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看畢，擲書于地而頓足曰：“孟達(dá)必死于司馬懿之手矣！”馬謖問曰：“丞相何謂也？”孔明曰：“兵法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豈容料在一月之期？曹睿既委任司馬懿，逢寇即除，何待奏聞？若知孟達(dá)反，不須十日，兵必到矣，安能措手耶？”眾將皆服?？酌骷绷顏砣嘶貓笤唬骸叭粑磁e事，切莫教同事者知之；知則必敗。”其人拜辭，歸新城去了。

    卻說司馬懿在宛城閑住，聞知魏兵累敗于蜀，乃仰天長嘆。懿長子司馬師，字子元；次子司馬昭，字子尚：二人素有大志，通曉兵書。當(dāng)日侍立于側(cè)，見懿長嘆，乃問曰：“父親何為長嘆？”懿曰：“汝輩豈知大事耶？”司馬師曰：“莫非嘆魏主不用乎？”司馬昭笑曰：“早晚必來宣召父親也。”言未已，忽報天使持節(jié)至。懿聽詔畢，遂調(diào)宛城諸路軍馬。忽又報金城太守申儀家人，有機(jī)密事求見。懿喚入密室問之，其人細(xì)說孟達(dá)欲反之事。更有孟達(dá)心腹人李輔并達(dá)外甥鄧賢，隨狀出首。司馬懿聽畢，以手加額曰：“此乃皇上齊天之洪福也！諸葛亮兵在祁山，殺得內(nèi)外人皆膽落；今天子不得已而幸長安，若旦夕不用吾時，孟達(dá)一舉，兩京休矣！此賊必通謀諸葛亮。吾先擒之，諸葛亮定然心寒，自退兵也。”長子司馬師曰：“父親可急寫表申奏天子?！避苍唬骸叭舻仁ブ?，往復(fù)一月之間，事無及矣?！奔磦髁罱倘笋R起程，一日要行二日之路，如遲立斬；一面令參軍梁畿赍檄星夜去新城，教孟達(dá)等準(zhǔn)備征進(jìn)，使其不疑。梁畿先行，懿隨后發(fā)兵。行了二日，山坡下轉(zhuǎn)出一軍，乃是右將軍徐晃。晃下馬見懿，說：“天子駕到長安，親拒蜀兵，今都督何往？”懿低言曰：“今孟達(dá)造反，吾去擒之耳?！被卧唬骸澳吃笧橄蠕h?！避泊笙?，合兵一處。徐晃為前部，懿在中軍，二子押后。又行了二日，前軍哨馬捉住孟達(dá)心腹人，搜出孔明回書，來見司馬懿。懿曰：“吾不殺汝，汝從頭細(xì)說?！逼淙酥坏脤⒖酌鳌⒚线_(dá)往復(fù)之事，一一告說。懿看了孔明回書，大驚曰：“世間能者所見皆同。吾機(jī)先被孔明識破。幸得天子有福，獲此消息：孟達(dá)今無能為矣?！彼煨且勾哕娗靶?。

    卻說孟達(dá)在新城，約下金城太守申儀、上庸太守申耽，克日舉事。耽儀二人佯許之，每日調(diào)練軍馬，只待魏兵到，便為內(nèi)應(yīng)；卻報孟達(dá)言：軍器糧草，俱未完備，不敢約期起事。達(dá)信之不疑。忽報參軍梁畿來到，孟達(dá)迎入城中。畿傳司馬懿將今日：“司馬都督今奉天子詔，起諸路軍以退蜀兵。太守可集本部軍馬聽候調(diào)遣。”達(dá)問曰：“都督何日起程？”畿曰：“此時約離宛城，望長安去了?！边_(dá)暗喜曰：“吾大事成矣！”遂設(shè)宴待了梁畿，送出城外，即報申耽、申儀知道，明日舉事，換上大漢旗號，發(fā)諸路軍馬，徑取洛陽。忽報：“城外塵土沖天，不知何處兵來。”孟達(dá)登城視之，只見一彪軍，打著“右將軍徐晃”旗號，飛奔城下。達(dá)大驚，急扯起吊橋。徐晃坐下馬收拾不住，直來到壕邊，高叫曰：“反賊孟達(dá)，早早受降！”達(dá)大怒，急開弓射之，正中徐晃頭額，魏將救去。城上亂箭射下，魏兵方退。孟達(dá)恰待開門追趕，四面旌旗蔽日，司馬懿兵到。達(dá)仰天長嘆曰：“果不出孔明所料也！”于是閉門堅守。卻說徐晃被孟達(dá)射中頭額，眾軍救到寨中，取了箭頭，令醫(yī)調(diào)治；當(dāng)晚身死，時年五十九歲。司馬懿令人扶柩還洛陽安葬。次日，孟達(dá)登城遍視，只見魏兵四面圍得鐵桶相似。達(dá)行坐不安，驚疑未定，忽見兩路兵自外殺來，旗上大書“申耽”、“申儀”。孟達(dá)只道是救軍到，忙引本部兵大開城門殺出。耽、儀大叫曰：“反賊休走！早早受死！”達(dá)見事變，撥馬望城中便走，城上亂箭射下。李輔、鄧賢二人在城上大罵曰：“吾等已獻(xiàn)了城也！”達(dá)奪路而走，申耽趕來。達(dá)人困馬乏，措手不及，被申耽一槍刺于馬下，梟其首級。余軍皆降。李輔、鄧賢大開城門，迎接司馬懿入城。撫民勞軍已畢，遂遣人奏知魏主曹睿。睿大喜，教將孟達(dá)首級去洛陽城市示眾；加申耽、申儀官職，就隨司馬懿征進(jìn)；命李輔、鄧賢守新城、上庸。卻說司馬懿引兵到長安城外下寨。懿入城來見魏主。睿大喜曰：“朕一時不明，誤中反間之計，悔之無及。今達(dá)造反，非卿等制之，兩京休矣！”懿奏曰：“臣聞申儀密告反情，意欲表奏陛下，恐往復(fù)遲滯，故不待圣旨，星夜而去。若待奏聞，則中諸葛亮之計也?！毖粤T，將孔明回孟達(dá)密書奉上。?？串叄笙苍唬骸扒渲畬W(xué)識，過于孫、吳矣！”賜金鉞斧一對，后遇機(jī)密重事，不必奏聞，便宜行事。就令司馬懿出關(guān)破蜀。懿奏曰：“臣舉一大將，可為先鋒?！鳖Ｔ唬骸扒渑e何人？”懿曰：“右將軍張郃，可當(dāng)此任?！鳖Ｐυ唬骸半拚弥?。”遂命張郃為前部先鋒，隨司馬懿離長安來破蜀兵。正是：既有謀臣能用智，又求猛將助施威。未知勝負(fù)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 第九十五回　馬謖拒諫失街亭　武侯彈琴退仲達(dá)

    更新時間:20071116 7:55:59 本章字?jǐn)?shù):6232

    卻說魏主曹睿令張郃為先鋒，與司馬懿一同征進(jìn)；一面令辛毗、孫禮二人領(lǐng)兵五萬，往助曹真。二人奉詔而去。且說司馬懿引二十萬軍，出關(guān)下寨，請先鋒張郃至帳下曰：“諸葛亮平生謹(jǐn)慎，未敢造次行事。若是吾用兵，先從子午谷徑取長安，早得多時矣。他非無謀，但怕有失，不肯弄險。今必出軍斜谷，來取郿城。若取郿城，必分兵兩路，一軍取箕谷矣。吾已發(fā)檄文，令子丹拒守郿城，若兵來不可出戰(zhàn)；令孫禮、辛毗截住箕谷道口，若兵來則出奇兵擊之?！编A曰：“今將軍當(dāng)于何處進(jìn)兵？”懿曰：“吾素知秦嶺之西，有一條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處皆是漢中咽喉。諸葛亮欺子丹無備，定從此進(jìn)。吾與汝徑取街亭，望陽平關(guān)不遠(yuǎn)矣。亮若知吾斷其街亭要路，絕其糧道，則隴西一境，不能安守，必然連夜奔回漢中去也。彼若回動，吾提兵于小路擊之，可得全勝；若不歸時，吾卻將諸處小路，盡皆壘斷，俱以兵守之。一月無糧，蜀兵皆餓死，亮必被吾擒矣?！睆堗A大悟，拜伏于地曰：“都督神算也！”懿曰：“雖然如此，諸葛亮不比孟達(dá)。將軍為先鋒，不可輕進(jìn)。當(dāng)傳與諸將：循山西路，遠(yuǎn)遠(yuǎn)哨探。如無伏兵，方可前進(jìn)。若是怠忽，必中諸葛亮之計?！睆堗A受計引軍而行。

    卻說孔明在祁山寨中，忽報新城探細(xì)人來到?？酌骷眴救雴栔?xì)作告曰：“司馬懿倍道而行，八日已到新城，孟達(dá)措手不及；又被申耽、申儀、李輔、鄧賢為內(nèi)應(yīng)：孟達(dá)被亂軍所殺。今司馬懿撤兵到長安，見了魏主，同張郃引兵出關(guān)，來拒我?guī)熞??！笨酌鞔篌@曰：“孟達(dá)做事不密，死固當(dāng)然。今司馬懿出關(guān)，必取街亭，斷吾咽喉之路?！北銌枺骸罢l敢引兵去守街亭？”言未畢，參軍馬謖曰：“某愿往?！笨酌髟唬骸敖滞るm小，干系甚重：倘街亭有失，吾大軍皆休矣。汝雖深通謀略，此地奈無城郭，又無險阻，守之極難。”謖曰：“某自幼熟讀兵書，頗知兵法。豈一街亭不能守耶？”孔明曰：“司馬懿非等閑之輩；更有先鋒張郃，乃魏之名將：恐汝不能敵之?！敝q曰：“休道司馬懿、張郃，便是曹睿親來，有何懼哉！若有差失，乞斬全家。”孔明曰：“軍中無戲言?！敝q曰：“愿立軍令狀?！笨酌鲝闹?，謖遂寫了軍令狀呈上?？酌髟唬骸拔崤c汝二萬五千精兵，再撥一員上將，相助你去。”即喚王平分付曰：“吾素知汝平生謹(jǐn)慎，故特以此重任相托。汝可小心謹(jǐn)守此地：下寨必當(dāng)要道之處，使賊兵急切不能偷過。安營既畢，便畫四至八道地理形狀圖本來我看。凡事商議停當(dāng)而行，不可輕易。如所守?zé)o危，則是取長安第一功也。戒之！戒之！”二人拜辭引兵而去?？酌鲗に?，恐二人有失，又喚高翔曰：“街亭東北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兵扎寨。與汝一萬兵，去此城屯扎。但街亭危，可引兵救之?！备呦枰??？酌饔炙迹焊呦璺菑堗A對手，必得一員大將，屯兵于街亭之右，方可防之，遂喚魏延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扎。延曰：“某為前部，理合當(dāng)先破敵，何故置某于安閑之地？’孔明曰：“前鋒破敵，乃偏裨之事耳。今令汝接應(yīng)街亭，當(dāng)陽平關(guān)沖要道路，總守漢中咽喉：此乃大任也，何為安閑乎？汝勿以等閑視之，失吾大事。切宜小心在意！”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乃喚趙云、鄧芝分付曰：“今司馬懿出兵，與舊日不同。汝二人各引一軍出箕谷，以為疑兵。如逢魏兵，或戰(zhàn)、或不戰(zhàn)，以驚其心。吾自統(tǒng)大軍，由斜谷徑取郿城；若得郿城，長安可破矣。”二人受命而去?？酌髁罱S作先鋒，兵出斜谷。

    卻說馬謖、王平二人兵到街亭，看了地勢。馬謖笑曰：“丞相何故多心也？量此山僻之處，魏兵如何敢來！”王平曰：“雖然魏兵不敢來，可就此五路總口下寨；卻令軍士伐木為柵，以圖久計?！敝q曰：“當(dāng)?shù)镭M是下寨之地？此處側(cè)邊一山，四面皆不相連，且樹木極廣，此乃天賜之險也：可就山上屯軍。”平曰：“參軍差矣。若屯兵當(dāng)?shù)?，筑起城垣，賊兵總有十萬，不能偷過；今若棄此要路，屯兵于山上，倘魏兵驟至，四面圍定，將何策保之？”謖大笑曰：“汝真女子之見！兵法云：憑高視下，勢如劈竹。若魏兵到來，吾教他片甲不回！”平曰：“吾累隨丞相經(jīng)陣，每到之處，丞相盡意指教。今觀此山，乃絕地也：若魏兵斷我汲水之道，軍士不戰(zhàn)自亂矣?！敝q曰：“汝莫亂道！孫子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魏兵絕我汲水之道，蜀兵豈不死戰(zhàn)？以一可當(dāng)百也。吾素讀兵書，丞相諸事尚問于我，汝奈何相阻耶！”平曰：“若參軍欲在山上下寨，可分兵與我，自于山西下一小寨，為掎角之勢。倘魏兵至，可以相應(yīng)?！瘪R謖不從。忽然山中居民，成群結(jié)隊，飛奔而來，報說魏兵已到。王平欲辭去。馬謖曰：“汝既不聽吾令，與汝五千兵自去下寨。待吾破了魏兵，到丞相面前須分不得功！”王平引兵離山十里下寨，畫成圖本，星夜差人去稟孔明，具說馬謖自于山上下寨。卻說司馬懿在城中，令次子司馬昭去探前路：若街亭有兵守御，即當(dāng)按兵不行。司馬昭奉令探了一遍，回見父曰：“街亭有兵守把?！避矅@曰：“諸葛亮真乃神人，吾不如也！”昭笑曰：“父親何故自墮志氣耶？男料街亭易取?！避矄栐唬骸叭臧哺页龃舜笱?？”昭曰：“男親自哨見，當(dāng)?shù)啦o寨柵，軍皆屯于山上，故知可破也?！避泊笙苍唬骸叭舯谏缴?，乃天使吾成功矣！”遂更換衣服，引百余騎親自來看。是夜天晴月朗，直至山下，周圍巡哨了一遍，方回。馬謖在山上見之，大笑曰：“彼若有命，不來圍山！”傳令與諸將：“倘兵來，只見山頂上紅旗招動，即四面皆下?！?/br>
    卻說司馬懿回到寨中，使人打聽是何將引兵守街亭?；貓笤唬骸澳笋R良之弟馬謖也?！避残υ唬骸巴接刑撁?，乃庸才耳！孔明用如此人物，如何不誤事！”又問：“街亭左右別有軍否？”探馬報曰：“離山十里有王平安營。”懿乃命張郃引一軍，當(dāng)住王平來路。又令申耽、申儀引兩路兵圍山，先斷了汲水道路；待蜀兵自亂，然后乘勢擊之。當(dāng)夜調(diào)度已定。次日天明，張郃引兵先往背后去了。司馬懿大驅(qū)軍馬，一擁而進(jìn)，把山四面圍定。馬謖在山上看時，只見魏兵漫山遍野，旌旗隊伍，甚是嚴(yán)整。蜀兵見之，盡皆喪膽，不敢下山。馬謖將紅旗招動，軍將你我相推，無一人敢動。謖大怒，自殺二將。眾軍驚懼，只得努力下山來沖魏兵。魏兵端然不動。蜀兵又退上山去。馬謖見事不諧，教軍緊守寨門，只等外應(yīng)。

    卻說王平見魏兵到，引軍殺來，正遇張郃；戰(zhàn)有數(shù)十余合，平力窮勢孤，只得退去。魏兵自辰時困至戌時，山上無水，軍不得食，寨中大亂。嚷到半夜時分，山南蜀兵大開寨門，下山降魏。馬謖禁止不住。司馬懿又令人于沿山放火，山上蜀兵愈亂。馬謖料守不住，只得驅(qū)殘兵殺下山西逃奔。司馬懿放條大路，讓過馬謖。背后張郃引兵追來。趕到三十余里，前面鼓角齊鳴，一彪軍出，放過馬謖，攔住張郃；視之，乃魏延也。延揮刀縱馬，直取張郃。郃回軍便走。延驅(qū)兵趕來，復(fù)奪街亭。趕到五十余里，一聲喊起，兩邊伏兵齊出：左邊司馬懿，右邊司馬昭，卻抄在魏延背后，把延困在垓心。張郃復(fù)來，三路兵合在一處。魏延左沖右突，不得脫身，折兵大半。正危急間，忽一彪軍殺入，乃王平也。延大喜曰：“吾得生矣！”二將合兵一處，大殺一陣，魏兵方退。二將慌忙奔回寨時，營中皆是魏兵旌旗。申耽、申儀從營中殺出。王平、魏延徑奔列柳城，來投高翔。此時高翔聞知街亭有失，盡起列柳城之兵，前來救應(yīng)，正遇延、平二人，訴說前事。高翔曰：“不如今晚去劫魏寨，再復(fù)街亭?！碑?dāng)時三人在山坡下商議已定。待天色將晚，兵分三路。魏延引兵先進(jìn)，徑到街亭，不見一人，心中大疑，未敢輕進(jìn)，且伏在路口等候，忽見高翔兵到，二人共說魏兵不知在何處。正沒理會，又不見王平兵到。忽然一聲炮響，火光沖天，鼓起震地：魏兵齊出，把魏延、高翔圍在垓心。二人往來沖突，不得脫身。忽聽得山坡后喊聲若雷，一彪軍殺入，乃是王平，救了高、魏二人，徑奔列柳城來。比及奔到城下時，城邊早有一軍殺到，旗上大書“魏都督郭淮”字樣。原來郭淮與曹真商議，恐司馬懿得了全功，乃分淮來取街亭；聞知司馬懿、張郃成了此功，遂引兵徑襲列柳城。正遇三將，大殺一陣。蜀兵傷者極多。魏延恐陽平關(guān)有失，慌與王平、高翔望陽平關(guān)來。

    卻說郭淮收了軍馬，乃謂左右曰：“吾雖不得街亭，卻取了列柳城，亦是大功?！币鴱降匠窍陆虚T，只見城上一聲炮響，旗幟皆豎，當(dāng)頭一面大旗，上書“平西都督司馬懿”。懿撐起懸空板，倚定護(hù)心木欄干，大笑曰：“郭伯濟(jì)來何遲也？”淮大驚曰：“仲達(dá)神機(jī)，吾不及也！”遂入城。相見已畢，懿曰：“今街亭已失，諸葛亮必走。公可速與子丹星夜追之。”郭淮從其言，出城而去。懿喚張郃曰：“子丹、伯濟(jì)，恐吾全獲大功，故來取此城池。吾非獨(dú)欲成功，乃僥幸而已。吾料魏延、王平、馬謖、高翔等輩，必先去據(jù)陽平關(guān)。吾若去取此關(guān)，諸葛亮必隨后掩殺，中其計矣。兵法云：歸師勿掩，窮寇莫追。汝可從小路抄箕谷退兵。吾自引兵當(dāng)斜谷之兵。若彼敗走，不可相拒，只宜中途截?。菏癖w重，可盡得也?！睆堗A受計，引兵一半去了。懿下令：“竟取斜谷，由西城而進(jìn)。西城雖山僻小縣，乃蜀兵屯糧之所，又南安、天水、安定三郡總路。若得此城，三郡可復(fù)矣。”于是司馬懿留申耽、申儀守列柳城，自領(lǐng)大軍望斜谷進(jìn)發(fā)。

    卻說孔明自令馬謖等守街亭去后，猶豫不定。忽報王平使人送圖本至?？酌鲉救耄笥页噬蠄D本。孔明就文幾上拆開視之，拍案大驚曰：“馬謖無知，坑陷吾軍矣！”左右問曰：“丞相何故失驚？”孔明曰：“吾觀此圖本，失卻要路，占山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圍合，斷汲水道路，不須二日，軍自亂矣。若街亭有失，吾等安歸？”長史楊儀進(jìn)曰：“某雖不才，愿替馬幼?；亍！笨酌鲗矤I之法，一一分付與楊儀。正待要行，忽報馬到來，說：“街亭、列柳城，盡皆失了！”孔明跌足長嘆曰：“大事去矣！此吾之過也！”急喚關(guān)興、張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千精兵，投武功山小路而行。如遇魏兵，不可大擊，只鼓噪?yún)群?，為疑兵驚之。彼當(dāng)自走，亦不可追。待軍退盡，便投陽平關(guān)去?！庇至顝埣较纫娙バ蘩韯﹂w，以備歸路。又密傳號令，教大軍暗暗收拾行裝，以備起程。又令馬岱、姜維斷后，先伏于山谷中，待諸軍退盡，方始收兵。又差心腹人，分路報與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官吏軍民，皆入漢中。又遣心腹人到冀縣搬取姜維老母，送入漢中。

    孔明分撥已定，先引五千兵退去西城縣搬運(yùn)糧草。忽然十余次飛馬報到，說：“司馬懿引大軍十五萬，望西城蜂擁而來！”時孔明身邊別無大將，只有一班文官，所引五千兵，已分一半先運(yùn)糧草去了，只剩二千五百軍在城中。眾官聽得這個消息，盡皆失色?？酌鞯浅峭?，果然塵土沖天，魏兵分兩路望西城縣殺來?？酌鱾髁睿獭皩㈧浩毂M皆隱匿；諸軍各守城鋪，如有妄行出入，及高言大語者，斬之！大開四門，每一門用二十軍士，扮作百姓，灑掃街道。如魏兵到時，不可擅動，吾自有計。”孔明乃披鶴氅，戴綸巾，引二小童攜琴一張，于城上敵樓前，憑欄而坐，焚香cao琴。

    卻說司馬懿前軍哨到城下，見了如此模樣，皆不敢進(jìn)，急報與司馬懿。懿笑而不信，遂止住三軍，自飛馬遠(yuǎn)遠(yuǎn)望之。果見孔明坐于城樓之上，笑容可掬，焚香cao琴。左有一童子，手捧寶劍；右有一童子，手執(zhí)麈尾。城門內(nèi)外，有二十余百姓，低頭灑掃，傍若無人，懿看畢大疑，便到中軍，教后軍作前軍，前軍作后軍，望北山路而退。次子司馬昭曰：“莫非諸葛亮無軍，故作此態(tài)？父親何故便退兵？”懿曰：“亮平生謹(jǐn)慎，不曾弄險。今大開城門，必有埋伏。我兵若進(jìn)，中其計也。汝輩豈知？宜速退?！庇谑莾陕繁M皆退去?？酌饕娢很娺h(yuǎn)去，撫掌而笑。眾官無不駭然，乃問孔明曰：“司馬懿乃魏之名將，今統(tǒng)十五萬精兵到此，見了丞相，便速退去，何也？”孔明曰：“此人料吾生平謹(jǐn)慎，必不弄險；見如此模樣，疑有伏兵，所以退去。吾非行險，蓋因不得已而用之。此人必引軍投山北小路去也。吾已令興、苞二人在彼等候?！北娊泽@服曰：“丞相之機(jī)，神鬼莫測。若某等之見，必棄城而走矣。”孔明曰：“吾兵止有二千五百，若棄城而走，必不能遠(yuǎn)遁。得不為司馬懿所擒乎？”后人有詩贊曰：“瑤琴三尺勝雄師，諸葛西城退敵時。十五萬人回馬處，土人指點(diǎn)到今疑?！毖杂櫍氖执笮?，曰：“吾若為司馬懿，必不便退也?！彼煜铝睿涛鞒前傩?，隨軍入漢中；司馬懿必將復(fù)來。于是孔明離西城望漢中而走。天水、安定、南安三郡官吏軍民，陸續(xù)而來。

    卻說司馬懿望武功山小路而走。忽然山坡后喊殺連天，鼓聲震地。懿回顧二子曰：“吾若不走，必中諸葛亮之計矣。”只見大路上一軍殺來，旗上大書“右護(hù)衛(wèi)使虎冀將軍張苞”。魏兵皆棄甲拋戈而走。行不到一程，山谷中喊聲震地，鼓角喧天，前面一桿大旗，上書“左護(hù)衛(wèi)使龍驤將軍關(guān)興”。山谷應(yīng)聲，不知蜀兵多少；更兼魏軍心疑，不敢久停，只得盡棄輜重而去。興、苞二人皆遵將令，不敢追襲，多得軍器糧草而歸。司馬懿見山谷中皆有蜀兵，不敢出大路，遂回街亭。

    此時曹真聽知孔明退兵，急引兵追趕。山背后一聲炮響，蜀兵漫山遍野而來：為首大將，乃是姜維、馬岱。真大驚，急退軍時，先鋒陳造已被馬岱所斬。真引兵鼠竄而還。蜀兵連夜皆奔回漢中。卻說趙云、鄧芝伏兵于箕谷道中。聞孔明傳令回軍，云謂芝曰：“魏軍知吾兵退，必然來追。吾先引一軍伏于其后，公卻引兵打吾旗號，徐徐而退。吾一步步自有護(hù)送也。

    卻說郭淮提兵再回箕谷道中，喚先鋒蘇顒分付曰：“蜀將趙云，英勇無敵。汝可小心提防，彼軍若退，必有計也。”蘇顒欣然曰：“都督若肯接應(yīng)，某當(dāng)生擒趙云?！彼煲安咳П?，奔入箕谷。看看趕上蜀兵，只見山坡后閃出紅旗白字，上書“趙云”。蘇顒急收兵退走。行不到數(shù)里，喊聲大震，一彪軍撞出：為首大將，挺槍躍馬，大喝曰：“汝識趙子龍否！”蘇顒大驚曰：“如何這里又有趙云？”措手不及，被云一槍刺死于馬下。余軍潰散。云迤邐前進(jìn)，背后又一軍到，乃郭淮部將萬政也。云見魏兵追急，乃勒馬挺槍，立于路口，待來將交鋒。蜀兵已去三十余里。萬政認(rèn)得是趙云，不敢前進(jìn)，云等得天色黃昏，方才撥回馬緩緩而進(jìn)。郭淮兵到，萬政言趙云英勇如舊，因此不敢近前?；磦髁罱誊娂壁s，政令數(shù)百騎壯士趕來。行至一大林，忽聽得背后大喝一聲曰：“趙子龍在此！”驚得魏兵落馬者百余人，余者皆越嶺而去。萬政勉強(qiáng)來敵，被云一箭射中盔纓，驚跌于澗中。云以槍指之曰：“吾饒汝性命回去！快教郭淮趕來！”萬政脫命而回。云護(hù)送車仗人馬，望漢中而去，沿途并無遺失。曹真、郭淮復(fù)奪三郡，以為己功。卻說司馬懿分兵而進(jìn)。此時蜀兵盡回漢中去了，懿引一軍復(fù)到西城，因問遺下居民及山僻隱者，皆言孔明止有二千五百軍在城中，又無武將，只有幾個文官，別無埋伏。武功山小民告曰：“關(guān)興、張苞，只各有三千軍，轉(zhuǎn)山吶喊，鼓噪驚追，又無別軍，并不敢廝殺?！避不谥患?，仰天嘆曰：“吾不如孔明也！”遂安撫了諸處官民，引兵徑還長安，朝見魏主。睿曰：“今日復(fù)得隴西諸郡，皆卿之功也?！避沧嘣唬骸敖袷癖栽跐h中，未盡剿滅。臣乞大兵并力收川，以報陛下?！鳖４笙?，令懿即便興兵。忽班內(nèi)一人出奏曰：“臣有一計，足可定蜀降吳?！闭牵菏裰袑⑾喾綒w國，魏地君臣又逞謀。未知獻(xiàn)計者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 第九十六回　孔明揮淚斬馬謖　周魴斷發(fā)賺曹休

    更新時間:20071116 7:56:00 本章字?jǐn)?shù):4791

    卻說獻(xiàn)計者，乃尚書孫資也。曹睿問曰：“卿有何妙計？”資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張魯時，危而后濟(jì)；常對群臣曰：南鄭之地，真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xue，非用武之地。今若盡起天下之兵伐蜀，則東吳又將入寇。不如以現(xiàn)在之兵，分命大將據(jù)守險要，養(yǎng)精蓄銳。不過數(shù)年，中國日盛，吳、蜀二國必自相殘害：那時圖之，豈非勝算？乞陛下裁之?！鳖Ｄ藛査抉R懿曰：“此論若何？懿奏曰：“孫尚書所言極當(dāng)?！鳖闹卜謸苤T將守把險要，留郭淮、張郃守長安。大賞三軍，駕回洛陽。卻說孔明回到漢中，計點(diǎn)軍士，只少趙云、鄧芝，心中甚憂；乃令關(guān)興、張苞，各引一軍接應(yīng)。二人正欲起身，忽報趙云、鄧芝到來，并不曾折一人一騎；輜重等器，亦無遺失?？酌鞔笙?，親引諸將出迎。趙云慌忙下馬伏地曰：“敗軍之將，何勞丞相遠(yuǎn)接？”孔明急扶起，執(zhí)手而言曰：“是吾不識賢愚，以致如此！各處兵將敗損，惟子龍不折一人一騎，何也？”鄧芝告曰：“某引兵先行，子龍獨(dú)自斷后，斬將立功，敵人驚怕，因此軍資什物，不曾遺棄?！笨酌髟唬骸罢鎸④娨?！”遂取金五十斤以贈趙云，又取絹一萬匹賞云部卒。云辭曰：“三軍無尺寸之功，某等俱各有罪；若反受賞，乃丞相賞罰不明也。且請寄庫，候今冬賜與諸軍未遲?！笨酌鲊@曰：“先帝在日，常稱子龍之德，今果如此！”乃倍加欽敬。

    忽報馬謖、王平、魏延、高翔至。孔明先喚王平入帳，責(zé)之曰：“吾令汝同馬謖守街亭，汝何不諫之，致使失事？”平曰：“某再三相勸，要在當(dāng)?shù)乐脸?，安營守把。參軍大怒不從，某因此自引五千軍離山十里下寨。魏兵驟至，把山四面圍合，某引兵沖殺十余次，皆不能入。次日土崩瓦解，降者無數(shù)。某孤軍難立，故投魏文長求救。半途又被魏兵困在山谷之中，某奮死殺出。比及歸寨，早被魏兵占了。及投列柳城時，路逢高翔，遂分兵三路去劫魏寨，指望克復(fù)街亭。因見街亭并無伏路軍，以此心疑。登高望之，只見魏延、高翔被魏兵圍住，某即殺入重圍，救出二將，就同參軍并在一處。某恐失卻陽平關(guān)，因此急來回守。非某之不諫也。丞相不信，可問各部將校?！笨酌骱韧耍謫抉R謖入帳。

    謖自縛跪于帳前?？酌髯兩唬骸叭曜杂罪栕x兵書，熟諳戰(zhàn)法。吾累次丁寧告戒：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領(lǐng)此重任。汝若早聽王平之言，豈有此禍？今敗軍折將，失地陷城，皆汝之過也！若不明正軍律，何以服眾？汝今犯法，休得怨吾。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給與祿糧，汝不必掛心?！边匙笥彝瞥鰯刂Ｖq泣曰：“丞相視某如子，某以丞相為父。某之死罪，實已難逃；愿丞相思舜帝殛鯀用禹之義，某雖死亦無恨于九泉！”言訖大哭?？酌鲹]淚曰：“吾與汝義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囑。”左右推出馬謖于轅門之外，將斬。參軍蔣琬自成都至，見武士欲斬馬謖，大驚，高叫：“留人！”入見孔明曰：“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謀之臣，豈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孫武所以能制勝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爭，兵戈方始，若復(fù)廢法，何以討賊耶？合當(dāng)斬之?！表汈В涫揩I(xiàn)馬謖首級于階下。孔明大哭不已。蔣琬問曰：“今幼常得罪，既正軍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為馬謖而哭。吾想先帝在白帝城臨危之時，曾囑吾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今果應(yīng)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將士，無不流涕。馬謖亡年三十九歲，時建興六年夏五月也。后人有詩曰：“失守街亭罪不輕，堪嗟馬謖枉談兵。轅門斬首嚴(yán)軍法，拭淚猶思先帝明?！?/br>
    卻說孔明斬了馬謖，將首級遍示各營已畢，用線縫在尸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將謖家小加意撫恤，按月給與祿米。于是孔明自作表文，令蔣琬申奏后主，請自貶丞相之職。琬回成都，入見后主，進(jìn)上孔明表章。后主拆視之。表曰：“臣本庸才，叨竊非據(jù)，親秉旄鉞，以勵三軍。不能訓(xùn)章明法，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之闕，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洞呵铩坟?zé)帥，臣職是當(dāng)。請自貶三等，以督厥咎。臣不勝慚愧，俯伏待命！”后主覽畢曰：“勝負(fù)兵家常事，丞相何出此言？”侍中費(fèi)祎奏曰：“臣聞治國者，必以奉法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丞相敗績，自行貶降，正其宜也。”后主從之，乃詔貶孔明為右將軍，行丞相事，照舊總督軍馬，就命費(fèi)祎赍詔到漢中。

    孔明受詔貶降訖，祎恐孔明羞赧，乃賀曰：“蜀中之民，知丞相初拔四縣，深以為喜。”孔明變色曰：“是何言也！得而復(fù)失，與不得同。公以此賀我，實足使我愧赧耳。”祎又曰：“近聞丞相得姜維，天子甚喜?！笨酌髋唬骸氨鴶熯€，不曾奪得寸土，此吾之大罪也。量得一姜維，于魏何損？”祎又曰：“丞相現(xiàn)統(tǒng)雄師數(shù)十萬，可再伐魏乎？”孔明曰：“昔大軍屯于祁山、箕谷之時，我兵多于賊兵，而不能破賊，反為賊所破：此病不在兵之多寡，在主將耳。今欲減兵省將，明罰思過，較變通之道于將來；如其不然，雖兵多何用？自今以后，諸人有遠(yuǎn)慮于國者，但勤攻吾之闕，責(zé)吾之短，則事可定，賊可滅，功可翹足而待矣?！辟M(fèi)祎諸將皆服其論。費(fèi)祎自回成都。

    孔明在漢中，惜軍愛民，勵兵講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積糧草，預(yù)備戰(zhàn)筏，以為后圖。細(xì)作探知，報入洛陽，魏主曹睿聞知，即召司馬懿商議收川之策。懿曰：“蜀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蜀兵必不出；若我軍深入其地，彼守其險要，急切難下。”睿曰：“倘蜀兵再來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算定今番諸葛亮必效韓信暗度陳倉之計。臣舉一人往陳倉道口，筑城守御，萬無一失：此人身長九尺，猿臂善射，深有謀略。若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當(dāng)之?！鳖４笙玻瑔栐唬骸按撕稳艘?？”懿奏曰：“乃太原人，姓郝，名昭，字伯道，現(xiàn)為雜號將軍，鎮(zhèn)守河西?！鳖闹雍抡褳殒?zhèn)西將軍，命守把陳倉道口，遣使持詔去訖。

    忽報揚(yáng)州司馬大都督曹休上表，說東吳鄱陽太守周魴，愿以郡來降，密遣人陳言七事，說東吳可破，乞早發(fā)兵取之。睿就御床上展開，與司馬懿同觀。懿奏曰：“此言極有理，吳當(dāng)滅矣！臣愿引一軍往助曹休?！焙霭嘀幸蝗诉M(jìn)曰：“吳人之言，反覆不一，未可深信。周魴智謀之士，必不肯降，此特誘兵之詭計也。”眾視之，乃建威將軍賈逵也。懿曰：“此言亦不可不聽，機(jī)會亦不可錯失?！蔽褐髟唬骸爸龠_(dá)可與賈逵同助曹休?！倍祟I(lǐng)命去訖。于是曹休引大軍徑取皖城；賈逵引前將軍滿寵、東莞太守胡質(zhì)，徑取陽城，直向東關(guān)；司馬懿引本部軍徑取江陵。卻說吳主孫權(quán)，在武昌東關(guān)，會多官商議曰：“今有鄱陽太守周魴密表，奏稱魏揚(yáng)州都督曹休，有人寇之意。今魴詐施詭計，暗陳七事，引誘魏兵深入重地，可設(shè)伏兵擒之。今魏兵分三路而來，諸卿有何高見？”顧雍進(jìn)曰：“此大任非陸伯言不敢當(dāng)也?！睓?quán)大喜，乃召陸遜，封為輔國大將軍、平北都元帥，統(tǒng)御林大兵，攝行王事：授以白旄黃鉞，文武百官，皆聽約束。權(quán)親自與遜執(zhí)鞭。遜領(lǐng)命謝恩畢，乃保二人為左右都督，分兵以迎三道。權(quán)問何人。遜曰：“奮威將軍朱桓，綏南將軍全琮，二人可為輔佐?！睓?quán)從之，即命朱桓為左都督，全琮為右都督，于是陸遜總率江南八十一州并荊湖之眾七十余萬，令朱桓在左，全琮在右。遜自居中，三路進(jìn)兵。朱桓獻(xiàn)策曰：“曹休以親見任，非智勇之將也。今聽周魴誘言，深入重地，元帥以兵擊之，曹休必敗。敗后必走兩條路：左乃夾石，右乃掛車。此二條路，皆山僻小徑，最為險峻。某愿與全子璜各引一軍，伏于山險，先以柴木大石塞斷其路，曹休可擒矣。若擒了曹休，便長驅(qū)直進(jìn)，唾手而得壽春，以窺許、洛，此萬世一時也?！边d曰：“此非善策，吾自有妙用?！庇谑侵旎笐巡黄蕉?。遜令諸葛瑾等拒守江陵，以敵司馬懿。諸路俱各調(diào)撥停當(dāng)。卻說曹休兵臨皖城，周魴來迎，徑到曹休帳下。休問曰：“近得足下之書，所陳七事，深為有理，奏聞天子，故起大軍三路進(jìn)發(fā)。若得江東之地，足下之功不小。有人言足下多謀，誠恐所言不實。吾料足下必不欺我。”周魴大哭，急掣從人所佩劍欲自刎。休急止之。魴仗劍而言曰：“吾所陳七事，恨不能吐出心肝。今反生疑，必有吳人使反間之計也。若聽其言，吾必死矣。吾之忠心，惟天可表！”言訖，又欲自刎。曹休大驚，慌忙抱住曰：“吾戲言耳，足下何故如此！”魴乃用劍割發(fā)擲于地曰：“吾以忠心待公，公以吾為戲，吾割父母所遺之發(fā)，以表此心！”曹休乃深信之，設(shè)宴相待。席罷，周魴辭去。忽報建威將軍賈逵來見，休令入，問曰：“汝此來何為？”逵曰：“某料東吳之兵，必盡屯于皖城。都督不可輕進(jìn)，待某兩下夾攻，賊兵可破矣?！毙菖唬骸叭暧麏Z吾功耶？”逵曰：“又聞周魴截發(fā)為誓，此乃詐也，昔要離斷臂，刺殺慶忌。未可深信?！毙荽笈唬骸拔嵴M(jìn)兵，汝何出此言以慢軍心！”叱左右推出斬之。眾將告曰：“未及進(jìn)兵，先斬大將，于軍不利。且乞暫免?！毙輳闹瑢①Z逵兵留在寨中調(diào)用，自引一軍來取東關(guān)。時周魴聽知賈逵削去兵權(quán)，暗喜曰：“曹休若用賈逵之言，則東吳敗矣！今天使我成功也！”即遣人密到皖城，報知陸遜。遜喚諸將聽令曰：“前面石亭，雖是山路，足可埋伏。早先去占石亭闊處，布成陣勢，以待魏軍。”遂令徐盛為先鋒，引兵前進(jìn)。卻說曹休命周魴引兵而進(jìn)，正行間，休問曰：“前至何處？”魴曰：“前面石亭也，堪以屯兵?！毙輳闹炻蚀筌姴④囌痰绕?，盡赴石亭駐扎。次日，哨馬報道：“前面吳兵不知多少，據(jù)住山口?！毙荽篌@曰：“周魴言無兵，為何有準(zhǔn)備？”急尋魴問之。人報周魴引數(shù)十人，不知何處去了。休大悔曰：“吾中賊之計矣！雖然如此，亦不足懼！”遂令大將張普為先鋒，引數(shù)千兵來與吳兵交戰(zhàn)。兩陣對圓，張普出馬罵曰：“賊將早降！”徐盛出馬相迎。戰(zhàn)無數(shù)合，普抵?jǐn)巢蛔?，勒馬收兵，回見曹休，言徐盛勇不可當(dāng)。休曰：“吾當(dāng)以奇兵勝之?！本土顝埰找f軍伏于石亭之南，又令薛喬引二萬軍伏于石亭之北?！懊魅瘴嶙砸磺П鶓?zhàn)，卻佯輸詐敗，誘到北山之前，放炮為號，三面夾攻，必獲大勝?！倍⑹苡?，各引二萬軍到晚埋伏去了。卻說陸遜喚朱桓、全琮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萬軍，從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后，放火為號；吾親率大軍從中路而進(jìn)：可擒曹休也?！碑?dāng)日黃昏，二將受計引兵而進(jìn)。二更時分，朱桓引一軍正抄到魏寨后，迎著張普伏兵。普不知是吳兵，徑來問時，被朱桓一刀斬于馬下。魏兵便走?；噶詈筌姺呕?。全琮引一軍抄到魏寨后，正撞在薛喬陣?yán)铮湍抢锎髿⒁魂?。薛喬敗走，魏兵大損，奔回本寨。后面朱桓、全琮兩路殺來。曹休寨中大亂，自相沖擊。休慌上馬，望夾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隊軍馬，從正路殺來。魏兵死者不可勝數(shù)，逃命者盡棄衣甲。曹休大驚，在夾石道中奮力奔走。忽見一彪軍從小路沖出，為首大將，乃賈逵也。休驚慌少息，自愧曰：“吾不用公言，果遭此??！”逵曰：“都督可速出此道：若被吳兵以木石塞斷，吾等皆危矣！”于是曹休驟馬而行，賈逵斷后。逵于林木盛茂處，及險峻小徑，多設(shè)旌旗以為疑兵。及至徐盛趕到，見山坡下閃出旗角，疑有埋伏，不敢追趕，收兵而回。因此救了曹休。司馬懿聽知休敗，亦引兵退去。

    卻說陸遜正望捷音，須臾，徐盛、朱桓、全琮皆到。所得車仗、牛馬、驢騾、軍資、器械，不計其數(shù)，降兵數(shù)萬余人。遜大喜，即同太守周魴并諸將班師還吳。吳主孫權(quán)，領(lǐng)文武官僚出武昌城迎接，以御蓋覆遜而入。諸將盡皆升賞。權(quán)見周魴無發(fā)，慰勞曰：“卿斷發(fā)成此大事，功名當(dāng)書于竹帛也?！奔捶庵荇櫈殛P(guān)內(nèi)侯；大設(shè)筵會，勞軍慶賀。陸遜奏曰：“今曹休大敗，魏已喪膽；可修國書，遣使入川，教諸葛亮進(jìn)兵攻之?！睓?quán)從其言，遂遣使赍書入川去。正是：只因東國能施計，致令西川又動兵。未知孔明再來伐魏，勝負(fù)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正文 第九十七回　討魏國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維詐獻(xiàn)書

    更新時間:20071116 7:56:00 本章字?jǐn)?shù):5047

    卻說蜀漢建興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東吳陸遜大破于石亭，車仗馬匹，軍資器械，并皆罄盡，休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