn)一頭秀發(fā)已在剛剛的地火十板燒得七零八落,此刻頭上只余下寸許亂發(fā)。 她登時呆?。?/br> 云舞華素不在乎容貌,但對于一頭青絲是極愛惜的,雖然短發(fā)的她另有一種異樣的風情美麗,但她哪里忍受得了? 云務華面若寒霜,提劍向二妖道疾追。 這一番全力而行,一個時辰之后既已追上了紀若塵與云風。然而她立定在山巔,卻有些猶豫,不知當不當上前動手。她所立之處已是山區(qū)盡頭,紀云二人則已出了山,正向長安方向行去。他們面前已是一馬平川,再無遮擋之物。云舞華略一思索,就已決心放棄暗殺之道,改用冥河劍錄與云風紀若塵拼個生死??墒撬齽傁露Q心,遠方忽然云霧涌動,遙遙望去,正有十六名道士浩浩蕩蕩而來,迎上了紀若塵與云風。這批道士人人道行深湛,皆非易與之輩。就是單打獨斗,云舞華也不能輕易取勝,何況一來就是十六個? 轉眼間紀若塵已與這十六名道士會合。于是祥云生,薄霧起,一道紫氣直沖九宵!十六名道德宗道士簇擁著二人滾滾向長安而去,氣焰濤天。 云舞華死抓著天權的創(chuàng)柄,指節(jié)已盡顯青白。她十分清楚此時即使沖上死戰(zhàn),也不過是力戰(zhàn)身亡,卻未必能殺得了任何一名道士墊背??墒侨暨@樣放紀若塵入了長安,她還能有幾天等他出來?長安非同于洛陽,帝都中臥虎藏龍,可不是能夠任由她隨意來去的地方。 可是,她還能有幾天? 云舞華開始舉步向前! 只是她剛踏出數(shù)步,道行方提到五成,后方忽然升起一團靈氣,全速向這方趕來。云舞華望了望正在遠去的道德宗群道,又回首看看那團靈氣的來向,面色瞬息數(shù)變,猶猶豫不定。 那團靈氣認準了方向,筆直向這邊沖來,速度極為驚人,只眨眼功夫就已近了數(shù)百丈。 云舞華暗嘆一聲,轉身迎向了那團靈氣,將她在半途中截下。那團靈氣中央有一個生得甜美無雙的女孩,她挽著著兩支巨大的發(fā)髻,一雙小手張開,掌心中亮著一青一白兩團光芒,纖小的身體卻挾著萬鈞威勢,正全速沖來。她所過之處,單是排空而升的威壓,已令樹折石飛! 這女孩正是蘇蘇,見云舞華攔在當空,當下瞬間就止住沖勢,定在了空中。她疾行驟上,地面卻受不住這瞬間變幻的壓力,于是轟的一聲,在她身后一道泥石巨浪排空而起,直沖上數(shù)十丈方才落下。 蘇蘇白生生的小臉顯出一絲驚訝之色,道:“舞華姐,你的頭發(fā)怎么變了!” 云舞華玉面微紅,顧左右而言它,只是問道:“蘇蘇,你怎么來了?” 若只有云舞華自己,道德宗雖是人多勢眾,她又有何懼,無非一死而已??墒翘K蘇卻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xiàn)。蘇蘇自小就是極眷戀著云舞華的,必不會看著她去送死。云舞華自己性命不過數(shù)日,自不懼一死,可是無論如何她也不愿蘇蘇陪著自己一起送死。蘇蘇行進時氣勢驚人,若不攔住她,多半要為道德宗群道發(fā)覺。無垢山莊與道德宗數(shù)十年前就已是死數(shù),二女行蹤一露,生死多半堪憂。是以云舞華不得不放棄痛快大戰(zhàn)一場的誘惑,先來攔住蘇蘇。 蘇蘇道:“父親說你出了事,傳訊給我,令我?guī)闼倩厣角f。舞華jiejie,你出了什么事,剛剛你好大的殺氣!” 云舞華哼了一聲道:“你回去告訴師父,就說我暫時不會回去了。好了,現(xiàn)你走吧,我還有事要辦?!?/br> 蘇蘇卻不似小時那樣會時時事事聽她的話了。蘇蘇睜大一雙妙目,盯著云舞華,雙膜漸漸變成左青右白。她忽然面色一變,叫道:“舞華姐,你怎么練了太華忘塵心經(jīng)???” 云舞華暗叫糟糕,她倒是忘記蘇蘇修成龍虎太玄經(jīng)后,雙眼已轉成玄瞳,可以看透人體內(nèi)精氣流轉運行。自己每日都要運行太華忠塵心經(jīng),以壓下極樂針效力,這自然瞞不過蘇蘇雙眼。 還未等她回答,蘇蘇又叫道:“不對,你身內(nèi)有傷!原來你是用太華忘塵心經(jīng)壓住傷勢。舞華姐,是誰傷了你的?你告訴我那人是誰,蘇蘇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你快回山莊?,F(xiàn)在時間勉強還來得及,父親會為你治傷的?!?/br> 看著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的蘇蘇,云舞華惟有暗嘆。無垢山莊心法最講究高下等階之分,蘇蘇不光擁有一雙玄瞳,龍虎太玄經(jīng)本身又是無垢山莊心法之冠,無論是冥河劍錄還是忘塵先生修煉的太華忘塵心經(jīng)與之相較都要遜了一籌。因此在蘇蘇面前,云舞華直如一池清水,不可能瞞得住自己的身體狀況。 云舞華輕輕拍了拍蘇蘇的小臉,微笑道:“蘇蘇,我不會回山莊去的?!?/br> “為什么!”蘇蘇叫了起來。 云舞華嘆道:“等你再大些,就會明白了?!?/br> 蘇蘇怔怔地看著云舞華,忽然輕聲嘆道:“我明白的?!?/br> 云舞華笑了笑,道:“你明白就好,現(xiàn)在jiejie要去報仇了,你回山莊去吧?!?/br> “我也去?!?/br> 云舞華望著一臉認真的蘇蘇,無奈地搖了搖頭。蘇蘇性子自幼就執(zhí)拗之極,這一點倒和她有七八分仿佛。無奈之下,云舞華只得道:“你可以跟我去,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在任何情況下你都不能出手,若不依我,那我就不去報仇了?!?/br> 蘇蘇認真地想了半天,方勉強點了點頭。 云舞華不再耽擱,帶著蘇蘇迅速向長安奔去。 子夜時分,巍巍的帝都已在地平線的盡頭浮現(xiàn)。云舞華立于一座小山之頂,遙望長安,片刻后她盤膝在一塊山石上坐定,古劍天權橫置膝上,徐徐閉上雙目。 蘇蘇也在她身旁坐下。她靜坐了一會,終忍不住問道:“舞華jiejie,離心經(jīng)發(fā)作還有幾日?” “五日。”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嗎?萬一他不出城怎么辦,還不如直接殺進長安去呢!” 云舞華雙目不開,只淡淡地道:“就在這里等。” 長安。 披香殿前花始紅,流芳發(fā)色繡戶中的長安。 平素在這種子夜時分,長安城本該是各門緊閉,但此刻東門大開,兩列衣甲鮮明的禁衛(wèi)軍分列城門兩側,高舉火把,將城門通道照耀得有如白晝。此等明顯違禁之舉,非是尋常極貴可為。這些禁衛(wèi)在此,乃是奉了高力士之命,守候道德宗諸位神仙的。 不多時,城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三十六位驃騎軍簇擁著五輛華貴馬車,魚貫進入長安。 守門禁衛(wèi)將軍一揮手,率領著禁衛(wèi)軍護翼在車隊之后,向著東華苑而去。 咣當一聲,沉重的長安東門再次合攏。 車隊方行過兩個坊間,車隊前忽然一陣喧鬧,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嘩啦啦一片響,車隊后的禁衛(wèi)軍皆是刀劍出鞘,大步向前,將車隊翼護起來。這些禁衛(wèi)神情頗見緊張,倒是五輛馬車中全無動靜。道德宗群道安坐車中,處變而不驚。 領軍的禁衛(wèi)將軍縱馬向前,沉喝道:“前方何事?!” 一名膘騎軍回道:“啟稟將軍,前方李翰林醉酒,臥于道路中央,擋住了去路?!?/br> 禁衛(wèi)將軍低聲喝道:“李翰林?他好大的膽子,這可是高公公的貴客!若是誤了事,大家都要人頭落地!將他扔到路邊!” 此時那將軍身后一名禁衛(wèi)湊上前,低聲道:“吳將軍,使不得!聽說李翰林近日很得貴妃歡心……” 那禁衛(wèi)將軍倒也是個決斷的人物,當即下令道:“你,你,你,還有你,送李翰林回府!路上小心伺候著!” 四名禁衛(wèi)得令上前,不一會就將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架到了路邊,車隊復又前行。那男子長發(fā)凌亂,醉意囊然,雖被四個如狼似虎的禁衛(wèi)架著,卻并不甘心就此離去。這男子力大無窮,隨隨便便一個張手伸足,就會帶得四名禁衛(wèi)的踉踉蹌蹌地跌出數(shù)步。那些禁衛(wèi)使足了吃奶的力氣,方才將他架到了路邊。 那男子先是仰天長笑數(shù)聲,一手指著車隊,含糊不清地道:“我……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馬車中忽然響起咦的一聲,車窗窗簾拉開,露出了紀若塵那俊朗的臉。他凝望著路邊那酒醉欲眠的男于,見他四十許年紀,盡管衣冠不整,須發(fā)凌亂,但面如冠玉,鳳目劍眉,望之有種說不出的出塵之意。那一雙鳳目偶爾也會回復清明,顧盼之間,神光如電。 兩人目光一觸,那男子忽然向著紀若塵一笑,然后伸指指著馬車,長嘆道:“本就沒有那個心,非要來湊這個趣!真是何苦來哉?” 紀若法看著那男子被禁衛(wèi)們架著一路遠去,方才關上了車窗一他默然不語,身邊的云風則問道:“劉公公,剛才那人是誰?那兩句詩真是好意境!” 這一輛馬車中除了紀若塵與云風外,對面還坐著一個中年太監(jiān),生得白白凈凈,面面團團,名喚劉炎,乃是高力士親信。聽得云風問詢,他當即陪笑著道:“難得神仙對他有興趣。這人姓李。名白,是本朝翰林,詩歌文才那是沒得說的,就是好酒貪杯,性情狂放了些。沖擇了諸位的車駕,神仙們?nèi)f匆放在心上?!?/br> 云風笑道了聲無妨。紀若塵則將李白這個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幾遍,記了下來。 東華苑位于長安宮城之東,苑內(nèi)有大半倒是荷池,亭臺水榭,描金嵌翠,金碧輝煌處不比帝宮稍差。東華苑中央一座方軒,寬三丈。長十丈,紅柱黃瓦,四面通透,建在荷池中央,氣勢非同一般。池水上一道回廊,將方軒與池邊宮室連成一體。 在盛夏酷暑時分,明皇也偶有在此納涼。 方軒盡頭燃著一對牛油巨燭,躍動的燭火僅夠映亮這寬大方軒的一端。 巨燭中間,那高力士身著青絲袍服,頭頂玄紗高帽,背月臨水,獨踞高座,正候著道德宗群道。 群道一入方軒,高力士就起身迎上,向著云風笑道:“今日見到這許多位神仙,看來咱家也能沾染得一點仙氣,延延年,益益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