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姐從不開口說假話,說了突突就是突突。沒過多少時間，妖管局的院子就被堅果給淹沒了。紀(jì)歡等人可憐兮兮地退到了大廳門前的門檻上以便宋淑靜更好地發(fā)揮，幾分鐘后一眼望去堅果堆成了山,而那頭獅子已經(jīng)完全不知所蹤。

    看得出來，宋淑靜真的很生氣。

    時嬰嘴角抽了抽，對某個被徹底淹沒在堅果下的妖怪報以同情,惹誰不好非得惹宋淑靜。女孩子是能隨便惹的嗎？尤其還是在宋姐每個月不那么開心的幾天。

    紀(jì)歡被封遲拎著衣領(lǐng),使勁伸長脖子想看那頭獅子能不能順利爬出來，然而看了半天也不見堅果底下有什么動靜，他悄悄撇了撇嘴,乖乖被封遲拎著回了大廳。角落里，蘇涼抬起眼看了幾乎黏在一起的兩人，紀(jì)歡仰起頭輕聲地與封遲說著什么話,男人長眉一挑,還是那張冷冰冰的臉,卻在瞬間染上了不一樣的感覺。

    蘇涼不受控制的再度回想起了那夜夢里的場景。

    那時候的封遲與現(xiàn)在的封遲像是不同的人。蘇涼垂下眼眸，他不知道夢里的封遲為什么那么可怕,或許是因為紀(jì)歡不在他的身邊。是了，那紀(jì)歡呢？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紀(jì)歡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刺進了蘇涼的腦海深處，僅僅只是一瞬,便令他滿頭大汗，渾身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一樣。某些鎖在記憶深處的場景支離破碎，卻又很快地粘合拼貼在一起,呈現(xiàn)出了完整的畫面。

    他看到自己和鄭刈確定了關(guān)系,看到了自己得知妖界的存在以后像野草一樣生長蔓延的野心，看到了鄭刈為了功德和修煉一邊設(shè)計妖怪一邊享受著妖怪們的愛慕與欽佩。

    場景飛速旋轉(zhuǎn)變化,漸漸又換了另外的主人公。

    他看到了封遲，男人面容俊美，長相出挑。他的肩膀上坐著一面小鏡子，那小鏡子挺可愛的，蹦蹦跶跶地跳到他的發(fā)頂又落在他掌心。封遲握著小鏡子的一角拎起放在面前，不知說了些什么，那小鏡子搖身一變突然變成了一個少年。

    蘇涼并不覺得驚訝，妖界成精的不止是妖怪，還有某些修煉得當(dāng)擁有自我意識的‘物品’。總的來說，妖怪與這些東西都能稱得上是妖物。

    那少年緩緩轉(zhuǎn)過身，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紀(jì)歡。

    是紀(jì)歡啊……

    “喂，你人還好吧？”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訝異，音量不大卻也立馬將蘇涼從某種神秘的幻境拽了出來。

    他猛地抬起眼眸，對上時嬰微微擰眉的臉。蹲在時嬰腦袋上的毛絨絨叼著胡蘿卜用一臉不爽的表情看著他。蘇涼動了動唇，嗓子卻異常干澀沙啞，他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以無聲的動作告訴對方：我沒事。

    時嬰看他的目光依舊透著狐疑。他覺得蘇涼這個人類奇奇怪怪的，先不說他與鄭刈的那點破事兒，也不說他藏著的那點小心思，就剛才的反應(yīng)……好端端的突然臉色煞白滿頭大汗，不知道的還以為嗑.藥的癮犯了。

    時嬰瞥了他兩眼，決定放任他的存在。

    反正一個人類在他們妖管局是絕對掀不氣起什么風(fēng)浪來的。

    時嬰邁開腳步想走，蘇涼卻突然出聲了。他的嗓音還帶著幾分沙啞，聽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并不是很真切。但時嬰的反應(yīng)速度快，在蘇涼開口的第一秒便停下腳步回身看向了他。他聽了一會兒，終于聽明白了。

    蘇涼在問：“我要是和你們合作，你們真的會殺了鄭刈嗎？”

    他還記著宋淑靜問他的‘想讓鄭刈死嗎’。

    時嬰倒是不知道他和宋淑靜還有過這樣的對話，他只是選擇實話實說：“鄭刈做了那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他就該死。”

    蘇涼低低的哦了一聲，又閉嘴了。時嬰見狀以為他沒話說了便又要走，結(jié)果蘇涼又開口了。

    “那如果我愿意協(xié)助你們，你們能放了我嗎？不管我曾經(jīng)做過什么事情，犯下過什么錯誤，你們放了我，留我一條命行不行？我會消失的干干凈凈，離開首都，離開你們的視線。就當(dāng)，我們從來沒遇見過?！?/br>
    時嬰沉默。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時嬰覺得蘇涼這話著實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他們調(diào)查了蘇涼，但其實沒查出什么來。有些事情的確與蘇涼有關(guān)系，但實際上他們并沒有找到必須取走蘇涼性命的理由。蘇涼為什么要這么強調(diào)這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人類不歸他們妖管局管。

    時嬰的眸色深了深，也沒有直接回答蘇涼，只是道：“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得告訴老大?！?/br>
    得告訴封遲。

    蘇涼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只要一聽到封遲的名字，他的腦海中就會不受控制的想起那夜做的夢，以及封遲渾身殺意的模樣與死亡的窒息。

    他猛地扣緊了手，指甲嵌進血rou，他仿佛感覺不到疼，輕輕點了點頭。

    蘇涼渾身緊繃的模樣再度換來了時嬰的側(cè)目。不過他沒有留在原地與蘇涼再說什么，將腦袋上的毛絨絨拽下來后便去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里面?zhèn)鱽矸膺t淡淡的嗓音，時嬰打開門走了進去。

    大門關(guān)上，隔絕了蘇涼探究的視線。辦公室與大廳的隔音效果很好，里頭鬧出再大的動靜，蘇涼一個普通人類也聽不到。封遲坐在沙發(fā)上聽著時嬰的話，挑了下眉。以時嬰跟在封遲身邊這么多年對封遲的了解來講，他覺得封遲的這個挑眉動作顯得很意味深長。但其中到底隱藏著什么想法，大概只有封遲本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