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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秋登時噤聲,啞口無言。 要是這件事成了,他還鬧什么! 顧停不是那么好殺的,霍琰不允許,他身邊的人也不允許,別說出行跟隨的鎮(zhèn)北軍親衛(wèi),連他的長隨都心思靈敏,武功不俗,想要找機會殺了,何其困難! 自知失態(tài),宋時秋手指上額角,牙關緊要:“抱歉,我只是太著急……” 江暮云阻了他的話:“皇上不必跟我解釋,您是天子,高高在上,富有四海,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事事問我意見,豈不像傀儡了?” 這話說的頗有攻擊性,一點都不客氣,宋時秋姿態(tài)卻更低了,眼神有些慌亂:“我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江暮云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皇上說沒有,便沒有吧?!?/br> 不認錯,不改正,不哄人,甚至心里還窩著火。 宋時秋看到他這個樣子就來氣,臉色又陰了下來,難道還要朕千方百計哄你巴結你嗎! “你少一副死人臉,我委屈我可憐以退為進是么?當誰不會!江暮云你可別忘了,你的本事,可是朕教給你的!” 殿內久久靜默,無人說話,氣氛越來越緊繃。 直到快要受不了時,江暮云才淡淡開口:“既然我會的,你都會,為什么不自己來?為什么帝位要我謀劃,大事要我謀局,細節(jié)要我查漏補缺,人心要我收攏,所有一切,都要我來幫你?” 這么厲害,為什么不自己做? “為什么從始至終,你只有我一個人?真的是專情?還是——太懶?” 以為吃定了一個聰明人,就可以一勞永逸了么? “你……你怎么敢……” 說這樣的話! 宋時秋跌坐在龍椅。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蠢貨,從小就聰明,不知被多少人贊過有靈氣,想得多,打算也長遠,認識江暮云,引誘江暮云,成功把自己藏起來,至今仍是他最驕傲的事,什么時候起,一切就變了呢? 他比江暮云大八歲,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是個可造之材,之后慢慢觀察,越看越篤定,決心培養(yǎng)起來給自己用。江暮云果然沒讓他失望,看他的眼神一天一天不一樣,對他越來越好,未來發(fā)展方向也全部符合他期待,用的越來越順手,而自己因為身世,周邊始終有危險,干脆就換了個身份隱在江暮云旁邊,將所有一切都交給了他。 這十多年來,他一直做的很好,情感中的矛盾處理也得心應手,江暮云從未相負,他便也越來越篤定,此后一生,怕再不會有波瀾,江暮云到死都會是他的人。 因為太過養(yǎng)尊處優(yōu),太過自信自身吸引力,情感算計的手段又是最簡單最方便的手段,他好像真的一點點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樣子。 忘了當年自己怎樣的艱難過,忘了自己怎樣發(fā)著光,吸引著別人,忘了別人最初喜歡的,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他。 別人青出于藍勝于藍,慢慢變成人群人發(fā)光的那個,他卻一點點把自己給丟了,太多東西不熟悉不適合,太多事不會做不知從哪里下手……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有些事實很殘酷,再不愿面對,始終也是要承認的。 宋時秋咬了牙,深吸一口氣,不想再粉飾太平,盡量平心靜氣:“朕知你喜歡顧停,不必否認,朕看的出來,但天下誰人都可以,獨獨他不行,顧停必須死。過往種種,朕都可以不計較,你是什么樣的人朕心里清楚,朕是什么人你也明白,只要顧停死,過往一切皆不追究,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彼此支撐,江山共享,他若不死——” 宋時秋冷笑一聲:“這一回危局朕過不去,自然什么都干不了,要是這回趟過去了,朕沒事,仍然坐在這個位置,你就替他去死!” 江暮云唇角繃緊:“皇上威嚴越發(fā)日盛,真是讓人惶恐呢。” “你在怪朕丟了初心嗎?可是誰讓朕扔了初心的!” 宋時秋走下臺階,去拉江暮云的手。 江暮云躲過了。 宋時秋笑的諷刺:“你看,你現(xiàn)在連碰都不讓我碰了,有什么臉怪我!到底是誰在拒絕!” 江暮云:“您是天子,龍體貴重?!?/br> 宋時秋冷笑:“少跟我找借口,我早說過,男人本性風流,外頭怎么玩都可以,興致是興致,心意是心意,若連心也變了,還有什么以后!” 江暮云還要再說話,宋時秋卻卻袖子一揮:“行了,朕言盡于此,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今日天陰,光線晦暗,京城街道都不怎么明亮。 江暮云緩緩走在街上,看著秋起蕭瑟的京城,腦子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邊珠寶店有些熱鬧,有人在姿態(tài)極低的哄一個女人開心,似乎二人已經定了親,女人雖黑胖丑性子也不好,奈何人家有個不錯的爹,男方不管心里怎么想,臉上都得哄著捧著,一臉陪笑。 路過店門口時,江暮云看到了正在哄人的男方,竟然是顧慶昌。 顧慶昌也看到了他,一臉驚喜,見他停步,急急和女人說了句什么,過來打招呼。 關過一回大牢,顧慶昌姿態(tài)低了很多,再不似以往張揚,連臉上討好的笑都帶著卑微,對他仍然牽掛,仍然戀戀不舍。 可不管怎樣戀戀不舍,還是對處女人露出安撫的笑——日子總還要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