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潤安說完后便重新慢慢的爬回到大狐貍頭上，對著聞鶴搖了搖尾巴以作告別。聞鶴幾乎是抑制住想要留下他的沖動，苦澀的開口問:“你什么時(shí)候會心情好？”

    程潤安想了想搖頭:“等我的腿好了之后再說，是不是你害得我兩條腿廢了的？”

    聞鶴苦笑:“我能說是失手脂膏涂多了嗎？”

    程潤安:“你忽悠誰呢？”

    聞鶴:“夫人，我錯(cuò)了……”

    “只知道認(rèn)錯(cuò)?！弊约鹤鞯哪踹t早都會還回來，程潤安將屁/股對著聞鶴，擺明了不想再和他繼續(xù)交流。

    大狐貍活了幾千歲，見過的事情太多，不堪情債索性孑然一身，如今已經(jīng)到了晚年，無欲無求。他聽到這世上還有雪狐的消息心里升起了難得的激動，急匆匆的讓特意讓旁人幫他梳理好頭發(fā)，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袍去見這只晚輩。

    大狐貍太久沒有出世過，知道青城派是因?yàn)樵缒暝?jīng)路過，那時(shí)候人族與妖族之間關(guān)系還算融洽，他和青城派的幾位年輕弟子成為好友，故此對青城派印象還不錯(cuò)。可路上打聽了一點(diǎn)關(guān)于雪狐的消息，大狐貍氣的差點(diǎn)沒毀了整座青城山。

    他在這個(gè)世上唯一的同族晚輩，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shí)候遭受了這樣的苦難與折磨。

    大狐貍心里升起一股護(hù)崽的心態(tài)，氣沖沖的上了青城山，可是一上山又看見小雪狐和青城派掌教真人粘糊的親在一起難舍難分，他的氣勢頓時(shí)就矮了一半。

    等這兩人磨嘰半天的談完了話，大狐貍心里的氣勢又矮了一半。

    大狐貍在心里感嘆，他們雪狐一族果然是太招人喜歡了，惹出來的都是最磨人的情債。只是他的這只晚輩似乎被壓制的太狠，弱氣的不像本該魅惑眾生的狐妖，反到像被豢養(yǎng)得失了利齒。

    他得好好教教小狐貍才行。

    大狐貍不耐煩聽他們掰扯恩恩怨怨，見程潤安和聞鶴說完話便打算離開青城山。

    聞鶴站在原地看著離去的兩只狐貍，他不能攔，甚至不能表露出想要阻攔的意識，必須眼睜睜的接受這個(gè)事實(shí)，以保證在程潤安離開后他會學(xué)著改變。

    長劍通靈，似乎能感受到主/人此刻跌宕起伏的心態(tài)，護(hù)主一般的想要攔住離去的人，劍氣自動外放，卻被大狐貍的尾巴輕飄飄的攔在身后，將冰霜般的傲然劍意折斷。

    聞鶴頓時(shí)捂住嘴扶在門上，指縫間不斷的溢出粘/稠血跡。

    他的本命劍連著劍意一起，被那只深不可測的狐妖輕易地折斷了。

    程潤安似乎感覺到什么，憂心的往后看了看，情不自禁的問大狐貍:“剛剛發(fā)生什么了？”

    大狐貍背著他眨眼間離開了青城山:“什么都沒發(fā)生。”

    這樣年紀(jì)輕輕的小狐貍，在壽命漫長的妖族中稱得上是稚子，稚子在外面受盡苦難妖丹被碎，當(dāng)長輩的怎么著也要找回一點(diǎn)場子來。

    即使一切總總是因?yàn)樗麩o法插手的感情恩怨，可是已經(jīng)造成的傷害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

    程潤安突然問道:“老爺爺，您能幫我將雙腿治好嗎？”

    不靠譜的白菜一點(diǎn)用都沒有，害的他現(xiàn)在還是殘廢。

    大狐貍這才將目光放在那雙腿上，臉色黑了黑:“那個(gè)缺德玩意給你腿上涂這么多，他是嫌棄雪狐的身子骨不夠嫩嗎？”

    程潤安打了個(gè)抖，弱弱的說:“您別生氣……”

    大狐貍氣的爪子隨手抓了幾只鳥雀往空中丟去，嘰嘰喳喳幾聲鳥叫響起:“上好的脂膏都能被黑心腸的人弄成刑具，崽，爺爺給你找個(gè)比他強(qiáng)的?！?/br>
    程潤安:“……”

    大狐貍在心底大罵，剛才就不該只斷了聞鶴的劍，應(yīng)該順便一起將他的腿也折斷才對。

    任其玉和晏斐留在原地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方才聞鶴與程潤安之間的交談，幾乎是茫然不解的看著那兩只狐貍離開了青城山，再也看不到一點(diǎn)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對話，盡量別像小學(xué)生吵架（劃掉）

    ☆、海底月14

    青城山下酒樓里的店小二重新振作起來, 肩上打著汗巾對著來往的客人熱情吆喝，裝修過后的店里多了一塊用于說書的小臺子。說書人站在臺子上，一襲洗得發(fā)白的破舊長衫一直垂到地，一塊驚堂木一拍，響亮的嗓子先吟一段高亢的曲子，將忙著吃飯的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說書人吟誦完曲調(diào)，不疾不徐地說：“風(fēng)雨樓傳來消息, 青城派掌教真人的故事又有續(xù)集了?！?/br>
    他這一句話，便勾起了旁人耳朵。青城山下的人們倚靠著青城山而活，萬一有誰家的稚子通過了青城派入門試煉, 家長里短的都會夸這孩子有出息。世人仰慕高高在上的仙人，雖然見不到面，沒事的時(shí)候能放在嘴皮子邊上說說也是好的，仙人大多低調(diào), 青城山掌教從前那幾件事都被反復(fù)嚼爛了。此刻眾人聽見又有新消息，當(dāng)即都斂了動靜, 一片鴉雀無聲，屏息等待說書人將故事娓娓道來。

    “第一回是掌教真人大義滅親，親手除掉狐妖徒弟?！?/br>
    “第二回是掌教真人迎娶道侶，恩愛纏綿羨煞旁人?！?/br>
    “第三回可是咱們這兒的最新消息, 原來掌教真人的道侶，正是那只傳言里的狐妖徒弟！”

    臺下的聽眾們初聽這一消息怔了片刻，說書人的聲音鏗鏘有力，客人們都沒忍住開始在臺子下小聲絮叨起來。

    “這位掌教真人有毛病吧, 繞這么大一圈也不嫌累得慌?！?/br>
    “小點(diǎn)聲小點(diǎn)聲，仙人和咱們普通人也沒什么不同?！?/br>
    “我還以為是哪個(gè)戲班子里新排的話本呢，話本子都沒這么曲折的，一期一期的……”

    不過這一連串的故事，明顯夾雜著滿滿的狗血愛恨，有師徒人/妖這樣吸人眼球的禁/忌關(guān)系，很快在四處流傳開來，成了不少戲班子的必備曲目。

    青城山上，任其玉為聞鶴煉制好兩爐丹藥，沒有驚動任何人靜靜的離開。他最初心懷正義想要來阻止聞鶴解救狐妖，可見那只狐妖離開后好友落魄的模樣心里不由得升起了愧疚。

    也只是愧疚而已，任其玉終于可以圓滿自己的心境。醫(yī)者行善救人，雖稱身具仁心，但從某種角度來說最為無情。

    劍意被折斷后，寒霜碎裂，銳利的長劍變成了兩段毫無光澤的隕鐵。聞鶴將這樁樁因果寫在信中，告知以販賣小道消息為生的風(fēng)雨樓，只是隱去結(jié)局里狐妖的離去。他放任世間將這段故事編進(jìn)話本戲曲，在酒樓茶肆中響起。

    聞?wù)嫒说牡纻H終于不再是那個(gè)存在傳言中的美貌凡人，被人拿出來當(dāng)作運(yùn)氣好的案例，以一種不太在意的語氣指指點(diǎn)點(diǎn)。稀世難尋的雪狐即使在妖族中都具有尊貴的身份，不應(yīng)該只是一名籍籍無名的凡人。

    聞鶴想讓所有人知道其實(shí)真正好運(yùn)的人是他，有幸擁有這樣一只嬌媚惑人的雪狐妖，立下契約終身相伴，同時(shí)他也在借此向不知游歷到何處的程潤安表明心跡。通過戲曲的結(jié)局間接性的裝可憐賣慘，希望能夠傳到小狐妖耳朵里。

    所有人都知道我心悅于你，甘愿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再次請辭掌教之位后，聞鶴對著青城山行跪拜之禮，將這幾百年來所積攢的寶物靈石全都留下，只背了一柄殘劍，帶著細(xì)雨綿綿告別青城山。