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澤愣了下，認(rèn)真地問：“要怎么做？”

    “關(guān)心他，問候他，這沒錯，但要有個度。你要學(xué)會幫助他成長，也就是說，把他當(dāng)成你的孩子，但不可以溺愛，要讓他自己學(xué)會走出來，你可以去引導(dǎo)，但不能過多干涉?！?/br>
    “我這么說是一點(diǎn)私心也沒有的，但你也要考慮清楚，也有可能他最后康復(fù)了，但是不會選擇和你在一起，你付出的這些到底要不要回報，你自己再好好想想?！?/br>
    李mama那晚跟李牧澤說了很多，很多話。

    最后，她鄭重其事地說：“mama同意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希望只能眠眠自己給自己，很有可能到了最后我們都會失敗，我希望你能在情況沒有走向最糟的時候及時退出，這對你對他都好。”

    外面的天空是藍(lán)色的，一切都明媚，軟軟的風(fēng)在跟不存在的星說著我愛你。

    李牧澤在教室里陷入思索，他對母親說的話感到震撼，有太多太多內(nèi)容是他過去不曾涉及的，他還沒有完全準(zhǔn)備好。

    但時間好像不容他遲疑了，就在這時，一個同學(xué)突然走進(jìn)教室和旁人說：

    “沈聽眠來了，現(xiàn)在就和他mama在辦公室呢！”

    第36章 8

    風(fēng)溫溫地，拍在沈聽眠的肩上。

    外面圍了幾個同學(xué)在往辦公室里眺望，他們并不知道沈聽眠和母親與老師交流著什么，但那意味著的可能并不多，似乎哪種都包含著拉鋸的無奈。

    李牧澤也在這些人里，他個頭高，看得遠(yuǎn)，但還是因為焦急而不時踮起腳。

    沈聽眠瘦了很多，他穿的很厚，即使溫度還沒有那樣低，他就穿上了毛衣，還披著件毛呢外套，露出來的手腕瘦削蒼白，微微翻過來時，可以看見亂七八糟的傷痕。

    他已經(jīng)不再去掩飾，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不幸，他必須承受著同情或是探究的目光。

    李牧澤恍若隔世，沈聽眠驟然的出現(xiàn)好像夏天的一個舊夢，倉促吹進(jìn)了他荒涼的秋天里。

    不知這算什么，班主任突然往門口看了眼，指著他說：“李牧澤，來?！?/br>
    李牧澤停頓了一下，迫不及待從人流中跨過去，沈聽眠的目光迎過來時，他并沒有什么異樣，只是捏緊了拳頭。

    “他同桌一直給他保管東西?！崩习鄬︵嵨挠⒄f，“讓他帶著去拿吧?！?/br>
    “再去找?guī)讉€同學(xué)幫忙?！崩习噙@么對李牧澤交代。

    李牧澤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他們走出門口的時候，李牧澤冷冷瞥了眼圍觀的同學(xué)們，這時好巧不巧，上課鈴響了，走廊瞬間就空了。

    李牧澤帶著沈聽眠往樓下走，他敏銳地感受到沈聽眠的拘謹(jǐn)和茫然，他覺得他們需要私密的空間讓他放松下來。

    沈聽眠走得很慢，還有點(diǎn)跛腳，他的嘴巴埋在高領(lǐng)毛衣里，眼睛不安地轉(zhuǎn)動著：“書在下面嗎？”

    李牧澤想，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聽過沈聽眠的聲音了，他沒有回答沈聽眠。

    但沈聽眠所有浪漫的設(shè)想都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他局促地又問了一遍，李牧澤才回答了個“嗯”。

    沈聽眠依然跟著他在走，即使他的惶恐彌漫在空氣里，但還是乖巧地跟在李牧澤身后走，這或許同樣可以理解為信任，李牧澤用眼睛的余光捕捉到沈聽眠陌生又熟悉的影子，他們一起上下樓，就好像什么都沒有變過。他依然是得到心上人的少年，有著平凡的雀躍和快樂。

    他們走到二樓的空教室，沈聽眠在門口躊躇，他猶豫不決，而李牧澤走進(jìn)去又轉(zhuǎn)過身，見他局促不安的樣子，便伸出手拉住他。

    沈聽眠渾身一抖，他扒著門邊，因為這個動作駭然不已，倉促后退了兩步，神色大變。

    李牧澤愣了下，朝他走了半步，沈聽眠突地閉上了眼睛，臉色越發(fā)顯得蒼白。

    “你認(rèn)為我要打你嗎？”

    李牧澤不可思議地問道，他另一只手依然握在門把上，用克制的力量慢慢地、重重地扣上，而握著沈聽眠的手則輕輕又扯了下，把沈聽眠拉近。

    沈聽眠的身體繃得很緊，他退到門上，掙扎著說：“我不想這樣?！?/br>
    李牧澤覺得沈聽眠的手很冷，就好像怎么捂都是捂不熱的。

    他把沈聽眠的手放開，看著他一臉惶然的模樣，緩緩吸了口氣：“你為什么這么怕我？”

    “對不起，”沈聽眠跟他道歉，他始終低垂著眼睛，不去看李牧澤，說兩句話還要咳嗽幾聲，背脊微微彎著，“你把書給我，我自己搬?！?/br>
    他朝前走，就是李牧澤的懷。

    李牧澤急促而又潦草地往前貼了上來，喘著氣問他：“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我們，我們已經(jīng)這么久沒有見面了?！?/br>
    沈聽眠看上去很脆弱，眼睛撲閃著，臉從領(lǐng)子里露出來，嘴巴一點(diǎn)血色也沒有。他并不知道怎么跟李牧澤描述，他感覺到所有所有都陌生又熟悉，治療的這段歲月讓他與世隔絕，猝然又進(jìn)入這片讓他曾經(jīng)萬念俱灰的領(lǐng)域，會讓他很不安。

    他同樣不知道該怎么告訴李牧澤，李牧澤和他想象中不一樣了。他們分開了一段時間，并不長，僅此而已，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以后怕是更難熬?；蛟S是李牧澤確實變了，也或許是治療的副作用和后遺癥讓沈聽眠變得躡手躡腳，最終他在面對李牧澤時充滿了不安，他感到害怕，不知道李牧澤會怎么對待他，又矛盾地感知不會有真正的危險，與此同時，他還感到難以啟齒的愧疚。他不能說實話，他的記憶鏈條被硬生生切斷了幾節(jié)，最近的很多事情，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