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李長老微微辨認遁光中的人物,淡淡說道:“沒想到天下十九大寇中的六個都來了。萬法妖王,白眉神,花柳魔,白鶴童子,仙猿老祖,五通魔君,這些老怪聯(lián)手,倒也真?zhèn)€有鬼神辟易的兇威。”屠魔君嘿然一笑道:“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老著臉找上門來,跟兩位聯(lián)手了。這六頭老妖單對單我雖然不懼,但是有兩三人一起,我屠三蘇便要退避三舍,斗他們不過?!?/br> 這個黑袍道人說話倒也極干脆,直承自己斗不過六妖聯(lián)手,李長老和刁長老臉色一變,她們兩個雖然已經(jīng)是煉氣級數(shù)的巔峰,但也仍舊不及這個屠老魔頭,現(xiàn)在雖然三人合力,仍舊弱與六妖。眼見此番上古仙人洞府出世,竟然峰回路轉,有如此艱難,兩人都后悔不曾叫些幫手來。但事已至此,兩人也都是修煉有成的道術之士,便都定下了心思,也不理會屠魔君,各自閉目打坐起來,等候那座上古仙人的洞府出世。 陳七見這些大老各有算計,也不去摻和其中,只是跟許鯉,應鷹各自使了一個眼色,便把全部的念頭都沉入了識海中的那座道境之中。陳七的道境開啟,便化為一座山峰,這座小山半云半霧,似乎懸浮虛空,山上金光萬道,似有許多花花草草,飛禽走獸,但是一念一轉,又似乎光禿禿的,生機全無,就算陳七自己,也不知山中景致如何,何為真,何為假,何為虛幻,何為實有。當陳七把念頭沉入其中,便忽然法訣,自家已經(jīng)化身為一頭山中老猿,正輕舒長臂,在山中蕩來蕩去,心態(tài)好不輕松。 “我心如老猿,愿馳山林間,誰人傳此道,從此做妖仙!” 陳七正恣意放*蕩,忽然聽得有人歌吟,這首詞令頗有山野之氣,讓他聽得心頭怦然,不知為何自家的道境中居然有這許多奇異…… 一百三十七、青蓮東來,伏妖尊者 陳七手搭涼棚,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白衣少年足踏白蓮,身外祥云朵朵,飛在半空,似甚悠閑。 這小賊頭只是一眼,便覺得此人熟悉,正要上去搭訕時,一只色做純金的大手,猛然從山石絕壁中伸了出來,硬生生把一片堅硬的巖石撞破。不旋踵,便有一個身高二十余丈,全身披掛金色鎧甲的神將從山壁中掙脫出來,手中是一桿長柄戰(zhàn)斧。這高大無比的金甲武將,才自脫困便一聲呼喝,從山石絕壁中又飛出了一頭一樣披掛金色戰(zhàn)甲,通體宛如黃金鑄就的金狼。這名金甲武將跨上了坐騎,抬手一斧,便向著那個白衣少年劈下。 白衣少年并不驚慌,似乎根本就不曾瞧見那名金甲武將,更不曾察覺那口劈奔他面門的大斧。金甲武將只是一斧就把這個白衣少年,連帶足下的白蓮一起劈碎,但是斧光過后,白衣少年和足下蓮花便猶如水中鏡月一般,漣漪過后,便自復原。金甲武將一斧接一斧的劈下,但是那個白衣少年就是無有察覺,仍舊踏蓮而飛,不急不緩…… 那名金甲武將追逐了片刻,見殺不死那白衣少年,悠然一聲長嘯,天空上頓時出現(xiàn)一群黑壓壓的火鴉,這些火鴉比陳七所豢養(yǎng)的可厲害多了,身上盡是太陽真火,焚天蔽日,不知有幾萬頭。 陳七心念一動,抬手一指,那群火鴉忽然不聽金甲武將使喚,反過來簇擁到了陳七的身邊,再伸手一指,那個白衣少年足下的蓮花,也飛到了他的足下,那個白衣少年恍若不知,身子往下墜落時,仍舊神態(tài)優(yōu)雅,不見半分動容。 “道境之中,一草一木,一切生靈,只怕都是我自己的念頭所化,我在這里便是主宰一切神明,只要我愿意,便可以任意妄為,只是……只有當我把所有的閑雜念頭一起收束起來,萬念歸于一念,才能突破道心初境,踏入更高一層?!?/br> 陳七在見識到了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和屠魔君的本事后,極想突破當前境界,只是感應這一關,從來都是虛無縹緲,無從著手,他這才想要從道境中尋找辦法。陳七的識海中,這一座道心所化的靈山,在他有意的撥弄下,漸漸生出了許多變化。陳七在道境中本來只是一頭老猿,但是在奪了金甲武將的火鴉,白衣少年的白蓮之后,便漸漸生出許多神通,在這座道行所化的靈山中恣意妄為。不數(shù)年,這頭老猿便一統(tǒng)全山,就在他要把整座靈山所有生靈的意志統(tǒng)合唯一時,靈山外忽然生出許多天魔來,不住的攻打……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陳七猛然醒悟過來,從識海中的道境脫身而出,他的額頭差潺潺汗下,心道:“好懸便陷入心中幻境,再也不可自拔,看來這四道境法門,雖然不修道法,不煉rou身,卻一樣有許多危險,一旦迷失,便再也醒不回來?!?/br> 陳七這邊才從識海中道境脫出,便見許鯉和應鷹都湊了過來,眼中有許多擔心,他低聲一問,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jīng)打坐了三日之久,就連桃花教的兩位長老都來過問了數(shù)次。陳七這一番磨練道心,也不是沒有進境,雖然還是未能領悟突破煉氣感應的奧妙,但是自家運轉起周身法力來,卻顯得圓熟如意,一身法力不但盡復舊觀,隱隱還有幾分增厚。把跟桃花教兩位長老斗法時的損耗都修煉了回來。 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和屠三蘇這個老魔頭,見陳七在這等要緊關頭,還能好整以暇的修煉,都不禁嘖嘖稱奇。李長老和刁長老見他修煉如此之勤勉,也不禁暗中慶幸,已經(jīng)暗中下手,都希望陳七早些去死。屠三蘇這個老魔頭,卻又是一番想法,暗忖道:“這個少年如此年輕,將來說不定就是青城派的要緊人物,他說能夠請出安石清來煉丹,倒也不是沒有可能。虧得我臨時起意,跟桃花教的兩個長老聯(lián)手,不然就算得了千年碧玉荷花,憑我的煉丹手法,也未必就能煉出大枯榮丹來。” 陳七他們這一伙,占了一處孤峰。六大妖王亦把遁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團五顏六色的云光,萬法妖王,白眉神,花柳魔,白鶴童子,仙猿老祖,五通魔君,這六大妖王各自有不少部下,甚至大多還帶了姬妾,他們并不似陳七這邊安靜,在云光上日日宴客,醉酒歡歌,不知耍的有多開心,無遮大會都開了六七場。 聞訊而來,要尋訪古仙人洞府的人,至少有三四百人,分成了四五十撥。但除了陳七這一邊,還有六大妖王那一伙,只有兩個無名道人,是煉成罡氣的,其余不是旁門散修,就是一些江湖好漢,著名的武者。 那兩個煉就罡氣的無名道人,也不知隱身在何處,每日只中午時分,各自駕馭了一口飛劍,在瘦湖上空巡視一圈,余下時光都不知去向。許鯉和應鷹都是有心計的人,早就把各路人馬的來歷,都打聽了個七七八八,見陳七醒過來,便都跟他說知。 陳七聽了一回,露出幾分饒有興致的神色,對許鯉和應鷹說道:“本來若沒有煉成罡氣的人物,大家各憑機緣,都有機會去尋些好處。但是這一次只怕別人都是白來了,只有六大妖王,我們這一邊,還有你們說的那兩個無名道人,才是此行主角。我們法力還弱,到時候大家自保為先,莫要冒險……”陳七使了個眼色給許鯉和應鷹,兩人心領神會,便只說些逸聞趣事和最近打聽來的各種消息,再也不談正事兒了。 萬旗心頭最是煩躁,他們這一伙人中,只有他一個不是修煉之士,只有一身武藝。萬旗本來還想求助與陳七,好拜入青城派,但見了屠三蘇的威勢,便又動了心思,只是他也不摸屠三蘇這位大魔頭的底細,不知道自己要是奔過去,拜倒在屠三蘇的腳前,請求收錄為弟子的結果會是如何。 他本想尋陳七問個主意,但是偏偏陳七忽然打坐修煉,一坐就是三日,醒來后便跟許鯉,應鷹言談甚歡,他一時也不好意思過去。 萬芳雖然這三日等也也不耐,但卻比她哥哥好些,加之她有同門姐妹相隨,聊聊說說,倒也不算寂寞。萬旗這兩天憂色重重,顯是有些心事兒,萬芳知道自家哥哥念念不忘的就是想要修成道法,拜入哪家仙道門派之中,只是連她的師父也說,萬旗沒有修道的資質,不肯收錄,萬芳求了幾次,靈幽子都不肯多收個徒弟,或者把萬旗引入其他同門的座下。 萬芳自持跟陳七多少有些交情,見自家哥哥踟躇,便主動走了過去,給萬旗使了一個眼色,萬旗見狀,心頭大喜,跟著meimei來到陳七這一伙身邊。萬芳盈盈一笑說道:“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三日,前幾日看七少修煉,也不敢打擾。今日看七兄神清氣爽,似乎修為又有精進,不如同我們姐妹一起,小酌兩杯如何?” 萬芳因為偶然一次機緣,得了一件符器級數(shù)的儲物寶囊,她知道此番說不定要等候多日,故而帶了許多吃食和美酒。不然三數(shù)日的功夫,桃花教的兩位長老,馬玉,屠三蘇,陳七等人或者不須飲食,羅浮六女,萬旗等人卻一定撐不下去。 許鯉和應鷹也都還不過是初煉成真氣,雖然捱的過,但一定會十分辛苦,這三日來也承蒙羅浮六女的照拂,每日送飲水和食物過來,也頗承情。他們兩個見羅浮六女都來邀請,卻不過情面,也攛掇陳七說道:“反正無事,我們湊起來閑談也好!” 陳七呵呵一笑,說道:“羅浮諸位道友有請,某怎敢不從?說來我也存了幾壇好酒,不是本地口味,正想請幾位道友嘗新。” 陳七和羅浮六女湊到了一起,大家都頗融洽,閑談間萬旗幾次想要問起關于仙道門派的事兒,陳七都輕輕推過,并不肯討論此事。許鯉和應鷹見狀,都暗暗心頭好笑,兩人私下里有許多眉來眼去,傳遞各種不足宣諸與口的消息。 也一直都在閉目打坐的屠三蘇屠老魔,忽然睜開雙眼,往東方眺望過去,臉色亦是一變。桃花教的兩位長老稍遲片刻,亦自感應到了那方向來了了不得的人物,亦同時心頭一震。就連正在云頭作樂的六大妖王,也都安靜了下來,把眼望去那個方向。 一朵青色蓮臺從東方悠然飛來,蓮臺上無數(shù)佛光,化為許多青色蓮花,每朵蓮花中,都有一個光頭禿腦,相貌古怪的僧人,只看這些僧人有許多不似人之處,或披毛戴角,或身有黃毛,或多生長尾,顯露了妖怪的身份。 六大妖王自持勢力最大,當下便有一把陰森森的聲音喝道:“怎么金缽僧王座下伏妖尊者,也貪圖這座古仙人的洞府么?” 青蓮上坐的一個笑呵呵的和尚,這個和尚遠遠的就朗聲說道:“伏妖此番來,只是受了師尊所托,要收一個小師弟入門,諸位所念之事兒,跟我家并無關系,白眉神勿要如此敵視?!?/br> 一百三十八、強行渡化,玉簡贈友 伏妖尊者所乘青色蓮臺,十分闊大,蓮臺上除了這位讓六大妖王,屠三蘇,桃花教二長老都驚懼三分的伏妖尊者,尚有舍羅,如意兩個大和尚。 舍羅在天空上伸手一指,指著應鷹說道:“伏妖師兄,我說的便是此人。他聽了我一番誦經(jīng),便立刻悟透大小諸天印法,開啟了佛門鼻識。如此資質天賦,必定是我佛門大德轉世,或者天生便有佛緣?!?/br> 伏妖尊者呵呵一笑,也不理會六大妖王,徑直把青色蓮臺按落在孤峰上,他瞧了一眼孤峰上諸人,只是沖屠三蘇微微點頭,連桃花教的兩個長老都不理會,便含笑對應鷹說道:“小施主,我那師弟說你有佛緣在身,聽得他一番誦經(jīng),便領悟了一種佛門小神通,自知不配引渡小施主,便來央求我出關。上次你便自稱,對我佛門好感無窮,若是能夠拜入佛門,不愁吃穿,只要念經(jīng),沒有煩惱,日子不知有多逍遙。想來不會反對,貧僧待師收徒罷?” 應鷹登時和許鯉,陳七面面相覷,不知事情怎么會變化到這一步。陳七心頭微微一動,暗忖道:“這也是應鷹的一番機緣,就算這一次古仙人洞府開啟,所得的好處,也未必就及得上拜入金缽僧王的門下。何況就算我想要阻攔,也斗不過這位伏妖尊者,還是靜觀其變罷?!?/br> 伏妖尊者已經(jīng)是開通了佛門五識,煉就通天佛法的人物,就算六大妖王,屠三蘇,桃花教二長老都忌憚幾分??v然他們也并不以為,自家若是跟伏妖尊者斗法,就一定輸給這個大和尚,但是想及伏妖尊者身后的金缽僧王,人人都驚懼三分。 應鷹見伏妖尊者一開口,周圍便鴉雀無聲,就連屠三蘇這等老魔頭都在嘿然一笑之后,只肯坐瞧好戲,如何不知道這個大和尚來頭不善?他摸了摸腦袋,笑道:“上一次,我便想要答應這位大和尚來的。只是不知這位大師念誦了一段經(jīng)文之后,還未等我開口應允,便扭頭走了,弄得小子也是一頭霧水?!?/br> 伏妖尊者臉上笑容更加溫和,就連他身邊的舍羅和如意,兩位大和尚亦是心頭歡喜。舍羅和尚笑道:“不是我不肯收你,只是當時舍羅震駭太甚,一時禪心失守,回去之后,自忖道行低微,不配引渡師弟,便請了本門大師兄出來?!?/br> 應鷹臉色發(fā)苦,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推拒,其實應鷹亦知道,看伏妖尊者這份威勢,只怕他的老師法力更高,自己拜入其門下,只怕好處不少。但是他也不知為何,心頭總有些不愿。伏妖尊者見應鷹這般臉色,忽然笑道:“若是這位小施主還未想好出家與否,也不打緊,我佛門廣大,亦收居家的居士。若是你舍不得兩位朋友,我亦可做主,一并把他們收到貧僧門下,可以讓你跟兩位好友一同參禪,并不需要分離?!?/br> 應鷹聽得悚然一驚,抬頭望去,只見伏妖尊者的眼睛中,清澈透明,十分溫和,但是卻有一種洞徹人心的妖異之力。他登時明白,這位和尚竟然修成了佛門他心通的小神通,可以看透他的心頭想法。應鷹微微思忖,忙回頭來瞧許鯉和陳七,陳七點了點頭說道:“此亦是一條極好的出路,我是不可能拜入佛門,但應少和許少卻可以考慮。你們跟著我,可不見得好過跟了這位大師走?!?/br> 許鯉愁眉苦臉的說道:“可為何一入門去,我就要給應少做師侄兒?這個可太不公平。” 伏妖尊者莞爾一笑,說道:“一切名利,皆是浮云,師叔,師侄兒,不過是個稱呼,與修道并無關系,何須有這等計較?” 許鯉和應鷹兩人并肩站到了一起,知道是該做決定的時候。 兩人跟陳七一見如故,又得了陳七許多指點,也曾想過跟陳七一起修道。但是陳七幾次都表示,無法傳授他們,自己所修的道術,故而許鯉和應鷹兩人早就知道,遲早有一日,他們要跟陳七分開。只是在不久之前,陳七剛剛得罪過如意和尚,吞了他一件法器,兩人才對如意,舍羅等深有戒心。若是沒有這一件事兒,兩人雖然并不愿意當和尚,但是見到這等佛門高僧,說不定也就從了。 伏妖尊者見兩人仍有猶豫,便加了一把火候說道:“若是兩位不舍這一次古仙人洞府所得機緣,不如這樣,我讓他們不拘得了什么,都分你們兩個一成如何?” 伏妖尊者這句話如雷震動,六大妖王和屠三蘇屠老魔,桃花教的兩位長老,都臉色大變,但是片刻之后,六大妖王所乘的云光中,便傳出來一把陰森森的笑聲,喝道:“只要你伏妖尊者肯退去,不拘誰人得了好處,都拿出自家所得十分之一,送上金缽僧王座前,這件事兒我白眉神替諸家兄弟答應了,至于其余人,我們可管不著?!?/br> 伏妖尊者道了一聲遜謝,便把眼來望屠三蘇和桃花教的兩位長老。這三人嘿然一笑,居然也在略略思考之后,一口答應了。伏妖尊者宣了一聲佛號,聲音悠然,居然出口化成了一道金光,在瘦湖上盤旋,這道佛號所化金光之下,兩個聲音一起響起,說道:“這件事兒,我們亦答應,伏妖尊者可以退去了?!?/br> 陳七還未見過那兩個無名道人,但是聽這兩把聲音,他便知道必然是這兩個煉就罡氣的高人無疑。伏妖尊者口氣這大,居然能夠一舉壓服三方,顯然不光是憑了自家法力,亦有金缽僧王的名頭在。金缽僧王這等威名,倒是讓他替許鯉和應鷹暗暗高興。 就在眼看要皆大歡喜的時候,從瘦湖便傳來一聲怒喝道:“就憑你這個禿頭,就要平白取了一成好處去?誰人得了好處,肯吐讓出來,這賊禿真?zhèn)€是做夢,眼下放著這許多人物,哪里就怕了你一個?” 伏妖尊者呵呵一笑,大手一揮,便有兩朵青蓮飛出,托住了許鯉和應鷹,他知道陳七不肯,便也不去強人所難。應鷹腳踏青蓮,臉色微微遲疑,便把大小諸天印法一捏,強行制住了青蓮飛升之勢頭,走了下來,偷偷把一物遞給陳七,抱了一下,便自又復跳上了青蓮。伏妖尊者在一旁笑呵呵的瞧著,這時才催起佛法,兩朵青蓮花一起,這位大和尚便自往來處飛去,臨走的時候,把手一揚,便有一團金光飛出,落在剛才有人大放厥詞的那個方向,只聽得金光一震,便有無數(shù)梵唱之聲,響徹云霄。 那個怒斥伏妖尊者的人,乃是一頭妖怪,化成了一個大漢,氣度十分威猛。這金光中的禪唱之聲,根本無法破解,繞著這個妖怪響了半日,這個妖怪用盡了平生所學,都不能減弱梵唱之聲分毫,便大叫一聲,駕馭了一股妖風,直奔另外一個方向逃走。 他逃出不上半里路,心頭便是一陣火熱,忍不住扒光了頭上毛發(fā),口中念了無數(shù)佛號,在地上打滾了無數(shù)此,臉色變得虔誠無比,架起一股妖風,緊緊追著伏妖尊者飛走的方向,高聲呼喝道:“師父!師父!等等我……”竟然在這短短時候,被伏妖尊者留下的佛號,生生渡化。 六大妖王,屠三蘇,桃花教的兩位長老,無不臉上變色,露出駭然之狀。 陳七也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不講道理的佛法,竟然佛號一宣,便能把一頭修為不若的妖怪生生渡化,自愿去做人徒弟。他想起伏妖尊者身外青蓮中有許多打扮成和尚的妖怪,這才明白了這位大和尚的法號何來。 “原來這位大和尚喜歡降服了妖怪,來做護法,所以才有這個名號。他鎮(zhèn)壓這些妖怪,使用的法術……豈不就是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這門法術我亦懂得,鎮(zhèn)壓了一頭妖怪,法力便會提高一層,只是我現(xiàn)在修為不足,只能鎮(zhèn)壓煉氣一二層的妖怪罷了?!?/br> 陳七本人也有些佛法修為,懂得金剛三昧法,步步生蓮神足通,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三種佛門小神通,開了眼識,耳識。故而只是略略思忖,便明白伏妖尊者這個大和尚的厲害。陳七在伏妖尊者帶了許鯉和應鷹走后,這才記起應鷹送他的東西,他伸手輕輕一摸,臉色頓時大變。應鷹居然把那三十六根紫玉簡送了給他。 “應鷹這是希望我能借助此物,得到古仙人洞府的好處。一件這般級數(shù)的法器,就算三派六道中的長老也不可能有,他怎么就白白送我?這份情誼,也實在太深厚了,我這次用了之后,日后總要還他。我已經(jīng)有金剛塔了,太上化龍訣又能演化法器,倒也不須貪了應少的東西……” 陳七翻來覆去想了好一陣,臉色才微微變化,輕輕嘆息一聲,運起了太上化龍訣,暗暗祭煉這三十六根紫玉簡。應鷹雖然也祭煉了許久,但是他法力粗淺,太上化龍訣又是霸道絕倫,不過片刻,陳七已經(jīng)把應鷹留在紫玉簡內(nèi)的法力悉數(shù)煉化,把自己的真氣烙印打了上去。 一百三十九、紫玉簡之秘 伏妖和尚一走,桃花教二位長老,屠三蘇老魔等人才輕輕送了口氣。云頭上六大妖王遲了一刻,鼓樂之聲才再次興起,至于那兩位無名道人,則干脆就沒了聲息。其余圍在瘦湖周圍的武林健者,旁門散修,各路妖怪,也是良久之后,才輕輕發(fā)出喧嘩,顯然都對這伏妖尊者的霸道兇橫,存了幾分忌憚和震驚。 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和屠三蘇老魔,在伏妖尊者帶了許鯉,應鷹走后,瞧向陳七的眼神,便又多幾分忌憚。三派六道雄踞與這一界的頂端,底蘊雄厚無比,除了似滅情道,忘情道這樣有宿怨的門派,互相間多少都有些交情,陳七之前已經(jīng)顯是出來,跟佛門高僧有些瓜葛,這一次直接出現(xiàn)了金缽僧王的三大親傳弟子。如意和尚和舍羅和尚,還不給這些煉就罡氣的大修士看起來眼里,但是伏妖和尚一出場,便引起眾人忌憚。陳七初入修行界,還不知道伏妖尊者的名頭,但是這些早就才成名多年的妖王和大修士,卻都知道這個賊禿的厲害,尤其是此人精擅數(shù)十種佛門小神通,素來有佛門神通第一廣大之稱,道行雖然不及乃師,但是參悟的小神通數(shù)目之多,卻是佛門第一。 屠三蘇心底思忖了好一會,這才嘿嘿一笑,對陳七說道:“這位七公子的兩位好友,竟然惹得伏妖老禿親自來迎,代師收徒,就算老屠我也十分艷羨??!” 陳七淡淡一笑,說道:“本來我是想把許鯉和應鷹兩位好友,引入自家?guī)熼T,只是我人微言輕,并無十足把握,虧了兩位哥哥另有機緣,不然我也許會耽擱了他們的前程。修道之事,三分看天資,三分看機緣,還有三分看的努力,最后一分看的飄渺虛無的氣運,許鯉和應鷹兩位哥哥,應是有些氣運的人?!?/br> 屠三蘇嘿然一笑,居然跟陳七攀談起來,也不說什么要緊的事兒,只是說起一些修道上逸聞趣事,陳七正因為自家一人獨個修行,并無這些經(jīng)驗,聽得倒也津津有味。桃花教的兩位長老,見屠三蘇如此,都暗道一聲:“這老魔頭好生狡詐……” 陳七跟屠三蘇閑聊許久,倒也頗佩服這個老魔頭見多識廣,他趁機討教了一些修道上的疑問,屠三蘇倒也言無不盡,兩人正有些結為忘年的意思。陳七當然不會隨便跟人閑談幾句,就剖心挖腹,全然相信他人,他總也是出身山賊,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誘騙。但屠三蘇特意放下身段,亦讓陳七覺得驚訝,心頭不住的思忖,這位老魔頭為何忽然變了態(tài)度。 經(jīng)了伏妖和尚代師收徒一事,萬旗更是心熱,剛才伏妖和尚氣壓全場,他亦不敢上去搭話。此時伏妖和尚走了,萬旗卻有些后悔不曾前去拜求入門。萬旗心中后悔之余,也自安慰自己,暗暗想道:“做和尚也沒什么味道,佛門弟子都要苦修,我哪里受的來?還是仙道中人過的逍遙,何況有陳七這個人,我跟他已經(jīng)結下交情,總能援引我入一家大派的門戶。眼見屠老魔這等人物,都要巴結他……” 眾人各有心思,晃眼便是一日既末,月光升入中天。這時候屠三蘇似乎也有些疲倦了,仍舊在孤峰的一角打坐,陳七亦把心思沉入道境之中,淬煉心猿意馬般的道心,只是再不敢似上次那般深入。桃花教的兩位長老,一直都未有動靜,但是眼見上古仙人洞府就要出現(xiàn),也許內(nèi)中還有能夠祭煉延壽仙丹的千年碧玉荷花,兩人也都漸漸心熱起來。李長老把自家的五毒桃花帳放出,化為一道彩煙在周身環(huán)繞,刁長老亦把自己的兩道剪尾驚虹放出。兩人自拜入桃花教起,便在一起修行,便是雙修時往往也不肯分開,便是一個人,她們也兩人齊上,便是十個人,她們也是兩人齊上,培養(yǎng)出來的感情,深厚無比。兩人各自祭煉的法器,亦是一主守,一主攻,跟人斗法時配合起來,往往便是比她們強大的修士,亦要敗退。 此番有上古仙人洞府出世,本來兩人都不甚在意,對她們這樣級數(shù)的修士來說,外物已經(jīng)不甚重要,可有可無。但是當屠三蘇說出了這座洞府中,可能有千年碧玉荷花的事情,兩人的心思便活泛起來。李長老和刁長老都是久經(jīng)大敵之輩,知道在上古仙人洞府未曾出現(xiàn)前,大家還可相安無事。但當目標出現(xiàn)之后,誰人也不會再度留手。修為到了他們這一級數(shù),不出手則以,出手都是竭盡全力,不肯有絲毫保留。誰人稍稍心軟,稍稍留力,說不定就是身死道消,再無翻身的可能。 屠三蘇瞧了一眼,這兩位桃花教的長老,亦把自己的黑皮葫蘆祭出,這口葫蘆是他性命交修的法器,名為玄陰七殺葫蘆,內(nèi)中藏有好幾種厲害手段。屠三蘇就是仗了這口玄陰七殺葫蘆,這才掙下諾大名頭,他的法力猶在兩位桃花教的長老之上,此時也不禁略略有些繃緊了神經(jīng)。 桃花教的兩位長了和屠三蘇如此,六大妖王這時候亦停了喧鬧,把手下都揮到一邊,六團強橫無匹的妖氣,凝成了六團云朵般的妖光,在半空中翻翻滾滾。妖怪修煉還不如散修,有可能得到一些小的傳承,或者跟同道論道,博采眾家之長。妖怪未能修成人身之前,只能靠自家領悟,修成人身之后,大多數(shù)的修行路子便已經(jīng)定了,難于更改,故而能夠修煉的妖怪雖然多,但是修成手段的缺少。大多數(shù)的妖怪,都是苦練一口妖氣,漸漸生出許多變化,到了高深處,倒也不需要別的法術了。 這六頭大妖的妖氣,各有不凡之處,都是數(shù)百年的苦修淬煉,就算遇上仙道中的厲害法器,也能抵擋,六團妖氣合一,威力更是猛增十數(shù)倍。 這兩家略略露出威勢,更讓周圍潛伏的各路妖怪,散修,武者緊張,有許多人亦把法力運使出來,一時間瘦湖附近有許多光芒閃耀,雖然是在夜里,但是卻把各自的周圍照耀的猶如白晝。 陳七正在識海中的道境里淬煉道心,忽然身上所藏的紫玉簡一動,他微微吃驚,本我意識便從道境所化的小山上激射出來,回歸了本位。陳七把念頭探入了那三十六根紫玉簡之中,便察覺其中有許多變化。 被陳七,許鯉,應鷹經(jīng)歷過,已經(jīng)空了的三根紫玉簡,中央的那一座門戶清晰無比,而另外三十六根紫玉簡中,各自凝聚了一粒猶如種子般的東西,懸浮在中央,下方亦現(xiàn)出一座門戶來。 陳七把自家的念頭,化為一道火光,在這三十六根紫玉簡中疾走,猛然一頭撞入一根紫玉簡中央的門戶,但是心神只是微微一動,便從另外一根紫玉簡中的門戶穿了出來。陳七連試數(shù)次,這才發(fā)現(xiàn)這根紫玉簡中的門戶,果然不是自己所料的那般,跟那座古仙人的洞府有關,而是一種挪移陣法。 陳七微微吃驚,隨即大喜,試著把太上化龍訣運起,這太上化龍訣最善吞噬法力,吞噬法器中的真氣烙印,更是得心應手,不過片刻,便自連連突破,把這三十六根紫玉簡祭煉到了第九重禁制。陳七放祭煉到第九重禁制,三十六根紫玉簡便生出以前不曾有的變化,陳七可以通過紫玉簡中的空間的門戶,感應到其余的紫玉簡。 “原來這件法器,居然是如此運用,我只消把三十六根紫玉簡布開,形成一座陣法,便能在大陣中任意挪移,憑了一人之力,便能困住數(shù)倍以上的敵人。我現(xiàn)在修為還低,若是我能修成罡氣,飛遁變化,憑了這套法器,幾乎同級無敵,甚或可以斗一斗金丹修士?!?/br> 陳七正自體驗紫玉簡的變化,忽然瘦湖之中涌起惡浪翻涌,一股充塞天地的兇惡氣息,猛然從湖水中奔涌起來。幾乎所有修為足夠的修士和妖怪,都注意到了湖水的變化。前幾次這座上古仙人的洞府出現(xiàn),并無法力高深之輩來過,這一次卻幾乎匯聚了十位以上,煉就罡氣的大高手。六大妖王中的萬法妖王,幾乎是想也不想,一揚手便是一團烏金云光落下,想要攝拿湖水中的東西。 屠三蘇亦把手中黑皮葫蘆托起,從葫蘆中放起一股黑煙,這股黑煙裊裊,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團,然后又有五股細小的黑煙飛出,化成一張煙氣凝聚的大手,狠狠從天上抓下,似乎不甘示弱。 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各自凝神,她們知道自己的法力較弱,并不肯魯莽出手,但也各自把法器預備好了,隨時準備搶奪。 瘦湖下一聲江昂,江昂的吼叫,忽然有人驚呼起來,湖水下飛出七道黑氣,不但阻住了萬法妖王的烏金云光,還把屠三蘇的煙氣大手抵擋住了,其余五道黑煙在岸上一卷,便把五名修為不俗的修士卷入湖水中。這無名修士連慘叫也來不及發(fā)出,便聽得湖水下傳來咔嚓,咔嚓的咀嚼之聲。 一百四十、各顯神通 一時間眾人盡皆驚懼,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各自把手一揮,飛出了數(shù)十朵桃花,竟然不敢用自身的法器來試演,先用罡雷探路。這數(shù)十朵桃花,都是桃花教秘傳罡氣,凝練的罡雷,威力奇大,落入湖水之中,登時生出驚天價的爆震來。 瘦湖本來狹長,被這數(shù)十團罡雷爆震,居然那一小段的湖水震成了粉碎,露出了湖水底下的淤泥來。原本藏身瘦湖下的那頭怪物,全身漆黑如墨,有百余丈長,四五十丈闊,頭部極扁,身子肥碩,似魚非魚,極其古怪,頭上有七根觸須,正化為七道黑氣,沖天飛起。 跟萬法妖王一伙的六大妖王中的白眉神,修為在六大妖王中最為深厚,見狀眉頭一挑,便有六根銀針一般的白眉從額上飛出,化為六根極細的銀線,往那頭怪魚的頭上絞殺了去。這頭怪魚又是江昂,江昂的幾聲怪叫,把頭上觸須分出的黑光,分出了三道,迎住了白眉神的獨門白眉飛針。這條怪魚也不知修為有多高,居然跟數(shù)名煉就罡氣的大妖和修門頂尖修士斗法起來,也不落分毫下風。 屠三蘇和萬法妖王各自運使獨門法術,絆住了一道黑氣,白眉神又絆住了三道,桃花教的兩位長老瞧出來便宜,各自揚手,連連發(fā)出桃花罡雷,把那怪魚炸的怪叫連聲。這條怪魚剩下的兩道黑氣雖然厲害,但因為身子實在太過長大,一時遮掩不全。但是這條怪魚的身軀,也不知經(jīng)過什么妖法祭煉,桃花教兩位長老的桃花罡雷雖然厲害,卻也只能把它炸的怪叫連聲,身上的一身怪皮,竟然都不曾破損見血。 六大妖王中已經(jīng)有了兩人出手,其余四人便各自袖手,暗中戒備別人來犯。他們都對萬法妖王和白眉神極有信心,不怕這兩人出手,還能吃什么虧。 這頭怪魚一出現(xiàn),瘦湖兩岸的人便都sao動起來,也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之人,運使法術,想要轟這頭怪魚,但是在六大妖王和屠三蘇老魔的有意露出破綻之下,這些人都被那頭怪魚分出一道黑氣,卷入了自家的吞天大口之中。 一晃眼,瘦湖兩岸被怪魚吞噬的人,便有了三四十人之多。那些自忖能力不及之輩,都開始紛紛退讓,再也不敢逗留在瘦湖近圍。屠三蘇冷冷一笑,喝道:“就憑這些人,也想與我等面前揀便宜,哪里有這般好事兒?” 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各自連發(fā)罡雷,卻不應聲,顯然也覺得那些人開始礙手礙腳,并不介意,讓這條怪魚多少幾個惹厭的東西。 羅浮六女和萬旗等人,這時候才知道厲害,他們曉得桃花教的兩位長老和屠三蘇都不會保護他們,便都聚集到了陳七的身邊。陳七早就收了混天幡,把新近修成的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放出,一團烏金佛光之中,無數(shù)優(yōu)曇波羅花飛舞,組成了一座座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陳七亦是個有眼力的,他見那頭怪魚不斷撲殺瘦湖兩岸的旁門散修和妖怪,便大喝一聲道:“孽畜休得逞兇,各路道友不須驚慌,待俺來救你們?!?/br> 陳七畢竟修為還淺,也不跟這頭怪魚正面相斗,只是一抖手便飛出數(shù)朵優(yōu)曇波羅花,得空便攔截被那頭怪魚黑氣卷住的旁門散修或者妖怪。佛門法術有克制妖氣邪祟之妙,陳七所使用的法術又極奇異,他的眼力有極高明,畢竟開啟了佛門眼識,能瞧得出來這頭怪魚所發(fā)的黑氣,哪里薄弱。十三四座優(yōu)曇波羅花組成的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居然也硬生生攔阻下來三四頭妖怪,兩三個修士。當然這些修士和妖怪被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鎮(zhèn)壓,立刻就被內(nèi)中的佛光渡化,成了這座大陣的一部分。 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為佛門小神通中封印第一,鎮(zhèn)壓的妖怪外道越多,威力便越加強橫,但是這門小神通領悟極難。佛門神通雖然可以通過種種經(jīng)卷修煉,但是卻誰也不知,修出來的是哪一種小神通,比如應鷹領悟的大小諸天印法,還有這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都是佛門中極罕見的小神通。兩界十方金剛胎藏大陣目前佛門只有伏妖和尚一人懂得,大小諸天印法則是根本無人能夠領悟,這也是為何舍羅和尚見了應鷹忽然參悟佛門神通,偏又是這一門罕見到極點的大小諸天印法,為何會忽然淚流滿面,心生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