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鴻
周信鴻執(zhí)意要留豫王殿下和秦素北吃午飯,還命人收拾了兩間上好的客房供他們休息,兩人也就恭敬不如從命地在周家待了下來。 周立成的喪葬和糧行的雜事都還需要周信鴻處理,他將客人安頓好以后便先行告辭,留了席和頌與秦素北在花園里賞花。 “周家的花園是修的比豫王府的好看?!痹趫@中溜達了半圈,秦素北察覺到席和頌數(shù)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開口道。 豫王回京也不過才一年多,又不是個吟詩作賦、把酒當歌的風(fēng)雅人,京里隨便一個大戶人家的后園,基本都修葺的比豫王府要好。 “你要是喜歡,回去我就找人重新修整后院。”席和頌接了話。 “殿下自己喜歡就行,反正我又欣賞不來這些花花草草?!鼻厮乇庇煤敛辉谝獾目谖谴鸬馈?/br> “阿北,”席和頌頓住腳步,“剛才我說話是沖了一點,但是我……我以后會注意的,你能不能別生氣了?” 秦素北也停下腳步去看他。 席和頌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目光向下垂了垂,然后又鼓起勇氣重新抬起眼皮,對上了秦素北的眼睛:“對不起?!?/br> “我沒有生你的氣?!鼻厮乇睆澠鹧畚残α诵Γ植皇切『⒆?,怎么會聽不懂剛才豫王殿下的“怒斥”里滿滿都是擔憂。 “我只是有點嫌棄自己太弱了?!彼p輕嘆了口氣。 “怎么會呢,”席和頌連忙搖搖頭,“你忘了你可以以掌為劍么?那可是你自創(chuàng)的劍法,在你的這個年紀和武學(xué)基礎(chǔ),能創(chuàng)作出一套邏輯嚴密、融會貫通的全新劍法,不是天賦異稟是做不到的?!?/br> 秦素北伸出兩根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小嘴兒真甜?!?/br> “我是認真的?!毕晚炚?。 秦素北的指尖正在他下巴上游走畫圈圈,他一張口,一不小心正好戳進了他雙唇之間,指甲磕在牙齒上還發(fā)出了一聲清脆的“咔”。 席和頌突然想起她上次咬過自己的手掌,于是帶著幾分“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的心情,報復(fù)似的向前探了探脖子,在她的食指上磨出了一排牙印。 “……我怎么那么嫌棄你的口水呢,好惡心啊?!鼻厮乇狈词衷谒樕蠑Q了一把,笑罵道。 就在這時,隔著郁郁蔥蔥的花架,兩人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窸窣聲,還有一個年輕女孩的說話聲:“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您又幫不上什么忙。” 然后是周信雪的聲音:“我偏要去,就算幫不上忙我也要讓那些狗東西知道,我們周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可是少爺說……” “沒有可是!” “小周小.姐,”秦素北與席和頌對視了一眼,開口叫住了她,“發(fā)生什么事了,需要幫忙嗎?” 他們與周信雪之間只隔了一條小岔路,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周信雪與她的丫鬟面前。 豫王殿下抓獲了殺人兇手,又受邀留在府上用午膳的事情周信雪已經(jīng)聽說,加之還有拄著拐杖這樣的明顯特征,她連忙領(lǐng)著丫鬟跪了下去,向席和頌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席和頌擺擺手示意她們二人起身,“發(fā)生什么事了?” 周信雪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說起糟心的事便忍不住唇角下撇,費了好大勁才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原來京城的四大糧行彼此之間一直明爭暗斗,眼瞎周立成突然辭世,周信鴻只是個對糧行生意一知半解的少年,其他三家立刻聯(lián)合了周家旁支的親戚長輩,里應(yīng)外合、由內(nèi)而外的企圖將周家家產(chǎn)和德鑫糧行一并吞下。 昨日大理寺的衙役們?nèi)∽C完畢離開之后,他們已經(jīng)過來鬧過一次了。 “這也太過分了。”秦素北皺皺眉頭,看向了席和頌。 商場上的對家趁機打擊也就罷了,怎么連周家本家人也要趁亂分一杯羹? 她想起之前師父意外去世的時候,她才只有十歲,最小的幾個孩子還不會牙牙學(xué)語,守著浮生閣那一棟大宅,那時的大宅還不像后來那樣被賣的空空蕩蕩,四周的街坊鄰居也沒有一個人對他們動過歹心,反而能幫得上忙的地方都會盡力幫一把。 仗義每從屠狗輩。 周信雪默默垂下頭,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眼睛里的緊張和期待——要是豫王殿下肯幫忙,那些人一定都不敢再欺負他們兄妹兩個了——可是豫王殿下憑什么幫忙呢? 她想起自己之前對秦素北的態(tài)度,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 “那些人可是又來鬧事了?周小.姐,帶我們過去瞧瞧吧?!毕晚灥穆曇粼谒呿懫稹?/br> “多謝豫王殿下!”周信雪長長松了口氣,喜出望外道。 . 他們一行來到周家的正廳時,廳里正擠滿了來“找事”的人,周信鴻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面沉如水,一言未發(fā),任由周圍的人七嘴八舌。 “信鴻,你和信雪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伯伯難道會害你們嗎?把店面租給李掌柜,每月領(lǐng)分紅,又不用cao心又有錢可賺。” “小周掌柜,聽德鑫的伙計們說,自周老板去世以后,德鑫的流水便一直在虧本,周家家大業(yè)大,當然不在乎這幾日虧了一點小錢,但是長此以往……” “小周掌柜,實不相瞞,在下已經(jīng)說服了德鑫許多伙計,眼下他們只愿意跟著我做事,如果小周掌柜不肯將店面盤租,怕是要重新招人了?!?/br> “信鴻,今年田莊的收成不是很好,佃農(nóng)的要價比往年高了三成,幸好表舅在莊子里有熟人,才得以原價進了貨,不如以后進貨的事情,就全權(quán)交給表舅管理如何?” 周信雪只聽了幾句,便氣得手指都開始發(fā)抖,要不是在豫王殿下不敢造次,她恨不得撲上去一個一個咬死這群不要臉的家伙。 秦素北看了周信雪身后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刻會意,連忙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豫王殿下在此,不得放肆!” 沸沸揚揚的正廳霎那間安靜下來。 “豫王爺?!敝苄砒櫰鹕恚聪蛳晚灥哪抗庥行@訝,再看到旁邊的周信雪,眼里又多了幾分無奈的寵溺,“是舍妹無禮,讓王爺看笑話了。” 而剛才說話的那些商場對手、周家旁支,早烏泱泱跪倒了一片。 周立成之前不還碰瓷過豫王門下那個叫秦素北的女俠嗎?后來還被揭穿了,豫王跟秦素北感情深厚,沒有因此打壓周家已經(jīng)是仁慈了,怎么還幫周信鴻出面了呢? 眾人低頭交換了一下眼色,心里皆是十分不解。 . 有豫王殿下坐鎮(zhèn),前來鬧事的眾人很快就退了個干干凈凈。 “就這么放他們走嗎?都不用罰他們的嗎?”周信雪湊近兄長的耳朵,小聲抱怨道。 “他們無非是為了利益欺軟怕硬而已,知道豫王殿下肯為我們做主,就不敢再亂來了?!敝苄砒櫹蛩忉尩?。 周信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便由周信鴻領(lǐng)著,兩人一起跪倒在席和頌面前。 “豫王殿下若不嫌棄,草民懇請能在豫王府謀一份差事。”他說。 席和頌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豫王殿下對周家有恩,草民想要報恩,這是其一,”周信鴻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fā)誠懇,“至于其二,就如殿下所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與舍妹二人突然繼承偌大家業(yè),眼紅之人不在少數(shù),我們需要殿下的庇護?!?/br> 席和頌:“豫王府一直在招府兵,周公子如果不嫌棄的話,便過來罷?!?/br> “多謝殿下!”周信鴻大喜。 周信雪卻是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等到席和頌與秦素北離開正廳繼續(xù)去看花,她便忍不住疑疑惑惑地開口:“哥哥這么高興干嘛,府兵……那不就是下人嗎?” “那你想我去干嘛呢?”周信鴻似被她逗樂了。 “可是……”周信雪咬咬下唇,“我覺得憑哥哥的本事,做個親王府兵太大材小用了?!?/br> “豫王不同于別的皇親國戚,”周信鴻搖搖頭,在她頭上摸了一把,“他駐守邊關(guān)多年,與蒙古國交戰(zhàn)無數(shù),是當之無愧的戰(zhàn)神,就算是他的府兵,每一個放到戰(zhàn)場上都可以以一當十。” “是嗎?”周信雪仍舊有些悶悶不樂,“但是府兵當?shù)筋^不也就是個小兵么?我還是希望哥哥可以做官,哥哥好歹也是德鑫糧行的繼承人誒……” “糧行將來是你的,我早就說過不要,是當真的,”周信鴻俯身,直視了周信雪的眼睛,認認真真地保證道,“至于我么,豫王看人從來不看出身貴賤,對于有才識的人也一向不吝提拔,如今朝中五品以上的武將,從他府上出來的就不下五個。” “所以哥哥如果做的好,豫王殿下喜歡哥哥,就會推薦哥哥做官,連武舉都不用考了?”周信雪聽懂了他的意思,頓時眼睛一亮。 “是啊?!敝苄砒櫽悬c無語自己meimei張口閉口只知道“做官做官”的,他投入豫王門下,可不是為了名利那么庸俗的東西,但家里最近發(fā)生了太多事,她只要心情能好些他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